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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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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逸    我把剧本快速翻阅了一遍,看完后对编剧是大为叹服:“哎,电影第三幕就是你的‘床戏’啊!真是艳福不浅!”    “床、床、床戏?!”阿杰结结巴巴,像只呆头鹅杵在沙发边。    “喏,你看看。”我把剧本递给他:“地点是公司的办公桌,与舞女野合,还被门卫抓了。”我撞撞他的肩膀:“怎么样?刺激?要脱光衣服的,嘿嘿嘿!”    不出所料,这个脸皮薄的家伙果然又脸红了:“怎、怎么会脱光?我、我不会演!怎么办?”    “你就照着现实演呗。”    “现实……”他难为情地噘起嘴:“现实我又没做过。”    “不就是搂搂、抱抱、摸摸、亲亲嘛?”我故意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揉啊揉,向他亲自示范,还逗他道:“来,小裁缝,亲一个!”    “滚!”他推我一掌,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剧本只是一句话带过,也没具体写怎么拍床戏,也许到时拍个背就可以了?就跟很多电影里拍的一样。”阿杰在自我安慰:“现在我最头大的是台词!小逸,你能不能帮我矫正发音?”    念台词这点小事我自然挺身而出啦。不过他越心急,反而越出错,我只好一个字一个字教他念剧本。    “‘如果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就一直跟着她走。每次她一回头看我,我就叫她的名字,一直把她叫到爱上我为止。’咦,这招真管用吗?我要试一试。”剧本里竟写了男主角不少的泡妞技巧,不知编剧自己有没有成功实践过,不过如果是凭阿杰那张脸,成功的几率倒是大得很。有几个女孩子能拒绝他那张英俊又带点稚气的脸呢?    “你的关注点怎么都是这些细枝末节?”阿杰略有些嫌弃:“还不如研究一下角色性格。比如我扮演的男主角‘张暇’,愤世嫉俗、游手好闲、不安心工作,这点跟以前的我倒是挺像。不过他已经有了一个舞女女友,居然还追求富家女‘唐心’,甚至借舞女女友的钱去追富家女,这点很差劲,我很不喜欢。倒是你扮演的男二号‘陈守’,不仅借车给朋友,最后还为了朋友赔上性命,真是仗义啊!我喜欢!”    “‘张暇’并不是真的喜欢舞女,只是玩一玩。对富家女才是真爱,只是被‘唐心’的哥哥阻挠,不能在一起。”    “玩一玩,就、就、就…….”    “就上床?”我看他讲话实在艰难,忍不住替他问出来。    “对啊,既然不想负责,怎么能发生……那种关系?就算是舞女,也不能始乱终弃啊!难道你交女朋友,也会这样随便?”    “我?”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那倒是不会,我对感情一向很专一,对女孩子也是规规矩矩的。当然,结婚还是免谈。不过‘张暇’虽然放浪形骸,对自己的真爱却没有不轨行为啊。真正在意的,反而会加倍珍惜!”    “其实我不太明白,这部电影究竟要表达什么?‘张暇’跟富家女差距这样大,因为得不到,就把人家哥哥枪杀掉,我实在不能接受。换成我,如果真的喜欢,反而会离她远远的。”阿杰不停摇头,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把剧本里的叛逆青年揪出来,好好做一番思想教育工作,劝他弃恶从善、循规蹈矩。    “哎呀,你这么否定你要演的角色,那怎么演得好?你仔细看看剧本,是‘唐心’的哥哥派人殴打‘张暇’,并且刺死了他的好朋友‘陈守’,砸了‘陈守’借给他的车,才逼得他不顾一切反击。如果你被欺负,难道不反抗?”    “哦,这样我就理解了!”他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为朋友报仇,那是理所当然。”    “阿杰,记住,这是演戏!世界上有各种各样不完美的人,你就算对他们不认同,身为演员,也要揣摩他们的性格和心理,将他们展现给观众。如果有一天让你演真正的大奸大恶之徒,你难道因为不喜欢这个角色,就不演了?如果能出演跟你本人性格反差特别大的角色,那才能衬托出你的演技。懂了?”    他的表情一下子充满了崇敬和佩服,就像苦修多年的学生突然得到关键性指点而茅塞顿开、感激涕零一样。    没想到第一次对人说教感觉还不错,哈哈!    《盲区》这部电影究竟是什么内涵呢?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也许就是讲述了一个不安于现状的年轻人,一方面向往上流社会的种种富贵荣华,一方面又不甘心被上层社会所轻视。喜欢一个女孩子,却发现彼此间却有无法逾越的鸿沟。即使自己从小职员做起,十几年后能爬到经理的地位,摸到上流社会的门边,那也只是获得为他们提鞋的机会。    编剧说故事是受60年代西方电影的影响。可能那时候的西方国家在经济高度发展后,下层社会向上层社会流动的通道越来越狭窄,阶层固化,下层便出现各种反叛和抗争,甚至要通过暴力来打破阶层格局。有些反叛亦来自上层社会,年轻人渴望挣脱传统文化和体制的束缚,渴望新的思想和充分的自由。