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其之七十
秦琛先是微微一怔, 客气推辞道:“大将军说笑了。先帝贬黜后,楚儿已无意于官场,且楚儿资质平庸, 怕是无法胜任中护军一职。” “小侄以为, 表弟是心怀天下之人。纵然先帝有愧于他,然今大卫主少国疑, 正是风雨飘摇之时,小侄忝为上大将军, 表弟自是愿意跳出来助小侄一臂之力的。” 话到此处, 秦琮深深看她一眼, 反问道:“姑母并非表弟,如何得知他真无心于此?” “这……”秦琛迟疑片刻,叹了口气, “你想怎么做?” 秦琮似笑非笑道:“要不,小侄自个儿去寻表弟谈谈。” … 得了秦琛的许可,秦琮悠闲地在郡主府晃了一圈后,方叩了文宣楚的房门。 “直接进来啊。”是一道带了点困倦的声音。 他轻轻一推, 门并没有落锁,首先见到的是那只黑猫,而文宣楚正躺在榻上背对着他。 几年不见, 那只猫胖了一圈,正龇牙咧嘴地盯着秦琮,圆滚滚的琥珀色眼睛里头满是戒备,仿佛下一秒就会扑到他身上。 “……” 秦琮不禁倒退两步, 蹙起眉喊了句:“表弟?这么迟了还不起么?” 听到秦琮的声音,文宣楚自床上弹了起来。榻上几本书卷被他这么一动作扫落一地,秦琮靠近一观,全是在研究玄学的书册。 “大将军。”文宣楚方才似是在午睡,稍微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朝他道,“您怎么突然来了?” “表弟啊,大卫需要你,不知你有没有意愿……” 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之后,秦琮笑呵呵地道:“我知表弟并非池中物,而今有个好机会让表弟大展宏图,你不会推辞?” “……” 文宣楚只觉脑袋有些浑沌。 斜睨了秦琮一眼,他慢悠悠道了句:“表兄是想要我当你的爪牙么?” “表弟何出此言?中护军直属于陛下,掌管禁卫,保护宫中安全,又干本将军什么事了?” “这……” 秦琮皮笑肉不笑地重复道:“这是为了国家啊,表弟。” “可我觉得……” “停,别再和本将军说这些有的没有的。”秦琮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一句话,这中护军你当是不当?” 望着秦琮如今已变得有些陌生的神情,文宣楚深深叹了口气:“我当。” “这就对了嘛。”秦琮秀气的面容笑成了一朵花,满面春风地道,“好好干,别辜负了本将军的期望。” 讷讷应了声是,文宣楚送走了秦琮之后忽觉脑袋里一阵迷茫,烦乱地躺回榻上。 前几日,他梦到了故事的结局。 秦琮当了上大将军不够,还想篡位谋国,最终辅军将军起兵清君侧,将其软禁在大将军府后揭发了此事,一干人等皆被夷族。 但文宣楚知道若是自己不做,秦琮也会找到更听话的人做他的爪牙。 所以…… “小黑,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等我说话变得有分量了,我能够说服表兄不要去送死么?” 黑猫当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牠灵巧地跳到窗边,朝外头蹬了蹬腿便溜得不见踪影。 这几年来辅军将军府人丁多了,府上亦做了大幅度的扩建,那座正房前的小庭院中间辟了片空地出来,留下几棵参天的老榕树供人乘凉。 言昕素来喜欢待在那玩儿,此时正拉着言旭和言晟一块踢着毽子,嬉笑连连。 文容媛安静地坐在榕树下陪着沈如诗对弈,棠梨则在一旁替她摇着团扇,望着仨孩子开开心心地玩成一团,眼底都是笑意。 经了几年有意的磨练,文容媛比之从前稍微会下棋了些。但沈如诗棋艺精湛,陆续落了数十个子儿后,还是轻松取得了胜利。 挥挥手让棠梨将棋盘收了,沈如诗望向文容媛,开口赞道:“媛儿棋艺愈发精湛了。” “唔,是二娘调/教得好。”她想了想,又道,“尚有许多需二娘指点之处。” 沈如诗笑着“嗯”了声,又问道:“近来阿时跟你兄长如何?据说他们不睦,可有此事?” “呃……”文容媛的面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们之间有些误会,关系本来一直不咸不淡,保持着点头之交也持续了好几年。 直到最近,文宣楚受了秦琮启用担任中护军一职,言时自然有些不满;紧接着,言时身为御史中丞,在职权之内弹劾了几个秦琮下首的官员,文宣楚奉了他的命令前来好言相劝几句。 总地来说就是希望言时看在秦琮的面子上,对这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人自然不予理会,直截了当地拂袖而去,两人关系也随之降到冰点,几个月没说过一句话。 … 空地上的嬉闹声忽然停了。 言昕迈着小小的步子过来,蹭到了文容媛身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一旁的言旭和言晟则瘪着嘴要找娘亲。 “你们娘亲不在家呢。”沈如诗安抚道,“傍晚就回来了,旭儿晟儿再等等呗。” “娘,昕儿赢过弟弟了,昕儿要吃冰糖葫芦!” “好。”文容媛揉揉她柔软的发丝,弯起唇角应道。 “娘亲在跟婆婆说什么呢?” “没什么,嘘。”她顺势抱起这小姑娘,勉强笑道,“二娘多心了。” “其实啊,待媛儿跟时儿年纪再大点,就不觉得这些事儿有什么了。” 沈如诗见她眼神闪躲,也不继续谈论他俩的话题,径自道:“只要两边相安无事公私分明,即使立场不同也可以好好来往的。将军就和江东的那位丞相交情甚好,不是么?” “……嗯。”文容媛闷闷地点点头。 这道理她都懂,只是当她真正见到自己的丈夫和兄长因立场问题反目,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媛儿性子比央儿沉稳得多,可在此事上倒是不如她剔透。”沈如诗又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是说,近来央儿时常有事外出,不知是怎么了……” “二娘?”文容媛温声宽慰道,“弟妹懂得分寸,二娘若是觉得不妥,同她说一说便好。” 沈如诗摇头:“无事,许是我想多了。” 只是,吴永和秦琮交好,吴央近来又时常回去探望兄长,她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单纯。 “这样啊……”抬头望了眼已渐渐暗下的天色,文容媛牵起言昕的小手,开口告辞,“昕儿有点儿饿了,就不打搅二娘了。” 沈如诗送她们离开院子,心绪烦乱不宁。 “婆婆,天要黑了,娘亲要回来了么?”言旭拉着她的衣袂问道。 “嗯,差不多要回来了。” 夜幕低垂,暮色如薄纱般笼罩大地,她那种莫名的心悸感却愈发强烈。 … 不得不说,沈如诗的直觉意外的准确。 是夜,吴央直至子时迟迟未归。 沈如诗派人去吴央平时会去的几个点一一问了亦没有音讯,整座辅军将军府顿时陷入了紧张诡谲的气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