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起云涌 (13)
看了一眼红袖肘间缠着的一块纱布,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个伤员,不要在这里忙了才是真事,我与碧云来就好了。” 红袖忙摆手道,“奴婢没关系的,不过是昨日跟着徐首领出城的时候不留神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 顾宛有些无奈,“那你也不能在这里,伤口碰了水发了炎还不是要让我操心。你去看一下昨天受伤的人,然后回来告诉我有多少人,伤势如何。” 红袖犹豫了下,碧云已经道,“你拖着个手在这里待着也不方便,我看你就跟着梨皎一起去查看一下那些伤员!到时候也好让小姐知道该怎么采办药材。” 红袖这才只好应了,转身去了众人住的院子。 昨日受伤的人不少,尤其是被留在客栈里的那些事先昏迷了的人都被火炮袭击,伤的不轻,听说连钟叔都未尝幸免。 只是昨日萧琅渐不让她操心这件事,硬是将她推到房间里去睡了。 “小姐,我去捡些柴火,你稍稍在这里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顾宛低头去看灶里的火,随口应道,“去!” 一个人烧了一会火,却见火势越来越小,顾宛用一根棍子将塞得太多的柴火勾的空开了些,火才渐渐大起来。 身后响起脚步声,顾宛以为是碧云,忙道,“把柴火放到后面就好了。” 却不见有人回应,抬头只见萧琅渐满目温和地看着自己,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顾宛下意识摸摸脸,“你怎么来了?事情谈完了?” 萧琅渐挨着顾宛在一方不大的长凳上坐下,看着灶里面跳动的火苗,眉目有些不太清晰,“已经谈完了,钟叔约莫中午时分就会被接到这里了,客栈没了,他们没有地方去。” 顾宛点点头,“这样再好不过。幸好云寒暮的火炮威力还有待提高,伤亡不算太大。” “我将冷繁声叫来了,你不用太忙,让他去给那些受伤的人疗伤就好。” 顾宛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当真?师父当真来了?” 萧琅渐微微点头笑开,似是无意间谈起般开口道,“,今早有人从阳城过来,说是已经萧清朗已经不见了。” 顾宛不甚在意,忙着去探锅里饭的生熟程度,淡淡道,“没了就没了,算他命大,连骨头都没有,该不是被狼叼去了。” 萧琅渐嘴角动了动,却听得顾宛“啊”地叫了一声,忙上前一把夺过顾宛的手查看,只见食指指腹微微泛红,明显是烫伤,不由得虎起了脸,“这些事情交给碧云他们去做就可以了,你不许再动手了。” 顾宛撇撇嘴,后退一步,碧云已经急急匆匆地赶回来,见两人在这里微微一愣,又见顾宛的手被萧琅渐抓在手里,脸不由得红了,忙一边忙活一边掩饰般地道,“两位主子还是快出去!奴婢一个人一会儿就能将饭做好了。” 顾宛闹了个大红脸,本来想着来帮忙的,却伤了手,转身扭扭捏捏地出去了,萧琅渐跟在后面也做没事人儿一般出去了。 两人转过凉亭,却见到迎面有人静立着不动,笑看着两人,正是昨夜那位中年男子,身后照常跟着不声不响的徐虎。 “好巧。”顾宛率先开口,“昨日还没有谢过先生的救命之恩。” 虽然萧琅渐没有同她说过昨夜那些青衣人的来历,但是江湖上青云杀的名头她却是听过的,面前这位,虽然没有杀气,却有一股首领风范,该是昨夜那些青衣人的头头才是。 中年男子温和笑着,摇摇头,“不巧,我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两位的。” 顾宛不由得疑惑,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中年男子却在顾宛面前突然跪了下去,态度恭敬,“昨夜榀贺来得不够及时,累得少主受了伤,还请少主责罚。” 不禁榀贺跪下了,他身后的徐虎也跟着跪下了。 顾宛有些蒙了,看了看榀贺,又看看徐虎,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少主?你们是在喊我吗?” 榀贺低着头态度依然恭敬道,“是的,你是我们的少主。” 顾宛不由得有些好笑,“你们怕是认错人了!我的父亲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养不来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青云杀,你未免太抬举我了。” 榀贺依旧不卑不亢道,“老奴没有认错,老奴说的主人也不是少主的父亲,而是少主的祖父的祖父的父亲。” 榀贺一堆什么祖父的祖父的父亲,让顾宛有些晕,不知所措地看向萧琅渐,只见萧琅渐微微笑着点头道,“他说的怕是顾长明老先生。” 顾长明?! 顾宛对这个名字是有着印象的,西顾府先祖名叫顾长风,而传说中与顾长风关系不睦而从顾家一族脱离出来成立东顾一支的人就是顾宛的这位先祖——顾长明。 据说顾长风骁勇善战、文武双全,受到开国皇帝的赏识,凭着打胜仗一路高升,晚年才在抚远安定下来,这件事情是抚远的佳话,已经流传了许久。 即使西顾府已经不再如同当年那般昌盛了,在抚远还是有着让人难以忽略的地位。 可是,对于这位自己的先祖顾长明,顾宛除了知道他与自己的兄长顾长风关系不好之外,别的事情知道的少之又少。 “这……”这也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面前的人告诉自己,他们是顾长风的人,顾宛可能还会相信一点,毕竟那位的名声那么大,暗地里经营着一个几百年屹立不倒的杀手组织也就算了。 可是榀贺的态度明显是承认了萧琅渐的话,莫不是自己的先祖倒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老奴家中每一代都是东顾一支的家仆,不过到了后面东顾一家能够挑大头的人越来越少,老奴的曾祖父一直在东顾一支中挑选能够委以大任的人可以将青云杀的主导权重新交回他手中。所幸,今日终于找到了。”榀贺说着,一直平稳没什么波澜的声音突然多了些难掩的激动。 “所以,”顾宛接受了这个事实,沉吟着道,“你们世世代代都在守着东顾?” “是的。” 顾宛终于了然了,她以前就一直觉得奇怪,这么一个以贵族自居又自命清高的家族怎么能够一直存在这么久,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你们先起来。”顾宛看和榀贺和徐虎还跪着忍不住开口道,“有什么话我们先理清楚。” 榀贺被徐虎搀扶着起来,顾宛看着徐虎严肃的脸,有些恍然,“所以说,徐虎就是你派来我身边的?” “是。”榀贺说着有些愧疚般开口,“说来惭愧,徐虎之前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并不相信一个女子能做什么,昨日里险些害得少主丧了命。” “无妨。”顾宛摇摇头笑道,“何况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获得这个殊荣。东顾一支才人辈出,不过是太过低调罢了。” 榀贺再次低头,“少主过谦了,老奴识人无数,人是龙是凤一看便知。少主与世子爷都是人中龙凤。” 一句“人中龙凤”让顾宛忍不住看了萧琅渐一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情?” “也是昨天方才知道的。