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煽风点火
这一天的天气预报难得准确, 当天晚上就下起了雨夹雪，剧组好几个工作人员一夜之间感冒发烧请了病假，但因为拍摄进度赶得紧，不得不从隔壁组抽调了几个化妆师、服装师和道具师过来帮忙。 其实叶飞澜来得并不晚，虽然他昨晚并没有接到加早场戏的通知，但他还是天不亮就赶到了剧组，但新来的服装师并不知道今天的戏用几号服装, 化妆师、造型师、道具师也都是临时抽调来的，整个剧组兵荒马乱，压根没人顾得上管他。叶飞澜想着他的戏在上午十一点, 左右不着急，也就没催。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对不起，”叶飞澜也没解释，对唐导笑了一下, “马上就好。等下的戏我尽量一条过，保证耽误不了进度。” 一大早那么多人请假, 剧组原本就乱成一团，结果演员还不给力，唐观海原本满肚子的火气，但叶飞澜认错的态度实在太好, 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之间都像是染了阳光，温暖又灿烂，说话的语气也不紧不慢，仿佛有种让人心安静下来的神奇的力量, 唐观海一肚子的火气瞬间就去了大半：“行，快点儿。” 卫愉在唐观海背后对叶飞澜悄悄吐了吐舌头，等唐观海走了才走进化妆室，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好吓人。” “有什么好害怕的，”叶飞澜笑着说，“他又不能吃了我。”说着伸手从化妆师的手里接过眉笔：“行了，忙你的去。你这么一点点儿磨洋工，一条眉画半个小时，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得慌。”说着对着镜子三两下描好眉，随手扫了两下散粉定妆，对着镜子左右看看，对卫愉说：“行了，走。去片场。” 整个过程还不到五分钟。 卫愉惊奇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想到叶飞澜自己会化妆，还画得这么行云流水，关键是效果还不错，眉锋比之前化妆师画得稍微锋利一些，衬得他的目光比之前更加凌厉内敛，和今天要拍的这场戏十分契合。 ——这是一场早朝戏。 匈奴铁骑犯边，大靖连失三城，八百里加急快报送抵京师。早朝的时候天还没亮，关于派谁出征，朝堂上争论不休，几个老将都说自己已然年老力衰，不足胜任，靖惠帝眼中的神色越来越不耐烦，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玄衣青年越众而出，声音平静淡然却带着一种很特别的力度，将七嘴八舌的争论瞬间压了下去：“陛下，臣愿出征。” “咔，过了。补妆，准备下一场。” 唐观海紧绷了一早上的脸终于阴转多云，周围战战兢兢的工作人员也都舒了一口气，黑云压城的低气压总算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场群戏虽然咔了两次，但也都很顺利地拍完了。 早上七点半，乌云散去，清晨灿烂的阳光洒满了青石板的庭院，后勤送上了热腾腾的小笼包和热粥做早餐，趁着大家吃饭的空档，叶飞澜还找导演请教了下场戏情绪处理上的问题，唐观海一面喝粥一面详细说了，末了还是忍不住提点道：“飞澜，你演技确实不错，但是不能因为演技好就托大，说了有早场戏你还来晚，让整个剧组的等你一个人，这就不像话了。” “我知道了，”叶飞澜态度很好地笑了笑，“以后不会了。那我先过去准备了。” “好。” 等叶飞澜走了，助理小王这才小声对唐观海说：“唐导，叶老师今天没来晚，今天早上四点我来片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还和我打了招呼。” “四点就来了？”唐观海皱眉道，“那为什么六点还没化好妆？” “不知道，”小王摇了摇头，“可能是今天早上请假的人太多，一时忙不过来。” 唐观海脾气虽然直，但毕竟在娱乐圈混了很多年，圈子里那些尔虞我诈、倾轧排挤、当面笑脸相迎背后捅刀子的事儿，他心里门清，结合今天早上的事儿稍微一想，就明白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多半是有人想整叶飞澜。 但叶飞澜这些日子在剧组低调又礼貌，男女主演虽说未见得瞧得上他，但也犯不着和他一个三线小演员过不去。那么这个动手的人是谁……几乎昭然若揭。 唐观海的脸沉了下去。 叶飞澜抢了孟子成的角色，他孟子成想怎么整叶飞澜他都懒得管，但如果因为这事儿耽误剧组整体的进度，影响了拍摄效果……他保管让半个娱乐圈的导演都把他加入黑名单！ 整个上午几乎没有叶飞澜的戏，只有十一点的时候有一场他和女三的感情戏，虽然台词并不复杂，但叶飞澜还是坐在廊下拿着剧本温台词。十分钟后卫愉小跑着过来，小声道：“叶哥，你猜的没错，你刚走，小王就和导演说了早上碰见你的事，导演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我猜他肯定是心里有底了。” 叶飞澜一直有和剧组工作人员打招呼的习惯，今天早上碰见小王的时候也笑着打了招呼，等到唐观海暴怒，他才知道孟子成的整人游戏已经开始了，这个时候他不管开口解释什么，暴怒中的唐观海都会以为他是在强词夺理，最好的方法是让小王主动说。 但小王没事肯定不会提早上和他打了个招呼这种小事。 所以叶飞澜才瞅了个小王在旁边的空子，跑去找唐观海问问题，他知道以唐观海的性格，不说他两句心里肯定不舒坦，这样一来，话题到那儿了，小王多半会开口提一句今天早上的事。 果然。 只要唐山海心里有底了，以后再出什么状况，不会一股脑都算到他头上，这就够了。 “行，那我就可以放心煽风点火了，”叶飞澜笑着点点头，“等下你想办法散个消息出去，就说孟子成也太怂了，被一个十八线小演员抢了角色，却连个屁都不敢放，整天窝在剧组做缩头乌龟。” 卫愉：“……” “尽量把你自己撇出去，”叶飞澜说，“当然撇不出去也没关系。散完消息之后你尽量待在剧组别出去。”他伸手指了个方向：“喏，看到了吗？