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8)
晗和连笑闹掰,连笑有意挖林亚出走晗一。 林亚和晗一的合同本就还有一年到期,因为合同签的早,当年林亚还只是个小菜鸟,违约金签的不高。 当年若不是连笑一手挖掘,林亚可能现在还只是个跑场子的嫩模。连笑作为林亚的伯乐,这挖角的消息自然越传越真。 在外人看来,廖一晗和连笑绝对是彻底撕破脸了。 廖一晗打过电话给她,却没提一句林亚的事,只问她:“什么时候消气,回来上班?” 连笑其实很想回廖一晗一句:“陈璋和我,只能留一个。” 可她接廖一晗电话时,方迟就在旁边。方迟似乎猜到她想这么说,只默默冲她摇了摇头。 连笑这才忍下了冲动,只模棱两可地说了句:“等我想好该怎么面对你,我自然会回去。” 正如方迟提点的,现在不是她冲锋陷阵的时候,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坐山观虎斗。 因连笑单方面罢工,陈璋不得不负责和容悦对接,这也意味着他基本揽去了产品总监的实权,身为产品副总的陈振然坐不住了,产品总监本就是陈振然的心腹,这么一来,陈璋等于架空了陈振然的部分权利。 陈璋、陈振然又都姓陈,万一哪天陈璋取后者而代之,下属们连称谓都无须改,反正都是“陈总”。 陈振然怕不是没想到过这茬。 陈振然这种人精,怎会放过陈璋? 陈振然突然语焉不详地约连笑吃顿便饭,连笑就知道好戏来了—— 她终于有正事要办,不用再和谭大少来什么四人约会,而是如期赴了陈振然的约。 陈振然饭局前半段还在和连笑打马虎眼,以和事佬的身份在连笑面前为廖一晗说好话。 连笑自然配合演出。 她可不怕自己行差踏错,毕竟她的军师就在她背后那桌,和她连着麦。 “放心,这位陈总撑不过十分钟,肯定忍不住进正题。”方迟在耳机里如是说,“还有,这家店太难吃了,待会儿我们换一家。” 连笑敲了敲蓝牙耳机,表示同意。 还真不出十分钟,陈振然默默地从公事包里拿出个文件夹。 连笑早已激动得云翻雨覆,却还得慢悠悠放下筷子,作疑惑状,皱眉看陈振然。 陈振然只说:“连总,希望这个能帮到你。” 连笑一脸茫然地翻开文件夹。 翻到第三页,手已忍不住开始抖,内心呐喊着终于等到今天,却依旧蹙眉以示不解:“什么意思?” 陈振然一向知道这连总是扶不起的阿斗,内心肯定是瞧不上的,却也只能耐心解释。 “那批从晗一流出去的假货,虽然晗一这边没有查到任何记录,但我找人查到了这批假货最初来源自哪些制假工厂。您看,这些制假工厂所用的包材——产品批号和晗一的那批假货,是不是一致?” 连笑点头。 “这批假货的预定商,全部是这家名叫善清的贸易公司。而它的法人——” 陈振然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手中文件又往后翻了一页。 新的一页上,是善清贸易公司的注册信息。 法人一栏写的是陈善清。 “陈善清……我怎么记得陈璋他爸就叫这名?” 连总演技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这副茅塞顿开的模样直看得餐桌对面的陈振然大松口气。 陈璋和廖一晗大学谈恋爱那会儿,家境特别好,经常带着廖一晗出入高端场所,用的都是陈璋他爸的卡。 连笑作为蹭吃蹭玩的,自然也对陈善清这名记忆深刻。 “连总,显然晗一方面查不出任何纰漏,是因为有人销毁了证据,我就不说这人是谁了。”陈振然点到即止,给了连笑一记你我都心里有数的眼神。 连笑默默受下,等陈振然阐明真正来意—— 陈振然手指点了点文件夹,一副讳莫如深的脸:“只要把这个交给容悦,不仅晗一的危机解决了,连总您的危机也解决了。” 陈振然分明希望她来当这个出头鸟。 可惜在连笑赴约前,方迟早料到会是如此。连笑也早早排练过了一遍,当下失笑反问:“我?我能有什么危机?” “……” “我现在特别快`活,不用去公司,照样拿分红,世界各地飞,泡泡小鲜肉。我是联合创始人,陈璋就算做了CEO也威胁不了我。” 言下之意,陈璋做了CEO,威胁的可是他陈振然。 陈振然当即脸色一变。 连笑装没看见。 反正陈振然也会觉得以她的智商,这话绝对是无心一说。 陈振然还不死心,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连笑作势低头看手表,打断道:“不好意思陈总,我还有约就先撤了,这顿我请。” 说着已抬手示意服务生过来结单。 连笑就这么在陈振然的目送下买单,起身,离开,直到出了餐厅正门,才首次回头一看—— 方迟正晚她一步出餐厅。 二人就这么迎面对上,连笑当即卸下一脸的道貌岸然,笑吟吟地挽住方迟的胳膊往前走:“怎么样?我表现得可以?” 方迟笑笑:“一百分。” 却又突然敛了笑,脚下也不动了,只眯眼瞧她:“不过那句泡泡小鲜肉……” “……” “看来连总没少泡小鲜肉?” 那本就是句玩笑话,连笑也没放在心上,随口就来了句:“都是小鲜肉泡我好伐?” 还以为方迟听听笑笑就过,不料当即脸色一沉,没等连笑反应,他已径直朝一边走去,头也不回。 这是……真生气了? 连笑人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追了过去。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上次谭骁还问你,古力娜扎和迪丽热巴让你任选一个,你会选谁,我都没生气!” 玩笑嘛!谁会当真? “那是因为谭骁当时让你在陈伟霆和杨洋之间选一个,你还在犹豫两个都想选,压根没空管我。” 他的声音倒是挺平静,听不出生气。可脚步依旧不停—— 那看来还是生气了。 连笑不知不觉都快追到死角,还是没明白他哪来这么大火:“真生气啦?” 下一秒却被他猛地一拉,直接逼停在角落。 他看着她的眼睛。 哪有半点生气? 全是成功将她引到这既无摄像头又无路人的死角的得意。 只不过连这点得意,都带着此人特有的清隽浅淡。 “以后还得委屈连总一下,不能泡小鲜肉,只能泡我。” 他骄矜地说着。 放肆地吻下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此等蔫坏之人? 算计她一个吻都算计得如此小心翼翼,却又堂而皇之。 只可惜此时的连笑已沉溺进了他赐予的唇舌交缠中,再无暇抱怨这些。 一周后,周子杉的问责电话亲自打到了晗一。 看来陈振然即使不求助于连笑,照样能把证据交给容悦而保证自己身份不败露。 陈璋遭开除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就是不知道廖一晗还会不会为保陈璋在业内的名声,而做最后尝试。 但恐怕廖一晗是保不住了,容悦大概很快就会公示调查结果,届时陈璋是要名誉扫地还是接受调查,都不是廖一晗能左右的了。 连笑和廖一晗友谊生涯的第一次冷战期,就这么以廖一晗深夜打来的一通电话作为结束。 电话自接通起,廖一晗就一个字都没说。 连笑也没催她,静等她开口。 等来的却是廖一晗一声低过一声的啜泣。 连笑赶到廖一晗家,开门那刻,相顾两无言,连笑只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廖一晗额头伤了,她虽自称是在和陈璋推搡间不小心自己磕伤的,可连笑怎么会信? 但是连笑相信,自己能陪着廖一晗走过当年的失恋期,就同样能帮助廖一晗渡过如今的低谷。 “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连笑这么说的时候,并不知道前路会有多少坎坷正等着她。 ☆、第 47 章 隔天连笑还陪着廖一晗去了趟产检。 医生发现廖一晗额头上的伤, 随口问了句:“这怎么回事?” 廖一晗也就随口一答:“不小心磕伤的。” 连笑当时在旁听着就坐不住了,起身出了诊室,倚着墙边咬手指。 等廖一晗也出了诊室, 连笑见她那张平静的脸, 终于忍不住问:“陈璋昨晚是不是对你动手了?” 廖一晗那张欲言又止的脸, 已经是答案。 “那他现在人呢?”连笑已经刻意压抑,可语气依旧冷硬。 廖一晗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这孩子呢?!”面对这样的廖一晗, 连笑多少有咄咄逼人。 廖一晗苦笑:“难不成你想让我打掉?” 语气虽弱,但也是质问。 连笑被噎得一时接不上话。 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廖一晗这孩子,要来有何意义?孩子摊上那么一个爹, 还不如不出生——这方面她应该最有发言权,毕竟她幼时也无数次怨恨过自己父母把自己带到这世上来。 可真要她当着廖一晗的面说出口, 她又不忍心。 陈璋这两个字俨然成了这两个女人间的死结,一时间也争不出什么结果来,廖一晗索性转移话题:“明天容悦的人会来晗一开会,你来主控?” “……” “我这副样子, 不太适合露面……”廖一晗嘴角漾出丝苦意, 俨然是求饶了。 连笑虽依旧一脸闷愤, 却也不想再谈论陈璋,敛了敛神情点了点头—— 这一切俨然又恢复到了晗一成立之初她俩并肩作战的模式,陈璋那厮,就让他自生自灭。 容悦需要晗一就整个假货事件给出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廖一晗把自己的想法很明白地告诉了连笑——开除陈璋, 但不打算对陈璋提告。 连笑哪能同意? 不过之前种种也让连笑学乖了,做个沉得住气的好闺蜜,不再像之前那样仗着关系好就劈头盖脸地试图把她骂清醒——被爱冲昏头脑的人能被三言两语骂清醒?——而是憋到回家和自家军师好好商量一下。 可惜方迟这几天人在纽约。 他参投的直播软件即将在纳斯达克上市,虽然方迟自己笑称上市只是为了圈钱退市,虽然连笑也没脸没皮地宣称晗一迟早会在她的带领下进驻比纳斯达克牛`逼百倍的道琼斯,但不妨碍连笑佩服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方先生每天看着无所事事,能赚的钱倒是一分都没落下。 这些技能,恐怕是她这种学渣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时差13个小时,连笑只能连线求教。 方迟那边正值早晨。 如此惬意的morning call,方迟接起时,脸色和煦,一扫酒店窗外这一片曼哈顿的阴天—— 哪怕她这通morning call打来,只是为了说些烦心事。 方迟一边打领带一边听她絮絮叨叨半天,FaceTime里她的脸近在眼前,他过眼就能看见。 这才叫生活…… 领带打完了,她的陈述也结束了。 方迟看一眼手表。 今早他将出席敲钟仪式,此刻他已是三件套西装上身,一刻钟后就得出酒店。 他还有一刻钟时间用早餐。 手机就这么又被他搁到了餐桌上。 其实方迟并不擅长处理女人间那点事,女人可不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可惜女友在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廖一晗当个难哄的甲方来分析:“别把她逼得太紧。” “我不逼她,怕她到时候又被陈璋哄得晕头转向。” “现在这状况,你是乙方,廖一晗就是甲方,你得哄着她。” 连方迟都这么说,连笑自然气馁得不行,三只小祖宗轮番拎来一阵蹂`躏,都不足以平复心情:“好好好,甲方最大行了!” 方迟见她这么垂头丧气的样,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餐叉。 他藏着的那嘴峰回路转其实就为看她这般抓心挠肝的样——这也算是他别样的恶趣味了。 等看够了,他也就不卖关子了:“甲方爸爸可不是最大的。” 连笑一听有戏,嘴脸顿时变了。 立马把被揉乱了新造型的堂主脑袋上那撮毛撸撸好,用脚勾了沙发旁的小板凳过来,就这么怀抱着堂主往方迟面前一坐,悉心听讲。 “别忘了还有容悦。”方老师如是说。 “你不逼她,自有容悦会逼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会不会?”方老师又说。 方迟这人,说话从来只说半句,后半句都得她自己琢磨才行。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连笑这种算盘珠子、不拨不动的性格,还真就吃他这招,总是被推着自己动脑筋思考。 就比如此刻,她听了这番话,不禁琢磨起来,他的意思是……既要帮容悦整治陈璋提供便捷,又要在廖一晗面前表现得对陈璋既往不咎? 既然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连笑立马一改虚心求教的学生样,懒洋洋地一叹。 “哎,职场堪比宫斗。”说着便摆起做一副太后样,把怀中堂主的尾巴当那珐琅指套,在那儿捋来捋去,“若没有你方嬷嬷在旁辅佐,本宫怕是已经凉了。” 方迟没搭理她这茬,继续用早餐。 酒店的餐厅挂了米其林两星,但他前几日吃的东西,都甚觉一般,吃的自然不多。今天却不知为何别有胃口,抬眼一瞧竖在一旁的手机,明白了—— 因为他眼前正端坐着他那可口的女朋友。 而此刻他那可口的女朋友不知正想着什么坏主意,思忖半天突然冲他挤眉弄眼道:“要不你来做晗一的战略顾问?” 方迟一蹙眉:“战略顾问?” 连总这是要学廖一晗,把家属都挖进自家公司? 连笑还以为他是嫌弃这职位,张口就来:“你开个价。” 说来也是,堂堂一投资人,给一家民营企业做战略顾问,着实纡尊降贵。可他总得卖他自己女朋友一个面子? 女朋友是他自己选的,怪的了谁? 果然方迟没拒绝,只说:“我很贵的。” “多贵?” 他还真的垂眸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再抬头已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了:“要我做晗一的战略顾问,现金不行。” “难不成你还想要股份?”连笑顿时眉眼一横,“过分了啊!” 这守财奴的样儿—— 方迟食指关节抵了抵唇,掩去笑意。 怎么回事,最近自己的高冷形象怎么那么容易破功? 现金不行,“得晗一家的小老板亲自——” 亲自什么? 连笑竖耳倾听。 “——陪`睡。” 连笑的脸,大概离镜头比较近,此刻放大了呈现在屏幕上,被他一句话吓得白了脸。 方迟嘴角一勾,笑得似真似假,“怎样?成交么?小老板……” 那样看着她,带点坏,又带点…… 期待? 连笑瞬间表情尽失,太阳穴一跳。 幸好这是通越洋电话,他也就在电话里调`戏她一下,连笑就当句玩笑话一听。 可每每想起,又总觉得浑身不怎么对劲—— 却不知究竟自己是哪不对劲。 