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无间道》 庙会除了一些糊弄假洋鬼子的三无小吃,也请了不少民间艺人,有捏面人儿的,吹糖人儿的,画糖画儿的,池陆阳见过也忘了,看什么都觉得挺新鲜。 他们在画糖画儿的摊位前看了好久,摊主用融化的糖稀刷刷几下,就能勾勒出来一条巨龙,一只蝴蝶或者一朵小花。池陆阳问摊主:“大叔,能让我画一个吗?”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见年轻人对糖画儿这么感兴趣,特别高兴,说道:“可以啊,来,你试试。”大叔热情地递给池陆阳一个装满糖稀的勺子,池陆阳让高小天给自己拍摄视频,他对着镜头问:“你想要什么啊?我给你画。” 高小天说:“画小狗儿呗,今年是狗年啊。” 池陆阳问:“小狼狗吗?” “小土狗!” 池陆阳低头偷笑,学着大叔的样子把糖稀淋在了板子上,手腕起起落落,几下功夫,一只竖着耳朵,吐着舌头的小土狗就画好了。以池陆阳画小黄图的美术功底,画只小狗自然不在话下,而且独有一种Q版呆萌的感觉,跟大叔画的风格很不一样。大叔不停地夸他:“小伙子画得很好啊!” 池陆阳笑笑:“您帮我拿下来。” 池陆阳画画的时候就有一些妹子在边上录视频,一边录,一边说“好帅”。他装作没看见,把做好的小狗送到高小天面前。妹子们发出一阵惊呼,高小天付了钱,拽着池陆阳迅速溜进了人群中。 “不嘚瑟你会死啊!”高小天气道。 池陆阳笑着说:“那些女孩肯定羡慕死你了!” 高小天说:“我觉她们在羡慕我和打死你之间,肯定更想打死你。” “是是是,我不该跟她们抢男朋友!” 池陆阳拉着高小天,“走,我们去别的地方拉仇恨。” 再往里走,是一片游艺区,各种游戏设施一字排开,看了几个都太小儿科了,不适合他们这种大龄儿童玩,最后总算找到一排投篮机,池陆阳建议:“玩这个!” 高小天嘎吱嘎吱嚼着池陆阳刚才给他做的糖画儿小狗,说:“行啊,陪你玩两局。” “你先来,我拍视频,然后我再来。” “赌点什么呀?”高小天问。 池陆阳摆弄着手机说:“随便啊。” 高小天盯着池陆阳笑:“这可是你说的,你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池陆阳挑挑眉毛:“行啊,你先赢了我再说。” 高小天投入硬币,游戏开始。他基本不看手底下滚过来的篮球,一直盯着篮筐投篮,手速相当快,左手抄球,右手投篮,篮球“唰唰”入网,命中率极高。游戏结束,362分,居然打破了这台机器的记录。 高小天拍拍手,明明得意得不行还故作谦虚:“好几年不玩了,手有点生,当年学校边上的投篮机记录都是我刷的。” 池陆阳把手机拿给高小天,摇着头说:“我好怕怕啊!” 投入游戏币,篮球再次滚出,一看池陆阳投球的姿势也是个老手,两脚分开,身形笔直,手腕抖得尤其漂亮,黑色的篮球顺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飞入篮筐,动作那叫一个标准。游戏结束。 “345分。”池陆阳懊恼地说,“我输了,技不如人。” “你知道你为什么输吗?你光顾着耍帅了,非得抖那下手腕儿,浪费时间了。玩这个就得直接扔,动作怎么简单怎么来,你以为打高校篮球联赛呢!” 池陆阳输了球,还挨了一顿呲儿,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再玩一局。”高小天揽过他的肩膀不忘提醒他:“你先把赌资兑现了再说!” “你想要什么?”池陆阳问。 高小天咬着他的耳朵说:“要你!” 池陆阳笑着说:“行,先攒着。” “小兔崽子,你要耍赖是不是!” 挣脱高小天,池陆阳向前跑了几步转过身倒退着说:“我可以给你兑现,但没说是今天就要兑现啊?” 高小天双手插兜立在原地:“你是不是想死啊!” “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过我的样子!” “……”他确实干不过。 池陆阳被追着跑到了公园的大型游乐设施区,一座笔直的铁塔冲入云霄,两人抬头望去,一阵穿云入耳的尖叫声过后,跳楼机缓缓降了下来。 “高大爷,敢玩吗?” 高小天“切”了一声:“什么都比你早玩了四年!” 买好票,两人随着一帮兴奋的男男女女上了跳楼机,工作人员放下保护装置,替每人检查好了安全带。座椅缓缓上升,池陆阳又把手机掏了出来。 高小天大声说:“你也不怕手机飞了。” “放心,稳着呢!” 高小天不再管他,随着机器的升高,整个游乐园都被他们踩在了脚下,今天天气很好,能见度很高,天空一片蔚蓝,脚下是各种颜色形状的建筑和蜿蜒的道路,好像升得越高空气越冷冽,吸入肺中,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跟着焕然一新起来,连那些细枝末节边边角角的陈年霉渍都被冲了个一干二净。 高小天不由自主地握住池陆阳的手,忽然觉得心中无比敞亮,哪怕是那些最见不得光的记忆,也可以拿出来晒一晒了。 未来他们还有许多个这样的日子可以一起度过,一起看看远方的风景,一起感受同样的心跳,直到地老天荒。 上升的座椅突然在半空中停下,周围传来一阵低呼。 “要来咯!” 池陆阳话音刚落,他们就以自由落体般的速度坠了下去,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高小天把手脚都伸了出去,彻底放松了自己,这样一来反而没有了那种可怕的失重感,整个人轻飘飘的,像在飞翔一般,他扭头看着池陆阳,池陆阳也正看着他,一脸兴奋地大声叫着:“我们飞啦——!” 明明景物在眼前飞速地变化,高小天却像看慢镜头一样,他看见池陆阳帽子边缘的头发翻滚着,白皙的脸颊被风吹得通红,深邃的眼睛里映满了大团大团的喜悦,还有他自己。 