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9)
回答她的,却只有从屋子里狂奔而出、尾巴后还尾随着三只小祖宗的长老—— “喵!” 连笑就这么一手抱仨,身后还跟着只长老进了门。 方迟的外套就搁在沙发扶手上,连笑准备把它挂衣帽间里去,触手却是冰凉一片。 这件外套的外层都湿透了。 难不成方迟也是淋浴回来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方迟今天开车出的门,就算晚上下雨,他开车回来直接下车库,也压根淋不着半点。 至于他现在人在哪儿—— 此刻浴室门紧闭,门缝底下透着光,连笑偷摸着过去,附耳贴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 长老跟过来看热闹,连笑和那双碧色眼珠一对上,就心虚地直了身。 这明明是她自己家,怎么反倒她做贼心虚? 这才堂而皇之敲了敲门:“方迟?” 门那边没动静。 连笑又忍不住贴到门上去听动静。 依旧什么也听不见。 又往门上贴了帖,全神贯注再听—— 门却在此刻“吱呀”一声开了。 原本贴在门上的连笑就这么栽了进去。 好在没摔倒。 而是被一面坚韧的胸膛牢牢地承接住。 贴着他胸膛的那侧脸颊迅速热了。连笑腾地站直,有点愤懑:“你怎么又不穿衣服?” 面前的方迟腰上围着浴巾,上半身不着一物,脸上毫无表情:“你不是说让我把这儿当自己家的?” 连笑一琢磨,自己确实说过这番话。 他恰在这时向前一步,连笑没退,他的气息便裹挟着身后浴室里传来的温热,齐齐将她包裹。 连笑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好在他忙着擦头发,没看她。 连笑借此缓一缓面红耳赤:“你不是说今晚不过来了么?” “我一说我今晚不过来了,你就大晚上偷溜出去干什么坏事了?”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擦头发的毛巾下传来。 连笑听不出情绪。 情侣之间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言还是有必要的,“我……我落了点东西在车里,刚刚下去拿了。” 他的停车位和连笑的停车位不在同一楼层,连笑信口胡诌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也没提出异议,只问:“东西呢?” “放……卧室里了。” 方迟也没再问下去,径直朝卧室深处走去。 床尾上果然放着个纸袋,连笑一看,自己却先慌了。 那是她逛商场时买的内衣。 连笑立马拦在方迟面前,不让他再往里走:“你怎么不吹头发?” 方迟这才把擦头发的毛巾从头上拿下,头发凌乱的样子十分减龄,连笑却无暇欣赏,只因他特别不解地看她一眼,稍一侧身就绕过了她,一边走向床尾一边说:“我头发这么短,洗完从来不吹,你不知道?” 连笑还在试图把他往浴室方向拽:“不吹容易感冒!快!跟我回去,我帮你吹……” 话没说完就被他抱着腰提起,她还想阻拦?他索性把她一同抱到床边才撒手。 拿起那纸袋就反着倒了倒:“买了什么?” 眼看轻飘飘的几块布料从袋子里滑出,连笑绝望地闭上眼。 她闭上眼的那一刻,方迟也彻底没了声。 许久—— “这是……什么?” 此时方迟的声音已是三分迟疑,三分笑意,三分莫可名状。 心虚的人果然嗓门大,连笑就是这般,几乎扯着嗓子反问:“内衣呗,还能是什么?” 他竟还读起了标价牌:“6400……就这四片布?” 连笑撇撇嘴:“四片布怎么了?纯手工。” 还以为他嫌她花钱大手大脚,不料他沉默片刻后,竟说:“没怎么,我巴不得再少两片布。” 嗓音低沉,还带着些许思考。连笑听着,不禁起开一条眼缝—— 他竟一手挑着内衣肩带,另一手抻着下巴,研究到底哪两片布多余。 那认真的模样,哪像是在想象该去掉哪两片布? 分明是在想象某人穿上它的模样—— 连笑终于忍不住一把夺过内衣,扔回纸袋,拉开床头柜就把它往里塞。 再一抬头。 方迟的目光已回到了她身上。 眼眸里的那点暗昧不明—— “什么时候穿给我看?” 明明是一贯平静无澜的语气,也明明是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却因眼睛里沾染着那么点暗昧不明,竟隐约显得色`气满满。 连笑被他的眼神勾着,不禁头皮发麻嘴唇发干,弱弱地蹦出俩字:“跨年……” 又蓦地提高了嗓门:“快去吹头发!!” 他可真听话,立马调头朝浴室走去。 突然这么配合,连笑一时都还没恍过神来。就这么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许久没听见吹风机的声音,这才皱起眉,折回浴室门外往里一瞧。 他哪是在吹头发? 分明在玩手机—— 他的手机之前一直放在他的裤子口袋里。 而他的裤子洗澡前刚换下来,就搁在干衣区的架子上。 所以才会急急忙忙回浴室。 “你干嘛?”连笑一脸不解。 这时的他也已打好一串字发送了出去,末了收起手机,才转身对她道:“让我助理赶紧订去香港的机票。” ☆、第 51 章 “让我助理赶紧订去香港的机票。” “……” 方迟说完不忘补充, 眼里一片意有所指:“还有酒店。” 连笑“唰”地,脸就红了。 在所有人都在抱怨着水逆影响运势的这个年末,谁也没想到, 周子杉离开容悦前办的最后一件事, 竟是对陈璋进行行业问责。 容悦的法务部可忙坏了。 一旦进行行业问责, 容悦和晗一、以及陈璋之间的三方关系,可不仅仅是民`事诉`讼这么简单了, 直接升级成了刑`事附带民`事案件。 法务部将相关涉`案线索都交由公`安机关处理,公`安把搜查令拍在廖一晗办公桌那一刻,廖一晗都傻了。 廖一晗忙着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兵荒马乱时,并不知道公`安直接上她家, 把陈璋拿了。 公司上下如何乱成一锅粥,廖一晗如何在容悦与公`安局之间两头跑, 连笑的小助理几乎是同声传译: “公司上下人心惶惶的,廖总白天一整天没来公司,大晚上的却突然现身,一连开了几个会, 现在还没下会。” “股东们都炸了, 禾木资本那边也在积极跟进陈璋的案子。” “连总, 明天的股东大会你出席么?连交由廖总代持股份的几个股东都会赶回来参会。” 连笑想了想:“当然。”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回到影厅去看电影。 放映中途她出去打了那么久的电话,回来接着看,竟还能秒懂剧情,被剧情带得前仰后合地笑, 一旁的方迟看着,三分无奈七分佩服。 他算是看明白了,她哪像她自诩得那样爱看文艺片?这种无需动脑的片子才是她的菜。 回到家了还在念叨自己也想养一只嗜钱如命的神奇动物。 再看自家三只只会打架以及咬地毯的小祖宗,一边数落着,“赔钱玩意儿!”一边却又忍不住抱到怀里,轮番顺着毛,“哎,这地毯才刚换,又被它们勾烂了。” 也不知她从换地毯这件事上联想到出了什么,突然眉头紧锁瞪向方迟。 方迟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忽感耳边凉风嗖嗖,一抬头,就准确接收到了她的不满。 “行,明晚咱们就去买新地毯。”方迟当然以为她是把地毯的事迁怒于他了,当即夸下海口,“买它十几二十条备着。” 