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起云涌 (32)
“自然有的。”榀贺面不改色心不跳道,“顾家在各个国家都是有产业的,也都有自己专属的信息网,顾家的势力,结合你的青云杀里面的精英,到时候若是真的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救定北王的性命,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元卿狐疑地看着榀贺,“你不会是在哄我接管顾家?” 榀贺眼睛闪了闪: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实意图,真是尴尬啊!可是谁让比起那个天天给他脸子瞧的顾清,他还是更乐意面对如今明显比当初稳重不少的顾宛呢! “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榀贺笑笑道,“扩张顾家只不过是顺便的事。退一步讲,过些日子,你爹娘便要云游回来了,你难道不想让他们两位老人家颐养天年?” 爹?娘? 真是陌生的词汇。 元卿脑海里没有这两个人的影子,却无法抹杀她确实也会在某些脆弱的时刻想象自己的父母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的本能? “好,我答应。” 若是这样可以让一切变得更好,那么她愿意配合。 67,新身份 顾家换了家主的消息,很快便在什么都不是秘密的北漠传了开去。 果香四溢、秋意渐浓的庭院中,一个不大的躺椅上,一抹红色身影缩在上面,脸上盖了厚厚的一叠书,远远看去,还以为是被处以了“雨浇梅花”之类的惨烈的刑罚。 女子的呼吸声正均匀,一阵步伐不太稳的脚步声就跌跌撞撞地近了。 女子手指微微动了动,却听那脚步声放慢放轻了些,一听就是刻意压低了。 书掩盖下的女子嘴角微勾,没有动作,只听得那脚步声更近,直到到了跟前的时候,女子突然翻身而起,将正打算拿手去拨弄女子的小娃娃吓得一激灵,转身尖叫着就跑,将后面紧跟着的另一个给撞倒在地,两个人都摔了个底朝天。 女子清脆爽朗的笑声在庭院中响起来,地上两个好容易爬起来,小脸都涨的红红的,明显是被气到了,华哥儿张嘴就打算哭,“宛宛骗人!故意吓唬我们!” 而景哥儿一面揉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鼻子,一面朝自己幼稚的弟弟翻了个大白眼,“我早跟你说了她在装睡,你非不信,害得我也摔一跤……” 女子不去哄装哭的那个,也不搭理老成的那个,顾自又在长椅上躺下了,只不再睡觉,而是拿着先前盖在脸上的书看了起来,悠悠道,“你们两个跑到这里来,是功课做完了?” 华哥儿和景哥儿愣了愣,都知趣的地没有吭声。 “怎么不吭气?刚才吓唬人的时候不是挺活泼的吗?” 华哥儿有些垂头丧气,“宛宛以前经常带我玩的,现在都不理我了。” 景哥儿皱了皱眉,推了推华哥儿,“要叫姐姐。” 华哥儿从鼻子里面骄矜地“哼”了一声,转过了脸,却不肯走。 顾宛余光打量了两人一眼,心里暗笑:初初开始,她还会被两个人的苦肉计骗到,这么些天却早已经摸清楚了两人的套路了。 这两个活宝,就是吃硬不吃软的。 你退一步,他要进三步,你进一步,他就立马乖巧了。 “功课做完了,才许玩,我说过了的?” 华哥儿有些急,“可是……” 还没说完已经被景哥儿打断,“我们将课业带了来,很快就能做完!”说完还不忘推了推华哥儿。 华哥儿讷讷地应了声。 顾宛看的直想笑。 这两个小娃娃,主心骨就是景哥儿,那小小的肚皮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坏主意,腹黑的不得了,只少了些孩子气。 而华哥儿呢,没啥心机,偏偏还爱跟着腹黑哥哥,吃些小亏是家常便饭,却从来不放心上,心大哪里都是家。 这两个人,倒真不愧是兄弟,性格上倒是互补。 顾宛指指屋内道,“只要你们在天黑之前把课业完成,我就带你们进程去看火把节。” 两个小娃娃眼睛立刻亮了,“真的?!” “真的。” 华哥儿立刻乖乖地进屋内去了,而景哥儿不紧不慢地跟在华哥儿后面,临进房子了才对顾宛道,“对了姐姐,忘了告诉你,白日里有个白发的漂亮姐姐找你……” 68,冒大不韪 华哥儿和景哥儿完成了课业,双双趴在窗户旁边,脖子伸直了往外面凑,想要听院子里面的两个人在说什么悄悄话。 好在院子里面两个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两人刚好可以听得清楚。 只听顾宛讶异的声音传来,“真的死了?” 云颜摊摊手,无奈道,“本来女子就没有男子那么经得起折腾,她试了这么久的药,能活到现在已经算不简单了。” 顾宛轻声笑笑,原本就精致的脸更加顾盼生姿,却不显媚俗,反而有一种冷然的气质,声音也是冰冷无情的,“就这么死,便宜她了。” 云颜尴尬笑笑:得亏自己没有得罪过面前的人,不然怕是死的很惨! 顾宛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中的书,沉吟道,“既然那药没有效果,便再重新试别的法子。” 云颜一脸苦色,“如今没了试药的,怕是更难成功了。” 顾宛淡淡道,“无妨。我已经派清味去搜寻各国中绝情蛊的人,到时候便又有人试药了。” 云颜一脸惊诧,被顾宛的话吓得半死,“宛宛,拿人试药,这在哪个地方都是犯法的。你不要做糊涂事。” “犯法吗?”顾宛淡淡挑眉,仿佛再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云颜有些不可置信,怎么才几日,面前的人已经如同不认识一样了? “就算是最低等的奴婢,他的命也该由自己做主。”云颜变了脸色,“你怎么会连这一点也不知道?” 顾宛望了望天,声音平静,“那你可想过,若是一直没有解药,一旦中了此蛊的人便终生无解,无情无欲,任人宰割,对于他们来说,不一样是地狱?!” 云颜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云颜,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些大夫的治病救人的经验到底从何来的?” 云颜愣了愣,“自然是学来的。” 顾宛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是学来的。以你为例,你年幼时便师从名师,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可是我说的来源不是这个来源,我是说追溯到根本,比如你师父的经验是从哪里来的?你师父的师父呢?这个根源,一定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没有人从一开始就可以知道哪种草药可以救人,哪些又会害人。” 云颜有些理解顾宛的意思了,“你是说,医术从一开始就是试出来的?!” 顾宛点头,一双眼睛明澈如湖,“不然呢?!” 云颜摇摇头,“可我还是觉得这些太过残忍。” 顾宛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只会找已经中了蛊的人,而且一定会尽全力、用最好的药来救治他们。若是那些人不愿意试药,我不会勉强。” 云颜松了口气,原本她还以为顾宛因为萧琅渐的事情有些偏执了,如今看来,还是理性的,“这件事情我理解,不一定旁人就能理解,你可知道,做这件事会冒多大的风险、受到多大的责难?!” 