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季忆还在生闷气。 苏敏一个人出去送卷子。 慕璟川同样站在上午那个位置, 骑着山地车, 单脚着地。 两人默默交换卷子。 慕璟川浏览了一下苏敏写完的卷子, 马上发现一个问题, 之后顶着大太阳, 跟苏敏讲了半天。 然后她看着慕璟川把卷子收进斜挎包里，踩着自行车走了。 走了。 苏敏站在原地发懵, 这孩子说有事情跟他讲, 就是给她讲卷子, 脑子是不是坏了呀？ 或者, 要躲开季忆？ 季忆这丫头，虽然小心思多，但没什么坏心，假如现在的情况是女追男，男不理, 那最后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苏敏很好奇。 中午吃饭，一家人都在, 保姆阿姨果然是当着大家的面，讲了他们家季小公主择菜的事情, 季忆得到了长辈们的表扬。季风则是一脸质疑地转问苏敏, 苏敏点头, 他才肯相信。 “哥，你什么意思啊，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阿姨，阿姨几时骗过人？”季忆不满地道。 “我当然相信阿姨, 只是不相信你而已，这太让人意外了。” “哼、哼……”季忆得意起来，恰巧梅奶奶想装一碗饭，她马上接过碗，“奶奶，我来我来。” “哟哟，我有生之年还能吃到我孙女给装的饭，你说我这该是多大的福气啊。” 嘴上说着，但是梅奶奶心里门清，这是新媳妇带来的改变。不管季忆是出于和苏敏竞争好表现，还是因为看到苏敏的勤快而感到惭愧，决心改变自己，梅奶奶都高兴。 好表现固然不好，但是她希望梁美清母女的自强自立能够让季忆成长。 没旅行过的梁美清跟婆婆请教起旅行该准备的东西，梅奶奶笑着说：“你别操心这个，你老公会准备好。他是一个月有半个月出差的人。” “那也不行，现在是两个人，女人家总要为男人准备好这些才好。” 如此贴心，梅奶奶真心觉得儿子找对了人，孙子孙女们都大了，这余生她也没什么可操心了。 梁美清按照婆婆的指点，下午准备叫上两个女儿，一起出门买点东西。 季忆不去，虽然被表扬了，但是心里还有股气没消，她得去找陈然，况且他马上要回老家了。 梁美清只好随她了，叮嘱她要注意安全。 苏敏早早写完卷子，并且打电话跟慕璟川改约交卷子的时间，慕璟川则道：“我去百货门口取，顺便给你讲一下卷子，有几题错了。” 母女二人远远就在百货门口看到了慕璟川，梁美清除了感激慕培松以外，对慕璟川的印象非常之好，真的是个模范少年，天天跑来跑去给她女儿补课。 听说外面这样请个老师补一节课要二十块钱呢，这给她节约了多少钱。 梁美清见两个低头在讲作业，掏出50块钱给苏敏：“苏敏，你们还要很久，不然我先进去买东西，你跟慕老师去对面的肯德基坐一会儿，两人去买点吃的，我买好东西去接你。” 慕璟川应道，“也行。” “妈，你一个人行不行啊？”苏敏还是有点不放心。 梁美清笑起来，“你当我刚来城里吗，快点去。” 苏敏跟着慕璟川去对面的肯德基。慕璟川问她，“你要吃点什么？” 苏敏抢着去排队，“我去买，慕老师你找个位置坐下就行。” “……” 慕璟川无语，他拿下背包塞給苏敏，“去那边坐下。”之后迈着大长腿去了前台。 慕璟川也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想吃什么，于是都买了一点：薯条、汉堡、甜筒、鸡腿、辣翅……直到服务生善意地提醒她：“几个人吃？” 服务生明明看到他们是一男一女进来的，两个大胃王吗？ 苏敏看到满满一桌的东西，直接给跪了。 这是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年，没有生活经历的少年，所以原谅他。 可是这到底是来吃肯德基还是来看卷子的，买瓶可乐不就完了吗？ “吃啊……”慕璟川提醒她。 苏敏举着个甜筒，只能从甜筒开始，“不如、我们边讲边吃？你也吃啊。” 慕璟川拿了可乐，吸了一口，开始讲题。 空气中飘荡着炸鸡的味道。 他们中间隔着一堆的垃圾食品。 