她的脸色却没有因此而转危为安。 既然她不是生气于地毯的事,那…… “跨年我们去香港,猫你打算放哪儿呀?” 连笑挑眉一觑。 最后那个“呀”字的尾音娇俏又婉转,却暗藏杀机。 原来她的思维跳到了这儿,方迟顿时心下了然,慢悠悠地把笔记本电脑放至一旁,伸个懒腰,顺便拧拧看电脑看得僵硬的脖子—— 她家五室两厅三卫,光衣帽间就有两个,一间放衣服,一间放包包鞋子,却半点不舍得分个房间出来做书房,他在她家办公都得在客厅里办。 方迟就这么一边舒展着腰身,一边随口答道:“当然,放齐楚那儿——” 他话到一半堪堪一停—— 当然,他就算不这么一停,闻风立马跨坐过来掐他脖子的连笑也绝不会允许他继续说下去。 “你再说一遍?!” 连笑眯着眼睛,自上而下瞪他,掐在他颈上的手作势一用力。 方迟轻巧地把手往她腰上一扣,这才慢条斯理地把话说全:“——是绝对不可能的。” 连笑自然以为他是屈服于她的淫`威才改的口,满脸得意正要跨回自己原本的位置,他的手却稍稍一施力度,扣在她腰上—— 上下扫她一眼:“这姿势我喜欢。” 连笑期初还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扫了眼此刻二人的姿势,这才恍然大悟。 这脑袋是死活抬不起来了,任由羞赧沿着耳后向四处蔓延。 “再配上你新买的那四片布……” 嗯,即视感来了。 方迟勉强打住,捞着她站了起来。 连笑就这么双脚离了地,双臂紧揽着他免得掉下去,声音也是岌岌可危的:“干……干嘛?” “睡觉。”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连笑不由得把脑袋往他颈窝里又埋了埋。 见她缩成鹌鹑似的,方迟终于失笑,故意揉乱她头发,借此发`泄些什么似的:“想什么呢?纯睡觉。” 隔天连笑如期出席股东大会。 陈璋和廖一晗是什么关系,晗一上下都门清,廖一晗之前一度以为和容悦的纠纷已尘埃落定,一直起心要给陈璋复职,对此,股东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岂料容悦突然追责。 陈璋的罪责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晗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切秉公处理,廖一晗却想借由晗一的名义和容悦谈判,保下陈璋—— 已经不指望陈璋能复职了,但廖一晗也绝不想看到陈璋坐牢。 可惜廖一晗过不了股东大会这一关。 廖一晗要做这么大的决定,必须获得超2/3的支持。廖一晗本身占股加上代持的股票,占60%,说起来虽然只差6%,但看来并没有任何一个股东打算站出来。 会议僵持到中途,廖一晗见形势不对,提议暂时休会。股东们一个个愁的,有的出了会议室,准备去吸烟区待会儿。 眼看会议室里人越来越少,廖一晗正怀着孕戒着烟,连笑作为少数几个不抽烟的,正担心着最后会议室该不会走得只剩下她和廖一晗,会议室里所剩无几的几位,也逐一在廖一晗助理的眼色下,识相地走了。 廖一晗的助理最后一个离开,并悉心地关上门。 看来廖一晗早打算这样支走其他人,和连笑单独说两句。 异常安静的会议室中,廖一晗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朝连笑走了过来,并最终倚在了连笑桌边:“连笑,你帮帮我。” 廖一晗的股份加上连笑的股份,稳超2/3。 陈璋出现以前,廖一晗就算昏了头提了个荒谬无比的提案,或许连笑都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但今时不同往日,连笑上下扫了廖一晗一眼,有些一言难尽。 廖一晗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羊绒连衣裙,腹部的隆起看着格外明显。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可陈璋那种人,哪配做父亲? 连笑逼自己收回目光,起身不看廖一晗:“我去外面抽根烟。” 廖一晗知道连笑不抽烟。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廖一晗怎会不知? 连笑朝会议室门外走去时,分明能感觉到廖一晗的目光剜在她背上,可是她终究一刻没停,开门出去。 从此以后,她对廖一晗、对晗一来说,大概只是个普通股东而已,再也不是能和廖一晗共患难的创始人了。 连笑回到家时,方迟已经现行回来了,正处理着工作。 他在偌大的客厅里圈了一小块地做他的书房,此刻正席地而坐。 这儿和他自家的书房甚至和他的办公室相比,都简陋的不成样子,但与其在公司加班面对一帮大老爷们,不如在她家坐地板。 此次去香港,他得见两个项目的合伙人,手头的事其实还挺多,听见开门声,只抬头招呼了句:“回来了?” 连笑一身无形的重担,蹬掉高跟鞋,连拖鞋都懒得换上,赤着脚就朝他的自制书房走了过来。 也往地上一坐,一侧头就靠在了他肩上。 方迟一转脸就能嗅到了她的鼻息,当即眉一皱:“怎么抽烟了?” 连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回答。 她在股东大会间隙忍不住抽了两根。 不是说尼古丁能让人放松?怎么搁她身上一点用都没有?除了呛鼻,没任何感觉。 方迟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谭骁的朋友遍天下,陈璋出了事,谭骁就差放烟花庆祝,打电话来向方迟报喜,宣称到:“哥们要去接盘了。” 谭骁指望接谁的盘,方迟自然知道,可他不得不打破谭骁的美好念想:“廖一晗都怀孕好几个月了,你还打算接盘?” “……” “就算你愿意接,人廖一晗能乐意?” 谭骁美梦,一朝破碎。 至于本来逃过一劫的陈璋为何有突然惨遭容悦问责—— 方迟脸色微微一沉。 却又很快恢复。 连笑还在他肩上埋着脑袋默默悼念自己支离破碎的友情,方迟低头瞧她:“我们下周二走,你这两天什么也别想,收拾收拾行李,跟我散心去。” 她一出门就动辄好几大箱子的衣服包包,他这也算是提前让她做好准备了。 连笑正要点点头,却是一愣。 “下周二?” 她豁然抬头,看样子似乎不怎么乐意。 下周二才23号。 “不是说29号走么?” 方迟看着她的眼睛,似带着一份深究,但这份深究很快被他嘴角牵起的笑容掩盖:“提前开启度假模式不好么?” 连笑想了想,他说的也在理,也没再多说,重新懒洋洋枕回方迟肩头,恢复常色道:“那正好圣诞也在香港过了。” 只是内心暗自琢磨着,周子杉定了月底离开,但具体哪天还没通知她。 如果周子杉23号之后才走,那她应该没办法履行约定了…… 也不知该说太巧,还是该说太不凑巧,周子杉22号晚上发短信告诉她,他23号的航班离境。 连笑收到短信时,正在为到底是要多带个包还是要多带顶帽子而犯愁—— 她的四个箱子都满了,所剩的空间只够她多带一样东西。 果然方迟了解她,她出趟门最麻烦的就是决定要带哪些衣服、还得成套成套搭配好。 这则短信的到来终于打断了连笑选择困难症的发作。 她看着短信迟疑了片刻,蹑着脚步走到衣帽间门口,探个脑袋出去张望了片刻—— 方迟正在忙着打电话给谭骁,嘱咐谭骁隔多久得来帮忙铲一次猫砂、换一次水。 