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人生哪有什么偶遇,不过是命中注定的刻意——江小白】 池陆阳被这么一揪一扔,还没好利索的大脑立马给晃成了一碗炒肝,他略显痛苦地皱了皱眉,用手拍拍病床说:“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高小天快气爆炸了,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坐下来,震得病床直晃悠。 装傻充愣的始作俑者不紧不慢地摘下眼镜,低头用病号服的衣角擦拭上面的灰尘:“我大哥你记得,比我大很多,小时候不爱带我玩,我只好跟着池蓁蓁屁股后面转。她从小就没有姐姐样,她跟别人玩跳皮筋,就让我和电线杆给她们撑皮筋,她跟别人打羽毛球,就让我当球童捡球,我一边跟她们玩一边哭,回家的时候特别不高兴,看见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就缠着她给我买,她偏不,我就坐在那棵大槐树下面哭,不肯回家,一边哭一边说我要吃冰糖葫芦。” 听到这的时候,高小天的脸色已经变了,那感觉有点像明明挑了个暴力片,看着看着却发现变成悬疑片了。他扭头盯着池陆阳,脸上的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 池陆阳继续说道:“池蓁蓁也不管我就自己先回家了,这时候,有一帮大孩子勾肩搭背地从胡同口走进来,他们对我指指点点,笑话我满脸鼻涕眼泪,走在最后的一个男生一直在看我,我哭得更凶了,嘴里还念叨着我要吃冰糖葫芦。过了一会,那个一直盯着我看的男孩回来了,走到我面前,他穿了一件海魂衫和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脚上踩着一双片儿懒,手里拿着一根巨大的豆沙馅糖葫芦对我说‘别哭了,给你。’” 高小天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已经没法管理自己的表情了,确切地说,是没法管理自己的心情了。从早上那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男朋友”,到现在这个跨越二十年的故事,他觉得自己快被池陆阳玩出心脏病了。 而罪魁祸首显然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池陆阳一直在擦自己的眼镜,像个洁癖神经病,现在终于觉得干净了,把眼镜规规整整地戴好,目光在一尘不染的镜片下显得犀利无比。 “我就记得我说谢谢的时候,那个小哥哥左脸上露出来一个酒窝,笑得特别好看。我说我怎么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有点面熟呢,可我一直想不起来,直到池蓁蓁给我买了那根糖葫芦,我一下全都想起来了。那就是你啊!你从小就那么心软,见到路边的孩子哭,就给他买冰糖葫芦,见到流浪猫无家可归,就要喂上几口,你怎么那么好呢?” “你亲也亲过了,看也看过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要是想起来了,没准能多一男朋友。现在我都想起来了,连二十年的事我都想起来了,所以,我的男朋友呢?” 一向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高总监这会没词儿了,他脑袋里白茫茫一片,好像某数字订票机构的服务器,一瞬间涌入了太多的订单和信息,处理不过来了。高小天张了张嘴,心口明明翻腾得像查干湖的冬捕现场,却没说出来一个字。 池陆阳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有道坎,就算事实上你已经迈过来了,潜意识里还没办法接受。是不是我给你的信心不够?” 池陆阳像个孤零零的老学究,一个人站在讲台上自问自答,还挺来劲。 “你怕我撩完就跑,亲完就忘是不是?怕我跟宋笑笑是一路货色,怕你的真心在我这打了水漂?怕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往前一步就会万劫不复是不是?” “我不是那种人。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迈出这一步,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你都不肯抓住,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明明你的心都在我身上了呀?” 池陆阳扳过他的肩膀,“不过,我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这次我差点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是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你要怎么办?你得多难过?可能我之前都太不严肃了,这回就让我正式表白一次!” 高小天的耳畔全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一颗心简直要坐火箭发射升空了。池陆阳握住高小天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小天,跟我在一起,我是认真的。” 高小天的喉结动了动,他有无数话想对池陆阳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又或许,他想说的,池陆阳已经帮他说完了。一切的愤怒、纠结、犹豫在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屁孩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形象重合的瞬间,像一片被风卷起的灰烬,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 他的手轻轻抚上池陆阳的脸,拇指轻颤着,眼神在他的脸上流连,这个男人,他不能再失去了。 他慢慢把池陆阳的头揽过来,和自己的额头抵在一起,轻轻辗转摩擦,另一只手扣在池陆阳的后脑勺上,不断揉搓他卷曲柔软的头发。好一会,高小天捧着他的脸让两人分开一些,四目相对,池陆阳深邃的眼睛深沉而热烈,里面写满了渴望与期待,叫人不忍辜负。 高小天一边摘下池陆阳的眼镜,一边开了口,嗓子却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你把眼睛闭上,我来告诉你答案。” 池陆阳乖乖闭眼,久久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就在他准备睁开眼睛看看的时候,两片柔软的嘴唇在他左眼上轻啄了一下,他的眼皮动了动,又是一下,这回是左脸,他不自觉地去追逐那两片嘴唇,却追了个空。