第27章 第三次头条(三章合一) (4)
“刺伤他。如果精血中有梅花香,他就是梅花障的施障之人。” “一旦确认,我会亲手为一尘讨回一个公道。” 闲定山主峰论剑台。 这一日前来做早课的弟子惊悚发现宗主竟然搭了个气球拱门 还是大红紫红粉红的那种。 左右的石雕上各放了一尊礼花炮上挂一条横幅: “热烈庆祝御虚宗第五百二十一届招生大会圆满结束”。 论剑台上宗主正在发表激昂的演讲,二十几个扩音阵把山里的鸟都吵跑了。 台下,一众弟子议论纷纷。 “今年何时开的升仙大会?我怎么不知道?” “师兄醒醒升仙大会没啦。去年招生部去山下拉人正碰上当地普及科学打击邪教,在局子里关了一下午呢!” “那今年怎么招的人?!” “宗主熔了点测根骨的灵石,把山底下共享单车的车把全换了,只要是四灵根以上的好苗子,一刷单车咱们立刻就能知晓。” “厉害了我的宗门!” 熙熙攘攘之中,这一届的新生已经排着队走上前台。其中大多都是年轻人看上去眼袋低垂很是兴奋。本以为最坏情况是深陷传销组织谁知这大千世界竟真有剑仙存在。 昨晚,在得知了宗门福利之后,他们更是激动的一宿没睡,此时皆是面色疲倦眼神亢奋。在这其中,一位画着淡妆的妙龄少女就显得极为夺目。 她生的唇红齿白,明明面容庄重清冷,顾盼时却有灵气流转,气质也是极佳。 “有新师妹啊!”一瞬间,无数弟子聚往这个方向。 “师妹要不要帮忙搬行李呀?” “师妹打游戏吗,我钻一,打野贼溜!” “走开走开,师妹别理他们。来,加入我们御虚女修的内部群,内有大量福利”雁回峰的大师姐一把将挤在最前面的两人推开,递过终端让小师妹扫码进群。 席雪低头,加群验证只有一句话。 “入群须知,点击勾选为加入御虚宗小仙女内部群,我自愿放弃陆梦机的粉籍。” 席雪:“……” 两秒钟后,群里已是多出一人。 “哎呀,小师妹原来叫席雪。这名儿不错!” 席雪微微一笑,抿嘴静立。 论剑台上,宗主等了十分钟也没见消停下来,不由使劲儿敲了敲那扩音阵:“安静,安静!” “从今天起,我们温暖的御虚大家庭又要迎来九位师弟与师妹。现在,我谨代表御虚宗三位长老与数千名弟子向他们致以最热烈的欢迎” 席雪瞄了一眼主席台,露出少许疑惑的神色,一旁的师姐立刻贴心的上前一步。 “是……三位长老吗?为什么我只看到两位?” 那师姐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两月沐长老不在。相信我,等他回来,你会更有修仙的动力!” 言罢眼神一阵荡漾。 席雪点了点头。 等到迎新大会结束,每个新人都被指派了一位前辈领着去注册。站在席雪身边的大师姐毫不犹豫的抢了这一活计。 “御虚宗内大大小小一共三十六峰,每峰所学不一。按照惯例,入门前一个月,上午都是讲座,下午会有筑基师兄御剑带你去各处参观。” “不过倒是不用看的那么仔细,入门三年之后才会有专业分流。只两处颇为重要,其一是现在我们站着的主峰,以后每天都要来晨练、哦不早课。再者是执剑长老掌管的剑峰。藏经阁、药圃都在那里,是宗门的根基。” 席雪忽然问道:“早晨听一位师兄提到天水剑阁……那剑阁可是也在剑峰上?” 师姐眼神嘉许:“刚来一天,就了解这么多。之前几次接来的师弟,前两天尽看些修真了,他们仿佛还活在梦里。”她顿了一下又道:“天水剑阁,倒是不在剑峰之上。它是御虚宗的前身,已经不存于世。这个故事要讲好久,怕是我们走到雁回峰都讲不完。” 然而看着小师妹一闪一闪的眼睛,她毫不犹豫又道:“好,那我们从六百年前说起。” 十万大山之内,师姐驭起映妆剑,护着小师妹在群山叠翠之间穿梭,声音越飘越远。 “……所以,六百年前那一场浩劫,内门之中只有沐长老活了下来,却也不得不闭关养伤。万魔入侵之后,天水剑阁根基被毁,只有御虚一脉得以保全。那时宗主与执法长老都是御虚峰的掌峰,后来得沐长老首肯,不再强求天水剑阁的名号,直接由御虚峰开宗立派,将剩下来残缺不全的几脉纳入其中。” 席雪问道:“那……师姐说的沐长老,应该会很想念已经不在的天水剑阁。” “沐长老呀,”师姐叹息:“他就差没住在藏经阁里了。那里面只有千盏魂灯,要么就是毫无味道的古籍,照我说,正常人一天都呆不下去。你说他这些年都怎么过来的?” 席雪低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经历过六百年前那场浩劫的,可是只有宗门里三位长老?” “确是。” “只有沐长老是天水剑阁弟子?” 师姐迟疑:“这么说倒也对,剑门向来内外有别,只有内门弟子才算是真正的剑阁弟子。这样算来,天水剑阁第六代,也不过只有天水四子而已。说起来,师妹若是想要查阅典籍,以后可以去秦师兄那里开条子。秦师兄虽然师从执法长老,但却是沐长老一手带出来,以后要执掌藏经阁的。” 席雪又问:“沐长老……可是金丹期修为?” “自然。” 席雪点了点头,不再询问。 雁回峰距主峰极远,便是御剑也用了约莫半个小时。两人缓缓落地,那师姐直接忽略了大大的字指示牌,绕过空旷的停剑坪,将席雪直接送入了收拾好的弟子竹舍。 “这一路飞来,连只鸟儿都没见到。莫非是因为我修炼有成,寻常虫兽不敢招惹?”师姐喜滋滋道。 席雪一顿,右手不自觉握紧,又缓缓张开。 “开个玩笑,定是宗主那扩音阵撵的。宗主可真能折腾啊,据说明年还要改制文武学校,也不知道是个怎么改法一会儿记得喝点姜汤。你还未引气入体,这一路冷风吹的,我看着都心疼。乖乖休息好,明天见!” 竹门应声带上。 席雪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中莫名和暖。御虚宗,竟是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她在竹舍里走了一圈,各项陈设一应俱全,桌案上,不仅摆放着玉珏、制式佩剑,还有姜片、红糖、引气入体只要这么三步的打印版,方便刚入门的弟子阅读。 桌角下,还压着几位雁回峰师兄的紧急联系方式,和基本的宗门规章。 随手一翻,四百三十六条: 偷猎烤肉,罚灵石五十,通报批评。 私捉宠物,罚灵石五十,闲定山二级以上保护动物罚一百,熊猫罚三百,通报批评。 席雪:“……” 正此时,终端微微振动。 她神色一凝,落手间二十六道禁制打在小小的竹舍内,手法之娴熟,便是专攻阵法的御虚宗主也未必能看清。 “尊者,我在。” “是,喜鹊知道。目标人物是剑修,至少金丹修为,曾是天水剑阁弟子,生还于六百年前的万魔入侵。” 那厢,朱雀问道:“可有眉目了?” 席雪一顿:“略知晓一些。” 朱雀嗯了一声,似是已笃定那人是谁,并不深问。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席雪的神色略微怪异:“我……到了山下,被告知大巴取消了,要去旁边的镇子只能租共享单车。然后就被御虚宗找上来了。” 朱雀:“……成。你注意着点就好。记得,你只有一周时间,百灵还在陆梦机的手上。” 