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5)
该把自己往哪塞,突然听“滴滴”两声车喇叭。 喇叭声仿佛自带挑衅气场,连笑紧着眉寻声望去。 只见保姆车身后不远,径直驶来一辆古董车,在她眼前勘勘一停。 是一辆摩根。 三轮的古董车,配俩身型笔挺却风格迥异的男士,只在大堂外这么打眼而过,已引足了目光。 驾驶座里明明坐的是面无表情的方迟,谭骁却在一旁笑吟吟地,故意在连笑眼皮子底下再一次把手伸向方向盘,按了两声喇叭。 “要不要捎你一程?” 那嘚瑟样儿—— 连笑借着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墨镜,目光悄然而堂皇地踱到古董车里那位、面无表情让一切不置可否的司机身上。 “好啊!” 一直采取躲避战略的连笑,此刻竟欣然答应下来。 甚至嘴角扬起一丝不可名状笑容,慢慢踱向那辆摩根。 助理真以为她要搭这俩人的顺风车,赶紧提着连笑的包跟过来,要把包和手机一同给她。 连笑从助理手中接过包和手机—— 再径直把助理摁进车里。 “砰”地一声,替还没反应过来却已坐进后座的助理关上车门。 动作一气呵成,连笑把墨镜往下拉了拉,自墨镜上方露出双眼睛来,对谭骁摆摆手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母猫? 老虎不发威而已—— 说完,扭头就走。 回到自己的保姆车,在无需顾及形象,死活挤上去,关车门:“出发!” 敞篷的摩根就这么被保姆车抛诸其后。 谭骁吃了一嘴尾气,挥挥手赶紧让那尾气散尽。 小助理尴尬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方迟默默发动车子。喜怒不形于色贯彻到底。 谭骁和连笑抬杠惯了,正横头低脑地琢磨待会要怎么报复回来。 车子发动时一颠,助理终于找回声音—— “方先生……” 方迟正转着方向盘驶出大堂前的环岛,手上未停,只透过后视镜看一眼欲言又止的小助理。 “我老板其实人挺好的,就是脾气有点差……” 小助理有些紧张,谭骁顺嘴就回了句:“那不叫脾气差,那叫作。” 小助理差点被带跑偏,撇撇嘴不理会,继续道:“而且,我早就听说过方先生你了。上回我跟老板出来拍新品,她满东京给你挑礼物来着。要知道她平时很懒的,不拍照的时候可以在酒店宅一周。” 听到此处,方迟那始终不动声色的脸,嘴角一勾。 他非常了解她有多懒。 小助理透过后视镜,清晰捕捉到这一幕,看来她这个说客当得不错,“祝你和我老板幸福!” 方迟还没接腔,谭骁已色`气满满地咬文嚼字起来:“此幸福,彼性`福。都福都福。” 说完不忘拍拍方迟的肩。 这个让女人性`福任务,任重而道远啊…… ☆、第 30 章 相比普通游客的悠闲, 连笑一组人就跟赶集似的连轴转,之前确定取景的几个地方,八音盒堂, 童话十字路口, 玻璃工坊, 5个小时全部跑完,基本上是下车拍照, 上车换衣,下车再拍,然后换地儿。 众人忙完上车,司机告诉大家下一站是船见坂时, 其他人都在忙着打趣今天拍的2000张照片打包传回国内后,美工要修到吐血, 连笑却一路无话,助理当她拍照拍累了,也就没邀她入话题。 连笑扭头看着窗外,确实累。 但她不想说话不仅是因为累。 昨天定行程时特意把船见坂留在最后一站, 那是《情书》的取景地, 她最爱的电影——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拍摄, 她一辈子都不想来这儿。 她这人跟文艺真搭不上边儿,看过的文艺电影倒是不少。当年为了在周子杉面前装文艺,她也曾费过一番劲儿。 她的文艺少女人设勉强撑了小半年,周子杉便总投其所好,送了她不少影碟。高中那会儿, 周遭同学早就学会了上网找资源,尤其那些日本动感小电影,在班上可谓流传甚广。周子杉却像个老顽固,一直坚持送她影碟。要知道零几年那会儿,还是在W这种小城市,要找到一张正版影碟并不算件易事。 那些电影大多晦涩到她看个开头就犯困,可也都硬撑着看完了——她总不能在最初就明火执仗地告诉周子杉,老娘只爱钱?那样的话,当年的周学霸还怎么看得上她? 而那部《情书》,就是当年周子杉送给她的……情书。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为了那段初恋,简直用完了一生的心机。 导致如今压根不想再谈恋爱,觉得恋爱哪哪都麻烦。 最终车子停在船见坂不远的停车场,云山雾绕之下,正是《情书》里邮差送信经过的街道。 不想缅怀初恋,就当是在缅怀自己的……青春。 不过下了车,连笑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得赶在天黑前再拍六套搭配,她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哪有多余的时间缅怀青春? 刚拍完四套天色已渐暗,一看乌云压境,摄影师连忙让助理查实时天气,果然一会儿有雨。 “靠,昨儿查今天还晴天呢。” 这回不仅得赶光,还得赶晴,全组人紧赶慢赶拍完第五套,摄影师迅速检查抢拍的那些照片,拍摄时特意又加了一块反光板,可成片依旧不显质感。 见士气低落,小助理一边给连笑补妆,一边建议:“老板,一会儿要不要去居酒屋喝两杯?” “行,”连笑咬牙,“挑家最贵的。” “好叻!” 连笑扭头见摄影师正忙着调光,终于得了空档,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早上他们送你去了八音盒堂之后,他们去哪了?” 正弯腰收拾化妆箱的小助理一愣。 抬头见连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助理憋住笑:“不知道啊,方先生说不想影响我们拍摄,把我送到地方就走了。” “哦……”连笑还以为自己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装得挺像,还给自己关心某人的行踪找了个自认毫无破绽的理由,“本来还想借他们的老爷车拍拍照装个逼的。” 助理险些忍不住笑:“要不一会儿约他们去居酒屋喝酒?” “不不不不不。”连笑赶忙摆手拒绝,“外人在的话,我怕你们放不开。” 连笑倒也没说谎。她招人,业务能力还是其次,酒量那可是个顶个的好,毕竟她一不小心就会喝挂,一不小心就惹情债,团队里必须得有个千杯不醉镇场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完全可以想象万一有方迟那个大闷皮在,气氛得有多干。 方先生周身散发的那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小助理也是领教过的,也就没再尝试吹耳边风。 连笑也没工夫管这些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心心念念的酒还没喝上,避之唯恐不及的雨却先下了。 