连笑顺手带上门,这才又蹑着脚步回到衣帽间正中央的中岛柜前。 倚着中岛柜一阵琢磨,索性直说了:“我也23号的航班走。” 短信页面上,很快显示消息已读。 周子杉却半晌未回。 大概以为她在找借口,不想见他最后一面? 足足又等了五分钟,才等来周子杉的回信:“我本来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 “实在见不上也没关系,我把东西寄给你。” 他这样一推辞,连笑反倒有些对不住。 在中岛柜前来回踱步,终于想好能怎么办了:“你几点飞?哪个航站楼?如果来得及,我可以去你的航站楼找你。” “叮”地一声,手机响起,是周子杉回的消息。 连笑正要点开查看,身后却传来轻微的推门声。连笑当即吓了一跳,手机都没拿稳,直接掉到了中岛柜的台面上。 惊而回头,推门而入的却不是方迟。 连笑的视线就这么沿着这道被推开的门缝缓慢下移,才发现门脚下刚用爪子推开门的长老—— “喵!” “吓死我得了!”连笑冲无辜的长老一阵长吁短叹。 “谁吓你了?” 回答她的却是…… 方迟的声音。 连笑顿时心跳提到嗓子眼。 方迟则是声先到人后至,随后才跟在长老的身后,出现在了衣帽间门外。 连笑还挺佩服自己的应急能力的,伸手就把掉在中岛台上的手机一顺,顺回兜里藏着,继而转身拿起之前令她陷入选择困难的两样东西:“你说我是带这顶帽子都还是带这个包走?哪个跟我的连衣裙更配?” ☆、第 52 章 方迟在帽子和包包之间短暂逡巡, 果断选了帽子。 连笑一扬眉,一副:你确定? “你到香港肯定会忍不住买包,带多带少有什么区别?” 方迟道。 这解释连笑给满分, 当下就把帽子扔进箱子。 封箱, 大功告成。 隐隐的心虚也因此驱散殆尽。 之前每次出远门, 连笑都是临行前一天急急忙忙收拾行李收拾到凌晨。这回却是早早地完事入睡—— 全靠家中这位把她的时间规划得井井有条。 连笑却是睡到一半突然一睁眼—— 记起自己忘了看周子杉最后的回信。内心挣扎了片刻,终是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 看看身旁已熟睡的那位。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连笑又伸出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 见他依旧毫无反应,才侧过身去,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和方迟明天中午在T1起飞, 周子杉则在T2,航班也比她的早两个小时。 连笑用自己贫瘠的数学知识算了算, T1距离T2不到一千米,她应该来得及…… 身后的方迟突然侧过身来自后抱住,连笑顿时犹如被急冻,浑身僵直。 方迟似乎是无意识地紧了紧搂在她腰上的胳膊, 吓得连笑顿时魂飞魄散。 就这么在方迟的臂弯里挺尸, 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 见身后再没动静,才鼓足了胆子一点一点转头看她。 正对上的是方迟一张人畜无害的睡颜。 连笑终于默默地长舒一口气,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这才闭眼重新入眠。 隔天连笑醒的不算晚。 迷迷糊糊睁眼看看床头的闹钟,心想着还能再睡一小时, 这就要合眼继续睡去,却是猛地一愣神,腾地就坐了起来—— 既要见上周子杉,又要不误自己的航班,她就必须再多提前一个小时去机场。 她这起身的动静颇大,方迟都被她吵醒了,他设定的闹钟还没响,便下意识地抻臂要捞她回来。 手臂却扑了个空。 不仅如此,连笑还急切地拍了拍他的脸,让他也醒醒:“赶紧赶紧,要出发了!” 方迟只来得及嗫嚅一声:“还早……” 连笑人已跳下床趿上拖鞋,直奔洗手间。 不一会儿方迟耳边便传来她的刷牙声。 方迟虽晚她一步起床,但连笑还得化妆,等她化完妆,方迟已经三件套上身,把行李都推到了玄关。 连笑一边抹着口红一边急急忙忙奔向玄关。方迟一手拿过大衣外套帮她披上,一手开门:“没落东西?” 连笑检查好了随身证件再一摸兜,神色一凛:“手机忘带了!” 幸好他提醒了这么一嘴,连笑赶忙回屋找手机。 然而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她的手机,连笑一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正一分一秒地往前跳,顿时更慌。 她手机设了静音,方迟拨她手机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也折回来帮忙找。 连笑明明记得自己昨晚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了,不死心又回了趟卧室,可她连床头柜的边缝都找了,就是不见手机踪影。 方迟就站在她身后,见她慌不择路地连床头柜底下都查看了一遍,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就把她枕头掀了。 手机正静静地躺在枕头底下。 连笑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这才记起昨晚差点被抓现行,随手就把手机塞枕头底下。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转头对一旁没什么表情的方迟笑:“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在……” 话到一半,又生生卡住。 笑容也僵了。 见她一副夜路走多终撞鬼的样子,方迟抚了抚额,有些无奈:“你说我怎么知道?” 此刻连笑,已然石化。 方迟却压根没打算揪着不放,揽过她肩膀就往门外走:“你不是赶时间么?走。” 在去机场的路上,连笑已经第十次瞟向开着车的方迟,又第十次什么也没说,默默收回目光。 她在考虑要不要坦白。 又怕方迟其实压根什么都没发现,不过是她虚惊一场。 就在连笑第11次扭头看向驾驶座时,方迟薄唇一张:“再看我我可要收费了。” 连笑不禁缩缩脖子。 正要装作没事人似的再次收回目光,却又歪脑筋一动,觉得自己不妨试探一下:“我……有个朋友正好也今天的飞机,我待会儿先去T2找下他行不行?” 连笑心想,他肯定会问是什么朋友。 却不料他斩钉截铁地回绝道:“不行。” 毫无征兆地被怼,连笑当即哑然地张了张嘴。 随后才挽足了立场怼回去:“我都没说他是谁,找我是不是有要紧事,你凭什么就说不行?” “你去找周子杉,就是不行。” 方迟轻描淡写一句话,眉都没抬一下。 却令连笑顿时僵了脸色。 连笑沉默半晌,终于恍然大悟:“你偷看我手机???” “没有。”回答得很坦荡。 连笑可不信:“那你怎么会知道……知道……” “你在衣帽间里关着门偷摸发短信,大半夜地又在被窝里拿着手机鬼鬼祟祟,你觉得我会猜不出对方是谁?” 连笑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却是生生一卡壳,最终什么也没说,赌气似的扭头看向窗外,再不理他。 心思深沉如他。 连笑已经放弃抵抗了。 直到下了车进了航站楼,连笑依旧闷闷不乐。 