只是隔日起床,洗漱完准备换衣服出门前,连笑拉开衣柜,看着衣柜里清一色的舒适款内衣,有那么一秒的走神。 她…… 是不是该…… 换点款式性`感的内衣…… 这个念头一经过脑,就被连笑惊恐得挥走。 赶紧换了衣服出门。容悦的人今天来晗一开会,现在不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 会上该怎么说连笑都想好了,却不料,容悦却放了她们鸽子。 到了约定时间,容悦的人一个没出现,晗一一众高层坐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半天,连笑赶紧让助理打电话去问。 周子杉的助理随便扯了个特别扯的理由取消了会议,以至于晗一上下一整天都惴惴不安。 和容悦的合同签署得特别严格,容悦要解约的话,违约金的金额完全取决于容悦如何定性次次假货事件。 容悦真要置晗一于死地的话,六千万的违约金一分不少。晗一这一年等于白干。 当晚,谜底终于揭晓—— 看来容悦并不是要和晗一撕破脸。 但晗一上下并不能因此雀跃半分。 容悦上了新闻,这回上的是省台的节目。 晗一售假事件作为□□,记者暗访了容悦的工厂,发现容悦本就真假掺卖,只不过做得比较隐秘,混进去的假货比例很低,而且一般采用的是注水、稀释等不容易让买家察觉的方式制假。 连笑是在廖一晗家看的新闻。新闻播完,室内陷入长久的宁静。 廖一晗把电视关了,遥控器却一直紧握在双手中,抵在下巴处。 显然廖一晗也懵了。 容悦是上市公司,并且一直以无假货著称,之前但凡有一点质疑容悦售假的消息传上网,容悦都会第一时间公关掉,外界也均以为这是对手公司放出去的假消息。 容悦不仅有自己独立的生产线,还代理着韩日众多品牌,是国内目前做的最大的全品类化妆品网站。 连廖一晗都懵了,连笑更是满脑子一片空白。 想给方迟打个电话,手机都已经掏出来了,一想到纽约此时是凌晨,又悻悻然作罢。 直到廖一晗缓过了这阵,跟没事人似的整理好了表情起身,连笑还以为廖一晗有主意了,连忙问:“怎么办?” 廖一晗摇摇头。 此刻唯一能说的,只有一句:“现在就看容悦会让谁出来背锅了。” 廖一晗遵医嘱早睡,连笑也陪着早早地上了床,但已然注定,此夜无眠。 连笑辗转到半夜依旧毫无睡意,又没有猫祖宗们任她蹂`躏以疏解心情,索性起了身。 看一眼侧到另一侧去睡的廖一晗。大概廖一晗是睡了,孕妇嗜睡也正常。 连笑轻手轻脚地起床,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还放着男士护肤品——应该是陈璋的。 看来廖一晗还没下定决心和陈璋断。 连笑却破天荒无心关心这些,她掏出手机,换算一下时差,估摸着方迟应该早起了,这才拨通他的号码。 不知为何,即便方迟也没办法给她支什么招,但就算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安心。 可连笑刚要拨通方迟的电话,手机却先行震了。 在周遭安静至极的氛围下,唐突到连笑手一抖,险些没拿稳手机。 看一眼来显上的陌生号码,连笑刚要接起,又蓦地一僵。 这串号码,其实也,并不完全陌生。 是周子杉的来电。 手机震了许久,连笑僵着脸,始终没接听。 直到电话断了。 周子杉也没再打来。 在这凌晨零点零三分。 容悦自身不保,根本顾不上晗一。 隔周,容悦出了消息,周子杉决定引咎辞职。 谁能想到廖一晗会一语成谶,容悦的祸端,周子杉背了锅。 ☆、第 48 章 连笑收到周子杉辞职的消息时, 人正在机场。 方迟今天的航班到,她瞒着他来接机。 本想着给方迟个惊喜,结果却成了她在国际港的出口处站着走神, 方迟从她面前过她都没瞧见。 刚出感应门的方迟也是归心似箭, 助理在旁边推着行李车, 方迟也不顾,只自顾自地看着手表朝出口走去。 若不是方迟自那一排接机的陌生面孔前走过时顺带着余光一扫, 他恐怕就要这么从连笑眼的皮子底下错过。 但方迟好歹是余光一扫,脚步一停。 继而眉头一皱,扭头看去,栏杆外那眼熟的人影还真是连笑。 只是此时的连笑正低眉思考着什么, 压根没发现他。 方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回国前向她报备自己的航班号时,她还作一副抱歉的口吻, 说自己今天有事,没办法接机。 所以,她这是来…… 给他个惊喜? 但这么个惊喜法,方迟还是头一遭见识—— 他都站定在她面前了, 她都没发现, 还在自顾自走神。 方迟无奈, 以拳抵唇…… “咳!” 他虚咳了这么一声,连笑才蓦地一抬头。见到他的当下,生生一愣。 显然她的惊喜没能惊着方迟,反倒惊着了她自己。 方迟趁她错愕,微一低头, 吻了她个措手不及。 连笑身旁那领着孩子来接机的中年妇女赶紧把自家孩子撇过来看热闹的脑袋又给撇了回去,非`礼勿视。 连笑这才算是彻底回过神来。 尽量把周子杉引咎辞职带给她的冲击抛诸脑后,尽量用嘴角的笑意掩盖一脸的紧绷:“怎么样?有这么漂亮的女友来接机,是不是倍有面子?” 连笑说着,越过方迟的肩膀看向他身后。 却只除了方迟的助理,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按道理说方迟和一众合伙人一同去的纽约,也该一同回来才是。 方迟前几天还提了嘴,几个合伙人在纽约时轮番给他介绍女朋友。都知道方迟多年空窗,方迟说了自己已经有女友了,也没人信。 为此,连笑今早出门前还特意化了个全妆,就是要让这帮人看看。 可惜没嘚瑟成,方迟身后就一小助理跟着。 小助理这才言笑晏晏地解释道:“其他人都顺便在纽约过完圣诞才回,就方总提前回来了。” 连笑随口“哦”了一句。心想今早这两层假睫毛算是白粘了。 上了车,连笑就把两层假睫毛全摘了。 睫毛胶粘太厚,糊眼睛。 方迟助理开着方迟存在机场的车走了,方迟则上了连笑的车。 眼看她龇牙咧嘴地撕着睫毛胶—— 怎么她做什么他都忍不住笑? 方迟不得不绷紧唇角:“你不粘这玩意眼睛也已经够大了,放过你自己,好么?” 他话音一落,连笑的睫毛胶也扯完了,总算松了口气。 煞有介事瞥他一眼。 “女人永远不会嫌自己太美,你们直男……”连笑发动车子,“……不懂。” 起初方迟还以为她状态不对,是因为假睫毛粘得不舒服,但很快方迟意识到,她今天,真的有些反常。 平时明明是个话篓子,什么都能说上两嘴。但此时此刻,车内总归是有些过于安静了。 方迟伸手把她故意调大音量以掩盖些什么似的车载音响给关了:“晗一又出什么事了?” 连笑一愣。 既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音乐关了,也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只能随口一答:“没有啊。” “那你在愁些什么?” 连笑心下一“咯噔”。 这人脑袋上是装了雷达?怎么半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我哪有在愁?” 连笑下意识地反驳,可话一出口,又恍悟到自己似乎也没必要刻意避讳。 就这么咬了咬唇,又开始给自己铺起了台阶,“我只是……刚接了个电话,有点意外而已。” 连笑还等着他一点一点发问,自己再一点一点回答。 却不料他脸色稍稍一凛,张口就是一句:“你知道周子杉辞职的事了。” 半点没给连笑缓冲的机会。 方迟就这么说出了口。 