章导拍《盲区》的初衷,大概就是看重这种反叛和抗争精神。    不过那时候的航城,还没有阶层固化,而是充满着活力,蕴藏着生机和希望。    航城,是一座被殖/民政府统治的城市,一座航行中的城市,一座漂泊着的城市,相对于内陆人而言是个“法/外之地”,对有些人而言,则是“世外桃源”。    在那场长达三年的自相残杀的内/战中,一大批电影人、知识精英和商人从上海以及中国的其他城市奔赴航城避乱。航城因此成为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穷人、富人、士绅、渔民、贩夫走卒、知识分子……各色人等都能在这里找到一席之地安身,并为这座城市灌注力量。他们一起经历并见证了这座城市的起飞、转型、升级。    与航城相对应的,是待岛,一座因为内/战而与内陆分割的岛屿,一座等待中的岛屿,一座因为等待太久而渐渐忘记了初衷的岛屿。    中国的其他地方,那片广袤的内陆,此刻,正混合着赤/血与灰暗、理智与疯狂、天真与残忍、希望与绝望,就像一个已经醒来,心地开始清明,却仍在最后的困意、黑暗和混沌中挣扎中的人。    那时候,世界各地都在动荡。航城也不是一片太平。来自殖/民政府、待岛以及内陆的三股政/治力量在航城这个弹丸之地进行角逐,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主张,几年前便发生了暴力冲突。一方认为自己身为底层平民,是在抗击殖/民政府和有钱人的暴/政,一方则认为是他们是在扰乱秩序和发展,是暴/民。动/乱终于平息,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秩序、安全和发展,不愿意陷入无休无止的争斗。只是年轻人仍被骚动不安的情绪驱使。    正是多种力量的激烈碰撞,意外地激发了思想的大自由;中西文化的大交融,亦催生出艺术的奇葩,为航城电影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使其最终成为震烁东方乃至世界的电影之都。    章导的武侠电影也是在那时应运而生,结合了传统和现代,以大开大合、大破大立之势,迎合了年轻观众无从发泄的情绪和精力。    那时候,由于内陆没有开放,航城电影的主要市场是待岛,所以电影多以国语片为主。然而内陆和待岛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相互设防、相互排斥。航城电影人甚至去内陆取景,都会被待岛封/杀,失去待岛市场。    “这有什么办法?两兄弟打架,互不理睬,夹在中间的人最辛苦,何苦来哉?我不过想拍自己心目中的电影,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和理念,让观众感受到精神上的愉悦和对传统文化的共鸣。内陆封闭也就算了,待岛也是一样的霸道。不知内陆的观众,几十年后有没有机会看到我的电影?唉,也许那时候,我和我的电影早已变成故纸堆,被时间掩埋在厚厚的尘土里,不再被人记起。不过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内陆拍戏。那样的山河、那样的历史文化,不好好挖掘,实在太可惜!中国人的精神家园,中国人的文化和灵感缪斯,还是在内陆呀!”    章导深深吸口雪茄,养尊处优的脸庞难得出现几丝忧郁。我一直认为他是个深沉老辣、泰山压顶而不惊的枭雄,听说他还差点成为待岛政客的幕僚,可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忧国忧民、多愁善感的一面。    他说:一个国家,山河也罢、历史也罢,财富也罢,其实最可爱最宝贵的还是它的“人”。那些传唱千年的歌谣,那些被后人演绎无数遍的民间传说,那些记载在史书或典籍中今日读来仍然让人心潮起伏的历史故事和先哲箴言,里面闪烁的都是“人”的光辉,这就是让你产生灵魂共鸣和认同感、归属感的根本。无论你的生活习惯有了多大改变,无论你接受了多少外来思潮,只要“根本”不丢,那就还是中国人。    当然,最可爱的是人,最可恨的也是人。任何国家、民族都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对它爱得越深,也越痛恨它的沉沦。    我虽然出生在申城,但自打记事起,全家已经移居航城。所以年轻的我尚不能理解他们老一辈人所谓的“家国情怀”,但我喜欢聆听他慢条斯理的讲述,喜欢跟随他回味那些古老的故事,似乎从中可以窥见父辈一路走来的足迹。    “我喜欢穿西装打领带,全是西式做派。你父亲则喜欢穿唐装短褂,拿把洒金折扇,显得儒雅潇洒。他本来是学音乐的,意外地转行成为知名演员。他性子敦厚平和,很得中庸之道,又顾家,我们合作得很愉快。听说他病逝前还拿自己骨瘦如柴的病体开玩笑。唉,世事沧桑,我回不去申城,他也早已离开人世。”    父亲的事我从未开口问过母亲。我默默地听,默默地在心里描画父亲的形象。画来画去,不知为什么越来越像章导,明明根据他的描述,他跟父亲的气质和性格大不相同,但就是觉得他们在某些方面很相似。我也说不出是哪里像,也许因为他们曾经是共事的朋友,我似乎能通过他,看到父亲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1969年《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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