祖父以前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提过这位默默无闻的顾长明老先生,说他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说他是少有的活的明白的人。” 顾宛来了一丝兴趣,毕竟以前她一直觉得这位定了一系列离谱家规的先祖一定是位老顽固,暗地里经营青云杀的事情已让她大为改观,此时更加想要知道事情的究竟。 “既然他这么厉害,这么受人崇敬,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事情?”顾宛问的很直接,问完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榀贺一点,怕惹恼了这位对顾长明敬重的忠仆。 谁知道榀贺脸色平淡,只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少主疑惑也是有的,这一切皆是老主人从来都不是以顾长明的身份行事的缘故。” “不是以顾长明的身份?!” 萧琅渐抿嘴笑笑,“宛宛可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战王府的由来?” 顾宛点头,“我自然记得。” “历代萧王基本上都是战功赫赫,我祖父是一个,我祖父的曾祖父也是一个,后者有过一个师父,名号是明镜公子,也就是他方才说过的……顾长明。” 73,前世今生 在泽郡待了两天,就有西戎皇帝派来的使臣前来众人下榻的地方来请萧琅渐进都城了。 宛泱阁的人回到了自己的据点,青云杀的人除了榀贺以及徐虎之外也都一样,所以别院的人倒是一下子少了不少。 青云杀的人正式被顾宛接手后,跟顾宛没有接手没什么俩样,她不过是当个甩手掌柜,万事都有榀贺撑着,她也乐得清闲,每日里养养伤,在院子里到处找点事情忙也就无事可做了。 萧琅渐却很忙,从来到泽郡,就一直不停地在忙,顾宛瞧着心疼,又帮不上别的忙,只好每日里用膳时分实打实地在小厨房里弄些可口的小东西给萧琅渐预备着。 天气冷了起来,尤其是西戎的地界,又冷又干,比之北漠有过之而无不及,顾宛又忙活着要购置布料以裁新衣。 看着自家小姐半刻中也闲不下来的样子,碧云只好跟着一起忙。 “小姐,这个布料你不是收起来用来给世子爷做披风的吗?怎么又拿出来了?” 顾宛正在走神,反应过来般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布料,倒是一愣,拍拍自己的脑袋道,“瞧我这记性,什么也记不住,还老让你提醒我。” 碧云抿了抿唇,犹豫般地开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奴婢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奴婢总觉得小姐有些不对劲?” “哪有什么不对劲!不过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些想家了而已,你不要瞎操心。”顾宛浅浅笑开,将手中的布料又重新放回去。 “小姐,世子爷来了!” 红袖欢喜的声音传来,顾宛急急回头,果然见萧琅渐从外面大步走进来,顾宛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只眉头还是紧皱着的,“那使臣怎么说?” 萧琅渐笑得温柔,揉揉顾宛的眉心,将那一丝褶皱抚平,淡淡道,“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老匹夫,想要借着进城之便拿些好处,却不知道我生平最讨厌这些东西,将人打了一顿板子赶回去了。” “你……!”顾宛不由得目瞪口呆。 萧琅渐“噗嗤”笑出来,点点顾宛的鼻子,“骗你的。你不是说过,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他想拿好处是真,我也有条件,大概还能在这里待几天,足够我打点好一切了。” 顾宛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怕你的性子吃不得亏。不过也不能让他太贪心,这种一上来就要好处的人多半胃口也不小,你要小心应付。” 萧琅渐点点头,“我明白。”眼睛在旁边两个丫鬟身上溜了一圈,两人立刻知趣地离开了。 萧琅渐这才把头靠在顾宛的肩膀上,撒娇般开口道,“今天又是什么好吃的?我可早就饿了。” “是藕荷肉粥和凉拌笋尖,饿了的话就快去洗手,我将这里收了就过去。” “这些是什么?”萧琅渐随手摸起一块料子在手里,开口问道。 顾宛从萧琅渐手中将布料抽出来整齐地卷做一团,一边放回了身后的柜子里,一边开口道,“这是我存的过冬的布料,这是要给你做大氅的,不过少些毛皮,不太暖和,到时候塞些絮子可能会好一点。还有心肝和宝贝的,我也准备了一套……” 听到前面萧琅渐还一脸幸福,听到最后一句黑了黑脸,“它们还用得着穿衣服?” 顾宛正色道,“当然了,这是我答应了它们的,之前在客栈的时候它们两个被落下了,受了不少的惊吓,现在看到我还生气呢,做了也好哄哄。” 萧琅渐不吭气,顾宛已经放好东西,一把挽住了萧琅渐的胳膊,望花厅的方向走去,“先去吃东西!刚好我也有点事情想要问你。” 萧琅渐随口道,“什么事?” “这几天你忙,我都来不及问你,云寒暮如今怎么处理的?” 萧琅渐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顾宛等了一会儿见萧琅渐没有说话,疑惑地抬眼,却见萧琅渐正心无旁骛地看着前方,好像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般。 “琅哥哥?” “嗯?” 顾宛忍不住噘起了嘴,“我在问你话。” 萧琅渐却突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有做,这饭我先不吃了,你自己先吃了!” 顾宛神色一暗,到底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只牵住萧琅渐的袖子,有些无奈,“怎么才回来又要出去?” 萧琅渐拍拍顾宛的手,“你先吃,不用等我,吃完了让红袖带着你走走消消食,以免睡不好。” 顾宛嘴角动了动,眼睁睁地看着萧琅渐大步来又大步离开了。 那边碧云等了许久也不见顾宛二人来吃饭,心中奇怪,倒转回去看,却见自家小姐一个人站在长廊上,呆呆地望着垂花门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步走过去,碧云有些疑惑,“世子爷呢?” 顾宛回过神来,轻声回答道,“去忙了。” 碧云忍不住又嘟囔了声,“怎么又去忙了!小姐一天都见不到世子爷几面,这个西戎的皇帝真是烦人!” 顾宛不语,缓缓转身,语气淡淡,“算了,我们先吃!” 碧云只好跟在顾宛身后,回到花厅,伺候着顾宛吃饭,又在园中散了会儿步,然后就伺候着顾宛就寝。 期间倒没有出什么别的事情,就是顾宛太过平淡的反应反而让碧云有些担心,在顾宛再三要求下才到另一边房间睡了。 夜半时分,一个身影才带着寒气回来。 顾宛躺在床上,很轻易地就醒了,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门上一个高大的剪影,手维持着抬起的姿势,却没有立即进来。 刻意压低的哈气声传来,顾宛动也不动地看着那个身影在门口哈了好久的气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先是看到了桌上还摆着用小炉子煨着的粥和小菜,萧琅渐的身影顿了顿。 