甚至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肯定句。 不怪连笑顿时卡了壳。 她本也没想粉饰些什么,可方迟突然这么当头棒喝下来,连笑多少反应不过来:“呃……对。” 方迟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她本身睫毛已经够长了,此刻稍稍垂着眸,已教他看不清她的眼神。 也就无法分辨此刻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不正好么?”方迟自后视镜上收回目光,直视前方路况,“他离开国内,从此以后和你再无交集。” 此话一出,竟引出了她惊愕的表情:“他会离开国内?” 她的尾音甚至已有些尖刻,方迟挑眉觑她。 连笑当下也意识到了她对这件事已然超脱了一个普通吃瓜群众该有的反应,不禁咽口唾沫,声线刻意放缓了道:“你怎么知道?” 方迟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态解释这一切的。当下却是语气无虞,仿佛真的事不关己。 “周子杉的人脉和根基本就不在国内,背上这么大一黑点,没有大公司会再用他。如果我是他,不会再选择留在国内。除非……” 除非什么,方迟没说下去。 连笑听得云里雾里。又不好再追问,只能生生咽下开口的冲动。 偷瞄方迟的脸色,倒也看不出他生气了,连笑总算放下心来。 也不能说是做贼心虚,而是彼此都不说话,音乐又被他关了,连笑总得找点别的话题填不下空白—— 总不能还聊周子杉? “我一会儿先去廖一晗家,拿完了东西我们再回家。” 连笑这几天都住在廖一晗家,行李没少带。 相比他个大男人出差这么久也不过俩箱子,她光是带去廖一晗家的护肤品就一手提箱了。 果然,成功转移了方先生的注意力。 只见他神情放缓道:“廖一晗真和陈璋掰了?” 连笑最恨对女人动手的男人,当下也是全情寄于对陈璋的愤慨之中,彻底将前一个话题翻篇:“陈璋都对她动手了,丝毫没顾忌她是个孕妇,还能不掰?” 只不过一个小时后,连笑切身体会到了何谓打脸。 连笑的车刚要驶进廖一晗家楼下的车库,另一方向就有一辆甚是眼熟的车先一步下了车库入口。 那是廖一晗的车。 廖一晗今天去医院复检。 胎儿很不稳定,廖一晗三天两头就要往医院跑。 不成想这么巧,此刻竟在车库碰见了。 连笑其实还挺担心自己这边出双入对,廖一晗那边却孤家寡人,想了想,扭头问方迟:“刚那是廖一晗的车。正好她也回来了,要不待会儿咱们仨一起吃个饭?” 方迟撇撇嘴:“我比较倾向二人世界。” 连笑白他。 “女朋友最大,女朋友说了算。”方迟改口。 连笑这才满意地收了视线,驶进了车库入口。 廖家的停车位就一个,连笑一路跟着廖一晗的车拐下了B3,眼看廖一晗的车在停车位上稳稳一停,驾驶座的门随即被推开,连笑得让廖一晗等等自己,正要按下车喇叭—— 方迟却蓦地伸手制止了她。 连笑一纳闷,先扭头看了眼方迟,才在方迟的示意下再次看向了不远处廖一晗的车。 此时此刻,从刚推开的驾驶座门内走出的,并不是廖一晗。 而是陈璋。 早被廖一晗翻脸不认的陈璋。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着廖一晗和陈璋早掰了的连笑,此刻只听见“啪啪”打脸的声音。 那边厢,陈璋下了车后,很快绕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廖一晗这才从副驾走下来。 二人有说有笑地朝电梯间走去。 是的,有说有笑。 连笑还记得就在昨晚,她试探性地问了廖一晗一句,既然胎儿这么不稳定,万一真保不住了,要不要…… 廖一晗压根就没让连笑说下去,只说,等公司的麻烦彻底平息了,她才有时间想别的。 只是此刻,连笑看着陈璋谨慎地抵着电梯间外的门禁,小心翼翼地让小腹微见隆起的廖一晗先进门,突然有些怀疑,廖一晗究竟是在等公司的麻烦彻底平息,还是在等陈璋的麻烦彻底平息…… 连笑独自下了车。 她来到电梯间时,陈璋和廖一晗乘坐的那部电梯刚上到B1。连笑按开了另一部电梯,后一步乘坐电梯上楼。 可以想见,待会儿廖一晗见到她该有多诧异。 最终,连笑的电梯后一步到达17楼,眼前的电梯门缓缓开启的那刻,诧异得僵在电梯里动也动不了的,却是连笑自己。 廖一晗的家门正对着电梯门,廖一晗和陈璋走近他俩面前的家门,对话却传向了他们身后电梯—— “你说你,那个连笑对你来说到底有这么重要?为了和她重归于好,你把脑袋都磕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偏偏这段时间你还不让我回家……” 相比陈璋的满腹委屈,廖一晗理智得多:“她是唯一一个我能彻底交心的朋友,我不想失去她。况且她还有公司近三成的股份,她真要狠心把你往死里整,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在她心软……” 陈璋却不这么认为:“她那不是心软,她那是无能为力了。她有什么本事?除了懂得怎么靠别人以外。以前她靠你,拿下容悦的项目是靠了人周子杉,现在傍上了那个方迟,你和周子杉,她也不必放在眼里了。要不是容悦自身难保,周子杉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跑出来扛责,我也没办法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全身而退……” 廖一晗笑一笑。 并未赞同。 但也,并未反驳。 所以,彻底交心…… 廖一晗就是这么和她“彻底交心”的…… 连笑呆立在电梯中,一直按着开门键的指节泛着白。 那两人开了家门正准备进屋的同时,电梯门则因长时间无法正常关闭而陡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 这蜂鸣般的提示音不仅逼得连笑收回了原本按在开门键上的手,也惊来了刚进屋准备关门的廖一晗。 两个女人的目光就这么隔着一道走廊相汇,廖一晗终于也是满脸愕然,醒过神来之后赶紧调头追来。 无奈电梯门恰好在此时闭合,一道门缝内外,已然是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友谊。 连笑人还在下行的电梯里,廖一晗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连笑并没有拒接。 仿佛能借由廖一晗说的每一个字,提醒她自己,她自己有多蠢。 “连笑,我知道我不该给你下套,博你同情。可我既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失去陈璋,我只能这么做。” “对,我记得你说了,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 连笑机械地应着。 嘴上却冷笑。 只因她更记得,廖一晗当时的后半句—— 况且她还有公司近三成的股份。 若不是她还有这三成股份…… 廖一晗开头还是循循善诱的语气,此刻却已然有些慌了:“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对不对?我们现在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搭档?” “你真觉得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这句话,连笑问廖一晗,也问自己。 “唯……唯一受点影响的不过就是那个周子杉而已。可是以周子杉的能力,容悦挖他那会儿,还有很多家比容悦更好的公司抢着挖他。他现在离开容悦,换家公司继续做,只会比在容悦前景更好。本来周子杉最初也没打算接手容悦,是我亲自飞到澳洲说服了他,他觉得能有机会和你复合,才最终答应的……” “……” “……” 连笑彻底没了声。 廖一晗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赶紧打住,平复呼吸道:“这些都不重要,你现在已经有方迟了,周子杉再怎么跌到谷底,也与你无关不是?” “……” “……” 连笑挂了电话。 整理好了情绪,才回到车里。 方迟等她很久。 仔仔细细瞧她,竟破天荒瞧不出任何破绽来,以至于方迟都纳闷了:“没吵架?” 连笑看看他。 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苦笑着耸耸肩,捡了最无关痛痒的说:“果然和你说的一样,廖一晗和陈璋之间什么问题都没有,故意演了出戏给我看而已。” 这下方迟更看不懂了。 以她的个性,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平静地了结。 只可惜刚才她不让他跟上楼,她如今不说,方迟也猜不透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连笑却已经扭头系好了安全带,重展笑颜道:“走,咱们二人世界去。” 方迟虽还有疑问,却也只能发动车子。 连笑被车子启动时的颠簸一震,不受控地一时间抽了神。 廖一晗的声音就在这短暂的抽神间,再度飘向连笑耳畔—— “本来周子杉最初也没打算接手容悦,是我亲自飞到澳洲说服了他,他觉得能有机会和你复合,才最终答应的……” ☆、第 49 章 所谓的二人世界, 也不过是和大多数情侣那样,吃个饭看个电影。 连笑订了九点的电影,把行李放回家, 在家做顿饭, 吃完正好散着步去附近的电影院。 连笑最近学了几个菜, 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自告奋勇进了厨房, 一通锅碗瓢盆地忙。 “交给我,你坐那儿等开饭就行了。” 连笑把话撂这儿了,可方大厨哪敢真把一切交给她? 在客厅坐了不到五分钟,就忍不住来厨房巡视。 不出所料, 五分钟而已,料理台已被她用得一片凌乱。 “确定不用帮忙?” 方迟站在门边围观, 很不确定。 连笑却信心满满:“不用!” 说着就把刚切好的牛肉下了锅。 为了防止溅油,连笑还特地举了个锅盖挡在脸上—— 这下肯定万无一失了。 却不知是火开太大,还是油温太高,牛肉一下锅, 火焰就蹭地腾了起来, 连笑凑得近, 立马慌了,接了碗水就要往锅里倒。 这一碗水下去,可好,火势蹭的一下蹿得更高。 眼前火光弥漫,生生惊掉了连笑手上的锅盖。 眼看锅盖掉落在地, 方迟皱了皱鼻子。 想要补救为时已晚,玻璃锅盖转眼碎了满地,生怕她还要继续往锅里倒水,方迟赶紧拦下她。 用最快速度拿走她那碗水,起了另一边蒸锅的锅盖往火势上一压。 见火灭了,方迟一手向上开了抽油烟机,一手接过她手里的锅铲,把锅里的牛肉稍微翻炒一下免得焦了。 不出十秒,一切已恢复井然有序。 连笑刚懊恼地咬紧牙关——她怎么会连抽油烟机都忘了开?任由烟雾呛得眼辣喉涩——方迟已经把一地的玻璃碎片扫走。 “以后还是交给我。” 方迟无心一说,顺便把她往厨房外推推。 连笑却僵着没动。 方迟很快发现了她的反常—— 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上了。 他把火关了。 扳过她的肩。 果然对上的是她那张垂头丧气的脸。 “怎么了?” 连笑抬头看看他。 刚要摇摇头说没事,却又生生打住。 这个男人的目光总有一种平静的力量,起码在他面前,她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什么都得靠别人?靠自己就完全不行……” 他那么聪明,怎会猜不到她这莫名的沮丧因何而来。 见他无言以对,再见他身后的一桌狼藉,连笑对自己刚问出的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鸵鸟似的耷拉下脑袋。 方迟却食指勾起她下巴,迫使她再度正视。 连笑猜到他想说些什么,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自然有些抗拒:“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 “你确实没什么实力。” 他很平静地打断她。 “……” “啪啪”打脸。 连笑差点鼻子一酸。 却又因他的后半句而生生打住:“但你绝对有潜力。” 连笑此刻的心境,就和真做了趟过山车没什么区别。 “从潜力到实力,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什么都得一步步来。总不能第一次下厨就期待着自己做一桌满汉全席出来,你说是不是?” 连笑想了想,点点头。 可是她该怎么做? 方迟回答了她内心的疑问:“不妨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 “……” “比如,”方迟转身去开冰箱,不一会儿就两手各端着一碗方面回到她跟前,“先煮两碗色香味俱全的泡面出来。” 连笑煮的泡面果然一绝。 方迟把汤都喝完了。 见他放下的碗里只剩最后一点汤渣,连笑终于笑了。 敛去笑容的同时,连笑也想好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得靠自己举一反三。 不然都对不起她面前这位这么好的老师。 看完电影已是晚上11点多。 12月,又碰上阴雨绵绵,夜幕压得极低,蕴着层寒气,这两个人还有闲情雅致撑着伞散步回家,匆匆路人看着,都不免投来异样的眼光。 连笑倒不觉得冷—— 有他挡风遮雨。 有他手心紧握。 回到家就更不冷了。 地暖一直开着没关,一进家门就必须脱得只剩件单衣,不然热得慌。 连笑把他脱下的大衣挂到门边的衣柱上,摸到大衣一侧的袖子全是湿的,才想起来回家的路上他撑着伞,三分之二的伞沿却全在她这边。 心里不由一暖。 脚下热烘烘的地暖都不及。 他在试他刚从纽约带回来的咖啡豆。 连笑听着从厨房传来的咖啡机的碾磨声,鼻尖沁着咖啡豆的香气,忍不住拄着头看他。 要不…… 今晚让他留下来? 别走了? 可她性`感内衣还没买呢…… “咳——” 直到一声低咳声响起,连笑才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猛地回神。 只见此时的方迟已抬眸回视她。 目光相接,他却说:“别这么看我。” 连笑不解地一皱眉:“干嘛?” 问出口的当下顿时面露惊恐—— 他不会看出她内心的想法了。 连笑正做贼心虚,方迟却道:“我怕我会忍不住赖着不走。” “……” 僵住半秒,连笑赶紧收回视线。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 脑子倒是拎得很清,嗓子却不受控:“那就……” 声音低低哑哑的,方迟正把做好的咖啡端过来给她,也没顾上细听。 