顾宛笑笑,“我又不求什么流芳百世,若是真的一不小心落得个遗臭万年,至少还被人记住了,也不枉我来这世上一遭。” 云颜瞬间失语。 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的医术的根源为何。 她只知道自己会治病救人,那些医药典籍里面记载了许多方法,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思考过,那些典籍里面记录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有多少个前人的尝试和付出,才得出的结果呢? 他们在历史上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了? 她也没有想过,若是这绝情蛊没有人去尝试着解开,有多少人会饱受痛苦。 大概,不是没人想过,只是没有人敢去做,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看来,她大抵结识了一位颇不知死活的人物,但却不是件坏事。 云颜郑重道,“我会帮你,尽量用最少的伤亡救更多的人。” 顾宛朝着云颜感激一笑,看了看天色,笑着道,“我答应了两个小家伙带他们去看火把节,就不送你了,清闲在外面等着,你便同他一道回去!” 云颜面颊染上一丝红霞,丢给顾宛一个半嗔半怪的眼神,转身走了。 而屋内,两个小娃娃听完墙角,悉悉索索地收拾起东西来,他们赶着去看火把节。 华哥儿一面忙着清点自己有多少私房钱,一面不解地小声问景哥儿道,“为什么那个白发姐姐说宛宛犯法啊,宛宛会被抓吗?” 景哥儿白华哥儿一眼,“你向来听话只听一半,我懒得同你讲那么多。再说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你也听不懂。” 华哥儿有些愤愤,“那你听懂了?” “自然听懂了。”景哥儿眼睛里面全是与年龄不符的复杂之色,“姐姐现在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 华哥儿忍不住“切”了声:说好听的谁不会啊!宛宛做的事情哪里有不伟大的? 在他印象里,顾宛能拿出别人拿不出的好玩的,能找到别人找不到的好吃的,还能让家里面钱多多!这难道还不伟大吗?! “你们两个,课业完成了没?” 两个小家伙这时候倒是异口同声,“完成了!” 顾宛笑笑,伸出手去,“那就走!再晚了,天就黑了,到时候顾清不准你们出去,可就不怪我了。” 景哥儿略略皱了皱眉,看看旁边欢呼的华哥儿,又看看一脸笑意的顾宛,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华哥儿总是直呼宛宛的名字了,有一个“目无尊长”的好姐姐,自然就有“有样学样”的蠢弟弟。 低低叹了口气,景哥儿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身边的华哥儿,另一只手抓住顾宛。 三个人就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就溜出了清宛山庄。 晚饭没吃,到城里的时候,三人早就已经饿了,华哥儿望着街上的小吃直流口水,“宛宛,我能吃糖葫芦吗?” 顾宛顺着华哥儿的视线看过去,笑了笑,“当然可以!” 华哥儿欢呼着朝买糖葫芦的小贩跑过去,却没有注意到流光溢彩的大街上,一匹脱缰的骏马正朝路中间而来…… 69,乌龙恩 华哥儿跑向小摊位时,完全没有留意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倒是紧跟其后的景哥儿警醒些,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将华哥儿拉至一旁,力道太大,两人因为惯性栽在了一旁的摊子上。 骤然有此狂马横冲直撞,自然弄的鸡飞狗跳,人们尖叫着朝角落里面躲避。 一阵喧闹之后,众人再定睛看去,只见一匹一人高的大马之上,一个华服小姑娘正惊慌满面地坐着,明显被吓坏了,而马的缰绳,牢牢被抓住一个年轻女子的手中。 众人忍不住松了口气。 华哥儿反应过来,立刻跑过去,抬着脸看向勒着马的女子,一脸后怕,“宛宛,你没事?” 顾宛微微松手,那匹马趔趄般朝后退了两步,总算乖顺了下来,伸出一只手去,顾宛望着马上的小姑娘道,“以后切不可在城中如此骑马,若是伤人伤己,未免得不偿失。” 那小女孩惊慌甫定,呆呆地看向顾宛,眼中闪过一闪而逝的惊艳,紧接着有些不虞地埋下头去,“我又不是故意的。” 顾宛微微皱了皱眉,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同一个小姑娘计较些什么,对方也没有要伸手过来的意思,便收回了手,牵起一旁的华哥儿和景哥儿打算走。 却不妨又被一个声音喊住,“你救了我,我理应感谢你。我家中有的是钱,不如你们同我去家中取!” 顾宛脚步顿住,嘴角忍不住勾勾:身为北漠首富的清宛山庄都未曾如此高调,这小女孩倒是不谦虚,也实在太没防备了些。 “谢我收下了,钱用却用不上。你还是快些回家!” 三人走了段路,离得远些了,才听华哥儿奶声奶气道,“那小妹妹长得挺可爱的。” 景哥儿捂着嘴偷笑,“你还知道什么叫可爱?” 华哥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自然知道啊!宛宛不是说过,要是一个女孩不漂亮,也不能说对方不漂亮,要说可爱。” 简而言之,漂亮在华哥儿这里的定论就是丑的均匀。 景哥儿略微怔了怔:就算那丫头不是很漂亮,但好在人靠衣装,也没有那么勉强…… 扫了眼自家姐姐,景哥儿又觉得华哥儿的话有道理了,毕竟比起容貌来,谁能比得过她姐姐?! 不知道别国如何,总之大齐是没有的,这一点从三人上了街之后就不断收到的注视就知道了。 不过景哥儿不知道的是,满大街的人看的不只是顾宛,也在看他和华哥儿,年纪不大却早就举手投足都是贵气,又有家传的好皮囊,虽然还没长开,但也可窥见雏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然谁都是爱看几眼的。 果然,三人在一处酒楼坐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人主动上前搭讪了。 说话的中年男子态度恭敬,语气是让人舒服的客气,恰到好处,“抱歉打扰几位用饭,方才几位救了我家小主子,特地前来感谢几位不吝出手搭救之恩。” 听起来,是方才那个小女孩的家人。 顾宛看过去,果然见一个小身影跟在后面,正探脸往里面看。 扫了眼审度和势的中年男子,顾宛垂下了眼睑,淡淡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无需道谢,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中年男子微微笑着,却不罢休,“对于姑娘来说可能是小事,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大事。若非姑娘出手相救,小主子出了任何差池,我是一万个脑袋也不够后悔的。我家小主子说有恩必报,特地差我来问问姑娘,可有什么缺的?或者是想要些什么东西,只要我们能够做到的,一定满足。” 顾宛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却不接话。 这是不耐烦的意思,即便是稍微有点眼色的人也该瞧出来了,那中年男子却还笑容满面地立着,不见挪动半分。 “你这是一定要感谢我?” 中年男子正色点头道,“有恩必谢。” 顾宛抬眸笑笑,“我今日恰巧忘记带钱,你便将我们这顿饭钱给垫付了!” 中年男子微愣,回头比了个手势,便立刻有人前往柜台处付钱去了。 “这么点回报,怎当得起救命之恩……姑娘可否留下住处,等到我们想到报恩的法子亲自登门拜访如何?” 顾宛心中冷笑,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江湖中人,四海为家。阁下要真有心,下次碰上没钱吃饭的,也帮他们将饭钱垫付了,也算是报了我的恩了。” “这……” “你吵死人了!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一个童声突然响起,正在说话的两人朝声音处看去,正对上华哥儿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眼睛里面的嫌弃写的满满的,苦大仇深地看着中年男子。 顾宛望着中年男子尴尬的脸笑得和蔼,“家教不严,还请见谅。” “没有没有,是我们打扰了。既如此,我们先行告辞,有缘再见。”中年男子也不再纠缠,朝几人一鞠躬,随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景哥儿望着出客栈的一行人叹了口气,“看来是被缠上了……” 顾宛挑眉看向景哥儿,“你倒猜猜,是谁找上门来了?” 景哥儿兴致缺缺,“多半是皇家的人,虽不知道是哪个公主,但是我放下看到那小女孩身上有龙凤佩,应该阶品不低。” 顾宛也不讶异,依旧笑着道,“天子跟前的人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积极?” 景哥儿翻翻白眼,语气里面突然充满怨念,“姐夫还在的时候,每年皇上都要来家里小住个把月,弄的家里人心惶惶的,有什么可积极的?!” 萧琅渐同大齐皇帝情同手足的事情,顾宛有所耳闻,却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 顾宛不想见什么皇帝,但是却也觉得奇怪,若真的是大齐皇帝,大可以让清宛山庄迎接,哪里需要像今日一般先行试探?!怕是想要探清宛山庄底细的人另有其人。 索性顾宛并不着急查这个。毕竟,该找上门来的,就算你躲,也是躲不过的…… 70,签订契约 过了些日子,清味回来复命,从各国总共带回了十二位中了绝情蛊的人,皆是得知自己刚被种下蛊毒不久的,还有挽回的余地。 虽然人数不多,但也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当顾宛拿到名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愣了愣,因为名单上的十二个人,皆是身份不俗的。 “这些人里面有北狄的将军,东离国的王子,花荣国的丞相等等一干人,总之……都算来头不小。”清味一脸僵硬,“不过这些都是小国,没什么可忌讳的。只是西戎也有人送来了个棘手的人物,若是出了事,只怕麻烦不少……” 顾宛微微讶异,越是大户人家、高门之内这类的事情越多,她可以理解,但是专门将人送来未免太夸张了些罢?! “西戎送来的?!” “回主子,是的。”清味凝眉道,“就是西戎国师慕容无风,属下找人的时候动静不小,回来的时候就有人将一个男子送到了属下的落脚处,还留下了慕容无风的信物。” 顾宛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据顾清告诉她的,她以前与这慕容无风也有一笔没算清的债,总的来说,还沾了点朋友关系。 看来以前的她还真是交友不慎。 “他也不怕我将人医死了?!” 清味扯扯嘴角,“他说这人本来就没多大活头了,能多活一天算一天,让主子下手不必客气。” 顾宛忍耐地按了按额头,“先收下!等他们安顿下来之后,让所有人集合起来,我有事情要说。” 很快到了晚上,顾清和榀贺仿佛知道顾宛要做什么一般,都早早地多清闲去了,皆不在庄子里面。 而花厅中,一群各持身份的人聚集在一起,场面却是有些压抑的沉默。 桌面上美味佳肴渐渐摆了满桌,却无人动筷。 菜快上齐了,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才在门口响起,众人望过去,都不由得屛住了呼吸:因为那坐着轮椅进来的男子,容貌实在太过出色,虽然一张苍白的脸难掩病色,却只多添了些柔弱之美,未曾减少半分惊心动魄。 有些小声的议论响起,不时有人询问身边的人来者是谁。 “这是哪家的公子?怎么从未见过?” “也中了绝情蛊吗?看脸色病得不轻哪!” “……”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神色淡淡的,无视掉屋内所有人的目光,只皱了皱眉,吩咐身后推轮椅的人道,“还不快些。” 那声音带着催促和不耐烦,还有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恨意。 站在其身后的男子却颇为好脾气,一张被隐藏在长发后面的脸微微露出点踪迹,光下巴也足够令人遐想,他微微俯身重新推动轮椅,挑了个僻静的位置停住后,方才静静地站到了一边去,仿佛怕招人厌烦一般。 “为何菜都上齐了,你家主子还没到?!”等的时间久了,自然也有人有些坐不住了。 清味笑着应对道,“快了。” “我们从天刚黑就坐到这里来了,你们这里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吗?!” “若是你连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现在就可以回了。” 一道清冷的声线响起,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女子从后堂出来,肤白如雪,朱唇不点即红,眉不画而含黛,长发如瀑,红衣似火。 众人眼里都闪过惊艳之色,却又不敢稍显轻浮之色,只因那双极美的眼睛里面的冷漠和清泠让他们心有余悸,一时间竟无人吭气。 顾宛回身对着后面跟着的云颜和冷繁声道,“将你们检查得来的结论先说一下与他们听。” 云颜与冷繁声对视一眼,看着众人道,“你们其中,有两个人并非中的绝情蛊,另有三人未曾签契约,按理说,这几人不该在这里。若是你们自己自觉的话,现在就请回!”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他们印象中并没有被检查过身体,什么时候他们的身体状况已经被调查清楚了?! “我相信在来这里之前,你们应该将整件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顾宛在座位上坐下来,“我不介意做什么乐善好施的好事,连同浑水摸鱼的两个一并收留了,但是前提是不给我带来除金钱之外的麻烦。楚国公子,还有这位黎国郡主,我这里不是什么避难所,不可能帮你们度过家族争斗,也无意干涉他国之事,还请回!” 被点名的两个心中一紧,将脸埋了下去。 顾宛接着道,“还有三个未曾签契约的,若是对契约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但是若是不签的话请恕顾宛不能负责。” 仿佛久等顾宛这句话似的,很快一个中年男子开口道,“若是你没有把握将人医好,那就是在拿人命试药,契约里面有一条死生不论之言,这让我们怎么签?!岂不是我们死了,也同你们无干系?!”