拍摄地和停车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大雨倾盆而下,裹狭着寒意,毫不给人喘息之际。 所有人都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连笑也没得空,帮忙提了两大袋子冒雨往停车场方向赶。 她穿着高跟鞋,船见坂又是整段的下坡,连笑偶尔瞥见沿街店铺橱窗里倒映出的自己,就像个狼狈的鹌鹑。 幸好这狼狈的一幕没任何人瞧见—— 谁说没人瞧见? 连笑被劈头盖脸地淋得,路都看不清了,只顾往前冲,一辆打眼的摩根急停在她斜刺里的临时停车位中,她也没注意。 那车里不疾不徐下来一个人,她也没瞧见。 那抹身型高大的身影迎面站定在离她不到三米的地方时,她也没顾上,甚至与对方错肩而过时,连笑也没来得及停,只顾嘴上说了句sorry,这就要绕过对方继续赶路—— 直到被一把拽住胳膊。 连笑一惊,以为自己撞了人还不好好道歉,惹怒了对方,正要装个可怜,抬头却是一愣。 方迟撑着伞站在她面前。 他从头落拓到脚,发型一丝不乱,连笑却刘海黏在额头,假睫毛都被冲飞一段,眼睛 真是印证了那句,精心打扮无新欢,邋里邋遢遇前任。 小助理惊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方先生?!” 方迟的目光暂时放过了她,越过连笑的肩膀和小助理打了声招呼。连笑赶紧撇过头去把刘海拨拨好。 方迟另一手里还攒着几柄雨伞,一一给了自连笑身后赶来的其他人。 不等连笑开口,得了方迟惠泽的这几人已经拿她做起了顺水人情—— “方先生,我们一会儿去居酒屋,一起呗。” “连总请客。” “对,连总请客。” “连总太贪杯了,你得替我们看着她。” “对对对,方先生你得替我们看着她。” 连笑窘得只想赶紧甩下这帮猪队友,冒雨也认了。 可抬眸一看伞外的雨势,又心有戚戚地收回了刚迈出的步子。 看这儿看那儿,就是不看方迟。 连笑的冷淡,方迟全然无视。 团队的热情,方迟则欣然接受—— “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方迟说着,只是看着她。 那眼神,冷冽间分明还带着点…… 宠溺? 连笑心里一“咯噔”,不说话了。 这顿大酒,连笑注定是放不开了。 居酒屋里,多的是一喝多就抛下矜持大声喧哗的当地人,这帮人也入乡随俗,怼起老板来,半点不手软—— “哟哟哟连总装矜持。” “连总连总,之前和我们喝酒,你可不这样呀!” “请露出你的真面目好嘛?” 连笑一一白眼过去。 均被无视。 反观方迟。 这人…… 无意多交流的时候,一个眼神都能让人退避三舍。 有意融入集体的时候,一抹浅笑都能收买人心。 此时的他不就是这样么? 笑着接过众人替连笑满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她喝醉回去折腾的还不是我?” 他说得平淡无奇,可众人不眼瞎,他卷起的衬衫下露着的半截胳膊,领口里若隐若现的颈侧,可都是道道红痕—— 小助理最深谙其道,一个眼神扫过方迟身上那点证据,再一个眼神扫过众人——所有人都齐齐恍悟过来,方先生所谓的“折腾”,究竟是怎么个折腾法。 连笑被他连续替着喝了三杯,终于不干了,再给她倒酒,她绝对不再让—— 可她这么想着,其他人竟都十分识相地不给她倒酒。 酒全倒进了方迟杯中。 劝酒的说辞也是一套接一套: “方先生,我们灌你也是为你好,等你喝醉了,回去也好好折腾咱们连总一下。” “还叫什么方先生,直接改叫姐夫了好嘛!真不会说话……” “来来来,姐夫,快跟我们喝一个。” 连笑还真不清楚方迟的酒量,毕竟每一次都是她先喝醉。 不过见他这么个来者不拒法,连笑估摸他的酒量应该不会差。 却不料,方迟竟喝挂了。 没了方迟这么个攻击对象,众人自相残`杀一阵也觉得没意思,连笑见方迟伏在桌上一动不动,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置。 毕竟她向来是醉的最早、撒手不管那个。 如今她却成了唯一滴酒没沾的,自然一切得由她善后。 俩摄影把方迟搀上车之后,各自回保姆车上蔫儿着去了。连笑则成了这最贵的司机,开着摩根回酒店。 向来只开自动挡的连笑,还真玩不转这古董车,半路熄火三次,每次猛地一刹车,她就忍不住赶紧去看副驾驶座上那位。 他喝醉还挺乖,闭着眼一动不动,看着…… 很好蹂`躏的样子。 最终也是俩摄影师帮着把方迟从车里搀回酒店房间。 连笑本想把人交给谭晓,自己也就大功告成可以撤了,岂料谭晓竟然不在。 她可没力气把他弄上二楼,喘着粗气把他往榻榻米上一撂,她自个儿也累得瘫在榻榻米上。 缓了一阵再扭头看他—— 依旧那副甚好□□的样子。 连笑心念一动,摸过手边的化妆箱,捣鼓了好一阵,化妆品一字排开,决定恶作剧一下,以解心头之恨。 “姐夫?”连笑咬牙切齿地咀嚼这个字眼,“你们这么喊你,挺美的啊你。” 先给他画个口红好了—— 连笑拿着口红在他唇上要描不描:“那摄影师比我年纪多大,还好意思喊你姐夫?你是他姐夫,我不成他姐了?我有那么老么?” 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下手—— 手腕就这么被狠狠攥住。 连笑一惊。 豁然抬眸看他。 他眼睛分明还闭着,手却—— 一直紧攥着她不放。 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连笑自然慌了。 试着一根一根掰开他钳在她腕上的手指。 就差最后一根手指,她就能彻底脱离。可就在那一刹那,他的手再度猛地收紧—— 这回不仅再度丝丝攥住了她的手腕,甚至反向一拉,径直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眼对着眼。 鼻尖抵着鼻尖。 胸口撞着胸口。 他在她瞳孔的闪烁中,缓缓,睁开眼睛: “想给我涂口红,我只接受一种方式。” 声音里哪有半分醉意? 连笑还沉浸在此人装醉竟能装得毫无破绽的念头里,他已稍一抬头,吻了吻她的唇。 她嘴上残存的口红,也隐隐印红了他的唇。 连笑终于听懂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耍我很好玩吗?” 她却不知该不该生气。 “我不是在耍你。” 方迟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眼底朦胧尽散,独剩她的剪影,“我是在追你。” ☆、第 31 章 “而且……” 方迟的目光悠悠然踱到她唇上。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唬得连笑赶紧捂住嘴。 生怕他又要变着法儿蹭她口红。 他却一笑,并未如她所愿,只隔着这一个眼睫的距离, 低声说:“你没发现么?你不打嗝了。” 连笑一愣。 眨巴眨巴眼睛, 她好像, 真的没打嗝了…… 因不可置信,甚至缓缓放下了捂在嘴上的手。 连笑全程沉浸在震惊中, 丝毫没意识到就这么又被他钻了空子——他稍一抬头,又吻了吻她。 