在连笑欲言又止的这段时间里,方迟已经连人带咖啡,一同来到了连笑面前。 连笑一仰头,就是他那张脸。 明明还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却越看越好看? 脸部线条冷冽,眼睛却是暖的。 “……别走了。”连笑听见自己声线紧绷地,终于把话说全。 方迟的脸连同咖啡一同陷入静止。 反应过来之后,方迟才将那杯咖啡推到她面前,自己那杯他也尝了一口,借此隐藏着某些紧张似的,面上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情:“又让我睡沙发?” 握着杯柄的手指却用力到指节隐隐泛白。 相比之下,连笑也好不到哪儿去。 甚至更糟。 拿起咖啡就是一口猛灌,烫得她恨不能赶紧冲去厨房灌两口凉水,却愣是生生忍住。 脸都憋红了,还故作不经意:“睡房间好了。” “……” “客厅里晚上太冷。” 在这个铺着地暖,室内温度超20度的家里,连笑如是说。 客厅里晚上有多冷,方迟不知道。 主卧里晚上有多热,方迟倒是领教了。 他上回来这儿住客厅,带来的洗漱用品还在,牙刷,洗脸巾—— 不,这回不用洗脸,直接改洗澡了。 连笑把浴巾什么的一股脑全塞给了他,留下句:“你用外头的浴室。” 就“砰”地把门一关,把她自己锁在了主卧自带的浴室里,彻底没了声。 留方迟一人抱着浴巾站在门外,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统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面色僵硬地出了卧室,朝外间的洗手间走去。 其实洗澡只用了十分钟,可方迟站在镜子面前,又足足站了五分钟。 他最近不是忙女友就是忙工作,许久不去健身房,泰拳也没练了,如今看着镜中的自己,自然哪哪不顺眼。 人鱼线的线条不够明显,可还行? 腹肌的线条不够流线型,可还行? 临时来两组俯卧撑,应该还能稍微挽救下。方迟当即扯过浴巾往腰上一围,刚要伏地,却是一怔—— 她给他准备的浴巾,尺寸也,忒小了。 顶多算是匹大毛巾。系在腰上,都没有富余打个死结,一动就要掉。 若不是深知她的脾性,方迟都要忍不住怀疑她这是故意的了。 皱着眉换回自己的西裤,抓紧时间来了两组俯卧撑,此时方迟的头发都已晾至半干无需再擦,这才开了门出去。 他在浴室里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想必她已经等很久。 方迟穿过客厅时,难免下意识加快脚步。 香主、堂主、帮主大概是被他脚步声惊醒,方迟听见猫爪噼里啪啦地一路尾随的声音,扭头一看—— 三只小祖宗排成一溜长队,正准备跟着他一块进卧室。 “大人要办正事,你们回窝睡觉。” 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开来。 见三小只面面相觑,方迟的心思早就不在这儿,权当它们这是听懂了,也就没管它们,自顾自地继续朝卧室走去。 可方迟刚要推开卧室门,耳边再度传来猫爪子的声音。立即一锁眉心,定住脚步,回头一瞧,三小只竟还跟着—— 他停了。它们也停了。 方迟只能一咬牙,弯腰拎起三只,疾走至猫笼,把它们放进去,锁好。 他在卧室外折腾这么久,卧室里那人该不会…… 等睡着了? 却不料他闷着头推门而入的那刻,卧室自带的浴室门也刚被拉开,连笑闷着头走了出来,正与他迎面对上。 面面相觑。 她尴尬地别过脸去。 他却笑了。 此时连笑站在他面前,身上是件明显大了几个尺码的浴袍,浴袍下摆都遮过了脚面,上身效果哪是浴袍?简直是道袍—— 这本是要拿给他穿的,哪知道急中生乱,她把自己的浴巾给了他。 “有什么好笑的?” 连笑心里打着边鼓。难不成他发现她洗完澡还顺便化了个妆? 可这明明是个很容易蒙骗过直男的心机裸妆…… 虽然他早见过她素颜、甚至更糟糕更狼狈的样子,但刚才洗完澡之后,连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总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嫌眼睛不够亮,又把美瞳给戴上了。 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粉底腮红高光自然一个都不能少。 就这样拼命地往脸上抹东抹西,若不是怕他等太久,她甚至想热一热电睫毛棒,把睫毛电翘一些。 连笑下意识地用手拨了拨睫毛。 而对面的方迟,明明嘴角已经敛去了笑,眼底的笑意却半点未散:“你怎么还化了个妆?” “谁?谁睡觉还化妆?脑子有……” 连笑骂起自己来倒也半点不含糊。 却也半点不敢直视面前的方迟,调头就要往房间深处走。 步子太大,浴袍又太长,刚走一步就要绊倒。 连笑本就糗得不行,这下再摔倒,她还怎么面对…… 好在方迟眼疾手快,捞住她顺便打横抱起—— 方迟心里其实也庆幸,好在他没系着她给他的浴巾而是穿了自己的西裤,不然他这样抱着她,怕是还没走到床边,浴巾就已经散落在地。 连笑刚被放到床上,就下意识侧过身去。 既怕自己的伪素颜曝光,又怕—— 他却没有立即贴过来。 而是仰面躺在一旁,正正地躺着,枕着胳膊看了会儿天花板,也不知正思考些什么。 周遭越是安静,连笑越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胸口命令它跳慢一些时,他一记侧身就贴了过来。 那一刻连笑的心跳终于如她所愿跳慢了—— 更准确来说,是生生滞了一拍。 连连笑自己都分明感觉到心跳狠狠一滞,他却贴在她耳侧,一笑:“心跳好快。” “我哪有?” 连笑条件反射地否认,扭过头去看他的同时却是一愣。 触目可及的却是他自眼底慢慢弥漫上来的,是一星一点几乎肉眼可见的欲`念。 他按着她的肩,将她慢慢放平。 而他,笼罩在她视线上方,将她的手牵至他胸口。 “好,我说的是我自己,心跳太快。” 相比她的骄矜,他倒是坦荡。 连笑的掌心分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强而有力的跳动。 男人—— 这个词突然从连笑脑中冒出,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强而有力的,更不仅仅是他的心跳。 连笑的手最终被他牵引着,碰触到…… 的那一刻,瞬间吓得缩了手。 今晚究竟意味着什么,看来他打算用身体力行的方式,告诉她…… …… …… 感觉到一丝痛意的那一刻,连笑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思绪纷至沓来重回她脑中的那一刻,方迟已经捂着流血的脑袋。 连笑脑袋是懵的,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造型锋利的金属摆件—— 那是她搁在床头柜上的装饰品。 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大概干了些什么。 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跌坐在他面前,正要捧起他的脸。 