她无声的点了点头。 通讯挂断。席雪挥手撤去了竹舍中的禁制,眼神落到桌案上的那一应物事,却是微微有些迷茫。 梅花障狠毒无比,夺人修为毁人福祉,对一尘道长施障之人必然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只是现今所有线索都指到一个人身上,若真是那人,他一手带起的御虚宗又怎会是这样? 没有寻常宗门的拉踩、倾轧,事无巨细关怀备至。虽然修为比昔日天水剑阁低了不止一截,但却让人心里舒适的很。 她静默少许,微微一叹,拉上了门窗。 市,晏氏珠宝广告片场。 三分钟的广告片圆满杀青,赶在晚饭前结束,剧组上下皆是一派轻松。 陆梦机卸下龙袍,换上便装,那道压迫感十足的气势才微微收敛。就连跟他对戏的星际赵也松了口气。 临走时,魏舒认命的跟在他后面,准备提起鸟笼,却是被陆梦机忽然叫停。 “等等。” 魏舒恭敬的把鸟笼递到陆大爷手上,您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陆梦机盯了那百灵鸟一眼,然后随手把笼子往化妆台上一放。正在从眼睛里面往外扒拉美瞳的星际赵听到声响,也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百灵鸟一脸惶恐,瑟瑟发抖,恨不得立刻就给陆大大跪下了。 陆梦机看了一眼鸟,又看了一眼星际赵。 星际赵只觉得莫名其妙,看了一眼陆梦机,又看了一眼鸟。 百灵蓦然惊醒,立刻调转九十度盯着赵元啾啾啾看个不停,仿佛很喜欢他一般。 “行了,没事了,走着。” 陆梦机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魏舒只得又拿起鸟笼跟在后面。 只剩下两人的化妆室内,赵元忽然对经纪人开口:“卧槽,陆梦机不会针对我有意思?他还给我看他的大鸟……” 经纪人一口水呛住:“瞎想什么呢?!那鸟看着还挺喜欢你的样子?” “喜欢?”赵元反驳:“那小眼神太假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装的鸟。” 车内。 陆梦机用手轻轻抚过木笼,看到里面的小破鸟瑟瑟发抖,不由一声嗤笑。 “追星?私生饭?” “知道欺骗本尊的下场吗?”陆梦机扬眉:“先烤了端上桌,然后再把魂火压了,不给转世。嘿,要是压久了转世不了,那魂火就会变成红雾,出来一次我给烧一次,再出来一次再烧一次” 百灵惊恐至极,猛烈挣扎了起来。 “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想清楚了再开口。” 陆梦机说完便不再理会,他向小周问:“陆米中午点了什么外卖?” 小周迟疑开口:“少主他中午去了公司。” 陆梦机倒是并不稀奇,陆米熊的不行,基本就是撒手丢。 小周又道:“然后他……在电梯里看到了御虚药业的楼层号。” 陆梦机一顿。 “少主就变作原型,去了沐道长的办公室……” 少顷。 陆梦机冷然开口:“现在就去联系幼儿园。明天早上,我要亲手把他送进去。” 42.藏经阁 ybb大厦, 御虚药业总裁办公室。 秦慎独抱着文件进来,便看见那飘窗上摊着晒太阳的白色小猫饼。 “沐总,企划放在这里了,我帮你把垃圾带出去。”秦慎独自顾自道,然后施施然的路过飘窗, 迅速伸手把猫揣住。 正在睡午觉的陆米一脸茫然, 反应过来之后嗖的一下蹿跑,三两下跳到沐樊怀里, 还气鼓鼓的喵个不停。 两只猫耳一动一动,耳朵尖尖在沐樊的下巴上轻轻蹭过,软乎乎的带一点暖意。 “小米, ”沐樊捏起它的爪子上的小肉垫:“饿不饿, 要不要吃点东西?” 秦慎独眼神愤愤, 这猫刚才挣脱的力气都能比得上动物园里的东北虎了,装什么装! 陆米歪着脑袋,伸出粉红色的毛舌头,在沐樊的指尖轻轻舔了一下, 然后继续团成一团, 就睡在他的腿上。 沐樊微微往右侧身, 让落地窗透出的温暖阳光洒在它身上。 “慎独, 这是小米。”他温声介绍道。 秦慎独只得做罢,出门时依然心绪难平。等带上门,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个一次性妖气探测棒, 上面却是空空如也。 定是那陆梦机仗着元婴修为在其中作祟! 路过的女秘书疑惑的看了他两眼, 蓦地脸颊绯红,快步走开。 秦慎独:??? 女秘书:秦主管竟然拿着个验孕棒站在办公室正中……不愧是绯闻缠身的富家少爷…… 秦慎独随手把探妖棒一扔,打开玉简同门中师弟传讯。 “这届招了九个?倒是不错,回头给他们带见面礼。问问有没有想加入宗门宣传部的,嗯,就去年那套笔试考卷。什么?太难?你还有脸跟我说太难……” 他捏着玉简,走到一处角落,又吩咐道;“藏经阁里,给我看好了。这个月统一不批借阅的条子,就说藏经阁修缮。” 惬意的下午一晃而过,等到太阳落山,沐樊将陆米抱入电梯间。陆米打了个哈欠,又在沐樊身上到处蹭了蹭,这才挥着小爪子告别。 “慎独,我们也该走了。” 秦慎独点了点头,两人却没有回到下榻的酒店,而是消失在了s市的茫茫人海之中。 那厢,陆米蹿上了楼顶,又迅速变回原形,穿上小恐龙连帽衫,大摇大摆的走入金辰娱乐,并在小布包里掏出了铅笔、橡皮等一应物事。 房间门被推开,陆梦机带着经纪人、助理走进,正看到陆米在乖乖巧巧的写作业。 似乎是因为沉迷学习,连几人进门的声音都没听见,直到陆梦机站在了他的面前,才佯装惊讶:“哥你来啦!” 陆影帝的办公室宽敞整洁,在寸土寸金的s市充满了壕气。即使陆梦机并不常在公司,也足足给了他两百平米大小。而此时,陆米正坐在客厅的一角,游戏机被放在了最遥远的另一角,满满都是欲盖弥彰。 小周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陆米摊开的寒假作业正在字迹最认真的一页,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却冷不丁听到陆梦机下令:“小周,魏舒。” 魏舒走到遥远的客厅另一端,摸了摸游戏机:“热的。” 小周略微翻看寒假作业:“昨天也是在这一页。” 陆米一呆,陆梦机新歌应援同款猫耳迅速竖起,撒腿就跑。 “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呜呜呜……别送我回去啊啊啊……” 陆梦机拎着弟弟,从走廊上一路拖回。在没解决朱雀之前,他自然不会把陆米送去九尾星。 “小米,”陆梦机温柔道:“哥哥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陆米一顿,去年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他迅速赖在地上,开启满地打滚模式:“我不去幼儿园嘛不去嘛不去嘛哥我知道错了呜……” 在一旁围观的魏舒摇摇头:“可怜巴巴的。”