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 那人愣了愣,道,“自然是想要来试试……” “我也只是试试。”顾宛的话语很平静,“换句话说,我就是在试药。” 那人被噎了下,仿佛没有料到顾宛会回答得这么直接,结结巴巴道,“那你完全可以找那些低贱的奴婢先试药,等到成功了之后再给我们,到时候出多大的价钱我都愿意买。” 顾宛轻声笑了笑,“不可能。” “为何?” “方才说不能拿人命试药的人不是你吗?!” “我说的是那些低贱的奴婢,他们……他们怎么能够算是……” 顾宛脸色冷了冷,“若是你不愿意试药,没有勉强你,你现在就可以走。” 一声叹息声响起,旁边一个虚弱的青年男子站了起来,“这个没什么可争执的。我相信在座的人既然中了这个蛊,便多半不是普通人。在大夫面前,我们就是赤条条的,哪里还有身份高低贵贱。退一步讲,在座的人,曾经伤过的人命又岂止12条。我情愿搏一搏,也不愿意成为鱼肉,任人宰割,在疯魔中等死。” 先前说话的人怔了怔,嗫嚅了声,“你快命不久矣了,你当然这么说!” 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毕竟,没人真的愿意去做那个牺牲者,就算他们现在面对的选择少之又少,还是想要犹豫下,看看能不能等到最后一刻。 一个平淡的声音从角落处响起,“不是天下医术最高的人都聚在庄子里面了吗,除了这里,还有哪里更安全?” 71,研究药方 顾宛朝着说话的男子的方向看过去,嘴唇微抿了抿,“说得不错。现下只剩下西戎的圣手还未曾到,天下医术最高的几人已经尽数到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各位,但会竭尽全力让你们的伤害最小化,尽可能延长你们的时间。” 这话一出,众人渐渐有了松动之色。 “你口中的那位西戎的圣手还未曾到来,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虽然已经有了鬼医、药婆坐镇,众人到底还是希望更稳妥些。 “这个……”顾宛有些迟疑地看看清味。 清味小声在顾宛耳边道,“据说之前俪扬带着桃子姑娘去求药,耽搁了些功夫,估摸着这两天也就到了。” 顾宛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笑着道,“西戎圣手已经在来的路上,大家不必忧心。这两日会有人再次仔细检查你们的身体状况,根据你们的身体状况尽快给出解蛊方法。至于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的人,或者说想要继续观望的人,北漠的客栈不少,你们可以慢慢住着,不过病情延误了清宛山庄概不负责。”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还是有两个人最终没有签订契约,在清宛山庄附近寻了处客栈住了。 试药人数缩减到了八人,皆在清宛山庄住了下来。 紧接着两天,冷繁声和云颜忙得脚不沾地,针对众人的自身情况配了不少延缓病情的药,焦头烂额地查阅典籍,希望能从那些繁冗的典籍中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顾宛也没闲着,除了处理清宛山庄大小事务外,也挑着些医学典籍来看。 这日,顾宛正翻看着古书,一阵吱呀声就在院内响起。 顾宛先前就知道病人里面有位腿脚不好的,病情也已经比较严重,却一直没怎么特别关注,此刻见人主动找上门来,方才想起此人好像就是慕容无风送来的,估计身份也不简单。 “太慢了。” 顾宛还在想,对方却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了。 顾宛不由得愣了愣,“什么?”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眉心轻皱,病色之中却不显严厉,“你这样的速度,等到配出解药的那一天,或是寻到相克之法那一天,早就来不及了。典籍千千万,还有些未被收录的,却要看到何时?” 这些顾宛都懂得,可是除此之外,哪里还有更好的办法? 微微垂眸,顾宛眼中闪过一丝苦涩,“看来这位公子有什么好的方法?!” 男子薄唇轻启,“下猛药。” 顾宛微微一惊。 男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顾宛道,“你们之前其实已经配出一味药了?只是当时试药的是个不中用的,很快便没了,所以你们如今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顾宛面色变了变,沉吟道,“你到底是谁?” 之前云颜确实已经寻到了一点解药的苗头,却不妨锦瑟却没能坚持下来,这解药便搁置了。 男子表情淡漠,“你不用管我是谁,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 顾宛皱眉道,“那解药未见成效,自然不能用。” 男子轻笑一声,“果然。” 顾宛怔愣了下,只听男子又道,“不过是个金蝉脱壳的小把戏,你竟也被糊弄了过去。”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明白,顾宛被人摆了一道。 先前顾宛并没有去检查过锦瑟的状况,毕竟她相信锦瑟的医术,也不觉得锦瑟在北漠的地盘上还能作出什么花来。 可是如今看来,倒是她大意了。 “公子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公子见过锦瑟不成?” 男子掀掀眉毛,“她逃到了我处,向我要解药。” 顾宛微怔,眼中精光一闪,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是西戎圣手。” “算不得圣手,徒有些虚名罢了,你叫我井然便好。” 顾宛不可谓不惊喜,毕竟人到齐了,配解药的事情便更容易了些。 只是……“你自己便是圣手,却如何中了绝情蛊?!” 男子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的男子身体僵了僵。 看来其中还有不可言说的事情,顾宛很快笑着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井公子,实不相瞒,我与那锦瑟有些私人恩怨,不知可否将人交还于我?” 井然面色淡淡,“不用那么麻烦,我已经将人带了来,这么好的试药者,怎么能浪费?” 顾宛没料到井然这么好说话,真诚感激道,“圣手肯不吝帮助,我先替那些中蛊的人谢谢你。” 井然却嘲讽般一笑,摇摇头道,“我不过是还许久之前欠下的一个人情罢了,不算帮助。再者,我自己也是受益者,这感谢我受之有愧。” “既如此,井公子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清宛山庄拿得出的,必定双手奉上。” 井然沉吟了会儿道,“我的身份不要对外泄露即可,没有什么大的需求。” “好。” 井然确实是一个医术精湛得出神入化的高手,将云颜先前开的方子稍加修改,便引得云颜和冷繁声喜色连连,算是这么多天以来清宛山庄难得的大喜事。 还缺的一味药引子却让所有人都为了难。 “现在我们手上这药方与《医学大观》典籍上记载的一般无二,只缺一味,便是当初俪扬同你说的那味。龙,万物之长,龙之鳞也,是上好的药引,克阴毒。虽谁都不曾见过,只能算是个传说,可既然典籍上有记载,便应该有其源头。” 冷繁声冷眼看了看井然,“你说了同没说没什么两样。