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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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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郦清妍想了会儿, 换了个方式,蹲下身,把手掌按在水面上, 还没接触到水,冰面已经从掌心之下扩散出去,快到惊人咋舌, 须臾之间, 便已铺满整个湖面,又不知足地往岸上蔓延, 草木纷纷结冰, 怎一个冰天雪地得了。    这回呆住的人换成了汐凉。    “够了!够了……”汐凉搓着肩膀跳脚,说话间喷出来的全是白汽, 牙齿上下磕碰, “太,太冷了……”    郦清妍无辜地看着她, “怎么办, 我只会结冰,不会化冰。”    “我们, 先去穿件厚点的衣裳, 再练。”汐凉扯着郦清妍回屋。    天空落下一个黑点, 恰好落在湖面结起的厚厚冰面上, 是即曳。脚尖触冰无声,身子一旋,不知使了什么招数, 冰面以他为中心,迅速融化,速度与凝结时不相上下。    “不错。结合内力,你的寒冰术进步不小。”即曳踩着水面如履平地,一步步走过来,“我抓错了重点,其实不用学什么针,好好训练你真正的专长才是要紧。”    郦清妍和汐凉站在湖岸边等他走近,看他从袖子里取出一笺信纸,冲郦清妍扬了扬。    “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要听哪个?”    即曳的说法别出心裁,却并未得到热烈反响。郦清妍平静回答,“先说好消息。”    “敬王爷真的放权,决定和温阑游览大好河山,皇帝顿悟自己多年深信不疑的威胁原来全是瞎想,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郦清妍拿着丝帕擦脸上为方才一招,已经冷透汗水的动作停了一瞬,又道,“更好的消息呢?”    “咱们的局起作用了,皇帝怀疑栖月才是真正的威胁,和他大吵了一架。”即曳脸上露出笑容,“栖月手中八十万禁军的号令权,被皇帝收回了。”    本就缓慢的擦汗动作直接停了下来,郦清妍脸上没甚笑意,道,“啊,那真是极好。”    即曳和汐凉疑惑地看着她,总觉着这人的反应突然慢了半拍。    “即曳,你说……”郦清妍眉头蹙起来,深沉思考。    “说什么?”即曳和汐凉两脸茫然。    “不排除皇帝已经扭曲到连最信任的亲哥哥也要捕风捉影一番的可能性,但这一切,会否进展的太顺利了?”郦清妍的眉头越发锁紧,“从二十四暗卫集体叛逃时起我就隐隐觉得不对,总有种感觉,他们在顺着我们的局,遂了我们的意,然后往下挖空,釜底抽薪。”    她实在不觉得栖月和慕容曒二人,会这么轻易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官场朝堂无数次浴血活下来的人,不该蠢到连郦清妍都看不下去。    即曳抱着胳膊,“是或不是,耐心等着看看不就知道了?这是敬王妃给你的信。”说着掏出另外一枚未拆的信笺来。    郦清妍接过,打开细看。    即曳继续道,“倒是忘了还有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你叔父被查出系贪墨案买官卖官案,以及当年瓜分军饷案的主谋之一,全家发配四川,圣旨已下,只怕不日便要动身了。”    郦家二房的衰败,终究躲不过,比起前世,甚至还要早几个月。    “国公府情景如何?”    “有人匿名弹劾郦朗逸,说他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不过目前尚未查出确切证据,停职查看中。”即曳耸着肩膀抵了抵郦清妍,“现在皇城中火急火燎找你的不只是宁王,还有你爹。他快要把皇城掘地三尺了,我怀疑敬王爷是不是受不了他一日三次上门问你的下落,外加旁敲侧击地想让敬王爷帮帮他度过难关,才决定辞职不干的,哈哈哈……”    兀自大笑起来,见郦清妍和汐凉脸上都没有笑意,大笑变成干笑,摸着鼻子道,“连庆国公都不理他,他新娶的夫人镇日不见下落,可真真要急疯他了。”    “他手中握有杀手锏,这种时候了,为何不用?”    “什么杀手锏?”    “我也不清楚,隐约有这种感觉。”不然前世为何那么多世家落难,多数与定国公还有交好,偏就是郦朗逸一人全身而退,坐收渔翁之利,所说他手中没有什么厉害的兵刃,不是凭借着这把武器,而是他的实力一步步走到异姓王爵的位置,郦清妍绝不会相信。    即曳回想半晌,揣测道,“我的人几天前曾报,季焕然去定国公府做客,席间遇上一场火灾,听说是花厅旁边的梅花苑。火灾过后,郦朗逸就开始不安分了,到处找人。莫不成,你说的什么杀手锏,就在那梅花苑里,一齐烧掉了?”    三人往小屋徐徐走着,边走边说话。听到此处,郦清妍了然道,“那梅花苑是当初为赏梅而建,其他季节少有人去,苑里多是些屏风案几之类大件物品,用来藏东西,倒是再合适不过。只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给烧了。”    