简直是,蓄谋已久。 那一瞬间,连笑依旧还有些想打嗝的冲动, 却不似从前那般压也压制不住,反而她紧张得一咽唾沫, 便轻松克制住。 她哑然地张了张嘴,却无语成言。 连她自己都不习惯自己这么平静的反应,几乎是弹坐起来,避过他的目光。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甚至还递了杯给她, 脚步半点不飘, 这一整晚把他扛上扛下累得够呛的连笑,俨然被此幕衬成了笑话。 彼此隔着茶几而坐,他的气势隔得远了,不再紧迫压人,连笑不免松口气, 一口气就喝完了他给她倒的那杯。 他又帮她把杯续上。 眼见他轻车熟路地做着这些,连笑终于意识到她压根不是他的对手,他看似不着力道,却全程掌握着节奏。 片刻前还令她喘不过气来恨不得赶紧逃出这屋子,此刻却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他对面。 此人大概真没拿不下的对手,只看他肯不肯用心。她不就是其中之一? 被卖了还帮数钱…… “你看,你已经渐渐接受我了。”他不再动她哪怕一根手指头,却依旧牢牢将她困于半清朗半暗昧的目光下,“这叫暴`露疗法。以后我得多亲你——为了你好。” 连笑一听,笑了。 终于被她逮着漏洞:“屁啦!这你可唬不了我,心理医生说这叫过敏性牵连,适用的是系统脱敏疗法……” “你还去看过心理医生?” 他为表惊讶一扬眉,却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 此时此刻,连笑只想掌自己的嘴。 以为抓着了他的漏洞,暴`露的却是自己的死穴。 斗不过都不过…… 再看对面,他一副等着她剖白内心的样子,在暖色的灯光下,真让人有了几分想袒`露心声的冲动。 连笑在起身走人还是留下应战之间犹豫良久,终是叹气:“追我你会后悔的。” 他眉微微一皱,却不急着证明自己。只静静看她,等她继续—— “我看心理医生不是因为打嗝,而是……” 连笑琢磨了一下措辞。 有些事情,她不想说,如今这状况,又不得不说—— “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和周子杉分手吗?” 他大概真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到这个人,连笑却无暇顾及他的反应,她要强压下自己闭嘴走人的冲动,已耗尽心力。 “因为我不能——”连笑咬了咬唇,终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豁出去了,“——因为我不能啪。” 方迟的脸生生一定格。 这大概是他今晚唯一不加掩饰的反应。 很真实。 也真的,很意外。 可他的反应和平常人比,依旧显淡,连笑担心他没懂,又特地多了一嘴:“我说我不能啪,不是因为我信什么教,不允许啪。而是我……我完全接受不了,完全排斥这档子事。” 一切和盘托出,终于浑身轻松。 她甚至有心情调侃起自己来:“虽然我也曾编出过我是基督徒,我把自己献给主了这种蹩脚理由拒绝过一两个追求者。” 以往的经验中,被她的蹩脚理由拒绝掉的男人,不外呼几种反应。 要么就以为她在试探,恨不能指天发誓,向她证明他要的是爱而不是性。 要么就觉得她在侮辱人智商,对她好感全无—— 方迟会是哪一种? 连笑心里没底。 “所以我潜意识里一直很担心他会忍不住找别人。这种担心时刻笼罩着我和他的关系,就算他最后没找别人,我和他的关系也迟早玩完。” 男女关系迟早会走到那一步,她走不了,他迟早会换人走。 所以其实连笑早就看开,就算没有孙伽文,她和周子杉的最终结局也不会有所改变。 连笑该说的都说完了,可她等了等,并未等来方迟任何一种反应。 大概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连笑却不想再等了。 她昨晚一宿没睡,如今得趁着这股身心俱疲的劲,赶紧回房间睡个好觉—— 包袱都丢给他了,她今晚铁定不会再失眠。 连笑起身:“希望我们明天早上再见面时,还是朋友。” 毕竟她都如此坦白了,没随便找理由糊弄他,更是为他好——他应该会满足她不想失去他的这个愿望……。 朋友这个称谓多好,可以一辈子。 她自他身边走过。 方迟没再伸手拦她。 却在她与他错身那刻,开了口:“你对我坦白这些,而不是像对其他人那样、用你是基督徒你把自己献给主这种蹩脚理由,那我可不可以认为——” 他的音色和这间木质结构的房间一样,沉而稳:“——起码现在,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是特别的?” 连笑想了想,没回答。径直走向玄关拉开门—— 怎么次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候撞见谭骁? 连笑拉开门的瞬间,门外的谭骁也正要掏卡开门。 谭骁一愣,掏卡的动作定格半秒又生生往回收,都不敢往连笑脸部以下瞄半眼,已嚯地蒙住眼。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一边“砰”地关上连笑刚拉开的门。 谭骁的一系列举动快到连笑不仅压根来不及阻止,甚至一时之间被唬得自我怀疑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完好在身的衣服,才猛地醒过神来—— “老子明明穿了衣服!你蒙什么眼啊蒙?!” 打断她的暴怒的,是身后悄然响起的脚步声—— 大概方迟听见了门这边的对话,过来看看情况。 连笑转身,果然见方迟正迎面朝她走来。 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能不能让谭骁把他那满脑子的龌龊思想洗洗干净?”说着便要重新拉开门。 谭骁应该没走远,她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抓住谭骁,证明自己清白。 可门刚被连笑拉开一道缝,便被一股力量反方向抵住。 连笑侧眼一看,方迟伸手抵住了门。 那道门缝就这么在连笑眼前又慢慢合上。 紧随着关门声而起的,是反锁的声音。 这声清脆的反锁声引得连笑不解低头,此刻搭在门锁上的那修长手指,确实属于方迟。 她再抬头看向他的脸时,已经有些慌了。 他逆光而来,挡了光线也迷了连笑的眼。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究竟进展到哪一步才会接受不了,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可他都没给她心理准备,就把门给反锁了——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低头吻吻她,还不是没给她任何心理准备? 等她想起要拒绝这个吻时,他已离了她的唇,抬眸看她:“看来这个你是OK的。” 连笑刚要回答,他又轻轻将她鬓发拨至耳后—— 毫无征兆吻她耳垂。 