行李也全都自己推,方迟要帮把手,被无情拒绝。 方迟的助理比他们还晚到一会儿,忙不迭帮连笑推行李车。 不过很快助理也发现了这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尤其方迟脸色,平静之下能藏着多少汹涌,助理生怕伤及无辜,实相地排队办托运去了。 连笑则二话不说,推着登机箱就去找地方吃早餐。 被方迟一把拽住。 连笑一脸不乐意,视线从他抓在她腕上的手,来到他脸上:“我又不是去找他!” 女人若把自己的无理取闹归咎于对方的不信任,发起脾气来自然也就理所当然。 方迟仔细瞧了瞧她的脸,眉头蹙起又松开,钳在她腕上的手也随之松开了:“去。” 连笑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的怒气半僵,又混杂上了一层诧异,就这么瞪着他,不知能接什么话。 方迟稍稍凑近,点点自己的唇:“亲亲我,原谅你。” 连笑看看他的脸,十分不确定。 她真猜不透他:“真的可以去?” 方迟眼里那点笑,大概是无奈了:“仗着我爱你,你就大胆对我为所`欲为。” 连笑彻底怔住。 他说…… 她这是仗着…… 怔住的脸上,刚来得及后知后觉爬上一丝热度,方迟一看显示屏上的时间,已经推了推她的肩:“快去。不然误了去香港的航班,我可不等你。” 连笑这才醒过神来。 被推着走了两步,又猛地定住,回头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照着他的唇狠狠亲了一口。 “啵”地一声,格外响亮。 路人因这声响刚三三两两地驻足,连笑却已放开他,扭头朝出口狂奔而去,只留下一句:“我马上回来!” 方迟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 虽明知她这是去见另一个男人,却依旧忍不住嘴角一勾——是又气又好笑。 这个女人啊…… 连笑赶到T2时已是气喘吁吁。 她给周子杉打了通电话,没一会儿周子杉就推着个登机箱来到了她跟前。 彼此之间如此平静的见面,还是首次。 无论是极早之前,她接机时,一见面就忍不住拥抱他的热切,还是她在容悦再一次见到他时,满腹心思的剑拔弩张,都不似这一次,平静到周子杉心口隐隐抽`痛了一下。 “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和方迟就在T1,晚你两个小时飞。”连笑发现他正皱着眉盯着她的脸,“怎么了?” “你口红花了。”周子杉很平静地指出。 大概是她刚亲方迟亲的太用力—— 连笑擦了擦嘴。 “你是不是到时间过安检了?”连笑说了这么一句,周子杉才收回目光,看一眼手表。 确实时间不多了。 二人一同走向安检口。 彼此无言。 想象中离别的场景并不是这样的,只不过究竟该怎样,周子杉也说不上来。 最终周子杉在安检口外的长队后停下了脚步—— 她也只能送到这里了。 大概她正等着他说一句“再见”,她便可彻底摆摆手离开。 想到这一幕,想到这过往的所有轰轰烈烈都抵不过终场落下帷幕的那一句“再见”,周子杉嘴角一勾,笑了。 眼中却是连这笑也掩不去的沉重。 “对了,这个给你。” 周子杉从西装的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是张拍立得照片。 连笑伸手准备接过:“这是?” “这是我和孙伽文分手之后,我在她扔掉没带走的行李里发现的。” 连笑伸出去的手又生生一定。 孙伽文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她? 连笑难免抗拒,低头匆匆一瞥那张拍立得,看见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孙伽文,自然而然地避开了周子杉递过来的手。 却在即将成功避开的那刻,目光连同动作一同僵住—— 照片上不止孙伽文那一张熟悉的面孔。 就在连笑僵住忘了收回手时,这张照片成功落在了她手里。 连笑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中,除了照片里孙伽文那张冁然而笑的脸,还有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方迟的那张一贯面无表情的脸。 周子杉则坐在孙伽文的另一边,疏离但不失礼貌地微笑。 拍立得一角打着时间。 是他们大一结束那年的夏天。 “还记不记得大一暑假你说好了来看我,结果你不仅没来,还让我给孙伽文做导游?” 想到那时那刻的场景,周子杉不禁从喉间哼出一声笑。 此时此刻的连笑,手握着照片,头皮隐隐发着麻,脑筋彻底转不过弯来。 那年暑假,连笑本和孙伽文约好了一起去墨尔本过,可她那会儿刚开始和廖一晗一起创业,最后没走成,国际机票对于当时的她们来说,简直天价,孙伽文舍不得退票,只能独自去了墨尔本。 连笑当时还对周子杉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关照下孙伽文。毕竟她放孙伽文鸽子在先,怕孙伽文一个人在墨尔本玩得不尽兴。 连笑的目光,始终情不自禁地盯着照片中的方迟——这个本该和周子杉他们毫无瓜葛的人。 周子杉顺着她此番目光看去,自然知道她眸中那两道不可置信源于谁。 周子杉的声音,不由低沉着泛起了冷:“当时我也是听孙伽文说的,那会儿方迟刚来墨尔本做交换生,孙伽文一直关注他的校内,孙伽文还是发的校内短信问的方迟,说她和你要一起去墨尔本,问方迟能不能做你俩的导游。她原本以为消息发出去会石沉大海,毕竟方迟在校内里从没理过她,没想到方迟竟然答应了。” “本该你和我还有孙伽文一起去的演唱会,最后也变成了我、方迟还有孙伽文三个人。” 连笑记得,演唱会的票还是她让周子杉买的,她临时爽约没去成墨尔本,本还在可惜浪费掉的那张票,想让周子杉把那张票转了,孙伽文却把票要了去,说自己正好有个朋友在墨尔本。 连笑那时还纳闷了下,她和孙伽文从高一那会儿就一直要好,怎么从没听孙伽文提过有个朋友在墨尔本? 不过那时的连笑一直忙着操持和廖一晗刚合伙的淘宝店,哪顾得了这些? “这张照片就是演唱会之后拍的。我喝多了只能住酒店,原本是我和方迟一个房间,孙伽文自己一个房间,可等我隔天醒来,却是孙伽文在我的房间里。孙伽文说我把她睡了,方迟没有站出来说任何一句话,导致我也以为这是真的,孙伽文借着这件事缠上了我,我没有任何办法,后来你又撞见孙伽文在我家,一切就更洗不清了。” “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才想起当年我们之间的那些纠葛里,竟还有方迟这么个人的存在。前阵子我去找了孙伽文,你知道她告诉我什么吗?” 周子杉欲言又止的目光投向连笑。 连笑不得不从漫长的愣怔中抽回神志,抬头看他:“说这些干嘛?” 前尘往事最好的归宿不应该随风飘散? 为什么偏要来叨扰当下? 周子杉苦笑:“我不甘心。” 转瞬又沉了脸色,把被连笑打断的话说完。 “她告诉我,演唱会那天晚上,我和她什么也没做,她气急败坏跑出房间,方迟其实是看见她的。可当她告诉我她被我……”周子杉面色挣扎着顿了顿,隐去了某些他无法启齿的词汇,“……那时候,方迟没有站出来说实话。” “或许我该以为,这是方迟的性格使然,不喜欢瞎掺和别人的事。” “……” “或许我也该以为,方迟现在和你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巧合。” 