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担架一个接一个的进了急诊室,靳阳被拦在了门外, 苦兮兮的等在门口, 裤脚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 这个时间仍在医院的大夫一个接一个全部进了急诊室, 需要处理伤口的伤员不在少数。 管生产的妇科大夫瞧这场面,猜到了大半, 拍拍靳阳的肩膀, 明白他不是为了二胎来医院了。 “我进去给你打听打听情况。” 看靳阳的模样太过可怜, 大夫朝着急诊室走去。 急诊室里乱成了一团, 医生护士都忙的不可开交。妇科大夫推门进去的时时候,里头的护士刚要说家属不能进, 就看见了白大褂,把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护士也不能把医院的大夫都认全了, 反正穿白大褂的,戴胸牌的就是自己人,哪个科室的不重要。 没人阻拦,大夫顺利的进了屋,四下扫了一圈, 找到了萨楚拉。 虽说已经生过孩子, 可萨楚拉仍然像个小姑娘一样,身上没有丝毫的市井气息。 病床上的人一个两个全在嗷嗷的喊痛,大男人也不例外, 唯有萨楚拉在医生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咬紧了牙关没怎么出声。 “小姑娘是个硬骨头啊!” 给她处理伤口的大夫说道。 “你很走运啊,身上不少外伤, 但没啥大问题。” 大夫把她身上主要的一些伤处处理完,换了护士继续擦药包纱布,他抓起床头的病历边写边说。 “养个一阵子就行,不像那头的几个,外头看着没事,里头大出血。” 说到这里病历也写完了,大夫安顿了护士几句,对萨楚拉说。 “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和护士说,等下会把你带到普通病房,家属就可以进来了。我就先过那边去了!” 萨楚拉点点头,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被泥流卷进去的时候,里面的石块砖块砸在身上到处是钝痛的感觉。 还有被不知道是什么的尖锐物体划破皮肤时的刺痛,眼前一片漆黑几乎喘不上气来。 在自己失去意识后,刚好不知道是谁家的门板被刮了过来,同行的年轻小伙子拼了命把她和老太太都托了上去,才算是没有出大事。 拣回一条命来。 进来打探消息的妇科大夫走到萨楚拉的病床旁,拿起病历瞧了一眼:“嗯……” 这笔破字儿写的啥呀,根本看不懂。 转头问护士:“这位女同志的情况怎么样啊?” 护士头也不抬,手中的动作停也不停:“都是外伤,一会儿就转到普通病房了,输上几天液就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妇科大夫液跟着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对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萨楚拉说:“你爱人靳阳在外头等着呢,好好休息,一会儿你俩就能见着。” 萨楚拉抓住大夫的胳膊,指缝间都是干掉的泥土:“麻烦您先和他说一声,别让他担心。” “一定一定!” 大夫示意萨楚拉放心,转身出去和守在门口焦急等待的靳阳把情况说了一下啊。 靳阳听完眼神还望着急诊室里,但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忧心了。 大夫看着靳阳的样子,心里头感慨,啥叫伉俪情深?这就叫伉俪情深。 今天下了夜班,他也要回去好好对自己的媳妇。 又足足在外头守了半个多小时,萨楚拉才被人从里头推了出来。 刚出门靳阳就迎了上去,跟着旁边寸步不离的进了二楼的普通病房。 病房里其他床位上的人都还睡着,听到他们的动静有些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护士们把萨楚拉安顿好,嘱咐了靳阳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后急匆匆的回了急诊室,毕竟还有其他病人要忙。 靳阳坐在病床旁双手抓着萨楚拉的手,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讲,但碍于其他人在休息,最后只是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深深的望着萨楚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萨楚拉忍着身上的疼痛侧过身来,用气声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靳阳一整夜都没有穿过干衣裳,自然是双手冰冷。