那一刻简直有电流自她耳侧顷刻蔓延四肢百骸。 连笑赶紧捂住耳朵。 看他得意转场,连笑意识到自己又慢了他半拍,几乎气绝。 攫住她四肢百骸的电流感却还未消散,她只能死死捂住耳朵,大气不敢喘。 “看来这个你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几乎是在她耳边呵出这句话。 连笑死捂在耳朵上的手背感受着他说话时的温度。 不能反驳。 因为不敢松懈。 直到这时,她终于追上他的节奏,抵住他的肩:“不行……” 他抬眸看她。 一向居高临下的他换了这么个角度再看,连笑太阳穴突然地一跳。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他的一字一句,清浅,却掷地有声,仿佛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他把她抵在她肩头的手拿开,她却慌不择路,下一秒又握着拳头抵回来。 他一笑。 温润的气息呵在她动脉处,令她心跳一滞。 “连笑,承认,其实你并不排斥我。” “……” 她咬紧牙齿。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这毛病的,但说不定,你这毛病压根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 她摇头不认。 “到你实在不能接受的时候,我允许你推开我。” “……” 他再次拿开她抵在他肩上的拳头。 这一次,连笑只稍稍抗争了一下,便随他去了。 只是依旧紧咬着牙齿,拳头紧握得不像话。 信任是个好东西,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点一滴累积而成。 说出此话的那一刻,其实方迟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辜负她对他的信任,等她真的受不了要推开他的那一刻,他究竟收不收得住。 这件背后系带的针织衫,是她今年双11要上的新品,方迟还记得,不久前的居酒屋里,她还在对着众人吹嘘她文案里用的“软糯”二字,如何如何精准地描述了这件新品的手感。 如今,方迟又想到了这个词。 软糯…… 针织衫的质感着实软糯。 只是再软糯,也软糯不过系带被一点一点解开,指尖偶然划过皮肤时的触感…… 那才是真正的软糯。 教人如何能停下? ☆、第 32 章 方迟指尖微凉, 碰到她腰时,她明显抖了一下。 能让一个女人在自己手底下细碎地发抖,竟能让他那一向自诩无坚不摧的自制力瞬间溃不成军。方迟眸光一暗, 在自己即将被连他都快要按捺住的冲动淹没时, 缓慢而僵硬地重新站直。 恢复身高上的优势, 居高临下看她:“我后悔了。” 他的声音竟有一丝哑,连笑仰头正对上他不知何时阴郁一片的眸, 因他的话内心刚生出一丝恐慌,他的手心已猛地托起她的背,迫使她迎向他,紧贴。 她能感觉到他的僵硬。 所以他在后悔什么? 后悔承诺了她, 她随时可以推开他? 连笑下意识地要往后躲,身后却是门, 退无可退。而面前的他,甚至比她身后那道门更加难以撼动。她只勉强在彼此间拉开微毫的距离,又被他一手带回怀中。 他离得她那么近,那一瞬, 连笑几乎以为他就要在这儿, 当场把她就地□□了。下一瞬, 他却唇抵耳畔,用更低沉的嗓音,如大提琴的琴弓,在弦上厮磨:“你现在推开我还来得及……” 天知道他有多想背弃自己之前的承诺,就在此时, 此地,当场办了她。 趁他还有最后一点自制力强撑—— 连笑被他带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她有些不确定地推他肩膀,可他看似只是轻松地站在那儿,却那么沉。 她推开他的力道不由得又重了几分,可这一切落到他身上,简直是越慢条斯理越磨人,他再忍无可忍,一把攥紧她的手腕。 “你再不推开我可就没机会了……” 他咬牙切齿地看她,语气几乎是警告了。 连笑手腕被他攥得发疼,内心深处某些灰色地带的记忆如乌云压境,一点一点向她袭来,眼前的他却先行一步俯身而来,狂乱地吻住她。 仿佛两股势力对冲,连笑顷刻间被灭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突然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等她自己清醒过来时,方迟已被她狠狠推倒在地。 玄关的饰物柜上,插着造型雅致的樱花的花瓶,遭顺手挂倒。 “砰”地一声。 一切尘埃落定。 连笑如濒死的鱼一般,呼吸时胸腔剧烈起伏;半晌才缓过来。 此时,被推倒在地的方迟随意地坐在榻榻米上,拇指划过被咬破的嘴唇,抹去血迹,换上一抹无奈的笑。 终于,如他所愿,她推开了他。 只是这过程有点出乎他意料的激烈。 连笑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她下意识地上前要扶起他,却又在碰到他胳膊的前一刻蓦地一停,缩回手去。 见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方迟一笑:“放心,我现在应该没办法对你怎么样了。”说着举起自己撑在榻榻米上的那只手。 手心被花瓶碎片划了一道。 连笑干杵在原地半天,才急匆匆绕过他和一地狼藉,座机打给前台,想让服务生送止血用品过来。 然而和前台鸡同鸭讲了半天,连笑舌头打拐都快觉得自己不会说英语了,电话那头的前台依旧满嘴:“pardon?pardon?”非逼她再重复一遍。 连笑着急上火地在座机前来回踱步,忍不住骂了句:“靠……”听筒便被人顺手接了过去。 连笑扭头一看,方迟就这么站在她身侧,言简意赅地用日语交代了几句,挂机,随意地往茶几上一坐,借着此处稍亮一些的光,检查自己手心的伤口里还有没有花瓶碎片,头也不抬地说:“以后你就把哈哈哈那个外号让给我家猫。我给你取个新外号——” “……” 他整个人看着,还挺惬意。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连笑神经紧绷产生的幻觉。 甚至他说话的语气也恢复了慵懒:“——浩克。” 连笑一皱眉。 浩克? 绿巨……人? 绿巨人的形象顿时在脑内形成,连笑都忘了问他怎么知道她外号叫哈哈哈。 方迟检查完了伤口,抬眸看她。 越发觉得这新外号适合她:“一旦预感到危险就会大变身。这点多像你。” 连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想了想,也矮身坐在了茶几上。之前订这家酒店就是看中这儿仿明治时期的建筑和装修风格,如今却甚是嫌弃房间里连个沙发都没有。 彼此均坐在茶几上,中间隔一道安全距离,连笑终是没忍住问:“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大概因为……”方迟想了想,再看她时,目光真挚到连笑都有些不忍直视,气氛却随着他的后半段话瞬间急转直下,“……贪图你的美`色。” “……” “……” 连笑终于被他逗笑了。 