连笑用力到发白的手指,捏皱了照片一角。 “或许你可以把照片撕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 “或许你会拿着照片去质问方迟,看他能编出什么说辞,好让你相信。” “……” “又或许你压根不信我的话,认为我是出于不甘心从中作梗。” “总之,你和方迟一起,我真的做不到祝福。” “……” “……” 方迟在航站楼的座椅上等了一坐就是四十分钟。 说是会马上回来的那人,始终不见踪影。 电话也不通。 助理跑了趟T2,同样没找着人。 “方总,广播已经在喊人了。” “方总,闸口都快关了。” “方总,要不……改签下一班?” 方迟却始终坐在座椅上,不为所动。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缓慢地由远及近。 方迟一抬头,遍寻踪影不至的连笑,此刻正停在他五米开外。 助理可算松了口气,也无需过问方迟了,直接去柜台改签下一班。 路过连笑身边时,不禁长吁短叹:“连小姐你这失踪玩的,可吓死我了……” 连笑只是静静地看了看助理,什么也没说,助理却不知从她眼神里读出了些什么,吓得缩缩脖子赶紧走了。 方迟这才起身朝连笑走来。脚步不疾不徐,丝毫不像一个干等了近一个小时的人。 他在连笑面前站定:“你不是说马上回来的么?” “你不是说如果我误了航班,你不会等我的吗?” 还知道抬杠,看来没什么事。 方迟终究没再多说,也终究一字不问,只搂过她肩:“走,吃个午餐去。” 连笑却拧住了肩膀,脚下没动。 方迟终于忍不住皱眉看她。 连笑看他那张即便气急了也只是稍稍皱眉的脸。 周子杉的声音,如紧箍的魔咒,顷刻间死抓住她不放—— “或许你可以把照片撕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或许你会拿着照片去质问方迟,看他能编出什么说辞,好让你相信。” “又或许你压根不信我的话,认为我是出于不甘心从中作梗。” ☆、第 53 章 人来人往的航站楼, 来去匆匆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终是唤回了连笑的神思。 连笑松开不自觉紧握多时的拳头,当着方迟的面竟笑了:“你都不好奇周子杉对我说了些什么吗?” 方迟真的仔细思考了下这个问题。 不可能不好奇, 甚至在等待的这近一个小时里, 一颗心都为此而悬着。但是—— “既然你选择了回来, 那他对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那么一刻被他说动, 这些都不要紧。” 比起过程,他更注重结果。 结果就是,此时此刻他实实在在地握着她的手。 而周子杉,已独自一人随航班远走。 连笑却把手从他掌心里一点一点抽了出来, 嘴角依旧扬着笑,却多少显得刻意了:“他给了我这个, 作为离别礼物。” 连笑说着,这才从兜里摸出早已被她捏得皱巴巴的照片。 把照片递给方迟的那一刻,终究是绷不住了,脸上的假笑碎了一地。只直勾勾地看他, 等待他看清照片时的反应。 等着他或吃惊, 或不解, 或…… 可最终等来的只是他的眸光稍稍一定,脸上依旧平静到不可捉摸—— 这番依旧教她看不懂也猜不透的反应。 连笑强压下被他此番反应激起的怒意,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想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心里怎么想。”他收回落在照片上的目光,只看她的眼睛。 连笑只觉被他的眼神拷问—— 而本该是她拷问他的不是么? 连笑避开他的目光, 绕过他一屁股坐在了休息椅上,垂下脑袋双手箍着额头:“我不知道。” 她垂着的目光里,方迟的那双鞋走进,欲言又止般驻足片刻,随即在她身旁入座:“好,既然你想听我说……” 连笑没抬头。 他的声音平静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时候我刚到墨尔本交换半年,你和孙伽文还好到穿一条裤子。她加我校内,我回加,因为我能在她的动态里看见你——” 连笑豁然抬头。 大概以为自己听错,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方迟无谓地耸耸肩:“我注册校内本来也就为了看看你。” 这回倒是彻底坦诚了,她却突然跟看神经病似的看他。 方迟敛了敛眸,仔细回想,免得记忆有任何偏差,她又要怪他欺瞒:“孙伽文说她暑假会和你一起来墨尔本,我想见见你,就答应做导游。可后来你没出现,我反倒见着了她和周子杉。” “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看演唱会,之后一起喝酒。孙伽文对周子杉的那点心思,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看不出来,反正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连笑真是怨气无处撒,“你看得一清二楚你还不拦着?” 方迟回答得倒是坦荡:“我为什么要拦着?客观上,别人的事我一向不爱插手;主观上——” 方迟没说下去,只意有所指地看了连笑一眼。 “所以周子杉喝醉以后,孙伽文提议和你换房间,你也就和她换了?” “那倒没有。周子杉喝得有点多,孙伽文去买醒酒药,英语不太好,买错了药,只能换我去。” 连笑当年英语好,数学差,孙伽文则正好相反,她们的友谊最初也是始于无私地给对方抄作业。 甚至孙伽文最后和周子杉一起定居墨尔本,孙伽文大概为了周子杉,也没少恶补英文。 只是现在想来,无比讽刺。 “等我买了药回来,孙伽文已经不打算再让我进屋,我直接让我换去她原本的房间。” 连笑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继而又别开了视线,大概是不想被他看见她眼底的狐疑。 可这哪能逃过他的眼睛? 方迟虽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沉—— 看来她并不信他这番话,起码是将信将疑。 周子杉对她说起这段往事时,她可曾也用这将信将疑的态度对周子杉? 没有这厢对比,方迟心中的落差感也不会有这么强。 只不过他早已习惯将情绪隐藏,面上依旧无波无澜:“我以为他们当晚总会发生点什么,半夜我也确实听见了动静,可惜不是什么暧昧的声音,而是摔东西的声音。” “我出门去看,孙伽文刚哭着跑出隔壁房间。” “孙伽文当时问了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那一刻我猜到他们俩应该没成。当时透过半掩的门缝看进去,周子杉睡在床上,床很凌乱,他身上的衣服倒也都还在。” 连笑双手抱着头,连她自己都分辨不了她此刻内心的纠结,到底是在抗拒听到这个结果,还是在庆幸,周子杉当年真的没有背叛自己。 “那之后周子杉和孙伽文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怪异,我们得租车赶回市区,他们俩因为一件小事吵了一架。