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节
” “啊?”李歌笛愣了愣。 “我说,你送我回家,怎么,没听明白吗?” 他忘了今天司机请了假,而自己车钥匙又找不到了,索性理直气壮地要求李歌笛当一回司机。 明明是有求于人,可是这个男人紧抿着唇,微微上扬的眼眸像是寒夜的星子般追随着李歌笛的脸。 他就这样挺直胸膛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温厚的声音里寻不到什么不好意思或者羞涩,就像在简单地阐述一个事实。 向来如此,他说了,底下的人就得这样做。 偏偏从他口中说出来并不让人觉得气恼,反而显得理所当然。 当然理所当然,他是萧卓远,是那个莫敢不从的发号施令者。 李歌笛从了,不可能拒绝的,其实萧卓远的钥匙刚才就被她顺手揣衣兜了,她就等着这位总裁大人光临自己的小奥拓呢。 当然面上还是得做些不情愿的样子,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车库,萧卓远倒是没有嫌弃她的车的意思,淡定地拉开了车门坐在副驾。 “你不坐后座吗?”李歌笛歪着头问萧卓远,后者淡淡地瞥她一眼:“怎么?不想做秘书,想做司机了?” 李歌笛闭嘴了。 车窗外的灯光像是散落夜空的烟火星子加速掠过,深夜少了许多人。 空旷的街道上偶然路过几辆车,这辆小小的奥拓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那些朦胧的灯光落在李歌笛的侧脸上,把她的眉眼晕染得温柔许多,风声从车窗灌入耳中,哗啦啦地,像是被翻动的书页。 萧卓远的神思渐渐远去。 他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小小的李歌笛。 4、亲爱的骨科大人 ... 对于当年的那些事,所谓的为了钱而设计的阴谋之类的话,其实萧卓远一直无所谓,被骗的人其实一直是萧雍,不是他萧卓远。 但是偶尔想起昔日那个女孩胆怯地站在自己身后拉扯着衣角,小声喊着哥哥的时候,也会有些疑惑。 那些温情,是否也被金钱沾染了恶臭? 李歌笛的母亲,那个策划着一切不择手段入住萧家的那个女人,果真没有教过这个小女孩什么吗?万一那些依赖那些温暖都不过是为了钱的假面具呢? “再盯着我看的话,我可是要收钱了。”李歌笛也感受到了萧卓远的视线,慢悠悠的同他开玩笑,“动物园的猴子被人围观了那也是要钱的啊。” 萧卓远淡淡地收回视线,与其和李歌笛讨论这种没有营养价值的问题,他还不如闭上眼睛养神。 对于李歌笛来说,去萧家的路并不陌生。 寸土寸金的S市的别墅区,那是李歌笛和她的母亲曾经无比向往甚至住过的地方。 没有开进去,只靠在路边停了车。 “到了,萧总。” 李歌笛轻声提醒闭着眼睛的萧卓远,后者没有反应,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他其实还很年轻,现在也不过是二十八岁而已。 他平日里却总是一副生人莫近的姿态,尽管很有礼貌,也未曾见得富人子弟身上的傲慢骄纵。 可是他却总是让人觉得疏远无法接近,那种深入骨髓的骄傲和修养使得他在人群中鲜明而耀眼,却也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而此时此刻,那个让商界许多人都闻之胆寒的资本家萧卓远睡着了。 那对好看的眉毛也不再皱起来,而是温柔平躺着,总爱抿成严肃线条的唇原来在睡梦中也会翘着,他原来也是个有着懒散睡颜的极其好看的男子。 李歌笛轻笑,动作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眉毛。 可是下一刻—— “嗯?” 或许是因为刚醒,萧卓远墨色眼睛有些失神地半眯着,从鼻子里哼出轻轻的疑问音,手却很快的抓住了李歌笛。 “想摸的话,我可是要收钱了。” 他懒懒的开口,声音有些喑哑, “咖啡厅的猫,想摸也得要钱进去的。“ 李歌笛却没有被吓住,她的眸子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似乎有亮光闪过,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兴奋。 她另一只没有被萧卓远抓住的手飞快地伸了出来,狠狠地揉了揉萧卓远的头发。 他的头发短短的,发梢与掌心摩擦的时候有酥痒的感觉,就像被猫柔软而带有刺的舌头舔过一般,却是凉凉的,让李歌笛的动作也不由得温柔起来。 萧卓远的身体僵硬了,他也没有想到李歌笛居然敢这样摸自己头发。 原本随口就可反驳人的口才在此刻全部失去作用,什么演讲与口才,什么领导者的语言艺术,原来这样不堪一击。 “你……”萧卓远正要训斥李歌笛,后者这时候却飞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放心,我会付钱的。“李歌笛语重心长地安慰着萧卓远:"就从这个月工资里扣。”反正萧卓远之前就说了这个月不会发工资了。 “李歌笛。”萧卓远悠悠开口,“你是不是忘了以前不听话被我揍的感觉?” 