摸黑在座位上坐下,萧琅渐小口地啜了几口粥,控制着声音吃了几片笋子和点心,然后才净了手往床边走来,待到掀开纱幔,看到一双晶亮的眸子的时候,身形才突地顿住,“你还没睡?” “在等你。”顾宛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看着萧琅渐一字一句道。 萧琅渐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目光也变得柔和,“你要好好休息,不然该长不高了。” 顾宛噘噘嘴,“你还不是一样。而且我最近本来就不是长高的时候。” “嗯?”萧琅渐疑惑的尾音还没有停,人就被一股力量揪住领口带了下去。 天地旋转,待到反应过来,萧琅渐才忍不住一惊,忙撑着身体想立起来,“可有压疼你?” 触目却是顾宛狡黠的眉眼,不由得一怔,“宛宛,你……” 说着话,脸却开始发烫了,若不是夜色掩饰的好,怕是萧琅渐就要无地自容了。 倒不是他多想,只是胸口处紧紧与他贴着的柔软感觉太过**,他怕自己伤了身下不知好歹的人儿,又想与她贴的更近一点,最后便成了半撑着的僵硬姿势。 顾宛无视额头两边撑着的胳膊,看着萧琅渐不知该往哪里放的眼睛,语气娇软,“最近我觉得自己有点奇怪,胸口尤其涨得厉害,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萧琅渐只觉得口干舌燥,稳着声音强笑道,“明日叫冷繁声来给你看一下就知道了,我还有……” 顾宛冷不丁戳了一下本就撑的不稳的手臂,萧琅渐一个俯身,与顾宛的身体贴的更近,却也更僵硬,语气里带了些哭音,“宛宛……你……” 顾宛猛地翻身,将萧琅渐压在身下,抽掉萧琅渐的腰带,两只眼睛灼灼地看着萧琅渐,恶狠狠的目光让萧琅渐忍不住心神一紧,手不自觉要环上顾宛的腰,下一刻却被顾宛眼疾手快地拿着腰带抽了一下。 萧琅渐更加哭笑不得,“宛宛?” “今天你就给我说清楚,第一天还是好好的,后面那里不对劲了,你就对本姑娘爱搭不理了!”顾宛像一只炸毛的猫,手中气势汹汹地举着之前从萧琅渐腰间取下来的腰带,甩着点在萧琅渐的鼻尖,“你要是不回答我,今天就别想睡觉!” “我没有对你爱搭不理……嘶!” 顾宛收回手里的腰带,一派得意洋洋的表情,“你还想要骗我?你明明就是心里有事,却不同我说,只知道躲着我,难不成你躲着我事情就能解决了不成?!” 萧琅渐目光游移,“现在很晚了……” “不要转移话题!”顾宛突地附身,凑近萧琅渐的脸,一脸探究的表情,“莫不是你也学着那些男人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女子,对我厌烦了不成?!” 萧琅渐更加哭笑不得,“你这小脑袋瓜一天都在想什么,除了你,我哪里还看得上别人?”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躲着我?” 萧琅渐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闪烁,“你不是一样有事情不跟我说?” “我什么事情不同你说了?” “你知道萧清朗是我让人送回去的?” 顾宛一愣,“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顾宛确实知情,萧琅渐吩咐丙三去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刚巧让她看到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要放过他?他伤害了你,不该就这么放过。”萧琅渐有些紧张地看着顾宛,问道。 “其实不止这次,你对萧清朗三番四次留情我都知道。若非你总是手下留情,他也不会这么越来越有恃无恐。”顾宛有些无所谓道。 “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 “谁都有过去,我不觉得我该问。”顾宛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你在我之前认识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那与我无关,我只在乎以后的你。” 萧琅渐听完之后,神色复杂地看了顾宛一眼,良久才道,“可是我会在乎。” 顾宛微怔,“什么?” “我会在乎你的以前,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事情?同谁一起经历的?有过什么故事?一想到有些我未曾参与的片段也许会有别人的身影,我就嫉妒的发疯!” 顾宛稍愣,扫了有些纠结的萧琅渐一眼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萧琅渐闭闭眼睛,“云寒暮,他与你早就认识?!” 顾宛嘴角一撇,已经变得冰凉的弧度,“你怀疑我与他之间有什么不成?!” “有人告诉了我,你们之间的一些对话。” 顾宛心里一凉,她与云寒暮之间什么也没有,可是她没有办法趾高气扬地叫嚣回去。 她不可能告诉萧琅渐有关于云寒暮的事情,她说不出口。 难道让自己告诉他说自己与云寒暮是一同从未来的一个地方穿越过来的,自己不过是这具身体里面一个魂魄?! 不是相不相信、理不理解的问题,而是将这一切说出来的风险太大,保护自己是人的天性,若非必要,顾宛会将这件事情一直带到自己死去。 至少,此时的顾宛,不会对萧琅渐说半个字。 见顾宛冷冷地不说话,萧琅渐原本的犹豫也变成了沉默,躺在床上半晌,轻轻地立起了身。 顾宛没有拦他,而是轻轻让开,垂着脸到了床榻的一边。 萧琅渐却既没有下床,也没有动作,只是如同顾宛一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许久才轻声开口,“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有什么话你明天再同我说。” 一句话讲的如同独角戏一般,萧琅渐只能让自己快速离开这里,他等了那么久,顾宛也没有开口,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若是再不走,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质问顾宛。 没有挽留,甚至没有任何动静,萧琅渐掩上身后的房门,一阵料峭的风叫嚣着钻进萧琅渐的衣服里面,萧琅渐这才发现自己腰间空荡荡的,那里的腰带被某个他心尖的人取走了。 又站了一会儿,萧琅渐才迈开脚步,大步消失在院落里。 而屋内,一个身影失魂落魄地坐着,良久才叹息一声,翻身躺下,外间响起了一声似猫叫一样的声音。 马上要入冬了,却还是有些无家可归的野猫在外游荡。 这个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不安稳的心如同漂泊的野猫一样没有定所,又有多少人辗转难眠呢? 74,好戏开场 “你说世子爷还没有回来?!怎么会?” 昨夜萧琅渐来的时候碧云是知道的,所以她满心以为第二天就会看到两个主子如同之前一般如胶似漆,结果第二天按照顾宛的吩咐来唤萧琅渐去吃饭,却被告知萧琅渐从昨夜出去就没有再回来的消息。 “我哪里敢欺骗世子妃,世子爷确实从昨夜出去了就没有回来,昨夜刚好是我值夜,不会错的。”丙三陪着笑脸道,“……是不是世子妃世子爷闹别扭了?” 碧云抿抿唇,啐了他一口道,“别胡说八道,小姐只是让我过来叫世子爷吃早饭,若是还没回来就算了。” 丙三点点头,接着道,“不如一会儿世子爷回来我一定着人去告知姑娘,如何?” 