方迟一看她手里还拿着的金属摆件,条件反射地避了下。 连笑这才记起手里还拿着这玩意,赶紧扔了,却也不敢再碰他。 “对不起,对不起……” 她也只会说这两句了。 方迟从医院急诊室出来时,额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 坐在外头的连笑见他出来,立马起身。 明晃晃的日光灯下,方迟脸色无恙地朝她走来。 连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终究是把脑袋低下了:“对不起……” 他在这种时候竟还笑得出来:“你啊,这叫谋杀亲夫——” 当然这笑也没能维持多久。 她砸的这一下还挺狠的,他一笑,就扯着了伤口,自然瞬间疼没了表情。 “——确实该说对不起。” 他说着,朝她展了展臂,连笑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明知道他不可能会揍她,却依旧抵不住身体本`能的反应。 方迟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只展臂往她肩上一搁,继而一揽:“浩克,请扶着我。” 浩克—— 连笑还记得这个称呼的由来。 这回她的应激反应,是把他给揍下了床…… 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就这么沿着走廊尽头而去。 二人说话的声音,也在这个凌晨时分也渐行渐远。 “跨年一起去香港。” “……” “我到时候过海办点事,咱俩顺便玩一周。欧美那边圣诞假期都特别冷清,估计你也不爱去。” “就……咱俩?” 连笑的声音不免有些卡壳。 今晚的事,还不够他吸取教训? 还敢和浩克共处一室……一整周? “对,就咱俩。”方先生没在怕。 猜到她在担忧什么,方迟又补了句:“放心,我抗揍。大不了这次是床头摆件,下次是酒店的烟灰缸。” “……” “……” 可连笑不敢保证,这次是床头摆件,下次会不会是酒店的餐刀…… “你下次绑着我的手好了……” 连笑已然说话似叹气。 她只顾着情绪低落,都不知道自己随口答了些什么。 方迟却作势思考起来,末了竟兀自点头道,“这主意不错——”说着不忘扭头,严肃认真地看她一眼,“你不介意的话。” ☆、第 50 章 光荣负伤的方迟这段时间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不是去公司就是回家。谭骁这个耐不住寂寞的,看在方迟最近正热恋的份上,消停了一个星期, 终究没忍住打电话来约一下。 “圣诞节都没打算去哪嗨一下?” 遥想去年圣诞节, 这俩孤家寡人还结伴去了趟大溪地, 方迟搞定了潜水执照,谭骁则搞定了混血女潜水教练。 可惜一年时间, 方迟已名草有主,谭骁早料到他会拒绝了,不料他拒绝的借口竟是:“嗨不动,受伤了。” “受伤?”谭骁表示怀疑。可转念一想, 方迟拒绝起人来从不屑于找借口,这才换了副关心的口吻, “怎么伤的?” “……”方迟明显不想说。 谭骁也估计不是什么重伤,只能安慰一句:“最近水逆,你可小心点。” 方迟倒不认为自己水逆。这应该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毕竟他受伤的隔天待遇就升级了—— 和连笑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即便同睡一张床却什么也不能做。 但他之前安慰连笑的那番话, 同样适用于他此刻的自我安慰—— 什么都得一步步来, 床都上了, 人,还远么? 连笑最近赋闲在家,索性报个班精进下厨艺,晗一的各种小道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连笑也只是一听—— 她算是想通了, 她为晗一干着急有什么用? 还不是廖一晗一个人说了算? “连总,廖总在和容悦就违约赔偿已经达成一致。” “连总,禾木资本已经完成了对晗一的尽职调查。” “连总,禾木资本已经正式确定从A轮接手,您确定不出席签约?” “连总,听说廖总打算让陈经理复职……” 连笑收到这则劲爆消息时,刚下了料理课程,正在商场里闲逛。 她本还在内衣店里挑得起劲儿,准备为香港行准备两件战袍。 柜姐刚为连笑找出海报款,电话这么一打来,连笑哪还有心思试穿? 顾不上干杵在一旁的柜姐,眉头紧锁地问电话那端的小助理:“闹出这么大的事来,陈璋还能复职?” “廖总正在一个个攻破董事们,看现在这架势,董事们点头是迟早的事。” 果然不是他陈璋有多强,而是廖一晗在为他力挽狂澜。 连笑转念想想又觉不对:“就算董事会同意,禾木资本会同意?陈璋干的那些好事,圈里都知道,陈璋对晗一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陈璋又不持有股份,禾木资本需要顾忌他?” 连笑反问出口的当下,反倒把自己问愣住了。 廖一晗该不会蠢到把自己部分股权让渡给陈璋?在马上就要进 A轮的节骨眼上。 小助理倒没想那么深,只说:“因为容悦没有对陈总进行行内问责,陈总干的那些好事,也就只在晗一内部传透了而已。陈总公示在外的履历还是很干净的。” 连笑挂了小助理电话,早已是愁容满面。 在柜姐热切的目光下,又不好意思不试,带了两套海报款进了试衣间,却只把那俩衣架往旁一挂,就低头摸出手机,准备给方迟打个电话。 融资过程中股权变更的各种可能性,方迟肯定最了解。她和廖一晗一直在等额稀释股权,如果陈璋中途掺和进来,对她又有什么影响…… 电话差点就拨出去了,又被连笑生生挂断。 如果还像原来那样,什么事都靠别人,她永远做不出一桌满汉全席。 连笑就这么买了一堆试都没试的内衣回家。 今天料理课程教了些什么,早被连笑抛到脑后。她朋友圈里的人五花八门,很久之前她加过一个据说在投行做保代的人,连笑当初加完人家之后,连点赞都从没给对方点过,今天却逮着对方一个劲儿地聊。 连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地道,但也实在没法子,只能在聊完之后补一句:“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还算愉快地结束了对话后,连笑暗自发誓以后对方的每条朋友圈她都药点赞。 方迟已经向她报备过,说今晚大概会加班加很晚,太晚的话他就直接回他自己家睡,怕吵醒她。 连笑正好得了空,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就算廖一晗把部分股权转让给了陈璋,陈璋一样要遵循等额稀释的原则,廖一晗在股东大会的话语权也会因此降低,对廖一晗没有任何好处。 就怕廖一晗为了陈璋,连自己的利益都不顾了。 若廖一晗真要一意孤行,也得获得股东大会超过三分之二的赞同票才行。 不过陈璋凭一己之力把和容悦的千万合同搞砸,应该很难重获股东们的青睐? 虽说可能性极小,但连笑以防万一,犹豫到最后,还是给周子杉发了条短信。 前段时间深夜周子杉来电,她没有接。 如今她发短信过去,其实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回。 她发过去的短信只有三个字:“有空吗?” 发出去的同时也想好了各种可能性。 周子杉压根不回。 或者隔很久才回。 