当这个吊人胃口的亲吻第三次来骚扰的时候,池陆阳张开嘴准备狠狠地咬上一口,却不料正好给了对方机会,两瓣嘴唇将他的嘴巴堵了个严丝合缝,一条湿润的舌头顺势溜了进来,池陆阳倏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动情而真挚。 他笑了,这个答案他等了太久,也爱死了这个答案。双手搭上高小天的脖子,池陆阳把他搂得更紧,任由对方在自己的领地里不断索取。 不用互相猜忌,也不用在人前演戏,两人第一次吻得纯粹又热切。在每一颗牙齿上留下记号,在每一处角落纠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告你终于拥有了我,而我也终于拥有了你。 他喜欢看高小天沉醉于自己的表情,不再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再活得像一个苦行僧一样。 池陆阳的手顺着高小天的肩膀往下游移,感受着手中雕塑般的肌肉线条,反复在腰际逡巡,手指轻轻一勾就伸进了对方的衣服里,那里比看上去要更温暖,更光滑,更有弹性。就在他的爪子准备继续向下探索的时候,高小天一把攥住了他的“咸羊手”:“嘛呢?” “……”池陆阳,“我摸我男朋友怎么了?” “你申请了吗?我批准了吗?” “可以先斩后奏吗?” “别蹬鼻子上脸,你这才试用期,还没转正呢,给我老实点。” “还要试用?那……你想怎么用啊?” “你躺好了。” 池陆阳乖乖躺好,美不滋儿地期待着高小天接下来的动作。 “闭眼。” 又要闭眼?刚吃过闭眼的甜头,池陆阳乖乖照做了。 接着就感觉一坨软绵绵的东西覆到了身上。 高小天说:“嘚啵了一早上,也不嫌累,给我睡觉!” 池陆阳:“……”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病房play啊! 不过,刚才的作死表白确实耗费了他太多体力和脑力,还差点惨遭家暴,这会一闭眼,困意就像潮水般涌来,池陆阳觉得无比踏实,他居然睡着了,带着甜甜的笑意睡着了。 高小天得了空,拿着火下楼抽烟,外面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他没穿大衣,但并不觉得冷。茫茫天地之中,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红线,穿透时间,跨越时空,将他紧紧缠绕,而他也终于束手就擒,这就叫做命中注定。 池陆阳做了一个梦,梦见五岁的他跟在八岁的高小天身后,满胡同乱窜。他腿短跑不快,每当快要追不上的时候,高小天就会停下来,冲他招招手说:“快点,快点啊,追上就给你买冰糖葫芦吃。”池陆阳瞬间又充满了力气,抹了把鼻涕又跑了起来。 最后,他实在跑不动了,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一抬头,高小天又不见了踪影。他急了,大声喊:“小天哥哥!小天哥哥!” 没人答应。 就在他要哭出来的时候,高小天从隔壁的墙头露出一个脑袋:“爱哭包,这呢!”他把一根冰糖葫芦的竹签往嘴里一叼,一个利落的翻身,从墙头跳了下来。 高小天把糖葫芦递到池陆阳的面前说:“你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吗,给你。” 池陆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拿过来就是一大口,嘎吱嘎吱嚼得特香。高小天站在一边,默默地舔了舔嘴唇。 池陆阳把冰糖葫芦递到小少年的嘴边:“小天哥哥,你也吃嘛!” 高小天咽了下口水,义正言辞地拒绝道:“小孩子的玩意儿,我不吃,你吃。” 池陆阳不依不饶,嘟起嘴说:“小天哥哥,你吃嘛你吃嘛,可好吃了。” 高小天看着池陆阳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咬了一口下来,池陆阳笑了,也吃了一口,两人咧着嘴,唧唧对着嚼了起来。 池陆阳几乎是被笑醒的。 高小天看着床上的神经病说:“做梦也能笑醒,梦见什么了?” 池陆阳戴上眼镜,笑道:“梦见你了。” “哦?这么一会还能做春梦,了不起。” 池陆阳被他轻描淡写地撩了一把,感觉还挺受用:“可不是吗,梦里你也那样,口嫌体正直。” 高小天笑笑:“医院里不让乱开车,只让坐轮椅,咱们该去做CT了。”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 高小天推着池陆阳去门诊楼做了个CT,主治医师看了以后说:“情况不错,血块比原来消了很多,再观察两天可以出院了。” 两人回到病房,吃完外卖,池陆阳给池蓁蓁打电话,告诉姐姐他想起来了,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池蓁蓁放下电话,没过多久就赶了过来。 沉着冷静的池大美女一见着弟弟就扑了上来,再也维持不住她那纸糊的坚硬外壳,坐在池陆阳的床头哭了个稀里哗啦。 贴心的弟弟知道姐姐一直帮他瞒着爸妈,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特别懂事地在一边给姐姐递纸,时不时地还得以病患之躯承受老姐的一通粉拳。 池蓁蓁这几天的情绪一直被压抑着,其实心里不定坐了几回过山车呢,高小天很能感同身受,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这点小意思跟我早上比起来差的远了去了,要不是老子心理素质好,指不定抢救多少回了。 又一转念,上午这笔账迟早要跟某人算清楚! 三个人开开心心,吃了一顿五星大餐,饭后,池蓁蓁问高小天要不要回家,高小天想了想,也是好几天没管奔儿头了,应该回去一趟。 他穿上衣服,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望着病床上的人欲言又止。池陆阳弯了弯嘴角说:“我没事,这病又不会反复,你放心回去。” 高小天嗯了一声出了病房。 池蓁蓁莫名觉得这俩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好像他的宝贝弟弟不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你们是不是准备深挖洞,广撒粮了?”池蓁蓁问。 池陆阳微微一笑:“怎么?要不要我教你两招斩男秘籍啊?”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总监今天彻底弯了。 关于他们俩小时候认识的事,第1章 就提过一句“电梯门关上前,长得好看的男人越过幽深的楼道,又看了一眼高小天的房门,微微皱了皱眉,仿佛要努力想起什么似的。” 第34章 也提过一句,“高小天对这种哥哥姐姐一大堆的家族关系非常陌生,父母虽然有兄弟姐妹,但很多在老家,没什么来往。他自己独生子女一个,上无兄弟,下无姐妹,从小就孤苦伶仃一个人,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别说去哄别的孩子了。噢,除了有一回路上遇见一个小孩哭鼻子,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