碧云想不到别的法子,只好先如此了,向丙三道过谢之后就转身回了院子。 顾宛见碧云自己一个人进来,脸上还带着些为难之色,心里了然,在碧云开口前先淡淡道,“进来!我一个人吃也没什么。” 碧云走近饭桌,想抬手替顾宛布菜,顾宛摆摆手,“不过是些小菜点心,用不着这么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碧云将手收回来,还是忍不住道,“小姐已经好久没有同世子爷好好相处了,不如奴婢上驿馆里去寻一寻世子爷?” 顾宛轻啜着小米粥,眉也不抬,喝完了一整碗粥,才搁下碗筷微笑道,“不用了,他忙完了就会回来了。” 碧云无法,只好收拾东西下去了。 待到收完东西倒回来,只看到红袖正伺候着顾宛换衣服,却是一件青色男装,碧云不由得有些疑惑,“小姐穿这个打算是?” 红袖的表情比顾宛还要兴奋,一双眼睛亮的发光,“小姐说要带我们出去转转,碧云也赶快去换衣服,我们一起出去啊!” 碧云看顾宛的表情,果然一扫之前的暗淡,稍稍带了些神采,自然不好扫兴,也凑上去将红袖准备好的衣服拿在手中看,笑道,“这些衣服居然还留着,倒让人平白想起很多事情来。” 以前在清宛山庄的时候,顾宛常常会扮作男子到抚远城去玩儿,基本上抚远城什么地方的东西最好吃,什么地方的衣服最好看,什么地方的戏最好听,她们都一清二楚的。 如今能够再次重温,自然心里还是有些雀跃的。 顾宛扫了碧云红扑扑的脸蛋一眼,笑道,“你还不快去换衣服,在这里傻笑做什么?速度慢了的话我们可不等你了。” 碧云不好意思笑笑,忙进里间换衣服去了。 出来只见顾宛两人都收拾停当了,连脸上的修饰都做好了。 顾宛匆匆朝碧云的脸上和喉间抹了一把,以示准备工作完毕,自己从妆台的暗格里取出一把折扇,拿在手中,主仆三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刚走到前门,就碰上从另一边走过来的榀贺,衣服老神在在的模样,倒是悠闲得紧,看见几人的装扮也不见丝毫惊讶,还笑眯眯上前行了个虚礼,“少主这是要出门?” 顾宛清咳两声,确实清脆的男子嗓音,顾宛意有所指地看看榀贺,点头道,“来这也有些时日了,却还没能好好看看泽郡的风土人情,故而……” 榀贺却如同没有看到顾宛的示意,淡淡笑道,“属下对泽郡尚算了解,不如就由属下带着少主在城中逛上一逛?” 顾宛脸色黑了黑,她可不想带着一个中年大叔在大街上转悠,“本公子能保护好自己。” “少主当然可以,只是属下也想在城中转转,重温一下以前的时光。” 额头青筋跳了跳,顾宛忍不住道,“我怎么不知道青云杀在西戎还有据点?!” 榀贺不紧不慢抚了一把自己的青胡子,笑眯眯道,“属下正想告诉少主,青云杀打算转而在西戎做刀上生意,已经考察过许久了。” 顾宛终于破功,转头就走,“那你随意!” 于是三个青涩的小公子同一个中年大叔的组合就出现在了大街上,怎么看都带有一点管家带着不通人事的小公子出门见世面的感觉。 不管顾宛走多块,榀贺始终在离她不到3步的地方慢条斯理地走着。 所以走了一段路,顾宛就开始决定忽略他了,反正甩不掉,索性就由他去! 榀贺却慢悠悠踱到了顾宛的旁边,似不经意般开口道,“昨夜属下半夜起来夜观天象,不凑巧在少主门口看到一个黑影,黑黢黢的看不分明,站了却近有一个时辰。少主可有看到?” 顾宛眸色一暗,一个眼风扫过去,语气淡淡,“夜观天象观到我的院子你也真是尽职尽责,下次可要留点神,我院子里面捕耗子的夹子可下了不少,要是哪天扎到脚了未免得不偿失。” 榀贺好脾气一笑,点点头道,“谢少主关心,属下一定会小心谨慎。” 顾宛抿唇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却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是少主想知道驿馆在哪里的话我可以带少主去。” 顾宛脸色黑了黑,面皮子紧了紧,“带路!” 榀贺浅浅一笑,转身朝着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顾宛忙跟上去。 榀贺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般地开口,“其实少主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不过身为青云杀的主子这般感性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宛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我从来也没有自己要抢着当这个少主,是你自己要找上我的。” 榀贺脚步一顿,又接着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故意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什么世子的,少主未免太拿他当回事了。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少主巴巴地找去,未免有些落面子。” “我只是去瞧瞧他在做什么,你未免想的太多了。” 榀贺温和笑笑,“当然,少主做自己的就好。” 几人到了驿馆,打听了一番,却听说萧琅渐根本没有来过驿馆,扑了个空。 无功而返,榀贺瞧着一边走着一边有些出神的顾宛,建议道,“怎么也出来了这一趟,我带你在城中逛一逛,也不算白出来一趟,怎么样?” 顾宛随意点点头,既然找不到人,自然是不巧的缘故,萧琅渐回去了也不一定,有什么事情晚上再同他讲也是一样。 红袖和碧云对视一眼,眼中又是担忧又是欢喜。 西戎毕竟比不得大齐,泽郡也比不得抚远,街上略显冷清。 倒也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不过顾宛都不是很感兴趣,只有碧云和红袖眼睛都不眨地东看西看,对新鲜事物都好奇得紧。 顾宛无奈笑笑,每天闷在院子里,这两个怕是早就憋不住了,以前在清宛山庄,她就从来不拘着她们,这么久没有好好地玩一玩儿,这么激动也是情之所至。 “少主肚子有些饿了?这家皖苏斋虽比不得一品香,东西倒也还可口,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再回去?” 顾宛抬头瞧了一眼,只见一家客栈在眼前,精致朴素的气息扑面而来,无端让人觉得舒服,也就顺从感觉,点点头道,“那就吃些东西再逛罢!” 红袖欢呼起来,碧云也抿唇而笑,两人走到前面去找位置去了,一边走一边在路上讨论着晚上要给梨皎带好吃的的事情,叽叽喳喳的倒也有生机。 顾宛和榀贺跟在后面,缓缓踏进皖苏斋,进了一方雅间,几人坐下点了些菜,就开始等待。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顾宛却突然察觉到两道难以忽视的视线一直看着自己,待自己寻找的时候,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想着有可能是保护自己的暗卫,顾宛也就没有去在意。 “小姐,你这就吃饱了吗?”红袖看着没有动几筷子的顾宛,忍不住问道。 顾宛笑笑,“最近有些没胃口,你们不用管我,自己吃就好了。” 榀贺看了顾宛一眼,建议道,“要不属下让店小二上一点爽口的东西让少主吃?” 顾宛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不用了,我吃不下了。” 雅间用来阻隔视线的珠帘被打开,店小二陪着笑脸进来,端着一道菜肴,往桌上一搁,笑着道,“这是掌柜的让小的给几位送来的,请几位慢用。” 