他又问小周:“小米去年不是幼儿园中班吗,今年该升大班了,怎么还是中班?” 小周正思索该如何掩盖妖族漫长的成长期,忽的却听陆梦机答道:“因为他蠢,留级了。” “幼儿园还能留级???” 任凭陆米如何卖惨,陆梦机都毫不松口,甚至还勒令他不哭完不许回家。金辰娱乐的前台里,陆米趴在桌子上,恹恹的打着哭嗝儿,由着小姐姐给他擦眼泪。 “大人是为了你好。”小周劝解道。 “幼儿园里有最完备的保护措施。” “安全等级和九尾星一样。” 陆米捂起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那前台小妹子看的心肝乱颤,小米真是可爱死啦,明明说着我不听我不听,捂住的却是应援耳机上的小猫耳。无形卖萌最为致命! “小米,乖,把手手拿开哦,”她轻声哄道:“这猫耳怎么沾灰啦?是刚才在地上打滚儿的?来,把耳机摘下来,姐姐给你洗一洗——” 陆米警觉扭头,原本假哭完毕的猫瞳又是水光积蓄。 ——这才不是应援耳机呢!又白又软,手感这么好,明明是陆米自己的耳朵!哼! 次日。 陆梦机开着豪车从一家低调的私立幼儿园前经过。车门一开就掉下来一个物事,被三位身兼幼儿园老师的筑基妖修接住,然后连哄带骗的往幼儿园里走。 操场上,正打作一团的三只小狼揉了揉眼睛,惊悚的想起了星船上儿童乐园里的悲惨经历。它们齐齐一个哆嗦:“老大好!” 陆米哭唧唧的和它们招手。 “老大怎么哭了,不对,老大怎么也来上幼儿园了?!” 三位围着陆米的幼儿园老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却都是疑惑。不是说送过来的是只小猫妖吗?怎么连小银狼都喊他老大……再看向陆米时,疑惑更深。 这小朋友看着乖巧可爱,哭起来也让人心里软软的。怎么看都不会和那几只小狼妖一样成为幼儿园一霸!想到这里,几人顿时放下心来。 日头渐高,s市逐渐忙碌。沐樊终于批准了新一季度的企划草案,陆梦机在金辰娱乐处理妖族政务。远在千里之外的御虚宗,则刚结束了迎新讲座,即将载着该届新生去剑峰观光。 “羽绒服,一人一件。诶我说你,挑什么粉红色的,粉红色是给师妹的!gay不gay啊你!” 席雪接过衣服,乖巧的向师兄道谢,不出意外在衣衫内衬看到了灵石卡槽,与正在源源不断发热的防寒阵法。 “这个季节,剑峰也就零下二十多度的样子。三千年前只有思过崖,后来因为一位剑修前辈在其中悟道飞升,改名为剑峰。” “之后为了激励弟子,藏经阁就建在剑峰峰首。行了,衣服都穿好,别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冻的往回跑。早上接秦师兄消息,藏经阁上面在维修,今天就带你们在下面转转。” 席雪问道:“维修?” “老建筑了嘛!毕竟也是个物质文化遗产。”飞行法器停在半山腰上,九个新人如同下饺子一般依次跳到雪地里。四周一片皑皑的白将嶙峋的石块压住,让人几乎无法透过气来。 这一日只微有薄雪,透过淡淡雾霭,便能看到山峰之上,一座贴金的高塔沉默屹立,让人望之生畏。 “藏经阁!”立时有弟子惊呼。 “嗯嗯。”那师兄点头:“老规矩,自由活动半小时,然后再领你们去下面药圃转转,讲讲咱们御虚药业的发家史。思过崖有点高,今儿就不带你们去了。” 一位弟子胆怯举手:“师兄,是不是违反门派规章就得……抓去思过崖呀?” 那师兄嘿嘿一笑:“哪儿能呢。那思过崖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据说几千年前还疯过几个。除非真犯下十恶不赦的大过,最多也就断网,抄书,干苦力。” 一群新人叽叽喳喳又问了好久,才被宣布自由活动时间。 席雪坐在一处石块上,轻轻对双手呵气。 “师妹,一起拍照不?”那位只比她早进宗一天的新生举着自拍杆问道。 “不啦,我歇会儿。”席雪轻声道:“太冷了,走不动。你们去玩。” 那人点了点头,嘱咐她照顾好自己,接着就同其他精力过剩的新生去玩雪地大探险了。 席雪坐的那一处正被一颗雪松挡住,背对着日头光影幽玄,此时若还有人注意到这里,就会发现那身影竟然一动不动。 却是有一只喜鹊无端从树影中飞出。 藏经阁外被重重阵法包裹,但对于喜鹊来说却并不算难。 她已是金丹中期修为,又精于隐匿。御虚宗三位长老的修为都要稍次于她,这阁外的阵法虽然精妙,却没有大能掌阵,只潜入区区半个小时还是能勉力支撑。 藏经阁内,因着被秦慎独下令暂关,窗扇全部合上,毫无光线投入,唯有一片漆黑中魂灯幽幽。 喜鹊深吸了一口起气,努力排开那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幽蓝的火光一路找寻向上,少顷便摸清了藏经阁内的陈设。 每一层正北,都供的是那一代内门弟子的魂灯。再往外,则是天水剑阁外门的先辈。这布置在她看来简直诡异至极。且不提古人以南为尊,修真者于风水更加看重。这藏经阁中,若在平时,光线自南向北透入,南处干燥和暖,北边阴冷潮湿。那些因战而死的内门弟子——任如何都不应被防止在北边。 再看那魂灯形貌,显然已经被摆放了几千年不止。 喜鹊深深吸气,只觉得这藏经阁内寒意彻骨——天水剑阁内门,似乎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按照朱雀的吩咐,她所需要找的是内门弟子的魂火样本。她一面拿出全息相机悄悄拍摄,一面顺着老旧的楼梯走上六层。 除了修真宗派惯有的背记弟子之外,这天水剑阁似乎三千年前都是五位内门弟子,往后才变成了四位。在六层。喜鹊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三盏摆放在一处的魂灯。 天水四子,四人缺一。 她小心翼翼的看过去,第一盏名为洛桑子,魂火幽暗无光,第二盏名为清珏,几乎已经完全熄灭,第三盏——却是梅一尘,魂火虽然微弱,却生气勃勃。 她微微有些诧异。 再呼吸时,空气中隐隐有焦灼的味道,像是有人最近在这里烧过什么。 她悄无声息的将视频从终端传出。 “洛桑子,清珏,这两盏。”朱雀回道:“黯淡无形,单从视频看不出什么。喜鹊,你替我将这两盏魂灯取下,明日一并带回。” 喜鹊一顿,点头。 她拿出两个精巧的玉匣,轻轻放置于香案上。出乎意料,那其中的魂火就跟有知觉一般拼命的向她的指尖靠拢,似乎在恳求她将其带走。 她默念朱雀给她的法决,等到指尖蓝光莹莹,便伸手去够洛桑子那盏魂灯。 然而当她触碰到魂灯的一瞬,异变突生—— 那魂火中,绵延不绝的红雾向她涌来,从指尖渗入的那一缕直冲灵台,如一把尖刀狠狠切入她的神识。 夺舍。 喜鹊狠狠一咬舌尖,只觉得七窍都在流血。当此关头,她毫不犹豫的拿出本命法器向红雾压去,眼前,一个狰狞的男人形貌蓦然出现。 竟是还未转世的洛桑子。 “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男人的双眼中有血泪留下,目光中的仇恨有若实质:“沐樊,梅一尘,你们给我等着……” 喜鹊灵力暴涨,狠狠的击打在洛桑子的残魂之上,却毫无着力点。夺舍之战乃是神识之战,洛桑子死前与她修为不相上下,但剑修的神识本就更为凝练,加之在这魂火里被压了几百年,洛桑子几乎在以压倒性的优势在争夺这具身体。 而此时,不仅仅是神识,就连终端信号也不知为何被完全切断。 “救——”绝望之中,喜鹊尖声呼救,然而距离最近的御虚弟子还在半山腰上,修为也不过筑基。 她的眼神一片空洞,随着红雾的侵入,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直到变为一片漆黑。 被夺舍之人,永无转世之日。 可漆黑之中,为什么又会有火光? 浓郁的梅花香气传来,喜鹊才惊觉她竟然恢复了五感。 神识中——洛桑子狰狞的形貌被那带着梅香的火焰烧灼,在逐渐扭曲之中凄厉惨叫,红雾被火光逼退,又渐渐遁入魂灯之中。 藏经阁内骤然亮起。 秦慎独烧完红雾,嫌恶的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喜鹊。 喜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五脏六腑依然冷的发颤。 在秦慎独身后,还逆光站着一人。他玄衣长袖,面色清淡如水。 “慎独。” 秦慎独恭敬的递过一把匕首。 那人毫不犹豫的划开手腕动脉,表情之沉静仿佛他已经这么做过无数次一般。秦慎独扭过头去,眼中有些许不忍。 浓郁的梅香再次蔓延,那匕首吸足了血,再次结出透明的火引。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将火引取下,而是连着那黑漆漆的匕首一起,径直插入洛桑子的那盏魂灯之中。 “自作孽,不可活。” 魂飞湮灭。 “慎独,有舍有得。”他将魂灯的残骸交予秦慎独:“不留他五百年,怎么能找到现在的线索。” 他又看向喜鹊,将那只伤口狰狞的手拢入袖中,将另一只完好的手递出,温和道:“自己起得来吗?” 喜鹊面色雪白,不敢去触碰那只手。 “我让你师姐带你回去罢。”那人竟是不追究她潜入御虚宗的罪责:“好好休养几天,然后告诉我。是谁教你取魂灯的手法,是谁派你过来的。” 喜鹊嘴唇动了动,终于沙哑出声:“多谢沐道长。” 43.清珏 “沐长老回来了!” 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宗内, 然而还未等众弟子往剑峰上挤,宗主已经迅速遣人将沐长老请去。 “来,给你看看我们御虚宗未来的江山!” 小后山中,正在建的御虚附属文武学校已经初具规模,一长条铁丝网将学校与宗门隔开。一位片警正在与监工弟子理论:“你们这是闲定山自然保护区, 不能拉高压电网的。” 那弟子解释:“没通电, 真没通电!就是唬人的。” “那你们挂一个高压电警告作甚?!” “和泰拳警告一样啊。” “撤了撤了,被媒体拍到像什么样子。里面藏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 上头注意你们好久了,上个月端了好几窝传销组织,都是跟你们一样拉高压电网的。” “可是……” 宗主一声轻咳, 把那弟子拎开:“就按他们说的去做。这小徒弟脑袋不太灵光, 见笑见笑。” 那小片警回头, 原本紧皱的眉头在看到来人时一愣,说话也客气了些。 当先那位长者白须飘飘,仙风道骨,后面跟着的一位青年, 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约莫二十岁出头, 姿容清隽与这土胚房格格不入, 却是脸色明显有些苍白。 他忽的有些警觉,这帮人该不会是拐卖人口的?! “铁丝网里头有什么?”他严肃问道。 “啥都没有, 就是经常有野兽出没, 这不防止学生一不小心进去了嘛……”宗主解释道。再往里面几十公里, 就能看到那些又没用又恐高的弟子低空御剑,分分钟就能投稿走近科学。 “野兽?”片警一愣,气笑了:“我管这片儿两年了,有没有野兽我还不清楚?你这——” 然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因为沐樊冲他微微一笑,开口:“里面是我们的药材基地,中草药种植不易,怕学生玩闹闯进药田。慎行,给警官找一下我们的经商执照。” 刷刷刷一沓子文件摆在了桌上,那片警晕晕乎乎的翻了两页:“哦是御虚药业啊,省重点扶持企业,纳税大户啊。成,你们别真给铁丝网通电就好。这一片松鼠多得很。” 言罢又看了几眼才离去,直到骑上小摩托开上公路,才猛地回神。 ——他们要拦着药材,直接在药田外面扯铁丝网不就行了,怎么会扯到这么远的地方?! 然而高速机动车道掉头不易,他只能暂且记着,一面又愤恨感叹: 真特么美色误人! 毛坯房内,黎慎行收拾好文件,向两位师长告辞后。与那管事弟子一同走出门外。 “倒是辛亏你在,”宗主一面领着他参观即将建成的校舍,一面感叹:“不过是个企划书,下次让慎行送来就好,还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沐樊摇头:“原本也不远,正好回来看看。” “这次回来,不如多休息几天。”宗主佯装无意提到。 沐樊微微沉吟:“也好。” “不如先待两周?” 沐樊望了他一眼,似有所觉,心中微暖,点头应下。 宗主这才略微放下心来,然仍是隐隐忧虑。 只希望……那挂盘卜算有误。 打从几百年前,最后一个魔族大能殒命于万魔渊,修真界就一片歌舞升平。沐师弟……又怎会如卦象所说有命中劫数? 御虚宗小仙女内部群在这一日间刷了整整几百条讯息。 雁回峰的大师姐赶在次日清早敲响了席雪的竹舍:“好点了没?昨天送你回来的时候那小脸白的哟,喏,今早儿给你申请了个电热毯,沐师叔说你这是寒症,看看有没效果。” 席雪低声应了,伸手接过,夺舍时的寒意依旧没有散去,可能一年半载都会把她的修为压制在金丹以下,这无疑也是沐樊放心留她的原因。 “不过,咱也不亏!”那师姐兴奋道:“昨天你在剑峰迷路后,可是沐沐亲自送你出来的!讲道理,你师姐入门这么多年了,可都没摸过沐沐的小手。刺激不刺激?开心不开心?!” 席雪见她红光满面,不忍拂她意,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终端内,依然有无数平时见不着人的师姐们在刷屏。 “宝宝也迷路了,要沐沐牵着才能回家!” “宝宝跌倒了,要沐沐抱抱才能起来!” “宝宝也跌倒了,要沐沐亲亲……” 大师姐终于忍不住全群禁言:“你们够了啊!小心我举报你们早课玩手机!!!” 