他曾经揍过李歌笛,无非是哥哥揍妹妹那种揍法。 那会儿的萧卓远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孩子,叛逆又高冷,只有小妹妹成天跟着他做跟班。 家庭教师训斥萧卓远,萧卓远便有模有样地训斥李歌笛。考完试居然把试卷给撕了带回家让他签名,当时萧卓远拿着戒尺就开始揍她。 萧卓远声音淡淡的,却又充满了莫名的严肃感:“手伸出来。” 李歌笛咬咬嘴,下意识地把手递给他。 “啪!” 他顺手拿过李歌笛车里的一叠文件,不轻不重地拍在她的手心。 她的手随着萧卓远的拍下微微沉下去一些,带着些许重量和温度被萧卓远另一只手包在掌心。 她微微愣住,抬头正好闯入萧卓远的眼中。 他的眉眼此刻像是被春水柔柔浸过一般的温和,眼底映着她和车窗外的阑珊灯火,亮得夺目惊心。 那好看的薄唇扬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这是他清淡而动人心神的一个浅笑。 可惜,是却转瞬即逝,又成了最平淡的冷漠。 “我走了。” 他开了车门,身着黑色风衣的修长身影在路灯下拉得越来越长,却也越来越远。 “等等!” 就在萧卓远都快消失在视线里时,身后忽然传来李歌笛的喊声。 萧卓远插兜回头,等着她说话。 “能不能借我钱?刚刚医院打电话说我妈昏倒进抢救室了。” 李歌笛举着手机,微微喘着气追上了萧卓远,神色很是窘迫不安,她这些年来一贯都是保持着冷静与利落,此刻却慌到手都开始发抖。 她的口中低声说着:“房贷前天自动扣了,又刚好还了借亲戚的钱,现在真的……真的不够了,你可以借我钱救救我妈妈吗?” 他该说什么呢? “你妈妈都是咎由自取,当初为了钱来骗我们萧家的人,现在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报应。” 他该这样说吗? 可是他说不出来。 他其实并不讨厌李歌笛的妈妈,那个女人并没有破坏他母亲和父亲的婚姻,因为他父亲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在外面有无数个,李歌笛的母亲也只是最普通的一个罢了。 他的父母之间没有爱情,他的父母对他也谈不上关心,对于亲情二字,萧卓远没有太多感触。 关于这母女二人,他介意的其实向来都是…… “走。”萧卓远轻叹了口气,看到李歌笛眼泪都快掉下得样子,不由得放缓了声音:“车钥匙给我,你这样子没法开车。” 她浑身都在发抖,强忍着眼泪却好像没多大用。 “谢……谢谢你。” “咳。”听到这句谢,萧卓远若无其事地拉过李歌笛的手向前走,说话的声音却有些生硬起来。“那就快走。” 好在李歌笛的母亲抢救过来了。 萧卓远垫付了医药费,李歌笛正低头给她妈妈削着苹果,略微凌乱的长发从瘦削的肩膀一直滑到腰间,半遮住了她的侧脸,只有微微翘挺的鼻尖时隐时现。 因为方才哭过了,那鼻子现在红红的,有些可爱。在得知自己母亲已经没事后,李歌笛显然放松了很多。 听到开门声,她回头看到来人是萧卓远,笑容也露了出来:“你来啦,要不要吃苹果?” 李歌笛笑眯眯地把一整根苹果皮拉起来给萧卓远看,眼中闪着不可忽视的得意和愉悦:“你看,我也可以削一整个苹果的皮了。” 手松开,螺旋状的果皮落下去稳稳地覆盖住果肉,正是小时候萧卓远教了很久也没教会李歌笛的削皮技术。 萧卓远抬了抬眉毛,有若有若无的笑容闪过,没有跟李歌笛闹,对着病床上的女人问了声好。 萧卓远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记得当初的李阿姨也曾经是极其有风韵极其温柔的一个美人。 可是现在病床上的女人形如枯槁,发黄的脸上只剩下一层皮贴着骨头,眼神有些昏暗浑浊。 这样被生活摧残的一个女人,在看向李歌笛的时候却总是带着很温柔的笑容,那早已衰老的面庞因为这笑容,竟也发着光。 也许这就是当第三者的结局,没有人陪伴你白头到老,也不会落得什么好结局,当你年老色衰时,也只能数着日子熬过去,更何况她这样严重的尿毒症加癌症。 萧卓远此刻终于明白了李歌笛当初在问他工资是多少的时候,会露出那样无法掩饰的无奈和疲惫,又是为何会说,工资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母亲的病情太严重了,以至于让李歌笛没有办法继续支撑下去。 “你是……”李歌笛的妈妈无神的眼睛落在萧卓远身上,停顿了许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本就是蜡黄的脸更显出些许灰青色。 “萧……萧……” “是我,萧卓远。” 昔日那个叛逆桀骜的男孩被时光磨平了棱角,那些冰冷和坚硬从外到了内,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女人的脸上,没有同情和温情,却也没有她原本设想的不屑和嘲弄。 他的神情只是这样淡淡的,如同一口月光下沉睡千年的古井。 当初她和李歌笛被赶出萧家的时候,也是萧卓远,当时还是个少年的他追了上来。 