慕璟川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苏敏吸甜筒的动作，他呆滞了一下，很快又摇着头清醒过来。 玻璃窗外车水马龙。 苏敏速战速决地吃完甜筒，开始记笔记，时不时地塞一根薯条进嘴里。 最后，卷子讲完，两个人也只吃了一份薯条。 “你不吃了吗？” “我吃很饱了，你如果不吃了，那我就去拿袋子打包回去给水微吃。” “你带回去吃，水微我再买点给她。” “别、别，都带回去给水微，她肯定喜欢。”苏敏起身去拿打包袋，这个给她补课又让他破费买肯德基已经让她很过意不去了，哪能还打包带走。 苏敏有时候想不明白，慕璟川这图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秦铮嘴里说的责任感？ 她真不懂城里的孩子。 等几天，请他吃顿饭，当然得说好，她来买单，不然就算了。怎么也得犒劳一下这位恩师，到时候叫上秦铮和季忆、季风几个。 她请不起大餐，请顿小餐还是可以的。 之前给舅舅的三百块钱是奶奶给她的两百加上自己平时积攒的一百，她真对不住奶奶，拿出来应急用了。这次梁美清结婚，她也跟着季忆去抢了几个红包，另外继父和梅奶奶各给她封了个大红包。 所以她口袋里也是有几块余钱的。 明天趁她妈和季一庭去旅行，她得开始和叔叔谈正经事情了。 第二日回门，梅奶奶从房间里拿了一篮子点心出来，让新婚夫妇带过去给孙奶奶，聊表心意。 他们到时，苏强生几个刚收完摊子，歇下脚来。 孙奶奶高兴坏了，这亲家真是好，还想着她这老太婆，美清是个有福气的人。 出租屋里充满欢声笑语。 季一庭夫妇带了一些喜糖，分给邻居们，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孙强生在隔壁又租了一间屋子，不带卫生间，他们俩夫妻自己住，原来这间留给老人和孩子，方便一些。 他们从婚礼第二天开始摆摊，还添加了现炸油饼的，很多人喜欢，收入不错。张芳芳很主动地去买菜做午饭，多亏了这个前嫂子，才让她觉得生活这么有劲。 她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收摊回来数着现金的喜悦，在赚的一百块钱里，豪气地给了20块钱让婆婆去买点点心。 孙奶奶推拒一番，还是接了下来，她也需要钱，她有她的人情世故，比方说季家那边的奶奶，这么客气，她也总得客客气气地往来才行。还有，偶尔总要给苏敏一些零花钱，才不会让她觉得亲奶奶对她一点也不亲。 大人们坐在廊檐上聊天，苏敏自己整理东西。 除了衣服鞋子和学习资料以外，她只带走了那盏亮度、高度都刚刚好，做工精良的台灯。 饭后，新婚夫妇把梁美清母女的日常用品运回家，带着甜蜜与期待上路了。 苏敏午睡完继续写卷子，她感觉自己重生后就是在不断地写卷子、写卷子！ 家里没人，季风季忆两兄妹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苏敏带着卷子又返回了出租屋。 正巧，叔叔和两个孩子在，据说奶奶和婶婶买东西去了。 叔侄二人先聊了一会儿，苏敏问起叔叔今后的打算，想在城里立足就得有长远的打算。 “我跟你婶子先干着早点摊，我再去找份工作，我估摸着，就你婶子和奶奶两人也能把早点摊扛下来。这样慢慢积累，以后再租个好点的房子，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 苏敏继续等着苏强生说下去，结果，没了。 “就这样？” “嗯，不然你还想怎样，反正一步一步来。” “叔，我觉得梦想可以大一点，反正又不花钱，对？” 苏强生笑起来，“当然，当然。可我们毕竟是农村人，能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这还是托你和你妈的福。” “叔，我们一家人就不说这些了。”苏敏笑笑，又问：“你就没想过要在这城里买房？” “买房，丫头，你知道买房子要多少钱吗？” “知道啊，知州中心区的房子3000一平方，买个100平方的房子，只要30万。” “只要……”苏强生原本觉得苏敏很成熟了，像个大人，可这口气还是个孩子啊，她不知道30万到底是多少。 “你这傻丫头啊，你知道我卖早点，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买这里的房子吗？我们现在一个月满打满算赚三千块，一年就是三万六，得八年多，除去刮风下雨，少说要十年，我上有老下有小，还得吃喝。” “嗯，我知道，如果想买房子，就不能总卖早点啊。” 叔叔，苏敏心里在叫，你要知道你现在10年不吃不喝能买得到市中心的房子，等十几年过后，你100年也未必买得起一套市中心的房子。 “是是，所以我得另外再找点活干，不过你婶婶说等几年，再回家盖一栋大房子，给你们留一间，以后还是得回家养老的。” “别管以后了，我们还是顾好眼前，争取这几年在城里买套房。” “等孩子再大一点，大一点总能买的。” “叔，我倒是有个发财致富的门路，你要不要试试？” 苏强生哈哈大笑起来，“你个小丫头能有致富门路？别是教你叔叔抢银行。” “哪能呢，讲正经的，叔，你知道义乌吗，那里有个小商品城。”苏敏提醒他。 “这你怎么知道的，懂得不少啊，妞妞。” 苏敏接着往下说，“我们可以去拿点东西回来卖，赚个差价。我从报纸上看到，说这个叫贸易。” 她瞎忽悠。 “贸易什么呀，这不是就叫个体嘛，我们租个门面房就是了。”苏强生思量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不知道卖什么好，而且我们连个做生意的熟人都没有，得有个带路的不是。” “我和妈妈做早点哪有人带路，还不是买了东西就干。” “那不一样，早点亏了赔不了几个钱，去义乌那么大的地方把货进回来，卖不动，不得亏得血本无归啊。” “所以找对路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丫头，脑子挺好用的。”苏强生夸起侄女来，“那你跟我说说什么路？” 关键时刻，苏敏卖起关子，“不然叔，我们先谈谈合作。” “你这小丫头，你有钱吗，你不上学了，要去做生意吗？” “叔，反正我有点子、有点子，我还知道怎么做，就看你想不想赚钱了。”苏敏耍起赖来。 苏强生才不信她的话，不过闲着也是无聊，就跟她鬼扯一下，“那你说说看，假如有赚钱的项目，想怎么跟叔合作？” “我嘛，你也知道我既没有钱又没有时间，所以我给叔当顾问，回头赚钱了，按照百分比分点给我就成，怎么样？” “那这百分比是多少呢，万一你狮子大开口，你叔我可不干。”苏强生半开玩笑道。 “这主动权就在叔您手上了。” “我哪有什么主动权，主意都是你出的，你是老板。” “这晚上你可以和我婶商量。” 苏强生发现，聊着聊着，被这丫头带沟里了，要上套了，他马上调转枪头，“叔不和你扯了，我得去转转。” 还真忽悠上了，也不知道她从哪学来的。 苏敏见这事情有希望，她马上跟了上去，“叔，我也跟你去，顺便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要带叔去哪？我可没带钱，钱都被你婶婶卡得紧紧的。” “真是小气的叔，我请你吃碗冰沙。” 苏强生不理他，踩着自行车就走，苏敏眼疾手快地跳上自行车，作为创业者就得有死皮赖脸的精神去缠住投资人，你看马云当初吃过多少闭门羹，才找到的孙正义。 “叔，我们往前走，从巷子里拐进去，那边有个小百货店铺，在他的对面呢，有个新开的刨冰店铺，我们去里面吃冰沙，你肯定还没吃过？” 苏敏点了题，苏强生也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他也是好奇，这丫头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如果真的可行，在知州做点小买卖也挺好的，说不定哪天就发财了呢。 人生充满未知，看他哥说死就死了，看她嫂子，说嫁人就嫁人了。话虽然难听了点，但就是这么个理。 可是，苏敏小丫头，一没钱二没时间，他才不会信。 权当没事干，去看看。 