门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连笑的笑。应该是服务生送医药箱来了,连笑正要起身,却被方迟伸手按住肩。 方迟的眼神稍稍示意了一下她身上,便起身而去替她应门。 连笑后知后觉地低头瞧一眼自己。 衣衫不整…… 半个肩都露在外边。 肩带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滑落的。 若不是自己之前突然变身浩克,大概……已经…… 连笑赶忙摇摇头,将某些旖旎画面抛诸脑后。收拾好自己这一身的衣衫不整,起身跟上。 此时的方迟已站在门边,刚要接过服务生手中的医药箱,却在无意瞥向隔壁03A的房门时,稍稍一怔。 令他回神的则是自他身后传来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方迟很快收回目光恢复常态,扭过头去,果然见连笑向他走来。 连笑很快来到门边,替方迟接过服务生手中的医药箱。 她正要对服务生致谢、随手关门,余光却瞥见走廊不远处似乎有个身影,她刚要顺带着再看一眼,却听耳边传来“嘶”地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 连笑循着这声音看去,只见方迟正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伤口眉心吃痛地皱着。 大概他刚才开门时不小心又划到了伤口。 连笑再也管不了其他,刚问了方迟一句“没事?”方迟已顺手关上门—— 将刚走到隔壁03A房门外的周子杉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连笑重新坐在茶几上,帮方迟处理伤口时,周子杉刚失力地跌坐在03A的房门外。 周子杉是真的喝多了。 他其实今天也去了船见坂。 甚至早在廖一晗邀他加入这次晗一的高层团建时——甚至这次的目的地是连笑钦点的北海道——他就想多了。 他以为她还记得《情书》里,邮差送信必经的那截长坡。 那部片子还是他和她一起看的。 翘了一节课,趁他爸妈还没回家时,回他家看的。 周子杉还记得,当时看到一半,他妈突然提前回家,吓得连笑躲进衣柜里,大气都不敢出。 导致即便时隔多年,他再看到这部电影,能想起的,除了北海道的皑皑白雪,船见坂的长坡单车,就只剩下那个衣柜逼仄的一角,她躲在里头,他站在外头。他的窃笑,她的羞赧。 可惜周子杉到船见坂不久就下起了雨,他随便进了家沿街的店铺躲雨。那家店里卖的,都是和《情书》有关的纪念品。 小镇的惬意,如过往的恋情,均令人心生念想。 他随手拿起那个和电影中一模一样的信封时,正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窗外狂奔而过。 甚至他追出去时,她都还没跑远。 他喊了声她的名字。 她几乎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周子杉还以为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却原来,她是被那个横亘在她道路前方的、撑着伞的身影逼停。 周子杉就这么晚了一步,看着曾经属于他的那个人,和别人一道撑伞离开。 而自己,只能在属于他和她的回忆里的、船见坂的坡道上,独自一人,被雨淋个通透。 此时此刻,满身酒气的周子杉按响了03A的门铃。 等了许久也无人应门。 他终是失去重心,沿墙滑落在地,手中攥着的信封也掉在地上。 那是他在船见坂买的信封。 藤井树给藤井树的信里写了什么,周子杉早已印象模糊。于他,最深刻的,只有那个躲在衣柜里大气不敢喘的女生。 而他给她写的信里,只有几个字—— “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 33 章 借着醉意想要不顾一切一次却惨吃闭门羹的周子杉, 未曾想到,当年躲在衣柜里的女生,此刻正坐在04A茶室的茶几上, 用碘酒棉签给她身旁这个男人的手心消了毒。 碘酒涂得有些多, 顺着他掌心的纹路要往他手腕上滴, 连笑见茶几上的纸巾盒已经用空,赶紧伸手就要帮他摘他腕上那只手表。 他手上这块江诗丹顿的表带万一被碘酒染了色, 她可不赔。 方迟眉目一凛,这就要缩手,手心的伤口正撞在连笑指甲上,方迟当即倒抽口凉气——这回是真疼了。也因此未能阻止她把他的手表摘了下来, 用他的衣角去擦表带内侧刚染上的碘酒。 “幸好幸好……”连笑一边感叹着,一边把手表还给他, 却在这时一愣。 方迟虽以最快速度由原本的手心朝上改而手背朝上,连笑依旧依稀看见了他手腕上的那几道伤痕。 他却跟没事人似的接过手表,重新戴上,阻断了连笑的视线。 他也丝毫不避她的目光, 见她凝视自己, 有些不解地反问:“怎么了?” 这人淡定到连笑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看错, 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没什么。” 只是再往他手心上贴创口贴时,目光总忍不住往他重新系上的表带那儿瞅。 可最终也没瞅出什么究竟来,只能暗暗收回目光,整理好医药箱:“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得验收下今天拍的照片。” 摄影师会把今天拍好的照片简单调光,发给她筛选, 再发回国内给美工精修。 可连笑刚起身就被他喊停:“再陪我坐一会儿。” 她扭头看他,微微皱着眉,似乎在等他给她一个留下的理由。 “我把谭骁叫回来,你不是要和他说清楚么?免得他明天又把咱俩做的事添油加醋一番,到处乱传。” 方迟边说边摸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给谭骁。 连笑也觉得他说得甚有道理。谭骁那个大嘴巴,她真恨不得把它缝上。 便又坐回来等。 不一会儿,连笑就听见他的手机震了。赶紧问:“谭骁回你了?” 方迟却迅速看完了自己刚收到的那条微信之后,删掉聊天记录,手机揣回兜里:“还没。是条垃圾短信。” 被方迟称为“垃圾短信”的,正是谭骁的回复:“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而片刻前方迟发给谭骁的微信,则并非催谭骁回来,而是—— “周子杉在03A门口,想办法把他弄走。” 谭骁办正事拖拉,干坏事却最积极,没一会儿就撇下在水刚勾搭上的日本软妹,回来了。 果然见03A门外,周子杉曲着一条腿沿墙根而坐。 周子杉其人,耷拉着脑袋,不见表情。谭骁也审时度势,迅速挽起一副惆怅的模样走近。越挨得近,越能闻见周子杉浑身散发的酒气。 他没打招呼,只深深地叹口气,径直坐在了周子杉身旁,却全然无视了周子杉。 周子杉慢悠悠地抬起头来,还不是太醉,眯着眼看了会儿谭骁便认出对方,却记不全名字,半天只想到一个姓:“谭……” “谭骁。” 