源头是什么?总不能真的上天入地地找龙?” 井然微微皱了皱眉,其身后的男子便不动声色地往前进了一步,云颜见事不好,忙挡在两人之间,“是来寻求解决方法的,又不是来吵架的,都将火气压一压。” 冷繁声不吭声,他鬼医的名声在外,本就是个脾气乖戾的,偏偏碰上性子冷淡,有着生人勿近之色的井然,觉得对方目中无人,自然看不上眼,心中便憋了些火气。 若不是看在顾宛是他昔日徒弟的面子上,他早就翻脸了。 “师父。”顾宛突然从旁边插一句进来,“方才井公子言语之中已经透露了药引的来源了……” 72,萧清越 “我的意思是,龙,也许只是一个指代,指代王者,亦或是百兽之王。龙鳞作为王者不可或缺之物,亦或是身份的象征。” 顾宛话语方落,云颜的眼睛亮了亮,“你是说龙有可能指代天子?!” “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龙鳞呢?”云颜又迷茫了,“皇权的象征那么多,到底哪一样才是我们需要的?” 顾宛苦笑着摇摇头,“这个,恐怕就要等到见到皇上才能够知道了。” 只是不说到底有没有,就是真的有这种东西,那个帝王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或是拿出来? 云颜讪笑着低下头,“也许我们的思路错了。方才不是说也可能是什么百鸟之王,百兽之王吗?也许我们可以去寻来试试。” 一直没有说话的井然突然插进来,“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过老虎或者鹰隼身上有什么可以医人的,可能性太小。若是帝王……”说着望了望顾宛,眸色深了深,“倒是可以试一试。” 顾宛眉心轻皱,没有接话。 若是她没有料错,这两日,也该有人找上门来了。 争执由此结束,几人先将未曾放入药引的半成药酌量给众人服下,打算再次从长计议。 第二日凌晨天蒙蒙亮时候,清宛山庄的大门终于被叩响了。 整个庄子的人都迎了出去,只因为那来人太过尊贵,尊贵到即使迎了出去也不敢抬头看一眼,生怕触犯了龙颜。 顾清年年见,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顾宛记忆未曾恢复,萧清越对于她来说还是个陌生的人,不免在人群中多打量了几眼。 天子的仪仗比想象中简朴,大概是相信清宛山庄的安全,带的亲兵少之又少,近身更是只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女子衣装华丽不**份,该是妃子。 哪有皇帝出行只带一个妃子的?! 顾宛抿了抿唇,这位主子不会是想要来这边城吃吃野味?她需不需要提前挑几个容貌过关的良家女子预备着? 正想着,顾宛突然觉得脸颊有些热,顺着直觉看过去,正对上一双温润如玉的眸子,里面的内容很复杂,但却没有恶意,见顾宛望过去,眼睛的主人还对着自己笑了笑。 顾宛还在发愣,顾清已经上前一步挡在了顾宛身前,“舍妹前些日子刚刚寻回来,从前的事情都记不起,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萧清越先是愣了愣,紧接着笑道,“当真都不记得了?” 那话却是对着顾宛问的,顾宛只好接过话来,“每每快要想起之时,便头疼欲裂,时间久了,便不愿去回想了。” “这样啊……”萧清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深远了些,“那你可记得与朕曾经是好朋友?” 顾宛张了张嘴,尴尬笑笑,“是吗?那真是顾宛的福气。”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萧清越的脸上不见失望之色,反而安慰般开口,“既然想不起来了也不用强求,也许都是天意。” 顾宛没想到大齐的九五至尊如此好说话,心下涌上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觉,又被她用力压下去。 顾清在旁边笑着转开了话题,迎着萧清越继续往里走。 顾宛跟在后面,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没防备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还亲昵地挽住了自己的手,先前被顾宛判定为妃子的女子浅笑盈盈道,“姐姐也忘记我了吗?” 姐姐? 顾宛不动声色地挣开对方的手臂,笑着道,“娘娘言重了,顾宛怎么敢自称娘娘的妹妹。” 女子受了这一句“娘娘”,对顾宛挣开自己的动作也不恼,继续好脾气道,“虽然东顾西顾已经分家许久了,总的来说却都是姓顾的,天骄在这里有劳姐姐照顾了。” 顾宛微微挑了挑眉:西顾府的?! 怎么顾清从来没有给她讲过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族谱里面尽数都是东顾的人,西顾早就被分出去了,据说关系也不太好,不提也没什么可说的,顾宛想了想也就丢下了。 后面两人又客气地你来我往地说了不少话,便去了花厅用晚饭。 好容易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饭吃完,顾宛由着顾清将人安顿好,自己早早地躲回自己的院子,睡到夜里两更天的时候,果然被饿醒了。 悄悄爬起来,顾宛自己摸进了厨房,希冀食材还有些没用完的,随便弄一顿垫垫肚子也就是了。 却没想到,小厨房里面却点着烛光,顾宛心中狐疑:这么晚了,莫非有人在这里偷吃不成?!寻常人肯定没这么大胆子,清宛山庄对下人的要求还是挺高的。 那就是顾清了,顾宛忍不住笑笑,晚饭的时候顾清离萧清越最近,基本没动筷子。 放轻了脚步,顾宛起了玩心打算抓个先行,悄悄推开门,往人影处一扑,只听得一声闷声地叫痛声,却是陌生的声线,猝不及防定眼去看,只见一双温和的眉此刻微微拧着,正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 顾宛惊出一声冷汗,一时间竟愣在那里:惊扰圣驾是什么罪名来着?!她不过是小小地推了一把,算不得意图谋逆? 门口落了两个黑影,顾宛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在劫难逃了,对面的男子却对那两人微微摆了摆手,“出去。” 简短的命令,丝毫不拖泥带水。 顾宛这才觉得,也许这才是这位天子的真面目。 平素里温和,却绝对是说一不二的帝王,甚至于比起一向严厉的帝王还要可怕几分。 “你来的正好,朕晚饭有些没吃饱,你帮朕做顿吃的!” 这话说的颇为自然,顾宛却没法拒绝,干干地笑了笑,“大概今天的厨子偷懒了些,做的不合皇上的胃口……” 萧清越摆摆手,“不怪他们,朕只是突然想吃些辣的。” 辣的?! 顾宛愣了愣,“皇上要吃辣的吗?” 萧清越眼中有什么亮了亮,笑着道,“嗯……最好是搭配上青菜肉食一起烫着吃,马上入冬了,正好去去寒气。” 73,得到保证 顾宛顶着萧清越的专注跟随的目光,总算利用厨房里面仅剩的食材折腾出一顿勉强像样的饭食来。 一碟红烧鱼,按照萧清越的说法加了不少辣椒,红通通的,顾宛担心萧清越吃了肠胃不适又添了几样青菜,一钵番茄鸡蛋汤,就这样摆上了桌。 “皇上方才想吃的怕是火锅,只是如今食材不够,而且夜深了吃得如此油腻恐对身体不好,顾宛便擅自主张,改了菜谱。”顾宛想了想道,“不过按照皇上的习惯,已经添了不少辣椒,该是和口味的,若是辣了些,顾宛还准备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可以解解辣。” 