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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其之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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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宣楚在常福殿顶撞圣上, 被贬为羽林监的事情很快地传开了,但毕竟没有出人命,此事于洛城并无掀起什么过大的涟漪。    只是如郑驸马等几位秦衷不待见的官员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 开始人人自危, 秦琮也从未再邀请这些人一同聚会。    十月初一,征南将军府。    清晨, 天色正好。    文宣楚按照父亲的指示,将窗前帘幕卷起, 让初升的阳光能够透进来。空气流通后的室内有些冷, 他又连忙让人烧了一盆炭火, 方坐了下来服侍父亲喝药。    贬官之后,羽林监的工作比之黄门侍郎清闲了许多,文宣楚尚有空于父亲病榻之前时刻侍奉汤药。    父亲病得重, 清醒的时刻渐渐及不上昏聩的时刻,偶然清醒也倒是不撵走他了,只令儿子在一旁待着。    老实说,他感觉自己真的挺悲哀的。    榻上的中年男人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阿楚, 让你写给你秦川从父的信写了么?”    “儿子已经写了。”文宣楚恭声道。    前几日,父亲已让他将江南的详细军事地图,以及他戍守这些年来, 一些需加留心的名单寄给代任的征南将军秦川。    父亲又隔着薄薄的帐幔吩咐道:“把暗格里那些书信取来,让爹看看。”。    “……您上个时辰瞧过了。”    “这样啊?我不记得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有些困惑,“你还是拿来,念给爹听。”    文宣楚依言取来。轻轻掀开帐幔、坐到床沿, 他开始念着那些泛黄纸张上的文字。    “这是梨姬写给爹的信么?”    “回父亲,是的。”    说也奇怪,文宣楚本来一听父亲提到梨姬便会气得跳脚,现下反倒是毫无感觉。读着梨姬寄给父亲的情信时,他甚至还生出了些哀婉的心思,觉得他俩被先帝拆散亦是件憾事。    还有先帝登基前寄给父亲的几封往来书信,上边摘抄着先帝的两首诗作。    为数最少的是母亲汇报府中一切安好的家信,寥寥几封,甚至连内容都相差无几。    文宣楚停下来喝了口茶,无意间在信盒底部翻到一封方才没有被他读到的信。    拆开来瞧了片刻,他顿时有些踌躇。    “怎么?”    “此乃、此乃洛府公子寄给您的书信。父亲一向不喜洛侯一家人,还是……罢了?”    “无妨,你念。”    “是。”文宣楚依言念了,却瞧不出个端倪,“……江南有疟疾,此次出征,军司马同珩公子定要小心身体,吾与阿琛皆很挂念你俩。”    书信内容仅是提醒父亲注意身体,而信末的落款是“洵”,虽可看出应是洛家人,但文宣楚想了半天,想不出官场里的哪一位是名为洛洵的。    “江南啊……”父亲脸上带着眷恋的神色,“阿楚可知,为何爹不喜洛家人?”    “儿子不知。”    他坐直了原先躺着的身子,闭起眼说道:“……洛洵与郡主原是一对。十八年前,奸人构陷其妄图拥立宁王,武帝大怒,取消了他们的婚约,并让爹尚了彼时已经许配给洛洵的郡主。”    “可就在成婚前几日。”榻上的男子缓了口气,“那时,辅军将军幼弟冒死遣人捎了能为他们鸣冤的证据,并带来了郡主已然有孕的消息。”    “武帝让爹自己做个选择,爹……最后选了郡主,还有她那孩子。”    文宣楚倒抽了口凉气。    洛洵、辅军将军幼弟都是些他没听过的名字,想必父亲没有搭理他们的求救,后来父母亦顺利的成了婚。    而算算时间,十八年前的“那孩子”亦非他或者嫣儿。    难道……    “那、那孩子呢?爹该不会——”    “阿楚也认为爹容不得他么?”父亲无奈地笑道,“郡主也是这么以为的。她将她甫出世的女儿派人秘密送回洛府,那孩子却被她的亲祖父毒死了。”    文宣楚茫然地望向父亲。    父亲宛如初醒般,眼神澄澈地回望着他,嘴里却是喃喃念叨着:“记得写信提醒你秦川从父,江南有个年轻将领擅于故布疑阵,莫要落入他的陷阱……”    “父亲,予从父的信前几日已派人送去了。”    “同陛下说,不要南征——”    文宣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快步出了房间,向外边侍立着的阿福火急火燎地吩咐道:“快去请母亲来。”    “诺。”阿福也隐约瞭然了什么。    随着母亲赶来的步伐,文宣楚跌跌撞撞地回到父亲跟前,只见那人面色枯槁却眉眼带笑,望着秦琛的素白裙角,极轻地落下一句“梨姬”,安然地合上双眼。    午时的阳光正好,透过掀起的帘幕在他面上形成细碎光影。    文容媛回府吊丧的时候,距离秦衷下旨贬谪文宣楚、郑驸马等人正好整整三日。他贬官的借口是结党论玄,风气需得整治,大约封杀了十几个年轻人。    而为首的秦琮只被象征性的罚俸几个月,卫帝给的理由是秦琮尊崇儒术,并不崇尚玄学,至于能说服多少人又是另回事了。    征南将军府已挂上了素色白幡,一辆辆马车缓缓驶到府前。    官员陆陆续续地前来吊唁又离开,前头跪着的征南将军亲属便也跪了一整个下午,一一朝每个来祭拜的官员行礼致意。    依礼,文容媛和言时是来祭拜后就能离开的,只他瞧她有意留下一整日,便也由着她。    然而,两人一下车,便远远瞧见了秦理父子正激动地说着话,秦理的声量还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凑近一听,他是在同秦琮谈论关于圣上旨意的事情。    此事再怎么样也是属于该关起门来讨论的那种,更何况……秦衷身为晚辈,应该稍迟些也会过来一趟。    “舅父。”文容媛见秦理依旧口沫横飞,稍稍提了音量,“舅父!”    “啊。”秦理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瞥了秦琮一眼,“咱们晚点再议。”    秦理听闻自己老友兼妹夫骤逝,连忙将镇守西蜀的工作暂且交给属下,只身赶回洛城吊唁。    但他听到圣上对文宣楚等人的处置之后,顿时又有些不淡定,且愈听愈觉得不对劲,索性拉了儿子同他好好解释一番。    秦理觉得,这好像愈来愈不是他管得着的范围了。    葬礼的程序告一段落之后,文宣楚极其罕见地主动邀了言时一块说说话。    那日文宣楚算是拒绝了接受士族的庇护,之后他们俩就极有默契地各退了一步,不复往日亲厚。他俩先前明明三天两头都会聚在一块的,此时言时对于他的邀约竟感到有些不习惯,不由得为之伤神。    “阿嫣也一块来么?”    “不。”文宣楚低声道,“……这些话我只同你说。”    文容媛点点头识趣地离开,言时则不禁内心一磕磴,他找他又有什么事是连妹妹都不能说的。    与言时记忆中如出一彻,文宣楚的厢房很整洁,他养的那只黑猫乖巧地窝在青石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言时同他入座,却不知该与文宣楚提什么。他本想说自己领了一份告身,不日即将随父亲出征江南,又怕伤了此刻正赋闲在家的好友的心。    但文宣楚却是主动提了。    “你这回去江南得小心些。”他倒了点茶递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道,“莫要与面生的人接触,可能是南人。”    言时一挑眉,道:“我知道了,多谢。只是……”    上一世,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就是同南人的细作走得近了些,掉入他们的圈套,这回言时自然不可能再受骗了。    只是……你又为什么会知道,我当时就是被南人掳走的?    言时捕捉到了些许不平常,一时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文宣楚注视着他,似是在琢磨着用词,半晌才道了句:“其实我能梦见未来会发生的事。”    迎着言时惊愕的目光,文宣楚徐徐道来:“虽然只是断章残片,我一开始也觉得荒诞不经,可过去梦到的事情也真都一一应验了,没必要骗你。”    “嗯。”言时抬起头,有些忐忑地道,“你……还梦见过什么?”    “我还梦到以后自己被琮表兄重用,与你们为敌。最终……”    “最终?”    他一咬牙,轻声接续了上边的话:“最终辅军将军以清君侧为名,将琮表兄一党尽数扫除,大权独揽,离九五至尊仅仅一步之遥。”    “是故我宁愿赋闲在家,也不愿再涉足官场,更不愿与令尊站在同一阵线。”    文宣楚站起身,逼视着对首的他,压抑声音道:“告诉我,这些是不是真的?辅军将军他——”    言时沉默了。文宣楚见他如此,心亦沉了下去。    其实截至目前为止,言时尚可以拍胸脯保证父亲的所作所为称得上是大卫的忠臣,可他实在也没法探究父亲这个时候心里究竟有没有,哪怕是任何一丝想要夺.权的心思。    