席雪靠坐在床上,铺好的电热毯让她找回了些力气:“沐长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师姐微微歪头:“说起来,虽然沐长老这些年废除了不少繁文缛节,但在宗门妄议尊长也是不当。不过既然是师妹你在问,其实也没什么啦。沐长老是让人尊敬的前辈,也是御虚宗的灵魂人物,唔,就像全民偶像一样。这些年虽然他大多在闭关,但宗门的制度还有典籍的修缮都是他一手在做。” “可我们叫他沐沐,当然又跟沐长老不一样啦。” 席雪微微一愣。 “他在宗门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有时候连自己都顾不上。我们都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师姐叹道:“他看上去,总是很寂寞。” 雁回峰的清晨日光盈盈。 师姐为她带来了早膳,稍作交谈后便御剑去主峰赶后半截的早课。 席雪则怔然的坐在案前,手中拿着毫无信号的终端,眼神空洞没有焦距。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她才终于等来了玉简上的讯息。 她深吸一口气,变作原型向剑峰飞去。 沐樊的竹舍在藏经阁的南面,因着有晨光与寒梅点缀,让人远远看着便心生暖意。她顺着玉简上的指引绕过竹舍外的阵法,推开门时,正看到秦慎独在往昨日那盏魂灯的残骸上涂些什么。 “坐。”他言简意赅道。 房舍内,有淡淡的檀香氤氲,但仍是能嗅到其中夹杂的梅香,和用于外伤的基因药剂喷雾气味。 席雪安静的跪坐在蒲团上,眼神无意识跟随着秦慎独手中的动作。 人有苦集灭道,生生世世入**。 离世之时,身重而遁为尘土,唯有一缕魂火轻如无物,得以入黄泉路。 修真者若不能飞升,往往会留下一道魂火印记,放入魂灯。后人受先人福祉,往后若遇到先人转世,便可照着魂灯一眼认出,还施福泽。 宗派、家族之中,留存的魂灯越多,也益发能彰显他们曾经的繁盛。 可谁又能知道,剑峰的藏经阁之内,封住的不是洛桑子的印记,而是他真正的魂火? 秦慎独在魂灯上涂完涂料,随手放置于一边,走进了内室。 沐樊出来时,席雪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低头。 只能看见他用绷带包裹的手腕轻轻捧起茶盏,热气氤氲里,伤口里的梅香再次铺散开。 沐樊似乎从未在她面前遮掩,他就是梅花障的施障人。 可是——梅花障若是为了夺取修为,他却明明对修为毫不在意。昨日藏经阁里用邪兵割开动脉的手法,又岂止是有损修为,简直连命都不要了。 席雪抿住嘴,脑海中一片混乱,然而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便也不再犹豫,将身上的玉简、终端一并交出,安静的放在了桌案上。 竹舍内,唯有她自己的声音缓缓回荡。 “你是说,朱雀找到了一尘的转世?”沐樊讶异,眼神之中竟是少有的轻快。 “很好。大夏太子,尊荣无双。”席雪道:“沐道长……可是要去看看?” 沐樊道:“他过的不错,就够了。” 席雪一愣,抬头。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可她仍未预料到沐樊竟是这般反应,心下复杂无比。 “前一百年,一尘魂火微弱,连我也只能勉励维持。后来逐渐稳固,猜想是有人护持,原来竟是朱雀。”沐樊微叹。 “您……可怪朱雀尊者?”席雪轻声道。 沐樊摇头:“他终究护了一尘转世十次。你说的玉简,是那日突然出现在朱雀案上?” 席雪点头。 “玉简里,可是只有一句话,教他去剥开魂火外焰。” 席雪讶异的睁大双眼。 “朱雀起先当是不信,因别无他法,按玉简上的指示看到了魂火里的梅花。”沐樊缓缓说道,如同亲见了未在眼前发生的一切:“又从典籍里查到了梅花障法,便能知道三千年前,最后一个施障人消失在了天水剑阁。再加上从别处得知剑阁内门倾轧,他已心有猜测,于是再度与玉简中人联系。我说的可对?” 席雪一顿,惶然点头。 可他又怎知道这些? 沐樊将茶盏放下,看向秦慎独:“知道是谁吗?” 秦慎独好不隐藏眼神里的怒火:“清珏的手法。” 沐樊嗯了一声:“和几百年前,一模一样的手法。” 席雪静默。清珏,这个名字她在昨日的藏经阁中就曾看到过。天水四子之一,那盏已经近乎熄灭的魂灯。 “那时,我去首南峰闭关。那一年升仙大会,宗内收入一位双灵根精英弟子。博闻强记,又根骨颇佳,不出意外会被纳入内门。慎独的道号,原本也是想给他的。” 沐樊声音轻缓:“他生于凡间富贵之家,于诸事都甚为机敏,缠着执法长老批了条子,常驻于藏经阁中。往后一路练气、筑基畅通无阻。旁人都道他运势极佳,常常能从深山之中带回灵草,炼器如有高人指点。” 席雪似有所觉,望向他—— “然后,他消失在了藏经阁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温暖的竹舍,蓦地因为这一句话寒冷刺骨。席雪握住衣袖的手微微颤抖。 她知道那名弟子是怎么死的。如果昨日沐樊没有赶到,她也会消失在藏经阁中:“是……清珏?” 沐樊点头:“他留下一本手记,流入凡间。自称是将一生功法倾囊相授,实际却是骗得那人来藏经阁,在取魂灯时夺舍。” “清珏从来不屑于威逼利诱,他告知朱雀的,也都能从典籍里印证。他要的是朱雀心甘情愿听信于他。甚至不用他开口,朱雀就会遣人来藏经阁中,为洛桑子夺舍做嫁衣。” 席雪低头,指尖刺入掌心而不自知。 “回去罢。”沐樊望了她一眼,道:“莫看的太重。你命中注定逃过一劫,想来也自有缘法。” 席雪蓦地起身,却是向他行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礼数,右掌贴在胸口,许久才转身而出。 秦慎独眯着眼睛,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看着像妖族的效忠礼,怎的奇奇怪怪的……” “她已经向朱雀行过了,于情于理不当对第二个人效忠。”沐樊闻言解释。 秦慎独撇撇嘴:“蠢成这样,谁想收她。”言罢又举起那残缺的魂灯:“现在走起?” 沐樊点了点头。 “慎独,”他忽道:“我已同你讲过昔日旧事。现在终于等到清珏出现,你可知道我们即将对上的是什么。” 秦慎独深吸了一口气:“梅花障,和另一个魔族。” 与此同时,s市。 陆梦机好整以暇的撤去鸟笼上的禁制。 小周从烤箱里取出外焦里嫩的烤乳鸽,按照陆梦机的指示在鸟笼旁转来转去。 “哥,分我一个翅膀呗!”陆米从幼儿园放学回来,背着小书包跟在小周后面,两眼放光, “自己写作业去。”陆梦机毫不留情的把陆米锁到房间里,抬手打下隔音禁制,转身看向鸟笼:“想好了没?” 那比昨日瘦了整整一圈的百灵鸟慌忙不迭点头。 44.大喵出征 市入夜,气象厅发布橙色暴雨警报。 窗外的湿气逐渐凝结,房间内,陆梦机面沉如水。 “一尘?梅花障?” 百灵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看着他。 “朱雀你可真是好得很。”陆梦机一字一顿道。 元婴大妖强烈的灵压骤然在以陆梦机为中心迸发,百灵抑制不住的口吐鲜血就连小周也面色发白。有了禁制阻隔,倒是不至于波及邻里。隔壁房间内,陆米却是眼睁睁看着一道飓风卷过桌案上书本翻腾。 陆米一愣赶忙把窗户打开等到那灵压带来的飓风把寒假作业卷到窗外便发出一声由衷的欢呼。 客厅内气氛凝重有如实质。 百灵与朱雀签了命契此时再惊惧也只能为他求情:“陆尊者息怒,朱雀尊者为小人蛊惑还望尊者手下留情!” 陆梦机却是眯眼:“我对他手下留情,你们会对阿樊手下留情?荒谬!” 心思电转之间,他迅速打入沐樊终端对面却是一片忙音。 陆梦机心中焦躁他倏忽又拨出一个通讯。 “谁?正忙着呢” 陆梦机沉声道:“把通讯给沐长老。” “我擦!”秦慎独愣了半天曝出粗口:“你怎么会有我的终端?!” 一旁确实能听到沐樊开口:“慎独藏经阁重地,莫要胡闹。把终端关了。” 通讯应声而止,陆梦机却是放下心来。 他右手两指蜷曲,在座椅扶手上微微敲击,无声整理思绪。六百年前他被掳出宗派,于其中诸事并不知悉,天水四子之中,除了阿樊他也只同一尘相熟。 因着肩膀上的结契印记,他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阿樊为了护持一尘转世耗用了多少修为。 至于梅花障 陆梦机眼中一片冰寒。 “小周,你现在去御虚宗内。”他下令道。 小周迅速点头:“尊者尽可放心,定能护沐道长周全。” “至于你,”他眼神扫过百灵:“你带我去找朱雀。” 百灵脸色惨白,无声点头。 蓝星市星港,接驳口。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开往仙女座的星船在口停泊,顶级舱房时隔两个月再次打开。领头的妖修激动无比的将陆梦机迎入,一面吩咐下去在下一个接驳口准备私人星船。 陆尊者的目的地,竟是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边陲行星。 升降舱收起时,陆梦机正端着下面送来的红酒,翻阅小周刚刚找来的资料。 梅花障,施障人凝血成梅,受障者以魂火饲梅,障成可夺受障者一身修为,十二世因果方休。有邪修以此法纵横昆吾数百年,后伏诛于天水剑阁。 查遍妖都典籍,得到的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光滑的星船玻璃上,万点星辰之中倒映出陆梦机眉头紧皱。 昔日为天水剑阁背记弟子,他却未曾从典籍中找出一处相似之处。似乎与梅花障有关的一切都被刻意隐瞒。 凝血成梅。 这六百年中,他却已见过两人如此。 第一次,是他被魔修从炼妖塔掳走的时候,那魔尊一剑斩在天水剑阁阁主右肩,整个大殿都是诡谲的梅香。 第二次,是四百年前,他为复仇手刃那魔尊。那一颗头颅被他割下,两眼不曾瞑目,碗大的伤口带着腐烂的梅树气味。 终端忽然响起。 “陆梦机!”魏舒一脸抓狂:“你家怎么没人啊,就一只猫在看动画片!” 陆梦机原本不予理会,然而魏舒却是滴滴滴个不停。 “陆大大,你看今天晚上的娱乐星闻!” 某神秘男子在中刷新数首歌曲记录,原唱均为陆梦机随标题还附赠了两张监控截图。一看就是三流小报的狗仔手法。 两张截图中有一张为背影拍摄,然而已经足够让狂热的陆粉认出他们的陛下。另一张则直击正面陆梦机正在为沐樊亲密整理领口,右手指缝里却是清晰的冒出了一小截白色的猫耳。 “陆大大,还好这是纸媒,要不然网上都要传疯啦。我这小心脏受不了啊,你说要不要问下您那位金主,干脆开个发布会,做个,咱把这恋情坐实了??”魏舒弱弱问道。 原本毫无反应的陆梦机在听到这句之后,终于肯赏脸回复:“发布会再议,等我回来。” 魏舒哦了一声,突兀反应过来:“回来回来?大爷您这是去哪儿啦?!!” “休假。” “多远?明早还有通告,要不我在开车去接您……” “仙女座。通告推了。” “……”魏舒一口气没喘上来,已是被挂断了通讯。他愤愤的关上终端,眼睛一花仿佛还看到沙发上的那只猫换了个台。 然而还未等他深究,金辰娱乐的公关部门已是迅速告知 那三流八卦小报今天卖出了将近十倍的销量,已经有人开始截图发星网了! “……我马上就到!”魏舒火速出门,下楼,正碰上三位姿容俊秀的年轻人。 “劳驾,陆米是住在这里吗?” 魏舒目光怀疑。 “我们是陆米的幼儿园老师,这是周先生给我们的委托书。今天小米没来上学,周先生给了我们钥匙,让我们上去看看。” 魏舒不动声色的给小周发信验证,少顷这才放心:“刚上去看了,倒是没见到他。” 那领头的老师咧嘴一笑:“我们再去看一圈,说不定就找到了。” 言罢风风火火的上了楼一分钟后,陆米被众星拱月一般挟持了出来。 “哎哟我去,还真在!厉害死了!”魏舒惊了个呆。 “做这一行久了,找小朋友一揪一个准儿。”那老师谦虚道,言罢把陆米塞上车,和魏舒告别后飞驰而去。 仙女座极南。 这一片深空天体之中有无数还未发掘、或是发掘意义不大的边陲星。 陆梦机从私人星船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一处空旷的停泊点。里面正有一架火红色的星船安静悬浮。 “把这船给我锁了。” 一群小妖听命,扯了一段由捆仙索、高磁尼龙、传感警戒线编制而成的麻花长绳,将那印着凤鸟标志的星船锁在了碎石带里。 陆梦机一声冷哼,也不遮掩,径直御剑到了那大夏国都,滔天妖气倾泻而出,天空中蓦地一声霹雳,雷云乍现翻涌滚滚。 太子府上,啪的一声,西域进贡的水晶杯被太子妃失手打碎。 “九儿,”太子担忧的望着她:“今日可是不适?” 她强忍着神识的压迫摇了摇头,袖子中的十指攥的发白,本想努力去调动灵台里的本命法器,却连抬臂一寸都觉艰难。 陆梦机压她一个大境界,在此时犹如天堑。 “殿下,你先进去。”她深吸一口气,不容分说就要在房内摆下阵法,然而当是时,那扇梨花木门却是猛地被气劲推开。 大夏太子猛然回头,正对上一双泛着凶残绿光的视线。 在那一瞬,他还以为进来的是一只野兽,过了许久才发现是个人。 “你” 来人扬起眉毛,过于凶煞的气势让人忽略了他的长相,太子毫不犹豫的挡在太子妃的面前,那柄用于装饰的佩剑被他抽出,剑光湛湛之间,他竟是忽觉眉心一痛,无数繁杂的剑式莫名涌来,那剑尖颤颤巍巍在空中虚划,却是毫无力气。 他闷哼一声,脑海如被针刺。 朱雀瞳孔骤然一缩:“陆梦机,你有本事冲着我来,对一个凡人动手算什么!” 陆梦机不气反笑:“朱雀,你以为我会对他动手?” “他是我师兄,本尊光明磊落,就算叛出师门,也不会对同门动手。” “我不会,阿樊就更不会。懂?” 最后一个字被他刻意加重,震得整个房舍都在嗡鸣不止。