说着,顾宛又盛了一碗白米饭,递到萧清越跟前,见萧清越不动筷子,又转身挑了一只干净的碗摆在旁边,以便萧清越剔刺。 顾宛私心觉得当皇帝的怕是不喜欢别人看自己用膳,毕竟吃鱼虽然享受,却不是件非常文雅的事情,也不等萧清越吩咐,就顾自蹲到角落里面,端起自己下的一碗清汤面开始吃起来。 因为饿的急了,面里加了方才鱼汤的底料,非常鲜美,顾宛动作虽慢,吃得却是颇为酣畅。 半碗面下去,却突然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顾宛疑惑地看过去,只见萧清越憋红了脸,正四处张望,反应了一下,很快随意寻了个杯子倒了杯凉茶给萧清越递了过去。 萧清越喝完凉茶,一张脸才算缓和过来,只是估计是方才被辣的紧了,眼中还有些朦胧的雾气,看的顾宛颇有些哭笑不得,又见碟子中的鱼只动了一口,当下一面重新倒了杯水,一面运用中医手法在背后替萧清越拍背缓解通气过度,“皇上是不是吃不得辣?!” 萧清越的脸红着,分不清是方才被辣呛咳的,还是觉得难堪,有些无奈笑道,“平日里基本上不吃辣,偶尔吃一回便成这副样子,让你见笑了。” “皇上若是吃不得辣,方才就该同我讲,我也就少放些辣椒。”顾宛笑着道,“这个量,我平日里都不敢轻易尝试,吃一次要难过一个晚上呢!” 萧清越点了点头,笑道,“确实。以前你便是如此,吃不得辣,偏偏又爱吃,吃了之后生生难过许久。” 那语气中的熟稔不似装的,顾宛想起之前萧清越说的两人是朋友,多半也是真话,也笑了笑道,“皇上不是同我一样?” “朕与你不同。”萧清越摇了摇头道,“只到了这里,就算不合口味,朕也愿意多吃些辣的。”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顾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干笑了笑,接口道,“皇上若真的想要吃火锅,等到明后日有时间了再给您做。” “好。”萧清越话语刚落,一声“咕噜”声便像是按捺许久了一般突然打破寂静。 顾宛怔了怔,很快道,“皇上吃不得辣,不如给您做些别的?” 萧清越忙道,“这就不用了。你方才吃得面就很香,也给朕盛一碗!” 顾宛犹豫了下,“那面是用剩下的鱼汤底料做的,皇上吃这些的话会不会……” “无事。” 顾宛没法,只得将锅里还剩余的面条盛了满满一大碗,端到了萧清越面前。 萧清越果真丝毫不嫌弃,很快埋头专心致志地吃起来。 顾宛转身待走,萧清越突然开口道,“你坐在这里同朕一起吃!” 顾宛便只好端了碗筷,坐到桌前去,挑着方才萧清越只动了一筷子的鱼吃了两口,捡着青菜也吃了些。 她是一向爱吃鱼的,虽然不爱吃青菜,但为了身体也适当吃些,大概是一直养成的好习惯。 就算记忆没了,有些习惯却不会变。 萧清越一边吃,一边用余光打量顾宛:容貌更精致,行事更稳重,可是骨子里面的东西却没有变化。比如现在,顾宛微微低垂的眉眼中就绝对看着的不是碗里的鱼,有话要同自己说?! 萧清越正想着,顾宛就斟酌般地开口了,“皇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是随身带着,从不离身的?” 萧清越一怔,就见方才问话的女子一脸尴尬地看过来,“顾宛这也是病急乱投医,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皇上赎罪。皇上刚入山庄便派了不少人出去,多半也是知道了琅哥哥的事情,特地赶来的。实不相瞒,如今顾宛寻了不少与琅哥哥病情相似之人,想要从他们身上寻找到解决之法,目前正缺一味药引……” 萧清越沉吟了下,“那药引与朕有关?” “有典籍中记载,龙鳞可为药引。可谁都未曾见过龙,也没有更多关于龙的记载,顾宛便猜想,也许这龙鳞只是一种指代,所以想问一问皇上有没有什么事常年不离身的?” 萧清越笑了笑,“若是朕身上果真有你说的那样东西,你待如何?” 顾宛尴尬笑了笑,“顾宛明白,若真的有,怕是对皇上来说也是十分重要、不可或缺的东西,若是皇上不愿给,顾宛绝不强求于人。” 萧清越微微叹了口气,“你果真还是防备着我的。你不是我的臣子,我也说过了,自己是微服私访而来,不用皇上皇上的叫。萧琅渐是比我亲兄弟还要重要的亲人,更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怎么会放弃他,任由他无药可医?你放心,只要你说的那样东西我有,必定成全你。只是,说起从来不离身的东西,还真没有几样。无非就是传国玉玺、龙袍这些死物了。虽然是微服出巡,可这些总会有内侍监的人带着保存好跟随前行,以免突发状况用得上。” 顾宛沉吟了下,“顾宛之前也曾思考过,可是如同皇上说的,确实想不出什么可做药引的来。……也许,是顾宛多想了也说不定。” “总之,你若是什么时候想到什么,便告诉我,若是我拿得出,便不会吝啬。” 金口玉言,自然作数。 顾宛由衷感激道,“谢皇上。” 送走了萧清越,顾宛一个人踏着即将散去的夜色往自己的菡萏苑走,冷不丁绊倒一个什么东西,身体整个向前趔趄了下,等到顾宛回身借着月色打量之时,身体里的血液不由得凉了凉…… 74,陷害 顾宛打了个趔趄的功夫,清味已经出现在了顾宛的身后,他一直在离顾宛不远的地方暗中保护着,自然也看到了不寻常的事情,此刻也不等顾宛吩咐,便上前查探起来,随之很快立起身来,转身对顾宛道,“主子,是东离国的二王子,已经没气了……” 顾宛眸色微凉,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有人在我地盘做小动作,也真是胆子够肥,看来是最近让那些人住的太舒适了,该适当点醒点醒。你先去调查着,另外派人将这里围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不得靠近。” 清味一怔,“主子,这尸体不处理掉吗?若是明日里闹起来……” “既然有人有心要让你背这个锅,就算处理了也会被人挖出来。”顾宛冷笑了声,“更何况他大小也是个王子,这件事情也压不下来。总归我现在时间多得很,不介意同他们多过过招。” “是,属下知道了。” 第二日一大早,清宛山庄果然炸开了锅,或者,该说人心惶惶。 毕竟,原本都是来寻医问药的,现在却有人死了,还是带着浑身刀伤死的,怎么看清宛山庄都难辞其咎。 原本被分配到各苑限制了出行的众人都聚集到了正园,他们一遭就听说了消息,涉及到自身利益,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病人中唯一的女子开了口,“怎么好好的死了人呢?不是一向有传说说清宛山庄是密不透风的吗?!” 旁边花荣国的丞相是个看起来不甚精明的老头,“也许就是他们自己杀的也说不定,东离国的王子病情最重,医不好了,不如索性杀了再说是什么强盗劫匪干的,自己也脱个干净!” 女子咂了咂舌头,一脸的心有戚戚。 其余人却没有更多人接话,有的是自己心中有杆秤,而另一些,就是心怀鬼胎了。 顾宛来的不早也不晚,刚好将众人的反应看了个遍,也不拖泥带水,落了座就直奔主题道,“想必各位都知道了昨夜的事情,我们的其中一位客人被人杀害了。” 顾宛说着,目光在所有人脸上逡巡了一圈,“事情若没有发生在清宛山庄,清宛山庄还可以当作完全不知情,可是现在事关山庄的清白,在查出真相之前,各位都不得离开,还希望大家配合。” “你这不是变性扣押吗?!万一人是你们杀害的,我们岂不是自身难保?” 顾宛在说话的人身上定了定,突然笑了,“小郡主说的有道理。你的意思是我将人杀了然后将人大咧咧地摆在那里等着你们知道?!” 