况且文宣楚说的并没有错,他的“梦境”正是上一世言家夺权的脉络。    “我……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他搭上他的肩,眼神真挚,“相信我,阿楚。”    “我该拿什么相信你?”文宣楚蹙眉,“虽说很荒诞不经,但我先前的梦都实现了——”    言时扬手打断了他的话:“信我。”    文宣楚抿起唇,按着自己的额侧,有些艰难地道:“我、我突然想到,尚有事要处理,先失陪了。”    言时目送着他迅速出了厢房,只好蹲下身摸了摸那只黑猫的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做?”    对于父亲及二弟隐藏的这点心思,他一开始一直无法赞同,父亲亦不强逼他一定要做些什么。直到秦琮为了夺取父亲在西蜀的兵权,使计构陷他入狱,言时才彻底改变了想法。    自此,他同文宣楚走上了全然不同的道路。秦琮一党尽灭后,文宣楚又近乎殉道地策划一齣拙劣的谋反,妄图能推翻他们。    最终在父亲要求下,言时亲自监斩了昔日的好友,扫清了言家最后的阻碍。言时还记得自己那时手指及声音都是颤抖着的,文宣楚甚至还对他笑了出来。    在刑场上,他仿佛见到了文容媛的朱色裙摆在风中飘扬,一晃眼却发现全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也正是在那一年,言时的双目愈发地不利索了,可虽然他已无法清楚视物,每每合上眼却皆是她年轻的娇俏容颜朝他温婉微笑。    言时总是下意识地不愿去回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相较之下,他更愿意同自己的妻子安逸地度过一生,可今日文宣楚的话算是予他一记当头棒喝。    只要他什么都不做,那些随着时光推上台面的矛盾仍会发生,他依旧无法苟同父亲晚年的大肆杀戮,宁可舍弃那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而今,一切得以重来……    他理所当然地要扭转这一切。    可是说得容易,又该怎么做呢?    言时顺着黑猫的毛,听着它细微的呼噜声苦思许久才离开。    已届薄暮,当言时寻到文容媛时,葬礼早已结束了,而她正在偏院一隅歇着,身边是她的堂嫂姜恬。    姜恬身着素缟,面上是同服色几分相似的苍白,大约是因她身子较弱、今儿个又跪了半日的原因。    她们俩正在水池边说着话。但不同于文容媛明显说不上开心的神色,姜恬虽身体不适却是眉飞色舞,正絮絮叨叨地同他的妻子说些什么。    “啊,妹夫来啦。”姜恬注意到言时来了,抬起头冲他一笑。    文容媛朝他投去了一枚眼神。言时意会,转过头温声道:“在下与内子尚有要务,就不再叨扰堂嫂了。”    “啊……哦,这样啊。”姜恬仅是极短的愣怔,亦是没有挽留他俩的意思,只又笑着问了句,“听闻妹夫要随辅军将军出征,可有此事?”    “是,在下为行军司马,父亲则为副都督,从旁辅佐征南将军。”    宗室将军在外征战,先帝及陛下习惯派遣一位士族为副帅,在旁监督制衡,反之亦同。但通常主帅皆是宗亲,而监督制衡的这事儿也挺常落在父亲头上的。    姜恬状似惋惜地“嗯”了一声,复又道:“妾时常听闻江南好风光,可惜郎君在洛城事务繁忙,应该是没机会欣赏了。”    ……虽她说的是事实,可综合女子说话时的神态语调,他总有种姜恬是在炫耀她夫君年纪轻轻就已官拜中护军的感觉。    “在下与内子尚有要务,就不叨扰堂嫂了。”言时僵硬一笑,后来又觉得如此有些敷衍,于事无补地补充了句,“堂兄于洛城掌管禁卫,想必自是日理万机,有劳他了。”    “唉,是呀,尤其是最近特别忙,真难为郎君了。”    特别忙?他一愣。    前世言时也领过中护军,他并不觉得平时哪一日的工作会格外繁重,况且最近宫闱也没出任何乱子。    但言时无暇细想,因文容媛已经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袂,似是在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他快些离开,而他本人亦无同这女子闲聊的兴致。    深秋时天色暗得快,只他俩同姜恬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夜幕已然低垂,大地渐渐笼罩上一片墨黑。    车夫在前头拉着车,踏着遍地的夜色驶回言府。摇晃的车舆中,她有些困倦地枕在言时的膝上,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今日兄长同你说了什么?”    “没有。”他勉强地笑了笑,“就是我出征在即,他怕我心里紧张,找我聊聊。”    文容媛“哦”了声表示理解,又道:“对了,那匣子的事,母亲和我详细说过了。她请你……不,她是求你帮这个忙。”    言时正色道:“郡主所愿亦是在下所愿,何来恳求一说?”    她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听起来有些郁闷,似乎是不大开心:“容展想要那些证据应该也是同样的目的。”    容展?    言时对这家伙有些直觉的防备。只他仔细一想,容展爹娘貌似亦是死于那桩疑案中,难怪他会想要那方匣子。    自己好像对他有点疑神疑鬼了。在这事上他们应当算是同伙,指不定容展还可以帮上忙。    “嗯。只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文容媛将兄长同她所述,父亲去世前对他说的话复述了一回。言时听罢,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唇,迟疑道:“……你的阿姐?”    “不算是。”她先是斩钉截铁地否认,又道,“呃,总之母亲觉得她还活着。”    “何以见得?”他挑了挑眉。    “母亲说,直觉。”文容媛想了想,又道,“虽然我觉得……那只是母亲一个念想罢了。”    “……”    言时摇摇头,叹了口气。    见他一脸不置可否,她话锋一转,开始悻悻地抱怨着方才拉着她说话的姜恬。    “堂嫂嫌弃跪着累,我想跪一跪爹还没办法呢。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一点天理都没有……”    文容媛说着说着竟是有些哽咽。    “……别难过了。”他轻抚着她的发,温声道,“堂嫂体弱,夫人不必与她较真。”    “身子弱就算了,整整一个时辰她那张嘴就没停过,堂兄那边来了几十个新的禁卫又是与我何干嘛?”文容媛仍旧有些愤愤不平,“瞧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怎么看都不觉得身体有多差。”    “几十个?”言时一怔。    “对啊,还说什么……那些人身手不凡,定是国之柱石什么的。”文容媛抬起眼看他,咕哝一句,“又不是负责保护她。”    几十个身手不俗的侍卫?他脑中灵光一闪,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晓晓最近都不起夜去迎接偷偷摸摸回来的阿晖了。    翌日白天,太尉府。    容展站在门边,面对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心里满满的莫名其妙。祖父自陛下登基后便一直称病不出,已是很久未上朝去,朝中之人应当也已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纵然他摸不着头绪,还是扬起了笑容朝对首那人招呼道:“言大公子骤然来访,实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家父正在午憩,不知公子有何要事需要在下帮忙转达?”    “我是来找你的。”    容展深吸口气,索性露出了吊儿郎当的微笑:“上次请你做的事都没做,你倒是挺敢的呀,自己送上门来啦?就不怕在下把你生吞活剥了?”    “……”言时蹙起眉,“你不想听我此次来拜访的目的么?”    容展嗤道:“不是很想。”    “关于旧案,武帝处死你父母的旧案。”他一拱手,笑道,“既是不想,在下亦不叨扰。”    “等等!”容展连忙喊住言时。转过头,他嘱咐身边的小厮道,“去将偏厅收拾干净,备茶水来。”    缓缓穿过太尉府的前院,言时顺道左顾右盼着四周的景色,不禁开口质疑道:“你们府上……比我们府还朴实。”    所谓“朴实”绝对是美化过的话了。实际上,言时见到的景象甚至可称得上荒凉,满树的落叶落在地上无人扫去,那些叶子随着凛冽的朔风被刮到了石阶及走道上,不是很美观。    “祖父他又不大出门,你也知道……我常常不在府上嘛,索性将那些扫地的下人遣散了,一个月还能省下几两银子。”他耸耸肩。    而太尉府招待客人的偏厅也是差不多的模样。虽说陈设算得上低调精致,可除了那方他们待会要用的桌案,其他器具上都隐约蒙了些灰尘,似是已经许久无人来访过。    “需要我做什么?”容展也不跟他废言,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老实说,还真没什么要你做的,我只是猜想你应该挺关心此事。”