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味至浓时是故乡——下厨房】 周一，潘云轩刚到公司，高小天就被叫到办公室去汇报工作。他把手头几个项目的进展巨细靡遗地汇报了一遍，潘云轩却听得心不在焉。汇报完毕，潘云轩问高小天：“听说端润乳业的梁总跟你挺熟的？” 高小天很奇怪，端润是一家非常有背景的奶制品企业，跟他们公司有很多年的代理合作关系，今年年初有个大项目，执行完了，尾款也都收回来了，怎么年底了潘云轩到问上了？ 高小天答：“还行，合作的时候还算比较好接触。” 潘云轩扶了扶黑框眼镜，说：“你帮我个忙，”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放在桌子上，“把这个给他。” 高小天开着潘云轩给他的全新宝马在公路上飞驰，车窗被降下一半，他一边开车一边抽烟，仿佛对窗外的寒意毫无知觉。 手，早已被冻僵，麻木地握着方向盘，脸，比坚冰还要冷硬，仿佛开车的是个无机质，只有在烟雾呼出的时候才露出一点人气。黑色的眼睛似乎是在看着前方的路况，实则一片空洞。 高小天在快速路上压着限速疾驰，因为出神而错过了正确的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想，既然错过了出口无法掉头，就只能继续向前。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好在梁洪涛并没有介意。这位年轻的梁总掌握着端润公司所有宣传推广工作，每年从他手里花出去的广告费得有九位数。作为一个真正的甲方金主爸爸，梁总算是可遇不可求的一个好爸爸。宣传计划按部就班，从来不会突然给你整什么幺蛾子，付款节奏一丝不苟，该给的钱一分都不会少。当然了，各个公司一向都是阎王易斗，小鬼难缠，下面人怎么反复无常高小天他们也都习惯了。 高小天和梁总愉快地吃了个饭，叙了个旧，出门的时候，他看着梁洪涛开了好几年的A4说：“梁总，我正要换这个牌子的车，你车先借我开两天试试，潘总说让你先开他的。” 这句话语焉不详，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梁洪涛懂。 他接过高小天递过来的车钥匙，按下开锁键，不远处的宝马闪了闪，犀利的车灯造型配合加长的车身，像一头黑色猎豹在暗夜里蓄势待发。梁洪涛嘴角擎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随便开。” 高小天开着换来的旧A4回了家，他洗了个澡，把自己扔在床上，觉得浑身都没劲。 这时，手机响了，阳咩咩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在家吗？跟你说个事。 高小天一听“跟你说个事”就没来由地紧张，犹豫了半天才回道：在，什么事？ 阳咩咩：明天把你车借我用下呗，我爸妈来了，得去接一下，我车坐不下。 高小天长舒了一口气：好，你现在来拿钥匙？ 阳咩咩：来了。 没过一分钟，门铃就响了，高小天拉开门，池陆阳穿着家居服站在门口。 奔儿头听见动静也跟了出来，摇着尾巴蹲在地上，瞪眼看着这个毛比它还卷的两条腿人类，不知道池陆阳身上带了什么味道，奔儿头谨慎地迈着猫步围着他的拖鞋转了一圈，然后抬头“喵”了一声。 池陆阳蹲下，挠了挠奔儿头的下巴：“不认识爸爸了？” “……”高小天，“给你钥匙，我车在公司，你得去公司开一下。” 池陆阳接过钥匙，本来想把自己车给他开，听他这么一说就改口道：“那我明天早上送你去公司。” 高小天：“不用，我开了别的车回来。” 池陆阳有点纳闷，但也没说什么。 尴尬的沉默。 池陆阳想，如果这次他爸妈来，能正式把高小天介绍給父母就好了，可是，之前他一番话被堵了回来，他有点拿不准高小天的态度了。 “你下午一直没在？”他又找了个话头。 “嗯，有事出去了，跟客户吃个饭。” “吃了就好。”