谭骁自报家门道。 周子杉记得这谭先生是和方迟一起入住的,可如今四下一看,走廊上就他俩再无第三人:“你怎么……” 谭骁惆怅地抬抬下巴,点了点隔壁04A的门:“我哥们和女朋友在房里happy hour,我只能出来晾一晾。” 哥们? 周子杉想了想,很快明白只得是谁。 至于女朋友—— 周子杉顿时脸色惨白,不敢往下想了。 “周先生,你这是——”谭骁将周子杉上下打量一番,又看看他身后门上写着的03A,全然一副不知不解的样子,“——走错房间了?” 周子杉稍愣。 苦笑,喃喃重复起谭骁的话来:“对,走错房间了……” 说着就要起身,却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 谭骁也没打算伸手扶他,任由他挨着墙站稳了,才慢条斯理地跟着站了起来:“要不要喝两杯去?咱俩孤家寡人,也算有个伴。” 谭骁这头一回说真话,周子杉反倒不信了:“谭先生,我这两天在酒店里碰见过你几次,你可是次次都有不同的女士相伴。” 这也能算孤家寡人? “我那是伤心之下,必须找点事做,调剂调剂心情。你知道我为谁来的么?可惜,我又一次被她拒绝了。她这回拒绝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狠,直接给我亮了她的订婚钻戒……” 谭骁说这话时的表情,假作真时真亦假。周子杉也没心情细究,摆摆手:“走,喝两杯去。” 谭骁、周子杉二人相伴离去时,隔壁04A中的连笑,还在百无聊赖地等着谭大忽悠回来。 连笑为了缓解二人独处的尴尬,游戏都打两盘了,输得底儿掉,方迟也没打搅她,端着笔记本电脑,正批注着今天刚收到的C轮商业计划。 连笑游戏里再度被灭,愤愤地把手机一丢,挂机不完了。扭头见他端着电脑,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指尖飞快打字,有点不敢打搅。正要收回目光,他却将将抬头,正与连笑四目相对。 如今一被他目光捕捉,她就心尖一紧是怎么回事?连笑作势一咳:“谭大少还没回复?” 方迟耸耸肩。 瞄一眼被她丢到一边的手机:“怎么?等得无聊了?” 连笑说不上来。也不是无聊,就是有些……闷。 想当初她一天到晚没事就跑他家里去蹭吃蹭喝,她也没觉得闷,审核能把他家当自己家,半点不见外。可如今,他敲键盘的声音,他喝水的声音,甚至他的呼吸声,都能引得她走神去听,难怪游戏总输。 闷。 “你会不会玩王者荣耀?”连笑打岔道,将自己的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她的角色即将复活,似乎是想让他接手。 方迟却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这你都不会玩,还是不是现代人?” “我只是嫌这游戏低幼。” 连笑刚要反驳,她的游戏角色正巧复活,她赶紧低头忙活起来。然而不出五秒,她又惨叫着把手机摔到了一旁—— 她这队输了,游戏结束。 输得如此难看,关键还被人讽刺低幼,连笑这回是彻底坐不住了,起身站定在方迟面前,伸手讨要他的手机:“我来给谭骁打电话。” 方迟犹豫了一下,可还是掏出手机拨通谭骁的号码,特意开了语音递给她。 连笑拿着手机来回踱步,电话通了。 方迟低着头看着电脑屏幕,看似全心全意低头处理计划书,连笑的声音却一字不落地接收:“你在哪呢?什么时候回来?” 谭骁那边有些嘈杂,谭骁的声音倒是很清楚——他几乎是在嚷:“请关爱我这个失恋人士,别逼我回去看你俩撒狗粮好吗!” 连笑刚质疑了一句:“什么跟什么啊?”去电就被谭骁无情挂了。 连笑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盲音,一时没反应过来,方迟嘴角不经意一勾,又隐去,从她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机:“谭骁估计喝多了。” 连笑点点头,深表大有可能。 方迟正要把手机揣回,手机却一震。 是条微信,来自刚挂了他电话的谭骁。 “谭骁发来的?”连笑问。 方迟点开微信,正要摇头否认,却在看清谭骁发来的照片后,不动声色地敛了表情,二度将手机给了连笑:“看来他真的喝多了。” 连笑一看照片,顿感辣眼睛。 谭骁所在地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日式GTV,照片中的谭骁,左拥右抱着俩学生妹打扮的卖酒女,好不快活。 连笑手一抖正要把手机屏幕关了,脸却一僵。 照片昏暗一角,周子杉半醉半醒的样子恰在这时映入眼帘。 周子杉身边还黏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年轻女人,周子杉那半仰的身姿,教人辨不清被拍下的那一瞬间,他究竟是在躲还是在迎。 隔日中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连笑被廖一晗告知,周子杉一早的航班回国了。 连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刷着牙。她随口“哦”了一句,表示自己听见了。 “连笑,你对他就真的……” 廖一晗欲言又止的声音转瞬便被连笑电动牙刷的“嗡”声淹没,连笑也就顺水推舟,彻底装作没听见。 为期一周的北海道之行结束,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轨。 谭骁还是那个谭骁,回程的飞机上,就他要到了全航班最美空姐的电话,下机那刻正式开撩。 廖一晗还是那个廖一晗,一边顾及着连笑的心情,坐在连笑旁座一副懒得去管陈璋的模样,一边又总忍不住偷瞄斜刺里的陈璋,看陈璋有没有多看那最美空姐半眼。 方迟还是那个方迟,航班全程对着笔记本电脑,为被他落下了一周的工作赶着进度。最美空姐二度前来要往他杯里加水。他头也不抬,摆手拒掉。 头等舱的另外一位男客人酒杯也空了,按了呼叫铃,来加酒的却不是之前那位空姐。 廖一晗全程围观,掩嘴憋笑。 连笑看一眼廖一晗面前正播放着电影的屏幕,还以为是什么有趣剧情把她逗笑:“你看的哪一部?这么搞笑?” 连笑选的电影实在乏善可陈,看得直打瞌睡,正寻思着换一部。 廖一晗却遥遥一指刚给客人倒完酒准备离开的空姐:“这可比电影精彩。” 连笑也看了眼。 可惜没看出任何门道。 廖一晗幽幽指点道:“咱们舱负责倒酒水的,是刚才我指给你看的这个空姐。但你没发现么?每次未方迟服务的,却都不是这位指定的空姐,而是最漂亮的那个。” 显然连笑放错了重点,当即一皱眉:“什么叫‘你们家方迟’?” “你助理可全都告诉我了。也怪我没弄清楚形势,一心担心你会孤独终老,想再撮合你和周子杉一回,没想到你竟然自己开了窍。也好也好,我终于不用担心你没人陪了。” 连笑沉着张脸,不说话了。 有谭骁这么个传话精还不够,她那可爱单纯的小助理怎么也走上了八卦这条不归路? 