顾宛看过去,不是什么豪华奢侈的菜,不过是一道普普通通的什锦蔬菜,里面还掺了一些水果,红红绿绿的,看起来却很可口。 说是上给几人的,盘子里却只有一根瓷匙,榀贺明知故问地拉住店小二问道,“你只给一根匙子让我们几人怎么吃?” 店小二温和笑笑,回道,“这个,一根匙子只配一道菜,小的也没有办法,还请几位慢用,有什么事情就叫我。”然后就退了下去。 碧云和红袖正疑惑地看看彼此,红袖对肉之外的菜都不是很有兴趣,倒也不在乎添了什么菜,只是有些奇怪道,“这个酒楼还真是特别,居然还给人送菜。” 碧云点点她的脑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老老实实吃饭。 榀贺瞧着顾宛静坐不动,笑着道,“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儿了,你还不动手?” 顾宛白了他一眼,将菜端到自己面前,将瓷匙拿起,光滑的手感,映照出顾宛微红的一张脸。 从盘子里舀起一口红茄喂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让顾宛不由得勾勾嘴角。 因着之前已经用了些东西,故吃不太多,虽还是多吃了几口,最终还是搁下了。 堪堪吃完,之前出现过的店小二又上来了,依旧是之前笑眯眯的眉眼,“几位吃完了的话,能不能移步一下?” 顾宛轻蹙蹙眉,“为何?” “一会儿皖苏斋有一场名角儿的戏要上演,已经有人给你们准备好了位子,邀你们过去看戏。这戏在后台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几位还请移步!” 几人对视一眼,顾宛想起之前的什锦拼盘,眉心松了松,跟上了店小二的步子。 新的位子果然视野很好,顾宛可以看到下方酒楼的正厅中央搭起的一个简易台子,已经有换好戏服的人在那里等待。 不知一会儿要唱的是什么戏,却有一个穿着将军戏服的净角儿传得板板正正的,在那里连唱腔,无端有些眼熟,旁边还有一个娇俏的旦角儿。 “多半又是什么出征的军士和小娘子的戏,有什么好瞧的,少主,不若咱们现在就回去!”榀贺扫了那边一眼,眉心不可察觉地一皱,眼中闪了闪,转头看着顾宛道。 顾宛正看着那净角儿出神,摇摇头道,“我想看看这出戏,军士和小娘子的戏不少,当到将军的却少。再说了,左右有人挑了这么好的位置邀我看这场戏,我若是不看,岂不是对不起他的一番好意?!” 最后“一番好意”四个字,说的一字一顿,榀贺稍愣,了然地叹息一声,“既然少主执意如此,我便不拦了。” 戏要开始时,之前的店小二又出现在几人面前,将几人两边的用来阻隔视线的木门全部关上了,只露出前方可以正好看到台上的地方,若想从别处看到这里,只有在戏台的方向才能看得到。 顾宛无视店小二的动作,只专心地看着台上。 一阵咿咿呀呀紧锣密鼓的戏腔响起,一场众人从未看过的话本子上没有的戏就这样开场。 前半截故事确实平平淡淡,就是描写一个将士出征,然后历经千辛万苦、受过无数次伤,最后侥幸从敌人手中逃脱,然后回到自己的故土,被封为了将军的桥段。 之后的故事走向,就从台上女子唤得那一句“世子爷”开始偏移走向,楼下总算看出点门道的人哄笑出声,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顾宛面色平静,手中的折扇却被抓得越来越紧,指节微微发白,仿佛要将扇子刻进手里一般。 西戎与大齐目前虽处于和平状态,可是明显谁都没有真的把这个和平当回事。 所以戏中的调侃气息甚浓,顾宛心里也很理解,甚至如果是她从一个旁观者来看,也觉得无可厚非。 可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人身上,和自己在乎的身上,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75,药性很强 咿咿呀呀的唱词还没有停止,顾宛的表情由开始的愤怒变得平静,最后变成了沉如深海的淡漠。 戏曲终了,一切归于平静,碧云和红袖早就吓得不太敢说话了,只有榀贺扫了一眼顾宛,笑着开口道,“这戏曲还挺有意思,我倒是从未听过。” 顾宛垂下眼睑,端起桌上的茶杯,小抿了一口,淡淡道,“人在失意中活久了就喜欢给自己找安慰,从戏曲中就可见一斑了。” 榀贺点头微笑,“少主说的有道理。” 隔壁雅间一声清脆的茶杯摔落的声音响起,顾宛微蹙鼻尖,已经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缓缓开口,“世子爷莫不是不喜欢这出戏?不然怎么连杯子都摔落了?!” 碧云和红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得看向两边用来阻隔的木门,事情不会跟她们想的一样把? 正提心吊胆着,一个她们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声音响起,“这出戏很不错,就是挑的旦角儿,丑了些。” “是吗?”拖长了的尾音。 “自然。”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看来我与世子爷英雄所见略同哪!来人,去将那个旦角儿拖出去杀了,把正主儿请过来!” 话音刚落,双方雅间之间的木门已经尽数打开,顾宛几人看过去,榀贺已经身形迅速地将刀架在了开门的店小二脖颈上,笑容和善,“小兄弟老老实实跑堂就好,何苦要掺和进这些打打杀杀里面。” 那店小二不慌不忙,轻轻将榀贺的刀隔开,倒是一派闲适,“不过都是忠人之事罢了,先生又何必大动肝火?” 榀贺笑着看他一眼,退后一步,站到一边,对方也如法炮制,两人各据半方,看似随意,却都是在突发时刻你能最快制住对方的角度。 顾宛此时正仔细看着另一个雅间的情况,神色不明。 雅间里面人不少,坐了好几张桌子,估计是西戎的大小官员,觥筹交错,莺环燕绕,比这边的情景不知道奢靡了多少。 木门突然打开,里面的人或看好戏或略带疑惑得都朝这边看过来。 一人忍不住疑惑道,“不是说要将正主请过来,怎么倒是几个年轻的小公子?” 另一个嘁了他一眼,道,“这哪里是三个小公子,你见过哪家的男儿郎长得这般水灵的?” 众人立刻恍然大悟,都拿玩味的目光放肆得看着几人。 顾宛无视那些目光,只拿眼睛看着正对自己的位置。 只见正对顾宛的位置上,萧琅渐周围围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他的身上来了,虽然没什么进一步的动作,顾宛看着胸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火气。 眼神微动,顾宛已经起身,走进隔壁的雅间,无视众人惊疑的目光,看着上位坐着的老熟人慕容无风冷冷道,“世人常道宁拆三座庙,不毁一桩婚。枭王故意让我看到这些,是打算拆婚了?” 慕容无风笑容满面地上下打量顾宛一眼,缓缓道,“清平乡君此言差矣,不过是寻常酒席罢了,哪里能上升到拆婚的地步?再说了,若是萧世子不喜,尽管推开不就好了?我又没有强人所难。” 顾宛冷哼一声,“我不管缘由为何,若是你再不让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退开我就不客气了。” 慕容无风眼睛眯起来,笑的人畜无害,“这怎么说也是我的宴席,清平乡君也不要太过放肆了才好罢!” 顾宛冷笑一声,“笑话!你的一场宴席,拘住了我的夫君,还羞辱了我,我没有砸了你这宴席已经是好的了,还好意思说我放肆?!榀贺?” 