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你看我们这么适合处对象，怎么还是朋友呢？——杜杜】    车窗隔绝了凛冬的寒意，空调送来阵阵热风，狭小的车内暖意融融，只有通风口发出“嘶嘶”的声响。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视线也没有交汇，但似乎这才是他们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安心。    高小天觉得这些天以来的鸡飞狗跳夜不能寐胡思乱想食不下咽全都远离自己远去，脑子里这会什么也不用想，特别的放松，踏实，视线随着车身的颠簸渐渐合拢成一条模糊的细线，久违的睡意像海浪一样席卷了全身……    被池陆阳叫醒的时候，高小天觉得这一觉睡了好久，连个梦都没做。    “到家了，你先回去放东西，一会过来吃饭，都是你爱吃的。”    高小天迷迷瞪瞪地“嗯”了一声，尚且在睡梦中的大脑过了一会才开始运转，再想说不去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就是一进屋扑鼻的猫屎味糊了他一脸，两三天没铲屎的结果跟制造生化武器的效果差不多，高小天赶紧开窗通风，把污染源装袋密封，一会下楼扔远远的。    奔头大人不知道去哪浪了，没在家，房间却处处都是它老人家祸害过的痕迹。比如被当成玩具的拖鞋直接叼到了床上，铺好的被子皱成了一团，卫生纸仿佛被碎纸机绞成了雪花，铺了一屋子，满目狼藉。    高小天无奈地摇摇头，与其说是任劳任怨地收拾烂摊子，不如说是磨蹭，一直磨蹭到自己饿得不行了才洗了个手，去隔壁敲门。    手刚抬起来，门自己开了。池陆阳系着他的黑围裙站在门口，看见高小天也是一愣：“我正要去叫你呢，菜都好了。”    屋里飘出来他熟悉又陌生的饭菜香气，高小天鼻翼动了动：“奔儿头在我那屋造反了，快下不去脚了，我收拾一下。”    池陆阳把高小天让进屋：“我给它留了小鱼，一会你给它拿回去。”    高小天进屋，换上他熟悉的布拖鞋，餐桌上的四菜一汤冒着腾腾热气，真不知道这么会功夫这家伙是怎么变出来这么一大桌子菜的。    一盘红通通的油炸小河虾，一盘碧绿的白灼菜心，一条清蒸鲈鱼还有一锅咖喱牛肉，配汤是虫草花菌菇汤，看着就特别有食欲，高小天感觉被自己封印已久的馋虫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池陆阳坐在对面，帮高小天盛饭：“没时间弄别的菜，就这些还快点，牛肉是提前炖的，应该挺烂的，你凑合吃。”    这还凑合？大厨要是见过高小天前三十年吃的是啥，保准不会这么说了。    高小天接过饭碗默默地加菜，口感味道一如往昔。    他一边吃，一边给自己划了两条道。一条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凑合下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蹭吃蹭喝；还有一条是把话说明白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井水不犯河水。    好像那条路都走不通。他没想过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可这条路压根儿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怎么不说话，不好吃？”池陆阳问。    高小天被打断思绪：“没，特好吃。”    池陆阳努力找了个话题：“出差顺利吗？”    “还行。各种幺蛾子，都让我跟胖子怼回去了。”    “真没想到胖子和Tina……”    “你都知道了？”高小天惊异于池陆阳的敏锐。    “在清澜湾的时候有一天我们去看日出，你没去，他们俩故意躲开大部队，我猜是去表白了，没看出来，胖子还挺浪漫的。”    高小天忍不住吐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过像胖子那样的二货也就Tina能收拾的了。”    “嗯，上次唱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高小天正要去夹一块牛肉，听到“上次唱歌”几个字，就觉得耳根子一热，筷子抖了一下，肉又掉回了盘里。    池陆阳装没看见，慢条斯理地接着说：“一物降一物嘛，我觉得胖子还挺靠谱的，又是戒烟又是戒酒还减肥，能为了喜欢的人放弃自己的小嗜好，或者试着接受自己原来不能接受的事物，肯定是真爱。话说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好上的？”    