汐凉听了半晌,越听越无聊,“肯定是敬王爷曾经和你爹有过不正常交易,留下了物证在你爹手上,让敬王爷对他一直抱有提防。现在见人有要拿出此物作为威胁的趋势,自然先下手为强,派人去做客,偷偷放把火给烧了,什么都不留下。这种简单的事情随便一想就能想通,亏你们还费心费力左猜右猜,真没用。”    郦清妍对汐凉投以钦佩与欣赏的眼神,觉着这小姑娘真真不简单,清婕完全被她比下去了。即曳心头一个咯噔,怎么觉着自己的一个徒弟在崇拜另一个徒弟。也不是说这事儿要不得,只是总觉得怪怪的,有哪里不太对。    京中乱成一团,郦清妍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在山里又赖了几天。消息仍每日不断传进来,郦清妍与即曳商量时,汐凉偶尔也在场,听到最后,不由嗤笑,“这个时候,若是有人给邻国通风报信,大军压境,灭掉宣文朝,简直轻而易举。”    即曳便问,“谁去通风报信?你么?”    汐凉撑腮,视线跟着面前飞舞的蝴蝶飘来飘去,“我不是好战者。”    “皇帝未必就完全不信任栖月,完全有可能再把大权交给他,以他的名头就足以让对方胆寒。再说,二十四暗卫未必就不……话说那些暗卫如何了?”    “一部分不知所踪,留下的被栖月打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估计这会儿心里头正骂你,为了庇佑才找上你,结果你转身就跑了,只怕他们刚寒下来的心又寒了一遍。”即曳揉了揉鼻子,感觉老想打喷嚏。是谁在骂他。    “真归顺还是假的都没弄清楚,能有几分可信?至于寒心……”郦清妍嘴角噙着有些高深莫测意味的浅笑,“这群人我是知道的。”这群人怎样,汐凉等了半天,没等来下文。    赖在山里不是没事干,在四大长老外加汐凉即曳,以及一个腿疾恢复速度和她武功提升速度一样惊人的容潋,众人众志成城的联合监督下,郦清妍快要活活累残。    不停歇的忙碌里,给容潋制造了无数机会。在抛弃了无情的栖月,转而坚信他们两个是天造地设一对的即曳的帮助下,郦清妍每日的生活细节基本上是下面几个场景的轮流回放。    清晨,郦清妍还赖在床上睡着,有人用一根狗尾草在她粉嘟嘟的鼻尖上刮来挠去,“起床,阿妍,起床啦!”    郦清妍揉着鼻子翻身,不理他。    “这么大的酒气,昨晚又和即曳先生喝酒了?成天累得睁不开眼睛,晚上又总是精神抖擞缠着他喝酒,阿妍真不乖。”    郦清妍把被子扯上来盖住脑袋,不理他。    被子被手压住,容潋的上半身直接俯在郦清妍上空,“阿妍再不起,潋就亲你了。”    郦清妍从被子下面露出半截要合不合的眼睛,水漉漉地控诉,“潋,你被即曳他们带坏了。”    “即曳先生说这样大胆一些的潋,阿妍会更容易喜欢。”容潋单手撑住身子,伸手去拨了拨她脸上散乱呃呃呃发丝,“这是喝了多少,臭臭的。”    郦清妍用眯着的眼睛瞪他,“即曳的酒里头有好东西,不喝白不喝。况且和他喝酒十分锻炼人,我现在再不怕和别人喝了,没人能喝得过我。”    “阿妍真厉害。”容潋笑着从她身上坐回椅子里,“快起来,一会儿小汐凉来叫你,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郦清妍浑浑噩噩爬起来,浑浑噩噩洗漱,浑浑噩噩吃早点,然后再浑浑噩噩和汐凉大眼瞪大眼,开始一天的训练。    午间,郦清妍又一次把勺子戳到肚包鸡上,眼睛仍在书上,手往旁边移了移,嗯,碰到的是汤没错,然后舀了一勺,在容潋亮晶晶的目光中,把从他汤盅里舀走的玉米排骨汤喝了下去。    那些劝她别用功到这个地步,先吃饭,养好身子要紧的话,他突然就不想说了。    “阿妍,张嘴。”    “嗯?哦。啊……”郦清妍头也不抬地说了三个音节词,然后一勺松子鸡丁递到她嘴边。    “阿妍,再张嘴。”    “啊……”    这次是炒百合片。    “潋怎么只喂我,你不吃么?”郦清妍抬头看见他碗里没怎么动过的饭粒。    “我不怎么饿,你继续看,我接着喂你。”    有这样的一个人在眼前,有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以做,吃饭什么的,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傍晚,郦清妍在药房里对着即曳新给的方子专心配药,容潋在门外,推着木轮车的轮子,开过去,又开回来。    “阿妍,我写了一幅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你帮我看看是否运笔是否有问题。”    “阿妍,我画了幅画,层次有了,意境却不足,你帮我点评一下,我好多向你学习。”    “阿妍,我熬了绿豆汤,你喝一碗再忙。”    “阿妍……”    郦清妍被他吵得配错了三副药,把铜盘小秤扔在桌上,无奈地看着他。    “阿妍……”容潋拉长尾音,面上强做镇定,手指紧张得快要把椅子的扶手抠出一个坑来,眼睛里跳动的是无辜和幢幢不安。    如果眼前的是栖月,郦清妍早一弹指把他药哑了。    可他是容潋,只是容潋。    郦清妍扶额,叹了口气,“下次想进来陪着我就直说,来帮我分药。”    