话音刚落,榀贺已经出手,以众人都没有看清楚的速度将方才还缠在萧琅渐身边的两个女子丢出了窗户,外面却没有响起惨叫声,多半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方才与榀贺对峙的店小二神色不由得变了变,很明显,榀贺与他的水平不在一个档次上,若非方才对方手下留情,此时他早没命了。 顾宛下令干净利落,里面却有人看不过眼了,一个官员忍不住开口道,“大齐的女子都如你一般粗鲁不成?亏你还有着乡君的位分,却在这种场合大呼小叫,没大没小,真是不成体统!” 顾宛一个眼风扫向看着方才说话的半百老头子,冷嗤一声,“不知在你一个小小的守城官眼中,什么是体统?!” 那人一怔,面色气的羞红,他身为泽郡的父母官,倒是第一次受到如此轻慢,“你……你真是不成体统!不成!” 顾宛连表情都欠奉,白了那人一眼,“大概就是因为你太成体统了罢!到了半百的年纪才做到这个位置,这样的奇景本乡君也是见的颇少,震惊不已啊!” 那人脸涨如血,噎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来,本来想要在宴上好好表现一下得到枭王的赏识的想法也落了空,不由得恼羞成怒,甩袖离去。 顾宛淡淡转回目光,落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萧琅渐身上,却见对方目光淡淡,正襟危坐不发一语。 略蹙了蹙眉,顾宛脚步一转,就到了萧琅渐的旁边,坐在了萧琅渐的旁边,还迁出一个颇为得体的微笑,“众位不必受我的影响,之前说的什么,现在还可以继续。”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怔愣,西戎的男尊女卑的观念更甚于大齐,他们还没有见过女子同男子坐在一起的,更遑论当着女子的面讨论正事了。 “就算清平乡君是大齐来的贵客,可是该当知道是以身为质子的萧世子的未婚妻来的,如此作为,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顾宛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道,“这次我来是你们的上宾枭王请我来的,也不是我自己想来的,如今将我叫来了,又想让我回避,哪有那么轻巧的事情?难道大齐朝的乡君在你们眼里就是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那人被噎住,皱皱眉默下不好再说话,免得落得像之前的那人一样的下场。 又见枭王可有可无的表情,也就不再开口反驳了。 只是上位的人和新来的质子之间得气氛实在太奇怪,众人不好多言,只互相说说话恭维几句,也就是了,却是不敢招惹另外两方得。 顾宛扭身轻轻扶住身边的人,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怎么样?” “我没事。”萧琅渐低眉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素手,眉心微动,语气一转,带了几分无奈,“只是好像中了些药,如今四肢无力发热难受得紧。” 顾宛皱眉,“现在我们不能离开吗?” “现在我怕是起不了身,待我缓缓回复一下再说。” “大概需要多久?”顾宛觉得跟眼前这些人相处一刻钟都是折磨。 “约莫半个时辰。” 顾宛微微吃惊,“这药效这么厉害?” “他将药下在我做的座位上,待我发现时已经坐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了。” 牵过萧琅渐的手,顾宛以手搭腕,忽快忽慢的不稳定的脉搏让顾宛心惊,“这么重的剂量?!” 萧琅渐如同触电般得收回自己的手,掩饰地转开脸,擦拭掉额头上的汗珠儿,恍惚笑道,“我没事。” 流的满头大汗,却是冰凉的温度,这明显是极度虚火的症状,顾宛当下也顾不得还有人看着,抬手去擦萧琅渐额头的汗,却感受到两股阴骘的目光投射过来。 顾宛直直地迎着那目光的方向看回去,却只触到慕容无风淡漠的眸子,“清平乡君与萧世子当真是鹣鲽情深,恩爱非常。” 顾宛淡淡笑开,那笑既轻且浅,原本妍丽娇媚的模样添了几分娴静美好,让人忍不住晃了晃神,“方才枭王准备的好戏里面不是已经唱过了?我同琅哥哥的感觉一样,戏着实不错,尤其是感情戏这一段,嗯……非常好。” 慕容无风眸子眯了眯,“戏毕竟是戏的,当不得真?而且这戏还有下半场,清平乡君没兴趣知道一下吗?” “枭王说的不错,戏毕竟是戏嘛!所以才会有些人的主观臆想在里面,类似什么大败天朝军队,活捉将领,还有一对鸳鸯天人两隔,这个写故事的人怕是癔症有些严重了,再不治有可能会出事的呢!刚好我会一些医术,枭王要不要试一试?” 慕容无风定定地看着顾宛,顾宛毫不示弱地看回去,却被身边的人扯了衣袖,“我好了,我们走?” 顾宛松了口气,看了看萧琅渐的气色,点点头,跟着萧琅渐站起身,两人预备要离开。 慕容无风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冷,“这是我的宴席,我还没有说散席,身为质子的人就这般离开不合情理?” “那要怎么才合清理?” 抢在顾宛在开口之前,萧琅渐已经抓住了顾宛的手,安抚般地拍一拍,才淡淡道,“在还没有见过你们西戎皇帝之前,质子的身份不过是空话,枭王若想发难,就挑在那之后!恕我不能奉陪,告辞。” 然后就带着顾宛转身离去。 室内只留下一干大眼瞪小眼的官员和眸色深不可测的慕容无风,噤若寒蝉。 “下官想到府衙还有事情,就先行一步离开了。” “下官也是……”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最后还坐在座位上没动的风追才气呼呼地起身,“这群人,真是势利眼,一个个的见事不好就开溜,关键时刻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他们本来就是因为我的身份才跟着我的,不然你以为他会因为我是慕容无风而跟着我不成?!” 风追恨恨道,“属下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以前他萧琅渐在大齐我们动不得他,如今他到了咱们的地盘上我们还奈何不了他不成?!” “这事得要从长计议。外面的人都被解决了?” “嗯,是属下无能,原本以为他们只有些战场上的匹夫之勇,却不想……是属下失职。”风追应者,脸上有些难堪之色,“那如今我们这个下马威失败了,怕是没有镇住这些个官员,他们若是真的半路反水……” 慕容无风眸子冷了冷,“来日方长,他们若是敢,就尽管试试。” 风追替慕容无风取了披风,给慕容无风披上,然后出了皖苏斋,临出门的时候,一个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慕容无风恍若未觉,径自离去。 而另一边,出了皖苏斋的顾宛几人一路疾行,一回到宅子里,顾宛就叫人准备凉水和毛巾,自己推着萧琅渐进了房间。 催着萧琅渐进入一个特别制作的大浴桶里面坐着,顾宛忙里忙外的招呼着人往里面倒凉水,待到一切收拾停当,才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浴桶面前,双眼炯炯地看着萧琅渐。 萧琅渐被看得有些难堪,将目光转开道,“宛宛,我直接在外面的池子里泡一泡也就是了。” “那湖水太脏,你不会下去的。”顾宛一本正经道,“你若是找别人解决去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自己多个姐姐妹妹什么的。” 萧琅渐眼睛里面全是笑意,藏都藏不住,“今日里都知道我有个脾气了不得的内人了,谁还敢来招惹我?” 