我看得出来孙伽文是在找借口吵架,不然周子杉打算一直对那一晚避而不谈。” “周子杉私下里问我,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说了前半段,没说后半段。” 连笑的呼吸就这么短暂地哽在了他话音落下的这一刻。 她既做不到把照片撕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也做不到压根不信周子杉的话,对周子杉的那番话一笑了之; 她相信方迟如果有心编织谎言,肯定能编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她甚至心底里有些希望方迟会这么做。 可方迟竟如此坦荡地承认了—— 连笑陡然不知该苦笑,还是该冷笑。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方迟,这种行为,说白了不就是联合孙伽文一起给周子杉下套? “没多久就听说你和周子杉分手了。我去你学校找过你,不过你火速交了新男友,还挺登对。我就这么做成了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够蠢的。” 方迟勾了一边嘴角,勉强算做笑意。 最蠢的是她。 那么多不知道的事…… 她现在也宁愿自己依旧什么也不知道了…… 方迟呼了口气,摒弃前尘往事仿佛只用了这一秒:“香港还去么?” 只不过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期待,也没有了挽留,只是平静地等待她一个答案。 连笑长呼了口气,没有看他——大概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了。 “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她说。 方迟了然地点点头,摸出了车钥匙给她:“开我的车回去。” 连笑却避过了他的手,自顾自起身,推过他手边、她的登机箱,独自一人调头走了。 方迟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车钥匙。半晌,面无表情地收回。 此时,那高跟鞋的声音已渐行渐远,远到即将微不可闻,方迟强忍着没回过头去看,呼了口气,摸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 助理很快接听:“方总?” “……” 助理大概以为老板这是在催自己,赶忙道:“最近的飞香港的航班头等舱只剩一个座位了,我在让他们查再晚一些的航班,还有,连小姐的托运行李已经……” “不必了。”方迟冷言打断。 “就这趟航班,连小姐不去了。” 方迟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罔顾助理此刻该是何等的一头雾水。 方迟握着手机坐在原位,沉默间,终是狠狠将手机一摔。 手机屏幕瞬间分崩离析,方迟看着,面无表情。 连笑打车回了家。 司机特别热情,看她提着行李箱的样子像是刚落地本市,一路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刚从哪儿回,是去工作还是去旅游。 连笑始终和失魂落魄的游魂似的,也不知道自己答非所问了些什么,就这么到了家。 一天就这么在机场和家之间来回折腾着度过,等她想起要去把长老接回来时,已经是日暮西山。 猫全放在方迟家,嘱咐好了谭骁一天过来换次水铲次猫砂。 到了方迟家,连笑直接用指纹锁进的门—— 方迟早录入了她的指纹,就是为了方便她随时串门。 却不成想,她第一次用指纹锁进门,却是这般光景。 房子里空荡而冷清,连笑一开灯,大小五只猫就一股脑全跑了过来。 连笑真的很想把它们全带走,可仔细掂量一下,她唯一有资格带走的或许就只有长老了。 连笑抱起长老,又一一给哈哈哈和三小只顺了顺毛,逼着自己不回头,转身就走了。 直到关门前,连笑才首次停下,犹豫了片刻,手指飞快地在指纹锁的面板上操作,很快就把自己的指纹从锁库里删了。 生怕自己哪一刻后悔,连笑“砰”地关上门就走。 始终咬着牙齿。 一个小时后,刚入住半岛酒店的方迟接到谭骁惊慌失措的电话—— “你家猫怎么少一只???” 方迟的手机摔了,这通电话还是打到方迟的助理这儿,再由助理转交。 方迟今天有些不在状态,手机那头的谭骁已经着急忙慌半天,方迟才敛了敛神,沉声问:“哪只?” “那只小太监!” “……” “该不会翻墙出去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它就是翻墙进你家院子,才做了你的女婿……” 谭晓没头没脑地分析着。 方迟听他絮絮叨叨半天,眉心蹙得更紧。 不由捏一捏眉心,踱步到窗边,窗外的维港平静之下,暗藏波澜。 “会不会躲二楼去了?你开个猫罐头引它下来。” 谭骁却堪堪打断他:“你早告诉过我这招,我进你家门,一没看见它就已经开了猫罐头。现在猫罐头都被三小只吃完了,那小太监还不见踪影……” “……” “你今天好奇怪,怎么一点都不急?” 方迟可是个十足的猫奴,况且现在不见的,还是方迟家的宝贝疙瘩——连大小姐养的那只,谭骁自然纳闷,“对了,我进你家门的时候,客厅灯就开着。你家不会遭偷猫贼了……” “……” “……” 方迟这回是真急了。 未免三只小祖宗在家里造反,方迟家的监控一直开着,方迟从行李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连上远程监控。 谭骁的电话也没断:“你家那位要是知道你把她猫弄丢了,得砍死你?” 方迟没工夫搭理他,一直快速地倒放着监控画面,谭骁进门时,客厅的灯确实亮着—— 画面迅速闪过,一刻不停,再继续往前倒。 直到连笑的脸从画面上一闪即过,方迟才猛地点击暂停键。 连笑从进门到离开,全程不到五分钟的画面,方迟来来回回看了五遍。 最后她离开前,在门边低头捣鼓了半天,画质并不高清,换做寻常人,根本就看不清她到底在门锁上捣鼓些什么,方迟却是脸色一点一点沉到最底—— 直到画面里她最后关门消失的那刻,才尘埃落定。 她把她的指纹删了。 看来以后都没打算再进他家门。 电话那头的谭骁半天没得到回应,猜到事态严重,试探性地问了句:“真遭贼了?” “……” “……” 方迟直接把电话挂了。 ☆、第 54 章 连笑原本以为今年年末就要这么平平淡淡度过了。 往年, 她都早和一帮狐朋狗友约好了无数的局,趴体到清晨,还次次都得拉上廖一晗。去年的圣诞节, 玩腻了的一众人还特意组了个三亚的游艇趴, 廖一晗却因为生理期突然提前, 不得不放了连笑鸽子—— 如今想来,那时候的廖一晗哪是生理期提前? 正忙着和失而复得的陈璋地下情才是。 今年, 谁都知道连小姐要和新对象一起过圣诞,连笑也为此把所有局都推了。理所当然见`色忘友的那一刻,连笑哪能想到,平安夜的最后时刻, 她竟是独自一人,在家里煮泡面度过。 如今她煮泡面功夫一流, 面上再卧个黄金蛋—— 她之前就是这么做给方迟吃的。 连笑还记得当时的方迟就跟解数学方程式似的,严肃认真地夹了一筷子,不说话也不给表情,在她紧张地忍不住双手合十时, 他才终于慢条斯理竖起大拇指。 