萨楚拉这样一说,他赶紧收回手往手心哈气,在床单上搓出热乎气后才重新握住了萨楚拉被纱布包住大半的手。 也没有回答自己的手为什么冷,而是反问:“你疼不疼?” 萨楚拉轻轻的点头,语气是难得的软:“疼……” 靳阳听完二话不说,叉起腰就往外走:“我找他去,给你出气。” 萨楚拉连忙伸长胳膊把靳阳拽了回来,扯到了伤口有些吃痛,倒吸了一口气。 “你找谁去啊?赶紧给我回来!” 靳阳瞧见萨楚拉扯到伤口,立刻坐回了原位:“我不走,你别动了,千万别动。” “长夏呢?” 萨楚拉回过神来,小声问靳阳。 “我爸看着呢,天亮就送他姥姥那去,你别担心这个。” 靳阳轻轻抚着萨楚拉手上的伤口,在野外都没受过这样的伤。 “我看他们就是欺负我不在家,没人给你撑腰!凭什么派你出去?” 越想越气,靳阳把过错归到了局里。 萨楚拉在城里是个闲职,咋就出去做宣传了?瞎安排工作一天天的就。 “这次雨下的太大,局里能走的都去了,也不是就我这一队,只不过刚好让我那条沟赶上罢了。” 你倒是心大! 靳阳伸手把被子给萨楚拉搭上,心里还是不痛快。 “不是我心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不可抗力。” 萨楚拉的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说道。 靳阳根本听不进去啥不可抗力,满脑子想的都是再等一年,他就可以从荒滩里回来,那时候倒要看看哪位领导还乱分配工作。 他一心惦记着老婆受了委屈,脑子都不带转的,萨楚拉身上虽然受了伤,但人还是灵光的。 她回来的路上躺在担架上,想着一同出去的队员们还有村民。 这回也算是赶巧了,要是他们没去做宣传,或是村长的小孙子没发现墙上的裂缝,大家都在家里头避雨,岂不是要出大事? 不说泥石流能捣毁整个村子,破坏半个村子的能力总还是有的。 “沟里发生的事值得深思。” 萨楚拉对靳阳说道。 靳阳点点头:“太值得深思了,我下午就去局里找责任人。” 谁知老婆当即就翻了他一眼,对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的意思是……” 萨楚拉正要解释,旁边病床的大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我的意思是你先睡觉哇,这才不到六点,大清早你说说你俩唠啥呢么?别人不睡啦是不?” 大姐一开口,其他病床的人纷纷用翻身和咳嗽来附和。 萨楚拉的后半句话就没有说出口,和靳阳两人双双安静了下来。 玻璃窗外隐隐的有了亮光,偏偏雨势不停,乌云黑压压的飘在头顶,天气依旧是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二人半晌没有说话,萨楚拉靠着医院薄兮兮的枕头睡着了,脸上带着红色和青色的伤痕。 靳阳拿出自己的手绢,去水房洗干净后坐在床边,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沿着她的肌肤轻轻擦拭。 从脸颊,到额头,再到耳后,直到泥浆干涸后的留下的印记消失不见。 再轻轻的牵起萨楚拉的一只手,把她嵌在指甲缝隙里的污泥一点点擦拭干净,露出葱白干净的手指。 靳阳的动作轻柔,又带着分刻意的小心,分毫没有惊扰到仍在熟睡的萨楚拉。 自己身上不说干透,起码是不在滴水了,衣服还是潮呼呼的,衬衫贴在后背上一片冰凉,竟然比冬日还要冷。 鼻尖猛的一抽,痒意袭来,靳阳瞬间把手绢扔掉,上手捏住了自己的鼻翼。 响亮的喷嚏被扼杀在了摇篮里,萨楚拉仍旧在睡梦中,没看到此刻靳阳的表情。 于此同时另一头。 老靳成功的驱赶走了来闹事的人,代价是街坊邻居都看见了他的壮举,这次算是丢了人了。 靳阳就是再考一次北大,都拯救不了老靳家在街坊左右的名声了。 老靳被孙子折腾了小两天的功夫,整个人都要废了,小祖宗能磨死人。 实在是撑不住了,大清早的就骑着自行车去了亲家那里。 把小长夏往靳阳丈母娘家的炕上一放,这孩子的哭声立马嘹亮的响起,吵的人耳膜都疼。 额吉把孩子抱过来,在怀里晃着哄了半天,问道:“亲家,孩子哭多久了?” “啊呀,一直哭一直哭,得哭了有一阵子了!” 萨楚拉的额吉听了反而乐了,低头啪叽一声在外甥的脑门上亲了一口。小长夏被姥姥一亲,哭声拐着弯的往上飙了一个调,是越发的嘹亮了,姥姥听见也乐的更开心了。 抬头跟亲家说:“这孩子倒是好嗓子啊,一点儿不像他妈,随他姥爷。” 小长夏哭着在姥姥晃悠的臂弯里睡着了,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老靳一抹额头,这孩子比靳阳小时候还难搞。 另一边的医院里,天色大亮萨楚拉却是睡醒睁眼了。 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局里的领导。” 靳阳愤然握拳:“对!要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