池陆阳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家人大后天都来我家吃饭，池蓁蓁跟他们说过，我刚来的时候生病，你很照顾我，他们就想顺便见见你，也没什么，一起吃个饭，行吗？” 高小天真挺想说不行的，一方面，他觉得这么吃来吃去早晚得吃出事儿来，可能已经吃出事儿了；另一方面，他一个外人，跟池陆阳家里人一起吃饭，总觉得有点奇怪。 看池陆阳一本正经一脸真诚地望着自己，高小天终究没说出那个不字儿：“就怕到时候要加班……” “没事，我们等你。”池陆阳见他犹豫，立马把退路给堵上了，“你早点休息。”说完，拿着钥匙走人了。 池陆阳回到家也没闲着，把做到一半的植鞣革钱包又打磨了一遍，还上了一层马油，那种味道跟他身上老带着的气味如出一辙。 钱包是用羊皮做的，轻薄而柔软，精心挑选的皮革在油脂的浸润下泛出蜜糖般的光泽。 池陆阳来回端详了几遍，还嫌皮边不够光滑，不厌其烦地再次打磨起来。 机场国际到达出口，一对容貌靓丽的中年夫妇推着两个行李车，随着一对精神气质绝佳的老年夫妇向出口走来。 池陆阳朝他们挥挥手，中年男人率先发现了他，也挥了挥手，然后跟旁边的老年夫妇说了些什么，这时，突然从他们身后窜出来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飞快地向池陆阳跑去。 “Uncle！”两个孩子扑到池陆阳怀里。 池陆阳揉着两个孩子的脑袋：“哎，来中国就得说中文咯，小南，小北，想不想叔叔啊？” 男孩操着不太标准的中文说：“特别想，你答应过我们来了要带我们吃好吃的噢!” 池陆阳笑着说：“两个小馋猫儿，想吃什么叔叔给你们做。” “好！” 说话的功夫，池父池母和他的哥哥嫂子已经走了过来。 池陆阳站起身，和父亲母亲各自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爸妈，一路辛苦了！” 池陆阳的妈妈孟淑云看见自己的宝贝小儿子就有点激动，眼睛里闪着泪花：“阳阳，可想死妈妈了……” “我也想你们。” 还是他爸池以恒比较沉得住气，对池陆阳说：“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怎么样，工作忙不忙？” 池陆阳笑笑：“爸，不忙。知道你们要来，我当然精神好啦！”他紧接着又跟哥哥嫂子打了招呼，“哥，嫂子，你们都来了，太好了！” 池陆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怎么还是老样子啊，一点都没变！” 池陆阳无奈：“从我上次回去看你们到现在也就不到一年，能有什么变化啊！倒是小南和小北长高了不少。” 池陆明看着到处乱跑的孩子：“就知道长个，一点也不好好学中文。” 池陆阳：“没有啊，我觉得他们说的不错了。” 小南和小北躲在池陆阳身后冲着爸妈做了一个鬼脸，池陆阳搂着两个孩子的脖子对大家说：“我姐订了你们最爱吃的烤鸭，现在应该已经在饭店等着了，咱们直接过去，吃完饭再让她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好哦，有烤鸭吃！”孩子们超级开心。 池陆阳接过嫂子陈洁手中的行李车，带着一行人直奔停车场。 这样一大家子在机场浩浩荡荡地招摇过市，男的都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女的都温柔恬静贤淑端庄，孩子又漂亮可爱，着实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池陆阳把所有的行李放到后备箱，两个孩子坐在第三排座椅，哥哥嫂子陪着池母坐在第二排，池父坐副驾驶，大七座的SUV简直完美！ 池以恒问：“你换车了？” “没有，这车是为了接你们借的，看，多好！” 一家人交换着彼此的近况，天南海北地聊了一路，很快便来到了饭店门口。 