在刺耳的尖叫声中,跳楼机的速度逐渐减慢,工作人员把他们放下来,周围好多人吓得双腿发软,一些妹子缩在男朋友怀里哭了出来。 池陆阳见此说道:“真没意思,你也不害怕一下,让我也借你一个肩膀。” 高小天:“要不咱们去坐摩天轮?” “哈?”池陆阳呆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高小天嘴角挑了挑,拽他胳膊:“走啊!”今天可是他报仇雪恨的日子。 池陆阳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吃惊的反应是不对的,按照他不知道高小天有幽闭恐惧症的设定,他的反应应该是问“你恐高啊”之类的。 那高小天刚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一副“你不是全都知道”的样子。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知道他病情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池陆阳心里打鼓,惴惴不安地跟着高小天往前走,不知不觉中,竟然又一次撞上了高小天的后背。 高小天回头:“去买票。” “啊?你真的要坐这个吗?”池陆阳还是有点不确定。 “为什么不?不是有你陪我呢吗?准备好你的肩膀,骚年!” 这个摩天轮是平城最大最新的摩天轮,跟什么伦敦眼的意思差不多,从远处看,几乎看不出来摩天轮在转动,但是真的上到乘坐平台的时候,发现其实摩天轮转得还挺快的。 因为乘坐的游客不多,他们跟工作人员要求了一下就单独上了一个轿厢。高小天不动声色地坐在靠窗的座椅上,拍拍旁边的位置:“愣着干嘛,坐呀。” 池陆阳见他似乎没有什么不适的表情,心里的为什么却更多了,他问道:“你不恐高吗?” 高小天墨黑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狡黠的亮光,心想都这个时候了,还特么跟我装,叫你大尾巴狼一点也不冤枉你。他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幽闭恐惧症吗?什么时候变成恐高症了,池大夫?” 池陆阳真的被吓到了。他不相信自己会亲耳听见这几个字从高小天的嘴里说出来!他像被这句话钉在了椅子上,一动不能动。他都知道了吗?现在是什么意思?他病好了没事了?池大夫又是什么意思? 高小天看池陆阳一脸懵逼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感觉病房被表白那次的大仇已报。 池陆阳很快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小天心说,我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偷看了你在知乎上的回答啊!这个可不能说。 “这个你别管。” 他得意地说,“池大夫,不是喜欢在犄角旮旯强吻我为我治病吗?今天的治疗还没做呢,不巩固一下,病情要复发的!”趁池陆阳还没缓过神来,高小天一下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冰糖葫芦味儿的亲吻,池陆阳的嘴里还残留着山楂的酸甜,高小天的嘴里带着小狗糖画的焦糖气息,和三十那天如坠深渊般的吻截然不同,这个吻比蝴蝶的羽翼还轻柔,比四月的丁香还芬芳,柔软湿润的唇瓣互相碰触,蜻蜓点水一般,婉若雨滴惊扰了含羞草,轻如鸿毛,却带起了千层巨浪。 池陆阳竟有些害羞。究竟是羞于被这么甜蜜地吻着,还是羞于自己的小心思都被老东西看破,他也说不清楚。 高小天的舌头在他的牙关上轻轻一舔,划过齿龈,探入口腔,与池陆阳的舌头细细地纠缠,也不用力,你轻,我比你还轻,极慢地,挑逗一样,却让人无比情动。 高小天确实想用这个吻说点什么,可是,舌头很忙,他什么也说不了,但他觉得池陆阳一定听懂了。 他的手撑着玻璃,直到手心洇出了一层细汗,才把池陆阳松开。怀里的人脸色发红,精心维系的如饥似渴小狼狗人设突然崩坏了,一下变成了舍己救人的蒙古大夫,能不心塞吗?他脸红心跳地问:“看来,我不光厨艺好,医术也挺好的?” 高小天把池陆阳拉起来,替他整理好衣服:“是,您厨艺好,医术好,吻技还好,脑子就更好了,给你贴上点毛,您就是一斗战胜佛!” “斗战胜佛是什么?我就知道阿弥陀佛。” 高小天跟歪果仁没法沟通:“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简称猴精!” 池陆阳讪笑:“我是歪果仁,中文不好,我觉得你一定是夸我呢!” 高小天无奈道:“这都能听出来,那肯定得中文十级了。” “所以,幽闭恐惧症……没事了?” “应该没事了。” “你也不打算追究我怎么知道的?” “不打算了。” 池陆阳有了点底气,说:“嘿,我怎么觉得这画风有点不对啊,明明是我做了好事,怎么搞得好像我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高小天抬眼瞥他:“你还好意思说?” “OK,OK,”池陆阳双手投降,知道自己自作主张瞒着他终究有点理亏,他厚颜无耻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电视里都是以身相许什么的。” “我他妈以身相许的还不够多吗?” “啊,也是,”池陆阳小声道,“如果不整天想着反攻什么的就更好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这个病……”是怎么得的?池陆阳不知道现在能不能问。 