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年三十里的下午, 骆清尘熬了点米汤，把春联和窗花全都贴好，有了这些红色做点缀，春节的气氛更浓了。 屋里屋外也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正屋里摆着萧云恒父母的牌位, 牌位前供着酒水菜肴，香炉里烟雾袅袅。 只是两人的年夜饭并没有放在正屋吃, 原因不过是正午里面积大，即使燃了火盆, 也不够暖和，而守岁要到凌晨，就这么熬着, 肯定是受不住的。 并不是说别的屋里就不冷了，而是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骆清尘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自从两人成亲之后, 之前骆清尘睡的那个屋子不说空出来了，床是彻底用不上了。 因此前先天, 骆清尘便找丘山帮忙做了四块板子, 沿着床脚把四周都给封上, 只一面留了个可以开关的小门。 这张床又刚好是最简单的那种木架子床, 上头并没有床架，因此再加工起来既简单也不会舍不得。 把床上垫着的被褥跟稻草都抱走之后，就露出了床板，为了能够更透气, 床板上的木块并没有严丝合缝的挨在一块儿，反倒是每块木板之间都有着两三指宽的空隙。 抱走被褥跟稻草后的木床呈一个凹字型，不过这并不影响骆清尘想做的，在床板上垫上一层薄薄的棕垫之后，骆清尘就把床单给铺了上去。 这么轻薄的一层，大冬天的，睡在上面的话肯定会冻坏了。 但这并非是他的目的。 薄薄的一层棕垫既然能够透冷气，但如果是暖气的话，也是一样的效果。 前些天骆清尘便已经试过了，在床下面放上一盆炭火后，再把四周的木板给合上，床上很快便暖和了起来，只要下面放的那盆炭不是太旺，再用柴灰稍微盖一下，就并不会烧着床板跟棕垫。 此时床底下的炭盆早就放进去了，屋子里还另外烧着一盆火。 只垫了棕垫跟床单的高度根本不到床沿，使得整张床看上去就像一个大的桶，这恰好就是骆清尘灵感的来源，他没穿越之前，就听室友说过，在他们那没有暖气的老家，就是靠着用类似于床一样的大火桶过冬的，虽然骆清尘没见过，不过做出来的效果还不算差。 此时床上已经摆上了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正架着炉子煮着火锅，袅袅的水汽蒸腾着。 桌子上的菜肴并不多，除了火锅外，便只有几样炒菜，鸡和扣肉这些都很大块，冷了后还能放进火锅里接着煮，另外还有一个炒河蚌，切成细丝的河蚌肉，加上一点从坛子里捞出来的酸辣椒，配着切成细丝的酸萝卜丝一起炒，吃起来比酸辣牛肚还要够味，刚好用来下酒。 因为是过年，怕不小心喝醉了，便没有温米酒，而是煮了甜酒酿。 家里只有两个人，便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见一切准备妥当，装着青菜的盆放在桶上，而桶就摆放在从床上伸手就能够的着的距离。 煮好的甜酒，也放在离火盆不远的地方温着。 见应该是没有东西要下床弄的之后，萧云恒便脱了鞋上床，才踩上去，便舒服的舒了一口气，赞道：“好暖和”。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弄的。”骆清尘一点也不谦虚的自夸道。 萧云恒也很配合，拿起火边的酒壶，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甜酒，举杯道：“那祝聪明的夫君来年身体康健。” 骆清尘很是受用，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屋里烧着炭盆很暖和，桌子上的火锅也正冒着热气，坐着的床榻下面，还有源源不断热气传上来，吃了一会儿后，萧云恒便有些懒洋洋的，斜倚在靠窗的墙上，忍不住感慨道：“自从父亲母亲去世后，我已经好多年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了。” 从今天下午开始，骆清尘就已经没怎么在外面看到村里的人了，大家都早早的守在家里等着过年，因为习俗的缘故，之前几年也没人会邀请萧云恒一个未婚哥儿一起过年，因此肯定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而一个人过年，说好听一点是不热闹，说难听一点是相当的凄凉了。 不过仔细一想，骆清尘自己其实也差不多，除了可以看春晚以及上网之外，其他的都是一样，并没什么不同。不过从现在开始，以后两人都会一起过年，不会再留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于是骆清尘便道：“以后每年我们都这样过。” 没有外人，两人便吃得很是随意，本来是相对而坐的，吃着吃着，便变成了坐在同一个方向。 火锅里的水加过两次又干了之后，便没有再加，而是把饭菜都撤下，换上了点心跟糖果。 此时已经很晚了，不习惯熬夜的萧云恒已经昏昏欲睡了，但是又强撑着不想睡着，于是便迷迷糊糊的问：“夫君，你以前是怎么过年的啊？” 骆清尘想了想道：“以前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他们会准备，他们去世之后，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好庆祝的，不过是休息几天，做些好吃的罢了。” 萧云恒有些懊恼，怎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自己吃饭的时候才说了过年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夫君跟自己之前一样，也是一个人，肯定也是过得很随便的。 