在那个雨夜,在得知李歌笛不是萧家的孩子后,他也很震惊气愤,可是在所有人都对着李家母女二人冷嘲热讽的时候,是当初年少的他穿过重重雨幕追了上来。 “我现金不多,这些你们拿着,歌笛发高烧,阿姨你赶紧带她去医院看病。” “我手机号歌笛会背,你们安顿下来,记得让她给我打电话说一下。” “这是我准备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你带好,一定要转交给歌笛。” “……” 滂沱的大雨中,她背着发高烧昏厥的李歌笛,原本印象中叛逆乖张的男孩一字一句大声而又急促地叮嘱着。 可是,直到最后, 李歌笛也没有醒过来同萧卓远好好说一句再见。 再然后,她带着李歌笛坎坎坷坷过着日子,刚开始女儿也会吵着要回萧家。 在得到几次训斥和自己无言的泪水后,年幼的李歌笛终于不再开口。 萧雍,萧卓远,爸爸,哥哥,都成了不可再次提及的禁忌。 日子越来越漫长,却过得越来越平淡,那些过往成了云烟就要消散。 而如今,那个男孩已长成一个沉稳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她们面前,再次闯入她们母女的生活。 5、亲爱的骨科大人 ... “你怎么会来这儿呢?”李歌笛的妈妈有些失措,最后化为深深地叹息。“歌笛,给你哥……给萧少爷倒杯水。” 萧卓远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认真看着李阿姨,眼底有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您还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委屈歌笛这孩子了,这么晚还来医院看我,明天还要上班……她们那老板老爱欺负她,明天指不定要怎么被训呢。” 她眼中有深深的无奈,伸出枯干的手拉住了李歌笛的手指,嘴唇颤抖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话:“歌笛,你要不带萧少爷去我们家吃个饭?妈刚在家包了你喜欢的香菇猪肉饺子……你不是老想吃饺子了吗?” 李歌笛偏过头避开母亲的视线,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泪水。 最后她看似笑闹着同母亲撒娇,却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不给他煮,我等您病好了,我们一起回家煮饺子。” “妈不一定能回家了……”当母亲的女人很平淡地这样一句话,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在认真说着一个事实。 李歌笛却没有反驳,她的眼泪就挂在睫毛上,就在那句话落下之时,她已泪流满面再难出声。 萧卓远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胸口仿佛遭了一击重拳,有钝钝的疼痛。 李歌笛没有再送萧卓远回家,而是干脆地把车钥匙给了他,自己则是留在医院里陪着母亲。 萧卓远呼出一口气,凌晨的夜静得可怕,他看着还亮着微光的窗户,神色里有了难辨的复杂。 到家的时候,萧雍的书房里还亮着灯,也没有关严实,萧卓远便直接走了进去。 “嗯?你来做什么?” 萧雍抬头看向萧卓远,明明是父子,可是却好像只不过是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他的父亲衬衫敞开坐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萧卓远的不知道第几个后妈。 后者媚眼如丝,大胆地用视线扫过萧卓远的脸上,尽管年龄比萧卓远还小得多,却散发着成熟诱人的气质。 “十二年前,你告诉我说李阿姨走之前偷了我妈的那箱珠宝?” 那箱珠宝是萧卓远母亲留下的,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精品,随便拿一件出去换钱都不至于生活得这样潦倒。 “哦,你还记得这事儿?”萧雍随手拍了一下怀中女人的屁,股,懒洋洋地撩了撩头发。 他这些年保养得很好,那十多年的岁月好像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把企业的业务交给了萧卓远,自己享受着生活,美女豪车游艇,所有的**都可以满足,不需要拼搏什么算计什么,他在自己的世界就是至高无上的帝王。 这样的生活,怎么谈得上辛苦,他又怎么可能会像李歌笛母亲那样被岁月摧残得不成人样。 “你妈那箱珠宝啊……我想想,”萧雍眯了会眼,笑了。 “我送给苏青荷了,哎呀,她实在是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我带她回家时她看上了,反正你妈去世了也用不到了,不如成人之美送出去。” 苏青荷是十多年前最当红的明星,家喻户晓,至今她的美艳仍然为人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