廖一晗见她丝毫不担心,甚至还优哉游哉地换了部电影继续看,不由曲肘撞撞她:“你们家方迟被大美女惦记上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可连笑分明记得,最美空姐给了谭骁电话号码,谭骁还美滋滋地隔空对着她这边炫耀了一番:“她的目标明明是谭骁。” 廖一晗却很笃定:“不信你试试去按方迟座位上的呼叫铃,看那个最美空姐会不会特意跑来为方迟服务。” 连笑将信将疑,悄然回头,顺着座位间的缝隙朝方迟的方向瞄。 廖一晗却已经替连笑解开了安全带,推连笑起了身。不等连笑反应,廖一晗已扬声一招呼:“方先生,连笑找你。” 方迟就坐在她们斜后方,自然听见了,停了手头的工作,等连笑过去找他。 连笑瞪了廖一晗一眼。 其实她大可以对方迟说句“没事”,重新坐下的。可…… 她其实也有点好奇,他的魅力这能大到一言不发就会有女人想倒贴? 她走向方迟的座位时,已想好了蹩脚的说辞:“我有点晕机,你是不是有止晕药?” “晕机?”他一皱眉? 飞行都快过半了,她在这时候突然晕机? 连笑也不管这其中有多错漏百出,她只需走到方迟座位边,假装犯晕,抬手撑住机顶时顺便按下呼叫铃不就行了? 反正他肯定会说自己没有止晕药,自己到时候只需要两袖清风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即刻—— 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任务。 连笑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可当她假装犯晕,抬手撑住机顶,成功按下呼叫铃时,飞机却一阵颠簸,她身体一晃,就这么跌坐在了方迟身上。 这么重重的一跌,连笑都能听见方迟藏在嗓子眼里的一声闷哼。 连笑一愣。 赶紧试图站起。飞机却又是一颠。连笑就这么还未起身,又摔坐回去。 这回方迟有准备了,直接环搂住她的腰。 “……” “……” 坐在方迟旁座的谭骁,默默扭头看向窗外,低着声咬牙切齿:“请……停止……你们的……虐狗行为……” 果然如廖一晗所说,方迟呼叫铃一响,赶来服务的真的是那最美空姐。 只不过那空姐满心欢喜前来,却见方迟身上莫名多出了这么个女人。空姐远远地站定片刻,才继续走上前来,只是嘴角那抹训练有素的微笑,多少有些僵—— “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我女朋友有些晕机,有没有止晕药?”方迟回道。 ☆、第 34 章 空姐嘴角微微一僵, 但又很快恢复笑意,道了句:“请稍等,一会儿为您送来。” 迤迤然扭头走了。 这回飞机终于不颠簸了, 连笑赶紧站起来, 居高临下睨他:“谁是你女朋友?” “你特意按我的铃把她叫来, 不就是为了让我这么说?” “……” “……” 连笑面色一定:“我……” 我按你的铃只是为了证实廖一晗猜得准不准而已,谁让你瞎给我扣女朋友这顶帽子的…… 话到嘴边, 却在他瓮中捉鳖的目光以及好整以暇的微笑夹攻之下,不得不生生咽下。 连笑清了清嗓,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扣好安全带, 扭头垂向一边,死也想不明白, 自己究竟哪里露了破绽。 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空姐已将晕机药送至连笑处—— 只不过来者已然不是刚才那位最美空姐。 不仅如此,至整个行程结束时,那位最美空姐都没再出现过。 下了机, 所有人都跟商量好了似的, 一出关, 连笑身旁就剩方迟一人,其他人都十分默契地没了踪影。 甚至把车都开走了。 方迟的车存在停车场,她本可以搭他的车一起回家,岂料他说:“正好,和我一起去齐楚那儿接哈哈哈。” 连笑刚抱着长老坐进副驾, 听他这么一说,她立马又想下车了。 她是很想见哈哈哈。想必长老也是。 可她并不想见齐楚。 谭骁是明明白白告诉过她的,齐楚那姑娘对方迟有那么点意思,方迟却丝毫没察觉。 若要说方迟丝毫没察觉,连笑是半点不信的。方迟那种人精,一个女人对他有没有意思,他靠嗅都能嗅出来。 方迟铁定是假装没察觉到齐楚对他的好感,知而不宣而已。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有方迟自己知道了。 如果换做平常人,连笑肯定要觉得他把齐楚当备胎了。可养备胎这种事,以方迟的个性,应该很不屑于这么做才是…… 连笑就这么脑子一团浆糊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方迟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几次,她都没发现。 直到他开口,才成功将她唤回:“是不是有点紧张?” “啊?” 连笑豁然转头看他。 这张禁`欲的脸,看着哪像有半点养备胎的嗜好…… 这个念头刚从连笑脑中闪过,方迟已无奈笑道:“你不是因为齐楚放弃晗一而转投我旗下的直播平台,给监管部门写了不下20封投诉信投诉我平台直播违规?” 连笑当即一愣。 足足静止了五秒—— “胡说八道些什么!” 连笑断然否认。 见她那炸毛样,方迟失笑抚了抚额,就没再说下去,只专心开车。 他是缄默不语了,连笑却手心隐隐开始冒汗,怀中的长老忍不住舔了舔她手心。舌尖上的倒刺刮得连笑又生生警醒过来。 偷瞄他。 他毫无异状。 这种既好奇又紧张,既想死不承认又想套出点话的滋味,着实不好受。终于在各番权衡后,连笑败下阵来:“你怎么知道写投诉信的是我?” 她之前向监管部门投诉时,用的可是某中年女子的身份。号称自己未成年的儿子沉迷看直播,而主播们在直播时抽烟、露沟等行为,严重影响了她儿子的身心健康成长。 后来因为她投诉了太多次,直播平台的客服都找上了她,求她放过。 连笑则始终贯彻着自己的难缠中年女形象,联系她的客服接连换了几波人,依旧没能拿下她。 最后换上的那个客服倒是挺厉害,开始打温情牌,关心起她的饮食起居不说,甚至关心起她那个莫须有的儿子来。 连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说自己儿子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爹…… 长老确实是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爹。 而自己一个人把儿子拉扯长大…… 可不是嘛?长老可不就是被她一个人拉扯长大的? 孤儿寡母的难处谁能懂?她一个单亲妈妈为了这个家,欠了一屁股债不说,儿子还丝毫不让她省心,一天到晚偷她的钱去打赏那些主播…… 她房贷确实没还完,可不是欠银行一屁股债? 偏偏儿子还长得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她编这话时可没想到,没过多久长老不仅有了女朋友,连孩子也顺带有了。 