苏敏进了店铺，找了个靠窗位置，指着对面：“叔，你看对面的小百货店里，卖内衣包包，但是在旁边隔了一个柜台卖小东西，比如女孩子的发卡、皮筋之类的，不过东西精致，我去看过的，他们店铺人流量很大，我们下午就坐在这看有多少人会买那个柜台的东西。” “……” 苏强生真的对苏敏刮目相看起来，这种细节都能观察到，他也不管其他了，坐下来盯着对面看。 苏敏点了一碗刨冰，叔侄两个吃起来。 苏强生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兜里有钱吗？” 苏敏嘿嘿直笑，“有啊，前几天抢了好几个红包。一会儿吃完，换你去买了，叔。” “行行。”苏强生又看着对面，“我刚刚已经看好几个人进去了，都看了一下你说的那个柜台，那柜台真的是卖这些小东西的吗？” “你等等去看看就知道了，这东西有什么好骗的。” “要是有笔和纸就好了，得把几个人记下来，不然这哪记得住进去多少，买了多少。” 苏敏发现他们果然是一家人，她叔叔也是个做生意的料。 “我带了。” 苏敏背来的小包包里拿出笔和纸，这斜背包是季忆不用的，看她没有包包，她好心地送了苏敏一个。苏敏不嫌弃，有包包用就万分感激了，还管新旧。不把你当姐妹，谁送你。 苏强生拿过纸和笔，道：“你是不是早预谋好要带叔叔来这啊？” “没有啊，我是有用才带的。叔，你别讲得我跟什么似的。”苏敏佯装生气地看向对面，指着道，“叔，快记，快记。店里有四个人，有人买了包，还有人买了一个小东西。” 苏强生慌忙低头记上一笔。 苏敏的呼机响了，一定是慕老师要来催卷子。 果然是，她去回电话，不多一会儿慕璟川就来了。 “叔，这是我老师，来拿我中午写好的卷子。你继续记。” 慕璟川之前在婚礼上见过她叔叔，所以知道，礼貌地叫了一句：“叔叔好。” 苏强生看这传说中的慕老师生得很是俊俏，和他家苏敏听般配的，可惜苏敏还小。于是热情地招呼道，“慕老师、坐坐。” “没有妨碍到你们？” “不打紧不打紧，你们聊，我继续记数。”苏强生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妞妞，你再去买点吃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慕璟川转身就去服务台。 苏强生催促：“妞妞，别愣着，快去啊，人家还是学生。” “没关系，回头我请他吃大餐。” 经过肯德基后，苏敏也不抢着去买单了，反正抢不过。 慕璟川这次学乖了，只点了三杯饮料。 苏强生见这后生如此懂事，心里很是喜欢，客气地道：“这怎么好意思让慕老师来破费。” “都一样，客气了。”慕璟川回道，他好奇这叔侄二人在这干什么。 “我叔想开个店，对面店里有个柜台是卖小东西的，我们在计数，看看他一个下午能卖多少，再决定开不开。”苏敏解释着。 “是什么样的小东西？” “一些很精致的女性用品，比如带钻的头饰之类的。” 慕璟川一下子来了兴致，“这主意谁想出来的？” 苏敏笑着喝了一口西瓜汁。 “我就说不能干，慕老师你比苏敏大几岁，又是城里人，是不是觉得不能做？”苏强生问道。 慕璟川瞧了一眼苏敏，果真是她想出来的，看来不能小看这丫头。 “我觉得有市场。”慕璟川对苏强生道。 “……” 叔侄二人都没想到慕璟川会这么说，苏敏势必要重新审视慕璟川，除了会读书以外，还懂生意？ 也对了，听说他妈很会做生意，遗传基因不容忽视。况且对数字敏感的人做生意本就有天生的优势。 “真的吗？”苏强生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女性天生爱美，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大家越来越有钱，会开始注重这些。现在也不是不注重，但是相对来说卖的人少，东西匮乏。做生意就要敢于吃螃蟹。” 苏敏惊了一惊，他真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慕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