舔了舔唇角, 紧接着又来了一筷子。 全程沉默, 却默默地把最后那点汤都喝完了。 在当时看来如此稀松平常的画面,连笑此时此刻猛然想起,却觉十分扎眼,食之无味地吃到一半,终于忍不住摸过手机。 平安夜, 朋友圈里各种刷屏,也有不少朋友也在香港,等着维港的烟花汇演—— 她本该也在那儿的。 连笑想了很久,放弃了临时约个局的想法,所有人都当她这会儿在香港,万一知道她压根没走,肯定要问东问西。 非逼她再回忆一遍自己是如何和方迟闹掰的?连笑怕是会当场翻脸。 连笑在联系人栏里胡乱翻着,手一定格,就这么堪堪定格在了方迟的头像上。 方迟的头像是哈哈哈,貌美却懒洋洋的布偶,眼神丧丧的。 连笑的头像则是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的长老,关键部位打了马赛克。 晃眼一看,还挺像情侣头像。 至于如今的长老—— 就在连笑正对面的窗前坐着,背对着她,面对着落地窗,背影颇为落寞,不知在思念谁。 连笑犹豫半天,手机放下又拿起,最终一咬牙,复制了刚收到的一条群发的祝福微信,单独给方迟发了过去。 这男人怎么如此沉得住气? 至今一个电话、一则信息都没给她发过。 连笑心里正忿忿不平,再看自己发出去的那条微信,又当即懊恼地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那条群发的祝福微信,落款的署名她都没改,就这么直接全部复制黏贴,发给了方迟。 要撤回也已来不及。 方迟也,一直没回。 难道不是该方迟缠着她谢罪才是? 怎么这一切反倒成了她犯错在先似的? 这么干等着他的回信也不是办法,连笑索性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做,分散下注意力。 谁说平安夜嗨不成?她自己一个人照样嗨,当即给自己来了首嗨曲,音量调到最大,把家里大灯关了,换上闪灯,家里的存酒,每样倒一杯——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毫无形象地跳着,闹着,自己敬自己:“Merry Chri……” 话还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 准确来说,应该是砸门声—— 之前不论是门铃声还是敲门声,均被这四周的环绕立体音响声盖过,半分都没传到连笑耳中。直到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才终于惊扰到连笑。 连笑也不知自己是晃太久晃懵了,还是混酒喝多喝懵了,走去开门时脚下直发飘。 她蹦得头发都乱了,一边开门一边整理头发,头发还没整理好,便已先行从发丝的掩映下,看清了门外站着的那几个神情严肃的片警。 连笑音乐声开太大,邻居嫌吵,找物业协调,物业敲门始终没人应,邻居愤而报警,才有了如今这么一出。 之前还热闹堪比夜店的家里,瞬间安静如荒芜。 片警口头警告了几句,离开了。挨了训的连笑悻悻然回屋,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 闪灯依旧开着,斑斓的光线从连笑眼前一遍遍打马而过,晃得她眼前灼热。 手机就在一旁,连笑随手摸过。 平安夜就这么过了。 方迟始终没回信息。 这个年末过得堪忧的,自然也不止连笑一人。 某一线卫视的开年大戏提前上演,男主角是个流量小生,令连笑惊讶的却是,她竟在第一集就看见了齐楚的身影。 看戏份应该算女四号。 连笑之前听谭骁提过一嘴,齐楚拿到了人生之中第一个角色,是个非常不错的班底,男主角多么多么红,播出平台多么多么好。 可惜齐楚进组没多久就用酒瓶子把副导演开了瓢。 谭骁的新公司面临赔偿不说,公司好不容易帮齐楚争取到的戏份,肯定也是一剪没。 连笑可没时间把戏都追完,齐楚的戏份究竟被剪得还剩多少,自然也就无从得知。 连笑真正关心的事情自也不在此—— 陈璋的案子立案了。 陈璋目前是取保候审阶段,被限制出境,廖一晗原本想趁着年底去趟美国,考察下那边的赴美生子中心,这下也走不成了。 廖一晗和陈璋演着闹崩戏码的那段时间,连笑住在廖一晗家,听廖一晗聊起过这事。 陈璋一直希望孩子拿美国身份,廖一晗虽一点也不热衷什么美国身份,却也觉得那边医疗条件好,很是心动。 只是如今事与愿违,廖一晗不仅要忙着帮陈璋找最好的律师团,还要忙着晗一A轮融资的事。 廖一晗大概是想在她生产前,把融资进程推进得更快些—— 连笑起初是这么以为的。 只是很快,连笑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 A轮增资后,连笑的股份被稀释到了12%。 廖一晗虽然个人所持股票也被大幅稀释,但加上她代持的股份,以及禾木资本一直特别看好廖一晗这点,廖一晗依旧掌握着股东大会的实际控制权。 晗一的董事会恰逢三年换届的关口,廖一晗就这么联合其他大股东,解除了连笑的董事职务…… 廖一晗没能用她所能调动的这超2/3的股权,把陈璋留在晗一—— 她只是用这超2/3的股权,赶走了连笑。 股东大会至此一锤定音。 连笑坐在座位上,看着廖一晗微笑着与晗一的新任董事会成员一一握手祝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廖一晗与他们一一握过手之后,最终也平静地对上了连笑的目光。 廖一晗的始终平静,连笑从最初的无措到最终的了然,一番对视,各自都懂了—— 廖一晗并不会因她今天所做的这一切而感到任何抱歉。 廖一晗之所以加快推进A轮进程,根本不是所谓的想在赶在生孩子前,把公司的事情都安排好。 只是为了把连笑这个联合创始人,彻底踢出公司。 连笑终是僵硬地起身,脚步飞快,离开会议室。 任身后新人笑,旧人嘲。 事情却还没完—— 廖一晗的助理在会议室门外拦住了连笑:“连总,请您留步。” “连总?”连笑冷笑着咀嚼这个词。 这个称谓,她如今怕是担不起了。 助理也挺尴尬,连笑永远是和下属打成一片的那个,但公归公,连笑现已今时不同往日,助理正了正脸色:“廖总还有事要和您说。” “我和她还有什么好说的?”连笑皱眉反问。 但连笑的这个疑问,只能由廖一晗亲自解答了—— 廖一晗表示愿意比市价高两成,回购连笑手中仅剩的12%股权。 连笑坐在廖一晗的办公室里,短暂地环顾四周—— 这个她常年进出无阻的地方,怕是她以后再也不会踏进半步了。 比市价高两成,乍听之下还挺诱人,但对于一个上市前景良好的公司来说,这么早就变现无异于于杀鸡取卵。 得不偿失。 “廖一晗,我们认识十年,你就是这么赶尽杀绝的?” 连笑终是没忍住,说出了口。 在这一刻之前,连笑还始终不愿相信,廖一晗会这么绞尽脑汁对付她。 问出口的这个当下,其实也就意味着,就算连笑能想出无数种自欺欺人的理由,但她终究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廖一晗冷笑,“我们认识十年,你知道我有多爱陈璋,你却要送他去坐牢。” 连笑顿时一脸愕然。 这一幕落在廖一晗眼里,引得廖一晗嘴角那抹冷笑更甚。 廖一晗在手机里不知找了些什么,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丢。 手机正划至连笑面前。 连笑拿起手机,看清页面上是廖一晗和谁的聊天记录的瞬间,有如芒刺在背,手一抖,脸却僵住了。 