容潋的眼睛恢复清亮,如同最纯粹的宝石般,“阿妍,你真好!”    郦清妍失笑,“这话你一天说不下百遍,不腻么?”    “不腻。”容潋笑的灿烂,“因为阿妍是真的好,只会越说越好,有说不完的好。”    郦清妍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诫,“孩子,你这是中毒了啊。”    名为郦清妍的毒。    递上刚熬出来的浓黑汤药,“来,干了这碗孟婆汤,忘却人间俗事,早登极乐。”    容潋:“……”    “好阿妍怎么舍得潋忘记你对不对,甘松就在外面,我想他会更愿意喝这碗美味的汤药。”然后忙不迭推着椅子,在郦清妍开怀的笑声里跑了。    不过须臾之后,又会有个声音响起,“阿妍,甘松做了豌豆黄,你要吃么?”    “潋。”    “嗯?”    “你是要把阿妍喂成猪吗?”    “即使是猪,也是一个好猪。”    有杯子砸出来,“太坏了,你走开!”    在即曳的悉心“教导”下,容潋已经完全脱离了那个羞怯的小公子模样,整个成了郦清妍的尾巴。    譬如郦清妍和汐凉打得你死我活时,容潋推着他的椅子靠近,“阿妍,即曳教我做的桃子汁,过来喝一杯,小汐凉就不用过来了,没有你的。”    看得汐凉直磨牙,又哀叹她的傻子能有容潋这么贴心就完美了。    譬如郦清妍这个冬天极怕冷,夏天又怕热的不行的体质,在弄了一盆冰出来仍无法午睡的时候,容潋悄悄溜进她的房间,打着扇子,将冰块融化的冷气吹到她身上,得一份安眠。    结果自己眼下总是有淤青,又接着这个借口巴巴地跟在郦清妍身后,问她能不能帮配一副去眼下乌青的药膏来。每每缠得郦清妍打他也不是,说他也不是。    譬如郦清妍每夜和即曳坐在屋顶上喝酒,容潋像个不放心女儿和坏男人胡混的父亲,半含酸地在屋里嚷嚷,“阿妍你该睡觉了。”    “阿妍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那个酒坛即曳刚喝过,你不可以碰。”    “即曳管好你的手,不许摸阿妍!”    “阿妍你给我下来!”    即曳看着在屋檐下转来转去,像被人抢了媳妇儿,苦大仇深的容潋,咽了口酒,“还想回去么?”    郦清妍也在看容潋,眸子一抬,看到头顶的万顷星空,夜风从远处吹来,撩起发丝,撩起轻薄的质地很好的纱衣,一字一顿,“不想。”    “不回去,可以?”    郦清妍苦笑,“不可以,所以不得不回去。”    “还想栖月么?”    郦清妍看着天空,无数的星浮在湖水般的夜空,没有月亮,星星显得格外耀眼,即使没有月,夜空永远都不是孤单的。月能陪它至多半月,星却永远都在,洒落满每个角落。    一句在即曳听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冒出来,“星已攻占月的光辉,这片浩瀚却让人心安的璀璨,才是我的归属。”    即曳沉默了一会儿,下巴指了指下面的人,“回去,带着他吗?”    “需得问过他的意愿。腿是由你亲自治的,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随时,看他自己意愿。”    “嗯?”郦清妍诧异扭头看他,“已经好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残了这么多年,心理上怕有一道坎难以跨过,他现在缺少一份刺激,让他忽略心上阴影。就像习武的瓶颈,想办法突破了,后头一切顺利。”    郦清妍明白他的意思,容潋为了能站起来,寻医问药到几乎放弃希望,真要慢慢调理到自动能站起来,还不知要多久,不若来场一劳永逸的治疗,省力省事。    “好,我想想办法。”郦清妍说完,将酒坛扔到即曳怀里,“今夜喝不醉,就到这里,明日让人备好马车,启程回城。”    身子一轻,已经落到容潋面前,笑眯眯地问,“潋一直叫我,有什么事么?”    容潋被酒气熏得一晕,皱眉道,“以后不许喝酒了。”    “好。”郦清妍笑着回答。    “每晚都要乖乖睡觉。”    “好。”笑容加深。    “还有。”容潋脸上不禁爬上一点粉色,说出为数不多,但是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大胆话语,“不许在我叫你的时候不理我。”    “好,阿妍都听潋的。”郦清妍双手压在扶手上,把容潋困在椅子里,看着那双眼睛里跳动的干净和温柔,完全是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潋愿意跟阿妍走吗?”    “去哪儿?”容潋的心克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战场。”    “哪个战场?有人要对阿妍不利么?”    总被他说臭臭的,其实香的不得了的气息喷到脸上,让人止不住贪婪吮吸。容潋听到她说,“为回家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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