果然周子杉隔了很久才回。 连笑却只料其一,未料其二。 他回的是“我在你家小区外。” 连笑傻愣了半晌,手指有些僵,一连打错了几个字,索性不打了,直接回了通电话过去:“我得和你见面谈点事。” 这虽是她早就想好的台词,如今真说出口,却莫名涩了喉咙。 “……” “……” “你出西门,左拐二三十米,就能看见我的车。”周子杉顿了半晌,说。 声音倒听不出任何异样来。 连笑也没收拾,披了件长到脚踝的大衣就出了门。到了露天才发现又是绵绵细雨。这阵子一到夜里就下雨,阴阴测测的天,连笑脸上也是阴阴测测的,也懒得回去拿伞了,反正西门不远,冒雨不过三五分钟。 出了西门,还未左拐,连笑已经在绵密如蚕丝的雨势下看见了不远处车灯大亮的那辆车。 雨夜蒙,车灯亮,坐在驾驶座里那人的轮廓,依稀地落了个剪影在连笑眼里。 那一刻连笑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脚步停了这么片刻,才朝那辆车走去。 副驾驶那侧的车门“啪嗒”一声解了锁,连笑被这声响震得凛了凛神,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内开了暖气,内外温差颇大,连笑还没坐稳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在安静的车厢中听来特别响亮,自然也特别丢人。 周子杉递了盒纸巾给她,连笑接过,抽了一张出来擦擦鼻子。 两个人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正式交汇过。 直到周子杉看到她头发上的水珠,下意识地要扯两张纸巾帮她擦,却因差点碰到她抱着纸巾盒的手而生生打住。 终究是收了手也收了眸,语气里压抑着什么:“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出门不撑伞?” 连笑刚抽了张纸巾出来准备擦擦头发,动作稍一定格又恢复。脸上跟没事人似的,心里却苦笑。 真当她懒到出门连伞都不带? 当年她总不带伞,只是为了给他个来接她下课的理由…… 往事心头过,似不着一物,连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倒不知从哪凝了一股气,终于扭过头去,平平淡淡地看他:“你真的打算辞职?” “你消息还挺灵通。”周子杉笑笑,又发觉笑容有些不合时宜,便敛了笑,“正在办交接。” “能不能帮我个忙?”她问得很坦荡。 大概打心底里还是认同他们之间是无需客套的—— 思及此,周子杉却突然不知该笑还是该叹了,最终只能敛了一切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你说。” “对陈璋进行行业问责。” 连笑话一出口,周子杉眉心便是一蹙。 周子杉早猜到她找他不是为了叙什么旧情,但也绝没想到是为了这档子事:“你知不知道廖一晗一直在力保陈璋?” “我知道。” “我以为,你和廖一晗是一个阵营的。” “……”这话连笑没接。 周子杉大概也猜到这是什么意思了,面色不由严峻起来:“那你应该也清楚,一旦进行行业问责,陈璋很可能会坐牢。” “这是陈璋理应承担的后果,有什么不对?” 周子杉陷入沉思。 许久。 “好,我答应你。”周子杉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答应她的一切无理要求。不问缘由,不问后果。 一如当年。 只不过她不会再像当年那样,笑容灿烂地给他个大大的拥抱作为奖励。 如今的她,只是轻巧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客套地说了句:“谢谢。” “……” “那我先走了。” 看,她连离开都不需要找任何借口,说走就走。 大概,于她,真的往事已彻底翻篇。 周子杉目送着她打开车门,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他其实也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前任——不侵扰,不打搅。可终究是没忍住,在她即将下车那刻,又叫住了她:“能不能也答应我件事?” 连笑那握在门把上的手僵住。 却没回头。 只留给周子杉一个背影。 也好在只有个背影,不然周子杉怕自己做不到如此淡然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我月底就要离开了,回墨尔本,应该不会再回来。我希望……” “……” “……那天你能来送送我。” 当年他出国留学,整个航站楼仿佛都是她哭天喊地的声音。 可他还是走了。 他当时想得多开,哪有什么别离之苦?想她了,就飞回来看看她。他信的是自己——就算所有人都会变,可他不会变。 只不过那之后的一切,都事与愿违罢了。 至于如今—— 他知道自己不想走。 但他更知道,她不会挽留。 “好。”连笑答应道。 周子杉帮了她这么大一忙,这么个小要求而已,她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就当做一个纯粹的等价交换好了。 连笑说完就下了车,不再做任何停留。 周子杉看着她冲进雨里,很快消失在车灯尽头。 当年他就读的高中离她学校足有两站路,他每次都查好了隔天会下雨,提醒她务必带伞,隔天果真下雨,她也果真没带伞。临近放学,他总忍不住发短信问她是不是又忘了带伞。 她呢,从不正面回答,总顾左右而言他:“没事,这雨肯定一会儿就停了。” “我戴了帽子,下了课直接冲到公交站,淋不了多少。” 说得好似压根不在乎,其实绕来绕去,不过是为了听他斩钉截铁地一句:“你下课别走,我去接你。” 那些年,但凡雨天,放学之后他都会坐两站公交车,先到她学校接她,再一起回家。 公交车的最后两个座位就这么成了他们的御用座位。她坐在窗边看漫画书,他则帮她做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 这么难的题,没几个学生解得出来,免得她隔天被老师叫起来一问三不知,他还得把解题思路在草稿纸上一步步列好,供她明天对付老师。 然而此时此刻,在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夜尽头的这一刻,周子杉终究是满腔苦涩换来一抹苦笑。 她再不需要他的伞了。 也再不需要他了…… 连笑是故意的。 故意头也不回,故意跑得很快。 她知道周子杉的车一直没走,知道他在看她,那两道明晃晃的车灯仿佛就是他的目光,她知道他想把她钉在原地。 但连笑不乐意。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对过去还有任何留恋。 她已经有方迟了…… 连笑这一来一回,雨势虽不大,却也足够她淋了个透心凉。 开了家门的当下就扒在门边狂按地暖的控制面板,一连调到27度才罢休。 刚要换拖鞋,却是一愣。 方迟的鞋就摆在一旁。 担心家里三小只怕黑,她出门也没关灯,刚进家门发现屋内灯火通明,她也没觉得意外。 这下发现了方迟的鞋,却不见方迟人影,连笑这才扬着声唤了一句:“方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