顾宛鼻子哼哼两声,将手伸进浴桶里面,水温原本是冰凉的,此时已经变成了温热了,顾宛不由得啧啧两声,“这药效还真是强劲哪!见效倒是很快。” 萧琅渐却突然面色通红,不再同顾宛说话了,眉心紧皱,似是隐忍着什么,顾宛被吓了一跳,“这药效怎么还压不下去了?!” 萧琅渐气若游丝地看着惊愕的顾宛,“你还是……出去!” 不然我怕吓着你。 顾宛苦起脸,摇摇头道,“可能没能压制住,如今反弹了,你忍忍,今晚上估计还有场大仗要打。” 顾宛转身出去,安排人往已经温了的水里面注入冷水,如此反复,一冷一热地刺激虽然激烈,萧琅渐倒是一声也不坑,任由顾宛折腾。 约莫到了夜半时分,体温才总算是降下来了。 “既然知道去赴宴没有什么好事,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着皇帝召见不就好了?何苦非要惹那一身腥。” 76,我答应你 “为了躲我一定要去参加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宴会,如今可舒服了?”顾宛扶着萧琅渐回到床上躺下,才板着脸教训道。 萧琅渐眸色微动,“我没有故意躲你,其实这只是一次做戏而已。” 顾宛听到这里,正在动作的手微微一顿,不由得怔愣,感觉突然有些不好,“做戏?!做什么戏?” 萧琅渐不动声色地立直身体,沉吟着道,“慕容无风找到我,说要与我合演一出戏,来向西戎皇帝表明,他没有反叛之心。” 啊咧?! “你们什么时候达成的合作?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也很意外,慕容无风对现在的西戎皇帝好像很在意的样子,本来我以为以他的性子,该是不会在乎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的想法的。” “你说很在意的意思是?” 顾宛无端想起之前慕容无风专程追到抚远去,就是因为看上了萧琅渐这个人的缘故,莫不是如今……又看上了西戎皇帝? 既如此,那西戎皇帝又该是个怎样的人物? 萧琅渐看看顾宛飘忽不定的神色,有些莫名,“你怎么了?” 顾宛掩饰般地咳了咳,摆摆手道,“我没什么,你有什么话就继续说!”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何缘故,总归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损失,所以我就答应了。故而今日之事,只是为了做给那些西戎地大臣们看的而已。” 顾宛顿时了然,“所以说,今日里,那些大臣明着是赴宴,实则是为了看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掌大权的国师有没有与敌国相通的可能?!” 萧琅渐点点头,微笑道,“包括那个被你说成看城门的郡守,估计要好好在西戎皇帝面前抹黑你一把了。” 顾宛无所谓地挑眉,“那样,我少不得要感谢他了。” 两人与枭王关系越紧张,越能从里面脱离嫌疑不是? “既然如此,何苦弄真药?”顾宛还是有些不满,“如今累得你如此难受,还白白受了这一场。也亏得你愿意相信他。” 萧琅渐摇头笑笑,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做准备的,若是他真的临场变卦,外面守着的宛泱阁的人随时都会发难。更何况,这本就是我自己同意了的。” “为什么同意这种找罪受的事情?” “若是不这样的话,我如何还能再踏进这间房间的门?” 顾宛听到这句话着实愣了一愣,明白过来之后,脸突然有些红,白了他一眼道,“我这门几时为你关闭过?是你自己要将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昨夜也是你自己要走的,我可从来都没有赶你走。” 萧琅渐眸中星光点点,笑意不减,点点头道,“嗯,都是我的错。” 那笑意中的宠溺让顾宛恨不得将脸埋起来,半是踌躇地开口,“我同云寒暮……当真没有什么,我已经决定,这一生是像老天偷来的,我只想与你一起度过,至于其他人……他们都不是你。” 一句话说完,却没有听到回应,顾宛觉得有些委屈,半抬眼有些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人道,“如果你真的要知道的话……” 一个紧实的不带任何**色彩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暖的怀抱将顾宛纳入怀中,打断了顾宛的话,“我不用知道。” “那你……” “我怕你下一句话就是‘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我们就分开!’。” 顾宛有些哭笑不得,“我哪有那么偏激?” 萧琅渐拥着顾宛,语气平淡,仿若天边的浮云摸不着触不到,“可是你不愿意说,对不对?” 顾宛沉默了,她确实开不了口。 语气变得柔和,萧琅渐轻轻拍着顾宛的背,似是在安抚她不安的心,“其实是你近来对我太宠溺了些,让我将应该把你的感受放在最前面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你没有必要为了我的没来由的情绪负责的。” 顾宛听了这句话,心更加酸涩,忍不住从萧琅渐怀中将脸抬起来,泪水汹涌而出,美人粉腮之上,点点晶莹,惊心动魄,声音亦是娇软无比,“对……不起。” 这样的形容哪里还能让萧琅渐镇定地下来,手忙脚乱去擦拭顾宛脸上的泪水,语气中满是后悔,“我只是想让你心疼我一下而已,没想让你哭啊!” 顾宛摇着头,满腹的委屈未散,却还想要跟萧琅渐讲道理,“你以后但凡有什么心思,只管同我讲就是,厌倦了也好,嫌恶了也罢,都摆到明面上来讲,若是再这般折磨我……” 萧琅渐替顾宛擦泪的手停住,温软的指腹停在顾宛的唇间,眼睛静静盯着那让他欢喜让他忧伤的双唇,“你……就不想要我了吗?” 顾宛下意识摇头,水润润的嘴唇像是喋喋不休一般,嘟囔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这样让我担心,而且……我也会怕你不要我。” 萧琅渐看见怀里的人儿一面喋喋不休,一面泪眼朦胧,哭得如同雨后新洗的梨花一般惹人恋爱,心立时软的一塌糊涂,“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要答应我,以后但凡碰到类似的事情,一定不要再不理我了,不然我会很难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总是忘东忘西,因为这个我还被碧云取笑鄙视了呢!” “我不保证自己会不吃你的醋,但我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轻易再让你担心。”萧琅渐温柔似水地看着顾宛,轻声道。 顾宛看了浑身血污倒在那里不动的五皇子萧清朗一眼,“丢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毕竟他未曾伤了我,我犯不着跟他过不去。” 顾宛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注意着萧琅渐的表情,只见他虽凝着眉,神色复杂,却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打扫完战场,一行人行踪快速而悄无声息地进了西戎的边界泽郡,在早就寻好的一处住处安顿下来。 忙活了大半夜,顾宛早就累了,很快睡了过去,约莫两个时辰后才悠悠转醒醒来已经是清晨。 