于是便抬起头看着骆清尘道：“以后每年我都会陪着夫君一起过。”顿了顿，又加了句：“还会有孩子一起。” 骆清尘看着躺在自己腿上，撑起身子说话的萧云恒，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应道：“好！”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终于听到村子里有鞭炮声响起，应该是已经到子时，可以去睡觉了。 只是他们家也买了鞭炮，这个时候也需要去放上一串，于是骆清尘便道：“你先去睡？我去外面放个鞭炮就回来！” 骆清尘这么说无疑是为了他好，这个时间点屋外的温度极低，出去外面转一圈，身上的这点热气，保准给你吹得一丁点也不剩，只不过萧云恒却不领情，摇了摇头道：“我们一起去。” 说完还用拉着骆清尘的衣角不放，生怕他丢下了自己一样。 骆清尘无奈，只得带着他一起出去。 屋外确实冷，两人才出门，就被风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骆清尘连忙把鞭炮挂好点燃，也不等鞭炮全都响完，就拉着萧云恒回了屋。 进屋后，感觉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还在微微的发抖，骆清尘无奈道：“叫你在里面等着你不肯，现在知道冷了？” 萧云恒却不回答，而是转移话题的问道：“今晚我们睡侧屋好不好？” 骆清尘明白他的想法，无非是贪恋侧屋床下那一点炭火的温暖，但是那点炭火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于是便拒绝道：“不行！” 萧云恒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小问题上拒绝自己，于是诧异道：“为什么？” 骆清尘解释道：“侧屋因为床底下有炭盆，现在是很暖和，但是那个炭盆用不了多久就会没热度了，到时候垫的又少，很容易在睡梦中冻着。” 萧云恒也不是人死理的人，觉得骆清尘说的有道理，便跟骆清尘一起回了里屋睡，因为明日还要早起，此时时间又已经很晚了，两人躺下后便没再做什么，早早的歇下。 第二日天才刚蒙蒙亮，两人就已经起来了，虽然没睡多长时间，但是精神却很好，骆清尘煮了点昨日准备好的饺子做早餐，然后就开始准备宴客要用的东西。 花生糖果这些都是现成的，摆出来就行了。 只是开水要一直有，村里人过来拜年的时候，就要准备糖水给他们喝。 虽然他们辈分小，过来拜年的估计不是小孩，也都是些没成亲的，但是萧云恒还是有些紧张。 往年他是没成亲的哥儿，村里人自然是不会过来给他拜年，如今这还是头一回，并且到时候骆清尘要去村里给别人拜年，不能在家帮他，而村里过来拜年的小孩大多是一群人一起，很怕一个人手忙脚乱的出了错。 等把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天色已经大亮，两人去院子门口看了下，见路上没人上来，便赶紧进屋拿了礼品，打算两人一起先去玉婶家给玉婶拜年。 这种礼品他们还有不少，都是一斤米酒，以及一斤糖，是要用来送村里辈分大的跟关系比较好的人家的。 两样一起，放在平常的话，会稍显贵重，但是因为他们刚成亲，骆清尘是第一次给村里长辈们拜年，按规矩大家还会给他准备一份小礼物，因此送的礼品也得稍微贵重一些才行。 到玉婶家的时候，玉婶一家子明显就已经在等着了，永安也在，气色比几天前好了不少，临走的时候，玉婶送了骆清尘一双自己做的鞋子，每只鞋子里面还塞了两个煮好的鸡蛋。 骆清尘又跟丘山约好，两人等会儿一起去给村里的人拜年。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便是萧云恒留在家里，骆清尘一趟趟的往家里跑，拿着要送的酒跟糖出去，带着各种各样的回礼回来，偶尔遇到过来拜年的小孩子多，萧云恒忙不过来的时候，便留下来帮把手。 终于在快到中午的时候，骆清尘那边也已经跑完了，回来时见屋里也没人来拜年，就萧云恒自己坐在火边嗑瓜子，便凑过去道：“一上午累着了？” “还好。”萧云恒摇了摇头道，虽然来的人多的时候，确实有点忙不过来，但也不至于累着。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上午倒水倒出条件反射了，见骆清尘在旁边坐下，便问：“要不要给你倒杯水喝？” 骆清尘闻言立马摆出一副可千万别表情道：“可别，这一上午，全村每一家的水我都喝到了，现在动一下都能听到肚子里全是水在晃动的声音。” 萧云恒闻言笑了笑道：“你可以不喝，或者少喝些。” “那怎么好意思，这大过年的，别人给倒了水却不喝，多不礼貌。”说完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桔子，献宝似的递给萧云恒道：“我给你带回来的，可甜了。” 萧云恒接过后，神情颇为奇怪的问道：“哪里来的？” “东叔家的，他们家果盘里摆着有桔子，我吃了个觉得好吃，就又带了一个回来给你。” “东叔家桔子园里的桔子确实好吃。”萧云恒闻言道，顿了顿又问：“你有看过东叔给你的回礼吗？” “看过了，一大袋子的鸡蛋。”村里还有不少人的回礼也是鸡蛋，只是没有东叔家的那么多，现在听萧云恒这么一问，骆清尘便也觉得东叔家回的会不会太多，于是便问：“是不是太多了？” 萧云恒失笑：“你再去仔细看看？” 收到的回礼都被他放在侧屋里，听萧云恒这么一说，骆清尘当真起身进屋去了，东叔家的回礼是用布袋子装着的，一眼便能找到，骆清尘把袋口的绳索松开之后，看到里面装的确实是鸡蛋，但是想到萧云恒刚刚说的话，便把鸡蛋一个个的拿起来，等拿到第五个的时候，就看到了下面橙黄色的桔子皮。 骆清尘忍不住回忆起之前自己往袖袋里塞桔子的模样，明明主人家给了一大袋子了，他还偷偷的又自己拿了一个，这未免也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