两个人都沉默了,轿厢里只剩机械臂发出的“嗡嗡”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升到了摩天轮的最高处,这边能看到不远处的一个人工湖,湖面已经结冰,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像一面镜子。 “上次你去我们家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妈挺好接触的?”高小天突然开口。 池陆阳犹豫了一下回答:“是啊,感觉你妈妈老年生活还挺丰富多彩的。” “她年轻的时候可比现在爱玩多了,主要是现在身体盯不住了,不支持他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折腾。” 池陆阳抬眼看他:“你这么说我丈母娘合适吗?” 高小天看了他一眼,站到玻璃窗前顺着他的话说道:“你丈母娘年轻的时候,有一回,你老丈人出差不在家,你丈母娘因为你老公淘气,把他关进厕所独自反省。按照以往的经验,你老公被关一会,渴了饿了就认怂了,然后就能出来了,但是,那回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老公就是不认错,你丈母娘等了半天等烦了,正好有人叫她去打麻将,她想着打完牌回来再把你老公放出来也行,就出门了。” “结果呢,你丈母娘一打上牌就什么都给忘了,完全不记得厕所里还关着个活物。那个年代的厕所好多都是没窗户的,白天还能从门框上方的磨砂玻璃透进来点亮光,天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你老公拧,你也知道,憋了几个小时,终于憋不住了,想出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且,那个时候你老公的武力值还没修满,所以虽然喊破了喉咙,也无济于事。等到第二天早上你丈母娘回来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你老公还被关在厕所里。你年轻的丈母娘打开门,只看见你的小老公躺在潮湿的地板上,昏迷不醒。” 池陆阳:“……” “可能是你老公那个年纪比较中二,被关了一宿脑补了好多怪力乱神的内容,再加上自己比较拧巴,对有些事情总是耿耿于怀,于是落得个幽闭恐惧症的下场。” 池陆阳听他这么“你丈母娘,你老公”的一通白话,明明特别心疼,却又有点想笑,脸上的表情都有点管理不好了,最后,他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堪堪维持住了一张严肃脸。 池陆阳站起来,从背后抱住高小天,在他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说:“谢谢你告诉我,语气虽然活泼得过了头,态度还是挺认真的。” “应该谢谢池大夫才对,池大夫不惜把嘴唇磨秃噜皮,亲自治疗个十来次就痊愈了。” 池陆阳脸一红:“你一直都知道,还由着我出洋相!”想起自己在洗手间、储藏室各种犄角旮旯如饥似渴的样子,池陆阳就觉得臊得慌。 高小天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我这叫配合治疗,您上哪找这么好的病人去啊。” 池陆阳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高小天什么都知道,他被看个底儿掉还自以为聪明,真的有点丢人啊好不好!不过这事可以从长计议,现在这老狐狸肯定不会轻易吐口的。 高小天靠了一会转过身,收起吊儿郎当的语气,特别认真地对他说:“如果你当初没来招惹我,那咱俩可能永远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你既然招了我,我也从了你,我就不想带着一堆绊脚石跟你磕磕绊绊地在一起,那样早晚咱俩都得摔着。你为我好,你为我小心翼翼,害怕揭我的伤疤,害怕伤我的自尊,偷偷摸摸又小心翼翼,这些我都知道,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给你一个完整的我?” 高小天平时总没个正经,挤兑起人来毫不留情,只有见客户的时候,才稍微说几句人话。而这时池陆阳面对的,是一个卸掉保护壳,把自己全部展示出来的高小天。 “我想,既然弯了就干脆彻底一点,跟昨天说再见,跟小黑屋说再见,只要有你给我在前面照亮,我就哪都可以去!” 池陆阳看着高小天的正经脸,心口酥得快掉渣了!他吱吱呜呜:“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确定,查了一些资料就觉得可以试试脱敏治疗,又不能让你发现,就……” 高小天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把他搂到怀里:“好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我就不追究了。” 池陆阳:“……” 两个修长的身影紧紧拥抱在一起。 窗外,阳光逐渐被高大的雪松挡住,断断续续的光芒透过树梢打在池陆阳的脸上,他闭了闭眼,这是完全属于他的高小天,没有一丝还停留在过去,他要抱得紧些,再紧些。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又提到了一位小朋友的名字哦。 爱要坦荡荡,障碍全部扫清。 我掐指一算,下章有位老朋友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