孙伽文把周子杉近来和连笑的往来记录,全部打包发给了廖一晗。 “……” “……” 廖一晗见她始终垂着眸一言不发—— 这无异于浪费大家时间。 廖一晗也无需再顾及她的脸面了,当即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说,你和周子杉的这些短信往来记录,是孙伽文伪造的?” 连笑豁然抬头。 廖一晗此刻看她的样子,俨然,在看一个挑梁小丑。 而她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任廖一晗奚落:“你决定借容悦之手送陈璋去坐牢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败露的一天。” 可陈璋做出这些事来,本就该去坐牢—— 连笑压着嗓子没说。 就算说了又能怎样? 廖一晗照样会把一切归咎于她。 廖一晗起身,绕到连笑身旁,从连笑手中抽回手机。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不接受也没关系,我大不了定向增资,一步步稀释掉你的股份,相信我,你是撑不到IPO阶段的。” 丢下这话,廖一晗走了。 办公室门“砰”地关上。 留连笑一人,坐在这不属于她的地界,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渐暗,没有开灯的办公室也一片暗寂,百叶窗外,工位也一一走空,却唯独没有人催促连笑离开。 仿佛已将她遗忘。 连笑即便消化得了这周遭的昏暗,也无力抵抗如今充溢着的满腔无望。 仿佛一场蝴蝶效应—— 若不是陈璋监守自盗,连笑或许还能容得下他; 若不是连笑容不下陈璋,廖一晗不会和她闹翻; 若不是廖一晗和她闹翻,她也不会去求周子杉以容悦的名义对陈璋问责到底; 若不是周子杉插手,也就不会有孙伽文的这么一出…… 结果呢? 周子杉引咎辞职,陈璋面临牢`狱之灾,而她,被赶出晗一。 这场蝴蝶效应里,没有胜利者。 有那么一刻,连笑觉得自己或许是活该。 可下一刻,又恍惚觉得自己才是被无辜连累的那个—— 各种情绪糅杂着,连笑哭也哭不出来。 那一刻,连笑突然很想听听方迟的声音。 哪怕只是听他说一句:“没关系……” 电话打过去,回答她的,却只是疏离而客气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听着随后响起的盲音,连笑不信邪,马不停蹄点开微信,拨视频电话。 彼此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她平安夜发的那条落款署名都不对的祝福微信。 视频通话依旧无人接,再拨,依旧…… 连笑看着满屏全是自己这边发出去的绿底消息,终于把自己气哭了。 这个时候,哪还意识的到自己问题也不小? 方迟关机,小气…… 方迟关机,都是周子杉害的…… 要不是周子杉的那张照片,她现在应该还在开开心心地等跨年…… 要不是周子杉惹来了孙伽文,她现在还是晗一的董事…… 想要拨通的电话,被无情告知对方已关机。 以为肯定拨不通的电话,却很平静地被接通—— 连笑莫名打通周子杉电话的那一刻,对他离开国内却不注销国内号码这一点而生出的那点错愕,转瞬就败给了她满腔无处发`泄的迁怒:“周子杉,我谢谢你啊!” 连笑几乎是咬牙切齿。 生生逼退了周子杉接到她电话的诧异。 周子杉还未说半个字,连笑已经劈头盖脸骂了起来:“你和孙伽文能不能好好过日子,别来祸害我!” …… …… 其实连笑也记不清自己究竟骂了些什么,却是彻彻底底口无遮拦了一回,几乎把多年来的一切恩怨统统交代了。 周子杉全程一言不发,连笑几乎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自己其实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终于,骂不动了。 终于,也清醒了。 终于,给了周子杉首次开口的机会:“你怎么了?” 他被这么莫名其妙骂了一通,语气里却只有对她的担忧。 “我怎么了?”连笑冷哼,“我没怎么,我好的很!”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哭也哭过了,气也撒过了,再陷在自怨自艾里不打起精神来,连笑都要瞧不起自己。 连笑深呼吸几口,起了身,拢了拢略显凌乱的头发,强打起精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她永远不会再来的办公室。 脚步声一路穿过走廊,路过工位,走进电梯,冷着眼,一一阅览过了这片她和廖一晗一同打下的江山。 这片再也不属于她的江山。 事实已然如此,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最大限度保护自己的利益。 连笑通过朋友圈里的那位保代,联系上了最擅长做兼容并购和股权重组的专家。 禾木资本看好廖一晗的前提下,除非连笑有足够的资金反稀释,不然廖一晗刻意定向增发,她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可连笑既拿不出这么多钱,又没有资本助力,专家也无力回天:“我建议你谈个好价钱,把股权变现了。” 连笑是真的绝望了。 回到家已是隔天早晨。 连笑一夜没睡,却依旧被逼在死胡同里,看不见任何一条出路。 电梯里碰上的都是正准备出门上班的邻居,互相打个照面,他们有他们的朝气勃勃,连笑有连笑的心如死灰。 一夜没合眼,却依旧了无睡意,连笑随便放了张CD,把音量调到最大—— 她不能让自己陷在安静之中。 不然,想到什么都想哭。 想到廖一晗,想到孙伽文,想到周子杉…… 想到,方迟…… 耳朵被震得发麻,也好过眼睛动不动就发酸。 可终究还是被敲门声打断。 邻居都去上班了,谁又来告她扰民? 连笑也不管以自己现在这一点就炸的劲儿,会不会一言不合跟片警都能杠上,听着那一声响过一声的敲门声,腾地从沙发上站起,直奔玄关。 “过了9点都能装修施工了,我放点音乐怎么了我!” 话音一落。 门一开。 连笑面前站着的却并非片警。 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张面孔。 连笑就这么莫名瞪着面前站着的那清隽身影,彻底没了声。 ☆、第 55 章 周子杉行李都没带, 十个小时的飞行,穿着身单衣单裤就从墨尔本的盛夏飞回了此处寒冬。 下了机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满腔的孤勇却在陡然面对她的这一瞬间, 荡然无存。 甚至没想好开口第一句话能对她说些什么。 相比他的一脸空白, 连笑却是当即拧了眉:“你怎么……” 他怎么突然回国…… 他怎么知道她住哪儿…… 他怎么…… 太多疑问全卡在喉间, 反而一时之间什么也问不出口。 周子杉既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但好歹是看出了她的疑问, 便借此打开了话匣子:“我刚回国那会儿,廖一晗推荐过我住这个小区,还特别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