高小天抬头，心里五味杂陈，池陆阳却好像就那么随口一说似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异样，高小天想了想说：“可能是在我的高压下不堪重负，从反抗暴君的同仇敌忾中衍生出了别样的惺惺相惜！这么说来，没准我还是个媒人。”    池陆阳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啧，单身狗孤独寂寞冷都能让你说得这么委婉。”    “他们赶紧结婚，我能省一份份子钱。不对，我要是媒人是不是他们得给我包红包啊？”    两个拔不开麻的人，自己一堆乱事都没整明白呢，说起别人的感情反倒头头是道。    可能人就是这样，喜欢用别人的喜乐掩盖自己的伤痛，仿佛这么一说，自己也成了那喜乐的一部分，伤痛什么的就可以暂时忽略不计了。    两人都十分默契地避开了年会、秦山等敏感话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时间仿佛从年会前一天直接跳到了现在。    四菜一汤，被吃得盘干碗净，就连最清淡的白灼菜心高小天都吃得有滋有味，这要是放在他们刚出差的H市，他连点都不会点。    高小天吃完饭特自觉地去洗碗，池陆阳站在一边，盯着高小天把餐具放进洗碗机，肚子里的话上蹿下跳，他清了清嗓子说：“小天，我有话想跟你说。”    高小天警觉地绷紧了身体，全身进入戒备状态。该来的迟早要来，其实不用池陆阳开口，他已经知道要说的是什么了。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跟自己摊牌，两人的关系再往前走一步是什么，高小天想想就觉得害怕。    没错，他贪恋着池陆阳的这份温暖，三十年没体会过家的感觉，池陆阳给他补上了，如果没有那一而再再而三的撩骚，他真的不想改变这种相处方式，可这显然不是池陆阳想要的。    高小天的心脏狂跳，连和池陆阳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合上洗碗机，双手撑在流理台上，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先不要说可以吗？”    “什么？”池陆阳问。    “我今天有点累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好吗？”高小天重复了一遍，他只想着，能多搪塞一阵是一阵，他既不想让池陆阳失望，又无法彻底说服自己，只好来个缓兵之计。    池陆阳盯着把头埋在手臂间的高小天，一阵沉默，刚才趾高气扬去机场接人的心气儿这会没了大半。他不明白，接受别人对你好，这到底有什么难的？明明已经动了心的啊？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俩人冷战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又能坐到一张桌子上吃饭，不能前功尽弃。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池陆阳长长叹了口气说：“你要是累了，这周就别去磊哥那了，明天在家好好休息。”    “没事，明天下午去，明天上午我还得去下我爸妈那，咱们拳馆见。”    “也行。”    “那，我回去了。”    “好，早点休息。”    高小天拿上池陆阳专门给奔头准备的几条小鱼，头也不回地逃回了他的猫窝。    猫大人仿佛闻见了小鱼的味道，高小天一开门，就看见奔儿头很有猫样儿地坐在过道里，见到它尾巴一摆，轻轻地“喵”了一声，充分尽到了卖萌本分，铲屎官显然很吃这一套，把这小祸害刚才的恶行忘了个一干二净，蹲下身子，掏出小鱼直接喂给它。    奔儿头眯着眼睛歪着脑袋把鱼头嚼得嘎嘣响，高小天又想起了池陆阳餐桌上的话—— “试着接受自己本来不能接受的事物，肯定是真爱”。    一时兴起，肯定觉得自己是真爱，过了这个热乎劲呢？一个月呢？一年呢？一辈子呢？还觉得是真爱吗？    就算有，也是有保鲜期的。如果过期了怎么办呢？扔掉吗？    高小天靠在沙发上，手上轻轻抚摸着猫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高小天刚走，池陆阳的电话就响了。    他接起电话：“姐，想我了？”    池蓁蓁：“不想，你干嘛呢？”    池陆阳想了想说：“哄人来着。”    “……”池蓁蓁，“你是说高小天？”    池陆阳微笑：“还能有谁，我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    池蓁蓁：“那正好啊，过几天让我弟媳见见公婆。”