顾宛穿好衣服出来,正看到萧琅渐站在廊上同人说话,不敢上前打扰,只由碧云陪着转身去了小厨房,一个院子里面人不少,却都是些大粗人,就是宛泱阁的女子,也是常年打打杀杀惯了的,却是做不来羹饭的。 红袖正在小厨房里面蒸米饭,见顾宛来了,忙匆匆跑过来,“小姐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我有些饿了,就来找点吃的。” 红袖忙道,“奴婢正在做,很快就好了,小姐先去房间里坐着等等罢!这里油烟味儿大,不要再熏着小姐了。” 顾宛摇摇头笑道,“没事,我已经睡饱了。”说着看了一眼红袖肘间缠着的一块纱布,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个伤员,不要在这里忙了才是真事,我与碧云来就好了。” 红袖忙摆手道,“奴婢没关系的,不过是昨日跟着徐首领出城的时候不留神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 顾宛有些无奈,“那你也不能在这里,伤口碰了水发了炎还不是要让我操心。你去看一下昨天受伤的人,然后回来告诉我有多少人,伤势如何。” 红袖犹豫了下,碧云已经道,“你拖着个手在这里待着也不方便,我看你就跟着梨皎一起去查看一下那些伤员!到时候也好让小姐知道该怎么采办药材。” 红袖这才只好应了,转身去了众人住的院子。 昨日受伤的人不少,尤其是被留在客栈里的那些事先昏迷了的人都被火炮袭击,伤的不轻,听说连钟叔都未尝幸免。 只是昨日萧琅渐不让她操心这件事,硬是将她推到房间里去睡了。 “小姐,我去捡些柴火,你稍稍在这里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顾宛低头去看灶里的火,随口应道,“去!” 一个人烧了一会火,却见火势越来越小,顾宛用一根棍子将塞得太多的柴火勾的空开了些,火才渐渐大起来。 身后响起脚步声,顾宛以为是碧云,忙道,“把柴火放到后面就好了。” 却不见有人回应,抬头只见萧琅渐满目温和地看着自己,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顾宛下意识摸摸脸,“你怎么来了?事情谈完了?” 萧琅渐挨着顾宛在一方不大的长凳上坐下,看着灶里面跳动的火苗,眉目有些不太清晰,“已经谈完了,钟叔约莫中午时分就会被接到这里了,客栈没了,他们没有地方去。” 顾宛点点头,“这样再好不过。幸好云寒暮的火炮威力还有待提高,伤亡不算太大。” “我将冷繁声叫来了,你不用太忙,让他去给那些受伤的人疗伤就好。” 顾宛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当真?师父当真来了?” 萧琅渐微微点头笑开,似是无意间谈起般开口道,“,今早有人从阳城过来,说是已经萧清朗已经不见了。” 顾宛不甚在意,忙着去探锅里饭的生熟程度,淡淡道,“没了就没了,算他命大,连骨头都没有,该不是被狼叼去了。” 萧琅渐嘴角动了动,却听得顾宛“啊”地叫了一声,忙上前一把夺过顾宛的手查看,只见食指指腹微微泛红,明显是烫伤,不由得虎起了脸,“这些事情交给碧云他们去做就可以了,你不许再动手了。” 顾宛撇撇嘴,后退一步,碧云已经急急匆匆地赶回来,见两人在这里微微一愣,又见顾宛的手被萧琅渐抓在手里,脸不由得红了,忙一边忙活一边掩饰般地道,“两位主子还是快出去!奴婢一个人一会儿就能将饭做好了。” 顾宛闹了个大红脸,本来想着来帮忙的,却伤了手,转身扭扭捏捏地出去了,萧琅渐跟在后面也做没事人儿一般出去了。 两人转过凉亭,却见到迎面有人静立着不动,笑看着两人,正是昨夜那位中年男子,身后照常跟着不声不响的徐虎。 “好巧。”顾宛率先开口,“昨日还没有谢过先生的救命之恩。” 虽然萧琅渐没有同她说过昨夜那些青衣人的来历,但是江湖上青云杀的名头她却是听过的,面前这位,虽然没有杀气,却有一股首领风范,该是昨夜那些青衣人的头头才是。 中年男子温和笑着,摇摇头,“不巧,我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两位的。” 顾宛不由得疑惑,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中年男子却在顾宛面前突然跪了下去,态度恭敬,“昨夜榀贺来得不够及时,累得少主受了伤,还请少主责罚。” 不禁榀贺跪下了,他身后的徐虎也跟着跪下了。 顾宛有些蒙了,看了看榀贺,又看看徐虎,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少主?你们是在喊我吗?” 榀贺低着头态度依然恭敬道,“是的,你是我们的少主。” 顾宛不由得有些好笑,“你们怕是认错人了!我的父亲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养不来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青云杀,你未免太抬举我了。” 榀贺依旧不卑不亢道,“老奴没有认错,老奴说的主人也不是少主的父亲,而是少主的祖父的祖父的父亲。” 榀贺一堆什么祖父的祖父的父亲,让顾宛有些晕,不知所措地看向萧琅渐,只见萧琅渐微微笑着点头道,“他说的怕是顾长明老先生。” 顾长明?! 顾宛对这个名字是有着印象的,西顾府先祖名叫顾长风,而传说中与顾长风关系不睦而从顾家一族脱离出来成立东顾一支的人就是顾宛的这位先祖——顾长明。 据说顾长风骁勇善战、文武双全,受到开国皇帝的赏识,凭着打胜仗一路高升,晚年才在抚远安定下来,这件事情是抚远的佳话,已经流传了许久。 即使西顾府已经不再如同当年那般昌盛了,在抚远还是有着让人难以忽略的地位。 可是,对于这位自己的先祖顾长明,顾宛除了知道他与自己的兄长顾长风关系不好之外,别的事情知道的少之又少。 “这……”这也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面前的人告诉自己,他们是顾长风的人,顾宛可能还会相信一点,毕竟那位的名声那么大,暗地里经营着一个几百年屹立不倒的杀手组织也就算了。 可是榀贺的态度明显是承认了萧琅渐的话,莫不是自己的先祖倒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老奴家中每一代都是东顾一支的家仆,不过到了后面东顾一家能够挑大头的人越来越少,老奴的曾祖父一直在东顾一支中挑选能够委以大任的人可以将青云杀的主导权重新交回他手中。所幸,今日终于找到了。”榀贺说着,一直平稳没什么波澜的声音突然多了些难掩的激动。 “所以,”顾宛接受了这个事实,沉吟着道,“你们世世代代都在守着东顾?” “是的。” 顾宛终于了然了,她以前就一直觉得奇怪,这么一个以贵族自居又自命清高的家族怎么能够一直存在这么久,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你们先起来。”顾宛看和榀贺和徐虎还跪着忍不住开口道,“有什么话我们先理清楚。” 榀贺被徐虎搀扶着起来,顾宛看着徐虎严肃的脸,有些恍然,“所以说,徐虎就是你派来我身边的?” “是。”榀贺说着有些愧疚般开口,“说来惭愧,徐虎之前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并不相信一个女子能做什么,昨日里险些害得少主丧了命。” “无妨。”顾宛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