那两个人是负责保护我安全的保镖，一旦出了状况你就往他们那儿跑，和他们说如果你出了事儿，叶飞澜就必死无疑。他们肯定会保护你的。” 她顺着叶飞澜的手看过去，发现片场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铁塔一样的壮汉，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四道X射线一样锐利的目光刷地扫过来。 卫愉：“……” 她一直以为这是剧组的保镖，没想到竟然是叶飞澜的私人保镖。这种训练有素的保镖一看就非常贵，一般来讲只有超级大咖才会进组带保镖，这么一想叶BOSS别管咖啡如何，这排场是很足了，起码是天王巨星级别的。 不过“如果你出了事儿，叶飞澜就必死无疑”是什么鬼？ “那不是我请的保镖，”叶飞澜像是看懂她在想什么，低头很轻很薄地笑了一下，“那是苟晟替我请的。签了合同，如果我死了，保全公司要倒赔三千万。” 这是苟晟莫名其妙消失之后，叶飞澜第一次在他面前提他。 卫愉心里好奇得都要爆炸了，但瞅着叶飞澜的表情，她张了好几次口，都没敢问出来。因为叶飞澜的笑容太薄了，刀锋一样，让人看着就心底发寒，她害怕问出来的结果是——分手了、不在了，保镖是他临走或者临死之前给我请的。 “瞎想什么呢？”叶飞澜淡淡白了她一眼，“人没死，也没残废，就是……一个人跑中东捞钱去了。临走之前连个招呼都没和我打，特么的就是欠抽。经纪人，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卦呢？” “我哪有？” 卫愉暗暗松了一口气，跳起来跑了。 等她的背影看不见了，叶飞澜才轻吁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发现他不见了的时候，起初是愤怒，而后是担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慢慢变成了想念。不提他的名字还好，一提起来，思念就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溺死在里面。 好一会儿，叶飞澜才从那种情绪里缓过来，他揉了揉太阳穴，对着阳光微笑了一下，然后朝服装间走去。 整个上午他就一场戏，时间在上午十一点，不过和早上的戏没接着，需要重新换服装做造型。 虽然现在离十一点还有整整三个小时，但是谁知道半路上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卫愉早上已经帮他确认过了，请假的有服装师、造型师和化妆师，整他的伎俩无非就磨洋工拖延时间，或者故意弄错他的服装。 弄错服装虽然不是他的责任，但是耽误时间的人还是他叶飞澜，如果他没有每天早晨提前来剧组的习惯，没有恰好和小王打过招呼，没有和唐山海打过预防针，那么不管是谁的原因，像这样接二连三出状况，唐山海的一通臭骂几乎是免不了的。 而如果他一连几天都是这样，耽误到剧组的拍摄进度，唐山海一气之下把他踢出剧组也不是不可能。 够狠。 整个剧组就两个服装师，一个负责男主女主的服装造型，另外一个负责他们这些配角的服装，请假的刚好是负责他们服装这一个。 进服装间的时候，临时来做替补的服装师正忙着给上午有戏的配角搭服装，因为业务不熟，颇有些手忙脚乱，叶飞澜也就没出声打扰，对同组的演员笑着点了点头，就坐到一边儿的沙发上看剧本去了，直到服装间彻底安静下来，他这才合上剧本，对服装师笑了笑：“第*场，陆阮清的服装。” 服装师查了搭配表，拿了一套月白色的长袍给他。 “不对，”叶飞澜看了一眼编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记得这场戏接着昨天那场，应该是8号服装，不是7号。” “……” 服装师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细节都记得，不免一阵心虚，连忙佯装低头查看服装搭配表，一会儿后抬起头来，讪讪笑道：“不好意思，我刚才看串了。” “没关系，”叶飞澜好脾气地笑了笑，“你也是临时接的工作，不熟悉很正常。下次注意点儿就好。不过……”他话锋陡然一转：“孟子成可没我们这么好说话？” 服装师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否认道：“不知道啊，我和他不熟。” “你们不是一个剧组的吗？”叶飞澜笑眯眯地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刚才聊天的时候统筹还跟我说，幸好《玄武英雄》剧组今天的戏份临时取消，要不然还不知道从哪儿借人呢。” 服装师脸色陡然白了白：“是、是吗？” “不用紧张，”叶飞澜拿过标着8号的玄色长衫，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也许是我记错了。不过说到孟哥，听说他在娱乐圈说一不二，我这次阴差阳错顶了他的角色，心里一直很忐忑，就怕他过来找我的麻烦，可是都快一个星期了他都没动静，这么看来，他也没别人说得那么厉害么。” 从服装间出来，叶飞澜长吁了一口气。 演戏久了就这点儿好处，就算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人，随便装装也能装得很像，这种偶尔装装笑面虎，掌控别人情绪的感觉……还不错。 这回背后使绊子没起到应有的作用，服装师为了推卸责任，说不定会把他刚才的话添油加醋转达给孟子成，再加上卫愉散播出去的传言，以孟子成的性格，很难不跳脚。 叶飞澜你真是太奸诈了。 不过罕见的，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罪恶感，也没有想起他的继父。他叶飞澜就是叶飞澜，永远不会成为别人的影子或者复制品，他不会主动找事，但是事儿找上门来，就别怪他不按常理出牌。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徐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