言时扫了他一眼,道,“父……叔父的书信中写得很清楚,他提到的证人也还留在宁王殿下那儿,应该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且陆灵一向铁面无私,定不会像老寺卿那般,糊里糊涂地让事情过去。”    陆老寺卿亦是在最近告老还乡。接替的陆灵一改其父和稀泥的处事风格,性格雷厉风行,上任没多久便罚了几个地方的贪官污吏。    “所以,言公子是在卖我一个人情了?”迎着对方的轻颔,容展挑了挑眉,满不在乎地道,“好啊,如果我能说的话,统统告诉你又何妨。”    “你们的禁军被陛下收回去了?”言时轻声问道,“我想知道,阿晖他有没有来找你,对你表示什么?”    “怎么会呢?这些人本来就是直属于陛下的,陛下今天把他们调回中护军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不会心怀怨怼的,我不会,他更不会啊。”    见言时拧起眉,他干脆道了句:“我骗你没好处啊,阿晖真没来找过我。姐夫——”    “……谁是你姐夫。”言时见容展这副样子,明知他只是在设法转移话题,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为什么非要娶她不可?”    “因为我倾心于文二小娘啊,还能有什么理由?”他痞气一笑,“好了好了,你问得太多了,送客。”    被那俩主仆连推带拽地请出了太尉府,言时只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    另一厢,容展则望着言时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    “公子,您这府上怎地突然如此热闹?”那小厮怯怯地问了句。    容展感叹道:“对啊,一天前弟弟来过了,现在兄长也来了。”    言晖当然来找过他,并且也十分隐晦地提了一下他的理想,希望他能够襄助一二。    容展自是如往昔一般满口答应,只是那家伙当然不会知道自己不只不帮他,还想在最后给他重重一击。    上一世的言晖给了他无比的信任,他也对言晖言听计从。可在那人顺利夺权之后,等待他的不是许诺好的荣耀,而是一纸兔死狗烹的诏书。    不这么报复,要他重生又有何用呢?    思及此处,容展喊了小厮取纸笔来,提笔洋洋洒洒落下一页。    “送去言家给她,让她好好盯着言晖。”    胭脂是他几年前于郊外救下的孤女,两人私下以兄妹相称。却没想到她后来成了文容媛的陪嫁,这身份也助了他许多,不管是监看还是怎么都方便得很。    容展望着小厮离去的背影,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右手扶着桌沿,他直到稍稍缓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右眼皮直跳,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坏事会发生。    不会。    上一世的胭脂到后来都平平安安的,活得还比他长,她不会有事。对,她不会有事。    容展边这么想着,边将那些晦涩的想法自心里狠狠剔除。    大理寺。    堂下,五花大绑的犯人正垂着头瑟瑟发抖。他明明身着华服,却满脸忐忑狼狈,为自己稍后的命运感到不知所措。    他出身士族,安安稳稳地当了十几年地方太守,自认勤政爱民,只是……身居高位,任内难免搜刮了点油水。谁知却被这小姑娘奉君命押送回京,更想不到她就是执掌大理寺的寺卿。    而端坐于堂上的女子仔细将小书童呈上来的供词看了一遍之后,不由得拧起秀眉。    将竹简往案上轻轻一放,陆灵冷声道:“徐太守,你可知罪?”    少女清冷的声音虽尚带着几分青涩,但徐太守实在不敢马虎看待。他没有亲耳听她审讯其他人,可听说这一批被押送回来的几个官员不是杀就是流放……    不过那些家伙出身才没他好。他在狱中也没受什么苛待,那年轻的寺卿来问他话也是好声好气的问,即使他将自己的罪名隐去了大半她都没吭气,应该……也是个好忽悠的主。    思及此处,徐太守又增了几分底气,甚至还能开口分辩道:“罪臣于荧城太守任内……确有收了一户人家的几百两银子,罪臣愿交还十倍的金额与国库。”    “本官不是说此事。但既然你在这招了,小汪,多记一条上去。”    随着小童稚气的应和,徐太守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你在任内经常寻花问柳,有几次玩出了人命来,尸体就埋在沁芳院后院的深井里。