让你嘚瑟！    池陆阳惊道：“爸妈要来吗？”    池蓁蓁：“对，还有哥跟嫂子，小南小北，都来，圣诞放假嘛。怎么着，丑媳妇不好意思见公婆啊？”    池陆阳：“开玩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哪天到？我去接他们。”    池蓁蓁：“二十二号，一会我把航班号发你。你那小车坐不下，我跟你一起去。”    池陆阳：“池总，我车小，可我们家小天车大啊？您忙您的，你把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就行，吃饭和交通我来负责。”    池蓁蓁烦死这不秀恩爱会死星人了：“好，你到时候别迟到。”    池陆阳：“放心。”    池蓁蓁：“你跟那谁……”到底还是问不出口，“算了，你好自为之。”    第二天下午，高小天来到曹磊的拳馆，大门外的玻璃墙上，赫然挂出的是用他照片设计的巨幅海报。红黑交织的线条下，是他充满肌肉力量的身体，光影对比强烈，身材性感无敌。    高小天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熟悉的是他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自己，陌生的是，经过后期设计，海报呈现出来的视觉冲击力，直抓人心。    每张海报的一角，都用硕大的美术字体写着不同的文案。    “男人不拼命，但得拼搏”    “有魅力更有实力”    “只有人鱼线才配得上马甲线”    高小天看了觉得一阵牙酸。这小子瞎特么写什么文案啊，让他拍个照片，他还开起广告公司了！    不过既然曹老板都没说什么，大张旗鼓地拿海报糊墙，就算上面是一坨屎也不关他事——哦，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    高小天不去看那些闹心的海报，大门一推，直接去找曹磊。    曹磊也是好长时间没见高小天了，怪想的，搂着高小天的肩膀非得带他再转一遍，一边转悠，一边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小池真的太给力了，你看，我们这姑娘小伙的工服、这名片、这信息栏、这纸杯、还有这笔，你看做得多好。”    高小天忍不住内心吐槽：这都是行活标配好么，专门坑你这种啥也不懂的土大款。    曹磊又说：“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些小池都没收我设计费，就收了LOGO的设计费。”    这么一说，高小天又觉得池陆阳亏大发了，充什么好人，去清澜湾玩都带着你这破设计改来改去，这样的大款送上门都不坑，傻不傻！    高小天敷衍他：“挺好的，曹老板，您满意就好。”    曹磊指着高小天的巨幅海报说：“你看，小池拍的多好？人又是拍又是设计的，就这海报给我招揽了好几个女学员。”    “那是老子身材好好吗，合着我白给你使唤一回还没落您记我好，以后再有这种事别找我。”    曹磊道：“看你沉不住气那样，我把新来的妹子的联系方式给你怎么样？够记你好了？”    身边一个池陆阳还不够他闹心的吗？高小天摆摆手：“我没兴趣，你自己留着。”    “哎，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你是不是有人了？不跟哥们说实话是？”    高小天正欲张口辩驳，就听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什么人了？”    俩人同时回头，池陆阳眼笑眉飞地走过来，来得可真是时候。    曹磊招呼道：“小池，你来的正好，我刚才说要给小天介绍妹子，他非不要，我怀疑他已经有对象了，你天天跟他在一起，赶紧告诉哥是不是。他要是瞒着我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他。”    高小天都快熬成老和尚了，还能遭到如此不白之冤，上哪说理去？偏偏又遇上这位爷。    池陆阳瞥了一眼高小天说：“噢，这样啊，我没看见他跟什么女的在一起。”就跟我在一起了，没女的什么事儿，您就别操这份心了。    高小天赶紧打岔：“听见没。行了行了，这事回头再说，咱俩好久没比划比划了，趁我今天有时间，麻利儿的。”    池陆阳拦住曹磊，对高小天说：“今天我跟你比划。”    作者有话要说：    池陆阳：不让我说的意思是让我直接做点什么吗？    高小天：……你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