女子名唤华映,虽来自小国,却毕竟顶着郡主的身份,此刻虽有些怯场,仍然强自道,“谁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也许你们就是觉得这样做就会无人怀疑呢!” 顾宛脸上笑意更浓,“郡主既聪明又伶牙俐齿,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呢!不如郡主也用这伶牙俐齿同我讲一讲,郡主连续三日半夜溜进东离国二王子的房间里是做什么呢?” 华映一愣,紧接着脸涨得通红,“你胡说八道!我几时去了他的房间?!” 顾宛笑容敛了敛,“如郡主之前所说,清宛山庄密不透风可不是假事,这件事情是虚是实郡主心里心知肚明。说起这个,郡主日日与东离国王子相会,是不是也有嫌疑呢?” 华映嘴巴张了张,有些说不出话来,其身后的丫鬟微微往前了一小步,又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顾宛只做没看见。 “大家都是浸淫官场利益场多年的人,想必这件事情比我看的要通透的多。”顾宛没再继续为难华映,对着所有人道,“这件事情来的其实也很巧。刚刚解药有效果了,便有人死了,这不是太过奇怪了吗?解药的效果如何,各位亲身体验、心知肚明,我没有必要因为害怕责任而杀人。换言之,大家已经在我这里签过生死契了,死生由天,我何必大费周章要你们的命?!” 井然坐在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着,此刻却突然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阻挠解药被研制出来?” 这话一出,就像一颗定水炸弹一样,瞬间在众人心里炸开了锅。 他们的身份都不是一般人,想要他们命的人太多太多,不然他们也不会被下绝情蛊。 北狄将军李昭叹了口气,率先道,“这条命多活一天都是捡来的,庄主不必觉得过意不去。我们既来了,便是抱着搏一搏的心态的,李某人树敌不少,却知道这里面绝对不包括庄主。庄主做试药之事,是大义,李某全力支持。大家之后也多提起小心,不要让小人有可趁之机。” “李将军说的有理,只是这件事情还要有劳庄主帮忙查个明白。我们皆是外来人,有着诸多不便之处。” 顾宛点点头,“这是自然。” 众人半推半就地被吃了定心丸,陆陆续续地各自回去了。 井然的轮椅稍略落后别人一些,看着像是有话要同顾宛说。 果然,屋内人一走完,井然便直接了当地对顾宛开口道,“这件事情怕是与桃园里的那位贵客有关系,有人要害你,这才是最快的途径。毕竟,那才是最高的权利至尊……” 75,再现杀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没人想到,东离国王子才没了两天,便再次有人出了事。 华映郡主失踪了,不过从其屋中的状况来看,多半也已经遭到了毒手。 这事情一出,与之前只死一人的性质不同,众人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而让众人更加难以理解的是,顾宛开始拒绝他们的求见,甚至安排了人守在各苑门口,不准众人随意进出,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被软禁了。 这无疑是让人诟病的做法,若非没有逃出去的办法,他们一定不会与顾宛善罢甘休。 也因为被软禁着,所以也无人知道,此时他们心中质疑了千百遍的女子正在面对更大的责难。 上位的女子浅笑嫣然,不久前还与顾宛姐妹相称,此时却坐在上位,口中的话字字诛心,“本宫久居宫中,估计也是见得腌臜事情太少了,也万万没有想到昔日善良的你变成了如今这般令人心寒的模样。你可知道拿人炼药事小,草菅人命却是大?” 话语中明着像是惋惜,却将顾宛置于一个最危险的境地。 果然混迹过宫廷的人都要比别人多披一层狐狸皮。 顾宛抿了抿唇,低垂着的眼中平静而了然:总算是找到了出手的人,虽然难得罪了些,也好过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 而顾宛的沉默在别人眼中就等同于默认了,坐在顾天骄身边的萧清越脸色由开始的凝重变为微微的怒火,“顾宛,天骄说的可是真的?!” 顾宛这才抬头,静静看着萧清越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的故事很动听。” 萧清越眉头松了松,在他心里,也是不愿意相信顾宛是这种人的。 “皇上,就算你疼惜姐姐,也要顾虑大齐的江山才是。”旁边的顾天骄一脸忧虑地劝导道,“姐姐若是寻的普通人来试药也就算了,偏偏寻的都是些身份不凡之人,虽然是小国,但也身份尊贵。一旦他们的性命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大齐失去了各小国的拥戴和支持。臣妾只怕……江山不稳啊!” 顾宛心中冷笑一声:这是将她说成为祸天下的妖女了?!也真是抬举她! 萧清越眸色闪了闪,问顾宛道,“你解此蛊归根结底是为了萧琅渐对不对?” “是。但也不尽然。”顾宛回答得很镇定,“琅哥哥选择离开,必定是有更好的法子解蛊,我不过是防范于未然。请皇上试想一下,若是此药试成功了,将会有多大的效应?从这次试药也可以看出来,各国被此蛊祸害的人不占少数,而且皆是身份不凡之人,正因为他们身份敏感,才会被下蛊。再试想一下,若是掌握了此蛊的解药,以后大齐会掌握多少条资源,会得到多少国家的支持?!所以,顾宛觉得皇后娘娘此言有误,这件事情若是做好了,对大齐只会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顾天骄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再次抬眸之时已经是温和之色,“可是如今不是试药的问题,而是你草菅人民、暗害他人的事情,这件事,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犯法的。” 顾宛点点头,“皇后娘娘说的不错,目前看来似乎所有证据都指向我草菅人命,只是,顾宛也同样说过了,顾宛没有做过那些事。” 顾天骄脸色这才变了变,“你是说平阳是在说谎吗?” 顾宛摇摇头,“皇后娘娘,你从一开始便说平阳目睹了我的人杀害华映郡主的事情,这件事情顾宛实在是有口难辩,娘娘空口无凭也难以让顾宛服气,不如请来平阳公主,让我们亲自对峙一下如何?” 76,长公主 顾天骄看了顾宛一眼,凝眉道,“平阳还是个小娃娃,怎么会骗人?” 顾宛毫不示弱地与顾天骄对视,笑了笑道,“公主身份尊贵,顾宛自然是不敢随意攀罪的,只是顾宛想听听整个事情的原委,总好过莫名其妙地就被定了如此大罪不是?” 萧清越淡淡看了眼顾天骄,一闪而过的嘲讽之色消失在眼底,淡淡道,“让人去将平阳带来!顾宛是定北王的未婚妻,要给她定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顾天骄后颈不由得一凉,一股莫名恐慌的情绪涌上心头,“皇上,平阳还小,将她牵扯进这种事情未免有些不合适。” 萧清越理也不理,“你已经将平阳牵扯进来了。” 顾天骄这才敛了神色,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将平阳带进来。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顾宛偏头去看,脸上划过一丝了然,果然是那日在街上遇到的小丫头。 明明是公主,却没有随同皇上皇后一起如山庄,反而半路杀出来,这小丫头怎么会简单?! 