沁芳院里还有个卖艺不卖身的林姑娘,十年前,你希望林姑娘做你的妾室不成便设法用强,让其至今生不如死。”陆灵将折子用力摔在他面前,稍稍提了点声音,“徐太守,可有此事?”    他却是浑然忘了有这事。在徐太守看来,妓院的姑娘命贱,就是死了几个也是用银子可以息事宁人的范围。    除非有人刻意想害他。    “陛下……陛下明鉴!寺卿明察此案啊!”他惶恐地喊道,“冤枉啊,定是有奸人想要坑害臣——”    “此案即是本官亲自去往沁芳院查明的真相,是故本官没有对你刑求,因为没有必要。”她嫣然一笑,“太守是想说本官是您口中的奸人么?哦,对了,陛下瞧着亦对此案颇为上心……”    陆灵的微笑在她秀美的面上渐渐加深。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刑具,她试探地问道:“还是太守想回地牢问问这刑杖烙铁,再做审讯?”    “……那些地方太守,谁没有这么点烂事,可以让别人挖出来说的……”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神情恍惚地喃喃念着,“我从兄是当朝司空,你们怎么可以……”    “你说到重点了,你从兄曾是当朝司空,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陆灵摆摆手,示意几个士兵来押送他下去,“左右陛下并非强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给你,你也算死得明白了。”    目送着徐太守挣扎的身影被士兵拖离,陆灵等着下一位求见她的人被带进来,有些恹恹地用手撑着头,稍歇了片刻。    虽说只有事关重大的案件才会送往大理寺审理,只陆灵一向习惯亲力亲为,又在圣上指示下,着手调查了几桩在父亲手上不了了之的旧案。    这半个月来,她甚至都未能睡上一个好觉。    “寺卿,人已带到,是位说要申冤的青年。”    “该不会是替徐太守申冤的?”她蹙眉,并没有抬起头。    “不是、不是——”    那男子倒是直接打断了士兵的话:“寺卿。”    传入陆灵耳内的声音让她呆愣了半晌。她“唰”的一声抬起头,瞪大眼望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陆灵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来找她。    “自是有要事相求。”言时朝她一笑,“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果真是有要事呀……”她轻喃了句。    “寺卿说什么呢?”    陆灵摇摇头,没理会他。待她挥退了左右后,言时方将那些书信交予她,把所有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知陛下最近有彻查旧日冤案的意思。只不知……”    “这事毕竟是武皇帝裁决的。”陆灵显得有些为难,“据我所知,当年父亲也表示过异议,只是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武皇帝不查,是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那……”    有人陷害与宁王交好的几个年轻人,但此人的构陷正合武帝的心意,是故他不愿去详查。    是因武皇帝忌惮这些人,觉得他们不能为文皇帝所用么?    他不禁困惑。    “左右都过了这么久,这些旧人早就不会造成威胁了,还他们一个清白也不影响他的利益。”她见言时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出言宽慰道,“我再亲自请示陛下,此事就不需你烦忧了。”    “啊……嗯,多谢寺卿,有劳了。”言时清隽的面庞爬上了喜色,朝她郑重地拱手道,“在下告辞。”    “等等。”    他依言回过头来。    陆灵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在嗫嚅许久才道出一句:“天气凉,言公子南征时务必时常添衣,保重身子。”    “呃,寺卿……”    面对她猝不及防坦露的心意,言时在原地愣怔许久后,才抛下了一句:“多谢寺卿关怀,内子已替在下打点妥当。”    他想,聪慧如她,应该是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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