池以恒下车，饭店大楼依然保持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老人不禁感慨万千：“都多少年没吃过这儿的烤鸭了！” 池陆明说：“行了，爸，咱赶紧进去，这都到这儿了，今天肯定让您吃个够！” 一行人直接进了池蓁蓁订好的包间，池蓁蓁早就到了，一见着父母，完全敛去了女总裁的高冷，贴心得跟妈妈的小棉袄似的，各种嘘寒问暖，跟嫂子和侄子侄女的关系也是亲密异常。 一家人常年天各一方，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有事，能凑这么齐还真是不容易，相聚的喜悦很快冲淡了旅途的疲惫。 池蓁蓁招呼着服务员上菜，俩套烤鸭上桌，池陆阳耐心地教两个小朋友怎么卷鸭饼。 池以恒一边吃一边念旧：“你们知道这烤鸭店刚开的时候卖多少钱一只吗？” 两个小朋友异口同声：“不知道！” 池陆阳和池蓁蓁交换了一个眼色：又来了！ “原来才十块钱一只，现在多少钱？”池以恒问。 池蓁蓁随口说道：“二三百。” “那个时候我们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啊？你们知道么？二十八块五！吃一顿烤鸭半个月工资没了！” 孟淑云知道孩子们不爱听老头忆苦思甜，塞了个卷好的鸭饼到老伴儿手里：“就你记性好，赶紧吃，把原来吃不起的都找补回来！” 池以恒自顾自地继续说：“那个时候你比我挣得多，咱俩第一次出去吃饭还是你花的钱呢。” 孟淑云有点不好意思，嗔怒道：“死老头子，说这个干嘛。” 除了池母，一家人似乎都对这老两口于无形中秀恩爱的桥段习以为常。 孟淑云忽然把话题指向池陆阳：“阳阳啊，听说你前阵子换了工作，怎么样啊，累不累？” 池陆阳给他妈卷了个鸭饼：“妈，不累，有时候周末我还能去钓钓鱼。” 池妈妈明显不放心：“不累怎么刚去就病倒了？你别不敢说实话，蓁蓁都跟我说了。” 虽然早就知道池蓁蓁给他告了密，池陆阳还是忍不住要瞪这口无遮拦的姐姐一眼：“池蓁蓁，麻烦你打小报告的时候认真一点，别害妈瞎担心。” 池蓁蓁烤鸭嚼得倍儿香，仗着有父母在，更加有恃无恐，根本不搭理他。 池陆阳说：“妈，我那是感冒发烧，小病，两天就好了。” “是不是幸亏你有个同事还是邻居照顾你？蓁蓁也不在你身边，你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妈妈不放心啊！” “妈，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他侧身抱了抱母亲，以示安慰。 池以恒轻咳一声说：“把你那个同事还是什么人的叫过来吃个饭，好好谢谢人家。”说完也不看池陆阳，专心致志地往面饼上抹甜面酱，跟写大字儿似的。 池陆阳不知道池蓁蓁到底怎么添油加醋给他上眼药的，虽然他跟高小天还模模糊糊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在他这里，是认定了这个人的。听他爸这口气，估计池蓁蓁是拿高小天当男朋友介绍的，他们家人虽然接受了他的出柜，但是老头老太多少有点保守，说起他的事情来也相当委婉。 一说到高小天，池陆阳就高兴起来：“明天你们好好休息一天，后天都去我那，给你们尝尝我新研究出来的几个菜。” 小南高兴地说：“是要去叔叔家了吗？好哎！” 服务员陆陆续续把菜端上了桌，芥末鸭掌、盐水鸭干、火燎鸭心、鸭肉春卷……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一点儿都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 池陆阳：你们有句话是叫丑媳妇也得见公婆？ 高小天：谁丑了？ 池陆阳：你不丑，你不丑，你最帅了。 高小天：不对，谁是你媳妇了？ 池陆阳：现在还不是，以后早晚会是的。 高小天：？ 池陆阳：我是你媳妇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