果然,那公主脸上的表情怯怯的,看到顾宛的时候也没有半分异样,仿佛是个陌生人一般,凑到萧清越跟前行了个礼方道,“父皇唤平阳有什么事情吗?” 萧清越将华阳拉到身边,指了指跪着的顾宛道,“你可见过她?” 平阳看了顾宛一眼,迷茫地转向萧清越,摇摇头道,“平阳没见过。” “那你怎么跟你母后说看到了山庄里有人杀人呢?” 平阳愣了愣,明显还是有点害怕之色,“平阳说的是一个男的,长得高高大大,方脸的。平阳亲眼看到他将一个姐姐杀了之后拖走了……平阳一直躲在草丛里,不敢出来,后来才被母后身边的宫女姐姐找到……” 高大,方脸,顾宛嘴角动了动,没有开口。 “顾宛,你身边可有这样的人?” 顾宛点了点头,“说起来,我身边确实有这样的护卫,而且只服从我一个人的命令。” 顾天骄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这就难怪了,你的属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混了进来也未可知,你实在应该警醒着些。” 顾宛依旧面带笑意,对于顾天骄的含沙射影丝毫不买账,“皇后娘娘多虑了,我身边的人没有什么别有用心之人。” 似乎料到顾宛一定会维护属下一般,顾天骄嘴唇微张,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既然不是别有用心,那就是你的命令?!那你也实在太任性了,就算那华映郡主反驳了你几句,有几句口角,你也不该生了杀心啊!以前的性子,怎么一直都不知道变一变……” 萧清越的目光变得幽深,顾天骄这话提醒了他,曾经的顾宛也是嫉恶如仇的,因为维护同族而将伤害其同族的一名女子重伤过。 昔日里他觉得这是敢爱敢恨,也欣赏这种护短,可是如今牵扯上国家的利益,他自然不能一味放任。 “顾宛,你还有何话说?” 顾宛点点头,看了看平阳,对着萧清越道,“自然是有的。虽然我相信我的人没有纰漏,但毕竟人心难测,他们若真做了错事,也不该掩埋,我也应该负责任。公主说目睹了全过程,又一口咬定是山庄内的人做的,而且连方脸的细节都知道,想必一定能认出凶手的模样了?” 平阳怯怯点了点头。 “这样最好不过。”顾宛笑了笑,“我的手下里面方脸且高大的人不少,不如请公主辨认一下是何人,也好让我自行清理门户,再来请罪不迟。” 平阳脸色白了白,“当时夜色比较浓,我也看的不是很真切……” 顾宛微微讶异,“公主方才不是连脸型都看得一清二楚?若是这种程度,你又看了那么许久,应该认得出来才是。” 平阳咬了咬唇,突然开始哭起来,珠子般的泪珠往下滚落,“我没有说谎,我当时太害怕了,记不得了……” 顾天骄心疼地将平阳搂入怀里,轻声安慰着,却不知话是说给谁听,“既然想不起就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怜的孩子,一定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皇上,你看这……” 萧清越回头,只一眼,顾天骄后面的话便悉数噎回了肚子里,那目光中的冷漠可见一斑,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你平日里便是这样教导孩子的?” 语气很淡,顾天骄心却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皇上,臣妾……” 萧清越继续道,“你将孩子教的这般懦弱,遇事就哭,一点担当都没有。就算是女孩子,身为朕的长女也不该如此无用。难道朕每日里教她骑马射箭就是为了得到这样的结果?!” 顾天骄第一次见萧清越发这么大的脾气,昔日里萧清越最疼爱的就是平阳,如萧清越所说,亲自教学骑马射箭,这不是任意一个皇女都有的殊荣。 可是如今,为了一个顾宛,萧清越居然真的发了怒。 一丝在心底埋藏了多年的恨意慢慢地膨胀成型,渐渐涌了上来,顾天骄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治罪。” “朕治你的罪做什么?!”萧清越冷笑一声,“你的母后当得很合格,就是合格过头了。平阳?” 平阳此时也收住了泪,眉眼里此时却是真切的害怕,“父皇……” 萧清越却没有如同往日一样因为怜惜爱护而动摇,只淡淡道,“随顾宛去认人。” 平阳哪里还敢反驳,只得糯糯地应了。 顾宛起身,先行转身,平阳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一出屋子,便听得身后一声娇斥,“你给我站住!” 顾宛停住脚步,“公主是在叫我?!” 平阳面颊上泪痕还未干,颇有些愤恨地对着顾宛道,“你到底对我父皇使了什么狐媚子的**术?!让他只听你的,不信我的?!” “狐媚子什么的,这都是你母后教你的话?”顾宛微微皱了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话,身为长公主,这话可不符合你的身份。” “我说什么话还用不着你来教!……” 77,皇后娘娘 “本公主说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平阳有些气恼,发火的时候半点公主的气度也无,一双眼睛只恨恨地盯着顾宛,像是要冒出火来。 顾宛皱了皱眉,还未曾反应,平阳已经突然冲过来,作势要给给顾宛一巴掌,顾宛反手擒住平阳的手,这次却是真的变了脸色,“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平阳又急又怒,“怎么,本公主连打一个贱民的资格都没有了?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无视本公主!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我父皇用来牵制萧琅渐的工具而已,我为何不能打你?!” 顾宛眸色一缩,冷笑一声,“真是感谢长公主提醒我,可是就算是我这样的工具也懂得,就算要教训人也该让人抓不着把柄。我若是一会儿肿着脸回去,怕是不用公主指认证人什么的,皇上也不会听了?” 平阳手软了下来,面上带了些迟疑之色,又道,“本公主现在不想指认什么凶手!” 顾宛轻飘飘看了平阳一眼,突然开口道,“若我是你,就随意指一个,回头再向你的父皇请罪。这本来就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没必要牵扯进来。” 平阳一愣,“你懂得什么?!你……”一惊之后又很快开口,“你都知道了?!” 顾宛笑道,“顾宛虽然记性不大好,却还是记得几天前在抚远曾打过交道,若非心虚,你为何不说早就见过我?” 平阳咬着嘴唇不说话。 “一个人顺着你不一定就是真的为你好,真正为你好的人会带你走正路。”顾宛道,“若是你及时承认错误,会取得你父皇的原谅,有些事情,本来就不该由你来负责。” 平阳愣了愣,露出复杂之色,嘴角动了动,又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她想问顾宛为何会对她说这些,因为在她母后口中,顾宛分明就是一个迷惑父皇的人,却又为何会对她说这番话? 在她心里,母后是最疼她的,事事都由着她,宠着她,就连胞弟都不及她受宠爱,又怎么会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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