朱雀向前一步挡住太子,鲜血自嘴角滑落,他眼中焦躁至极,正待祭出法器,却蓦地被一只手按住。 他回头,却见太子在这一片威压之中完好无损。 “他倒是对你用情至深,”陆梦机嘲讽:“我还未向你拔剑,他就挺身护你。你说我若是当他面把你杀了,他会不会想起前几世的记忆?你猜他若是知道你这般设计阿樊,会不会怪我杀的早了,没能亲手斩你于剑下?” “你”太子的手微微颤抖,好像曾经他就这么执手中剑,但记忆尽头又是一片虚无。他望向陆梦机,微微皱眉,更多却是空茫:“你认识我?” 陆梦机盯着他许久,才道:“好久不见,一尘。” “我不叫一尘。” “本尊叫你一尘,你就听着,哪来这么多废话?”陆梦机说着,身形已然欺到太子身前。他伸手如电,在朱雀反应过来前握住一尘脉门:“病恹恹的,魂火不足,三魄阴虚,本座还嫌你给一尘丢份。” 朱雀一呆,抹了把唇角的血迹:“陆尊者,那他” 太子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却对陆梦机道:“九儿心思单纯,若有得罪与仙长,孤愿一己承担。” 陆梦机冷冷的看着他们,忽然觉得一阵烦闷。 六百年倏忽一瞬。 转世之人把前尘忘了个干净彻底,还能以凡人厮守一生。 留下来个烂摊子。 世道竟如此。 陆梦机直直的看入太子眼中,字字诛心:“将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言罢又转向朱雀:“你想要证据?”剑穗上的吊坠被打开,一张从玉简里拷贝的小照因为摩挲过无数次而光滑平展。 “认得上面的人吗?”陆梦机问。 太子一顿:“我……记得他,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就像记得九儿一样。” 陆梦机望向朱雀,眼神讥讽:“知道他为什么记得?因为护他转世的不只你一个,还有阿樊。” 朱雀颓然坐地。 “陆梦机,”他缓缓开口:“是我的错。我认。望你看在我还没有动手的份上,留我陪他这一世。” “我想取你的性命,可是易如反掌。”他面色沉郁,五指攥紧又松开:“玉简给我。” 朱雀静默解下玉简。 陆梦机交予身后的小妖,不出少许定位就算了出来:“银河系,红绸星。” “哪里?” “潘多拉星北部,小行星。” 陆梦机点头:“准备一下,现在过去。” 朱雀迟忽的开口:“那人最后一次与我交接的时候,派来的手下至少有元婴修为。” “所以?”陆梦机挑眉,言语之中气势更盛:“就该像你一样缩在这边陲星上?本尊想护着的人,哪有这么畏手畏脚。” “元婴又如何?就算是返虚渡劫,本尊也不会怕了他们。” 45.梅血盛筵 藏经阁内又被贴上了修缮维护的公告。 洛桑子的魂灯被秦慎独涂满了油脂其中盛放着夺舍未遂的魂魄残骸,黑漆漆的一片带着腐朽的异味。 沐樊取出些许晶莹剔透的火引,在干燥的梅树枝上化开。 等到一切就绪,窗外风雪行行停停。 “准备开始了。” 秦慎独点了点头一改刚才偷玩终端时的懒散将藏经阁上上下下走了一遍,确认四处密不透风。 沐樊一声轻叹走到那一处香案前,行了一个长长的跪礼。 “沐家第六十二代子弟沐樊,携族内后辈祭拜先祖尊灵。” “望先祖允沐樊一借魂火。” 那一排魂火微微摇曳连带着系着的红绳都在轻轻晃动。从两人的方向看去,几十盏高高低低的魂灯肃穆排列如同在有意识一般沉默的看着两人。 每一盏魂灯都有一模一样的姓氏。 那飘动的红绳表明每一朵魂火的主人,都一样死于非命。 一炷香烧完魂灯里焰光大盛。 秦慎独随沐樊起身依次取下每一盏沐氏魂灯,用蘸了火引的梅树条分别去引出一缕魂火,且小心翼翼不伤及魂灯本身。 每一缕分出的沐家魂火随即都被置入事先准备好的火盆内,随着七十六盏魂灯取完火盆中幽幽蓝光将整整一层照亮。 秦慎独将洛桑子的残骸递给沐樊。 沐樊最后望了它一眼接着毫不犹豫的将其投入火盆之中。 瞬时间七十六道火焰暴涨,带着彻骨的仇恨将那残骸吞噬。洛桑子的最后剩余的魂魄很快被撕扯干净,然而那七十六道魂火仍旧如同不放过他一般,在破损的魂灯上扑出火星迸溅。 秦慎独心道,他还是低估了仇恨的力量。 沐家的先祖,竟是过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放过了那已经烧灼成焦炭的洛桑子,心满意足的归入他们原本的魂灯之中。 “走罢。”沐樊一挥袍袖,漫天的灰尘化为虚无。火盆中只剩下一小块焦灼扭曲的物事。秦慎独将火盆收好,下楼时冷不丁却是又有几盏魂灯飘来。 “啃完了,没得剩了!”秦慎独挥挥手。 “慎独,毋得不敬!”沐樊警告的看着他,言罢向那几盏魂灯微微行礼:“洛桑子已死,越前辈大可放心。三位施障人中,仍有清珏未得伏诛。若得清珏开祭,定会记得向前辈请魂火。” 为首那盏灯悬浮了半晌,才默然离去。 这盏灯叫越鸣渊。 而“越”正是魔族的王姓。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魔族。 在越家叛门之前,天水剑阁的元婴、返虚大能就是依仗梅花障,踏着沐越两家的修为与尸骨一路进阶,畅通无阻。 之后,便只剩下沐家。 没再等到其他魂灯拦路,两人沿着阁内破旧的楼梯走出。秦慎独忽然问道:“沐越两家同为梅花障的受障人,为何越家敢叛出天水剑们,沐家却不敢?” 沐樊望向他,眼神淡淡:“大概,因为沐家太大了。” 秦慎独怔然。 “沐家先祖之中,修仙之人累累千百,又岂止这七十六人。”沐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家之昌盛都依托于天水剑阁,这其中总要有人做垫脚石。” 半晌,秦慎独才开口:“他们……是被沐家自己送进去的?” 沐樊点头。 “用来换取宗门的资源?那他们自己知道吗?”秦慎独咽了一口口水,他忽的发现,自己竟从未想到过这一茬。 “你是问,他们被送进天水剑阁的时候,可知道自己是用于梅花障的炉鼎?” “他们不知道。”少顷,沐樊答道:“我被送进来的时候,也不知道。” 秦慎独忽的感到寒冷彻骨。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又沐樊,却见他依然神色如常。 好像只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下雪了。” 沐樊忽道。 秦慎独一愣,才想起是在提醒他撑起灵力。 被冰冷的雪花打湿了许久,他竟是恍然未觉。 “师叔,清珏会出现吗?” 沐樊点头:“他会。按清珏一贯的风格,谋定而后动。他能在现在动手,就是算准了万全的时机。” 秦慎独道:“那他究竟想要什么?” 沐樊答道:“也许是想要御虚宗,也许是想要另一个魔族,也许只是想让我身败名裂。” 望着秦慎独担忧的眼神,他却是微微一笑:“无需担忧。自从五百年前机缘巧合逆转障法,他就杀不了我。施障人若是身死,受障人也活不了。” “那若是玉石俱焚”秦慎独脱口而出,转瞬又是后悔。 “他不会,”沐樊道:“他能罔顾因果,滥用梅花障法,还不止一次夺舍,就是因为他惜命。” 剑峰的细雪缓缓飘荡,沐樊进了竹舍,才撤开禁止。 终端里,消息如潮水用来。 陆梦机在昨日给他打了不少通讯,再回拨时却是忙音。 其余大半来自宗门刚给他开的星博账号,沐樊扫了一眼,才发现是那日影视城中不慎被狗仔偷拍。 他微微有些失笑,却是没有再理会,自然也就错过了不断上升的热搜。 他关掉终端,静静坐在桌案旁,一遍一遍擦拭着琉光佩剑,面色沉静如水。 而当天色渐晚时,他终于等到了神识里的轻微波动。 清珏,就在不远之处催动魂火中的梅花印记。 沐樊微微眯眼,顺着那印记一路探去,接着骤然睁眼。 市。 红绸星。 赶在那一溜子妖都御前侍卫到达之前,陆梦机已是找了架轻型机甲代替星船,悄然在一处荒无人烟的丛林着陆。 他小心控制神识扫过玉简的定位点,紧接着面色微沉。 二十来位修士,其余皆可忽略不计,其中一人却是元婴中期。 看骨龄,应当不过三百岁左右,解决起来稍有麻烦。让他惊讶的却是,看那人灵力运转,竟是与昔日天水剑阁弟子如出一辙。 据他所知,无论剑修还是魔族,皆是从未踏出过蓝星一步,六百年来更是连一个突破金丹中期的都没有,这里却是有个元婴修士。 陆梦机悄无声息拔剑出鞘,匿息在附近盘桓。 这里是一处基地。红绸星本身并无智慧生物,他们不知为何在此处驻扎。逼近之后,陆梦机更是微微皱眉。 这些修士,皆非纯血人类。 他毫不犹豫的打昏一个,然后无声遁入原始丛林之中。 带着薄茧的双手在那人的骨骼处摸索,与妖修略微近似的体态结构,经脉中灵力却更像剑修。这人正是筑基巅峰的修为,丹田灵台却只有筑基中期一般狭隘。 像是用灵石丹药堆积出来的速成废物。可经脉中又分明没有丹毒。 他踹了一脚,那人茫然转醒,在看到陆梦机之后骤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然而在结界里只化为一声闷哼。 “说说看,你的主子是谁?”陆梦机问道。 那人却只是愤恨的看着他,口中叽里呱啦不知是何方语言。 陆梦机的眼神锁在一处在他的肩膀,虬结的肌肉上,正有黑色的纹路在逐渐蔓延。而他的身体也开始逐渐异化,双眼变绿,手掌有黑色的硬毛凸显。 “兽人?” 他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诡异之处。这几个修士并非剑修,也并非妖修,而是被传授了粗浅功法的异族。 眼见无法交流,他毫不犹豫把那半兽化的人打了个半残扔在一边,伸手向他的终端摸去,却不知触及了什么警报,那终端忽的开始高声鸣叫。 陆梦机手中用力,将那电池部件径直捏碎,把终端扔进芥子袋。接着他好整以暇的回头,正对上那一群刚刚赶来的修士。 “会说通用语吗?”陆梦机挑眉。 为首之人紧紧盯着他,正是那元婴中期的修士。他长发过肩,被一根麻神扎住,五官俊朗而粗犷,是一种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相貌。陆梦机尤其注意到他的烟灰色竖瞳。 “问你话呢,灰眼睛。”陆梦机毫不客气。 那灰眼睛有些戒备的看着他,接着拿出终端,在和什么人交谈,用的显然并非星际通用语。 陆梦机拿出玉简:“我找它的主人。” 那灰眼睛瞳孔蓦地收缩,眼中怒火如有实质,他身形如电,伸手抢夺那一块玉简,却是被陆梦机堪堪避开。 “既然不能好好说话,就打到服为止。”陆梦机随手将玉简抛入芥子袋,狠狠一拳锤在他的下巴上:“听说你们兽人就喜欢这么玩?” 市,大雨如注。 市政厅已经是第三次橙色警报,能通车的主干道上拥堵无比,不能通车的小巷则雨声瓢泼一片。 这一片都是废旧的待拆迁房,连路灯都坏了大半,灰暗、破败,似乎与整个城市隔离。 雨水快速打在平房的屋蓬上,发出诡谲的“啪嗒”声响,在一片漆黑之中毛骨悚然。 却有一人着玄色长袍,在雨中穿行。他的步伐明明不快,却让人捉不住身影,若走近些,只能看到淡青色的剑芒一带而过。 他终于在一处停下,对着昏暗的灯光,眼神锁在一处背影。 “沐师弟,好久不见。”那人转过身来,对着他一笑。 沐樊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淡淡道:“清珏。” “还记得这张脸吗?”清珏忽然变了个表情,两只眼睛故作好奇的睁大,故意模仿少年音色:“沐师叔?” 那是几百年前,被他夺舍的那位御虚弟子第一次见到沐樊时的表情。此时依然是同一副躯体,由换了芯子的清珏作来,显得乖觉而诡异。 沐樊不答,只是依旧冷冷的看着他。 “我没想到,你竟然敢一个人过来。”清珏倒是不觉得没趣,继续自顾自道。 “你难道敢杀我?”沐樊反问。 清珏低声一笑:“师弟你倒是算的不错。可是你要知道,你也杀不了我。” 言毕,黑暗中蓦地出现四个身影,无一不是金丹左右,身形高大异常,眼神肃穆如死士。 回应他的,是骤然出鞘的琉光剑。 “沐樊,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清珏低垂着眼,轻声道:“无论是五百年前串通一尘逆转梅花障,还是设计引我来取洛桑子魂灯。可是我想错了,你敢来,我就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沐樊却是勾唇:“你确实想错了。” 清珏打了个响指,那环绕在他身边的黑影骤然出动。 黑沉沉的夜空中乍一声惊雷,将逼仄的巷口照亮,倒提的剑锋映着电光,在飞溅的水花中惨白如练。滂沱的雨声盖住了拔剑时的嗡鸣,几道身形在老旧的拆迁区飞驰如鬼魅。 这听命于清珏的四人中,拎出任何一人修为都与沐樊不相上下。沐樊没有犹豫,直接纵身急退,琉光剑劈开雨幕,在巷子里飘忽穿梭,任领头那人如何紧咬,都只能看胡同尽头的一角袍袖。 “追不上?”清珏拿起终端,还属于少年人的眉眼锁起:“区区金丹初期,怎么会找不到?!” “人消失在北六方位,神识还能测探的到。应该还没有离开这片街区。”一人汇报道:“我让他们分头去找。” 清珏无声皱眉,在他身后,为他打伞的那人壮硕如一座沉默的小山,银灰色的竖瞳紧紧凝视着眼前的人。 “他难道隐藏了修为?”清珏自言自语:“碎丹重修,金丹初期,不可能再多了。墨羽,你也过去罢。” 为他打伞的男人却是摇头:“我守在您这里。” 巷尾,一位死士提着剑,眼神警觉而肃杀。雨声没有淹没他的五感,在金丹期的神识下,周围一切都无所遁形。经过一处荒芜的院落时,他忽的屏息,背对着他的那一面矮墙,其后正有一人隐匿。 他蓦地灵力暴涨,剑锋血光大盛,向着那矮墙劈去,如有雷霆万钧之势。 砖墙轰然倒塌,扬起的灰尘将溅起的水花狠狠压住,连带那破旧不稳的路灯都被这冲力掀起。乍然失却光源的巷尾陷入一片漆黑,却又湛湛有一道光亮撕开夹杂着砖灰与湿气的浓雾,直直刺向他颈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