对方客服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和她邮件通信了很久,突然有一天,对方声称已经根据她的IP地址查到了她儿子在直播软件上的账号,会对她儿子进行封号处理。 她得到该此番回复时,本想继续发难,却遭对方一招致命—— 【这个处理结果您还满意么?连太太。】 她和客服沟通时用的是新注册的邮箱小号,没有半点个人信息,IP地址也披了马甲,明明万无一失,怎么就能查到她姓连了? 连笑彻底怂了,至此再无后续。 而此时此刻,方迟面对她一张惊疑的脸,但笑不语。 连笑却坐不住了,掏出手机,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当时和客服沟通时用的邮箱小号。登录,翻出那封她一直未回复的邮件—— 【这个处理结果您还满意么?连太太。】 连笑看一眼邮件,看一眼方迟。 再看一眼邮件,再看一眼方迟。 终于硬着头皮在回复栏随便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一秒过后,连笑耳边传来“叮”地一声。 那是方迟的手机响起的、接收邮件的提示音。他的手机此刻正连着车载屏,车载屏清清楚楚地横亘上一条提示—— 【您有一封来自邮件小骗子的邮件。】 小骗子…… 三个字,字字戳心,连笑侧身扭头,紧缩车门一角,目前只想跳车。 方迟却一脸泰然自若,伸手把邮件滑成忽略,把车载屏切回到导航画面,继续开车。 直到方迟的车驶进了齐楚所住的小区,连笑才勉强从此番重大打击中回过神来。 这是栋青年公寓,小区环境、地理位置俱佳,租价卖价都不低,看来小姑娘挣得不少。 方迟停车时给齐楚打了电话,挂了之后对连笑说:“她今天去上外语课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让我们等几分钟。” 连笑把长老放进后座的猫包,留好天窗方便长老透气,跟着下了车。 齐楚本身是ABC,英语就相当于母语,看来这是又去学了第二外语。反观自己,从小到大一向秉承及格线飘过、得过且过的人生哲理,旁边已经站了一学霸,不一会儿又远远迎来一学霸,哪能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连笑就这么和方迟站在楼道外的门禁处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齐楚从出租车上下来,快步走向这边。 齐楚看见方迟的那一刻,眉眼间的喜悦有多明显,在转瞬看见方迟身边的连笑的那一刻,眼神间的陡然一暗就有多昭然。 看着齐楚脸上这番差之毫厘的变化,连笑脑袋不动,只斜眼过去看了看身旁的方迟。 一小时前的最美空姐,一小时后的最美主播,此人在此等险象环生、美女夹击的氛围下,究竟是如何独善其身至今的? 论样貌,连笑虽觉得自己也挺美,但不得不承认,爱喝酒爱熬夜这两点实在毁脸,她又已经27岁,单论脸蛋,她既拼不过之前那位一身志在必得的空姐,也拼不过如今这位满脸胶原蛋白的齐楚。 论才华,连笑也不是故意看轻自己,才华这个词对于她来说,不存在的。 当年她的那些小聪明和好眼光,若不是经由执行力超群的廖一晗发扬光大,一切都是白搭。 思来想去,她唯一拼得过这些莺莺燕燕的,大概就剩下她比较有钱这一点了。 等等…… 她怎么突然拿自己和这些人比起高低来了? 连笑脑子顿时卡壳。 齐楚也在这时来到了他们面前:“等很久了?” 说着便刷开门禁,领二人进楼。 齐楚似乎没认出连笑。她们之前只正式见过一面,齐楚最终也没能签给晗一,二人本该再无交集的,哪成想,如今因为一个男人,又见了面。 连笑也就没攀亲,一路进了电梯来到齐楚的公寓。 开门的那一刻,齐楚还在和方迟汇报:“我今早出门的时候它还在我怀里撒娇不让我走……” 方迟微微一笑作为回应。 这待遇—— 比之前那空姐可高多了。 连笑忍不住在心底碎碎念。 至于他究竟是被哈哈哈的行为逗笑,还是被眼前这小姑娘逗笑,连笑在旁看着,就不得而知了。 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容连笑多观察——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方迟的笑意瞬间敛去。 放眼望去,屋子里乱的不行,哈哈哈的玩具被刨得细碎不堪,哈哈哈也不在窝里,连笑慌忙放眼一扫,才在门边那盒被撕咬得不成样子的快递纸箱一角,发现正难受地直蹭的哈哈哈。 方迟紧锁着眉进屋,长腿三两步便矮身蹲在了哈哈哈跟前:“它破水了。” 连笑养的都是公猫,可没这经验:“是不是要生了?” “……” “赶……赶紧送医院!”连笑慌忙脱了外套,快步过去准备把哈哈哈用外套裹着抱走。 可还没碰着哈哈哈,外套就被人一把夺了扔到一旁。连笑还没反应过来,扔了她外套的齐楚已经从柜子里捧出一个纸箱,对连笑说了句:“让让。” 连笑没来得及让开,齐楚已经嚯地将纸箱往连笑站的地方一放,连笑被砸了下鞋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空出的位置刚够齐楚蹲下。 “去医院来不及了,我给流浪猫接生过,东西都齐备,交给我。”齐楚说着已把接生用品一一送纸箱内取出。 纸箱里果然应有尽有。纸垫、酒精、碘伏、粗棉线、专用剪刀…… 齐楚将棉线剪开,和剪刀一起浸泡在酒精内消毒备用。方迟则负责铺开纸垫,把哈哈哈放上去。 连笑唯一能做的,只是站在那,看他俩忙。 直到三只小布偶顺利出生。 直到齐楚顾不上擦掉手上的血迹,已先行兴奋地给了方迟一个大大的拥抱…… 自己就这么成了局外人,这滋味之于连笑,并不好受。 ☆、第 35 章 此情此景在前, 连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某社会新闻,孙子刚出生,产房外的奶奶和外婆就为了谁能第一个抱孙子大打出手。之前觉得新闻简直滑稽, 如今却隐隐体会到, 争不到这个所谓的第一, 真的是会让人抓心挠肝地不舒服。 关键是,齐楚左手拥抱方迟, 右手托着小奶猫,两边全占了,连笑内心叫嚣着:起码分只小奶猫给我撸撸啊! 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接生全程半点忙都没帮上, 哪来立场宣誓主权? 连笑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开口,忽听方迟低着嗓子咳了一声, 连笑再抬眼看时,齐楚已因方迟这声意有所指的咳嗽声,放开了方迟,赶紧退后一步:“不好意思, 我太开心了……” 齐楚说这话时才看见方迟身上那件开衫被她手上的血浸染了一片, 赶紧抽了纸巾帮他擦, 方迟接过纸巾,却避开了齐楚的手:“没事,我自己来。” 方迟用纸巾擦了擦手,随后脱下开衫,径直铺进纸箱里。如此柔软的羊绒开衫铺在纸箱里, 再把穿着尿不湿的哈哈哈和三只小奶猫抱进去——一家齐活。 方迟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拨了拨那软乎乎的猫爪:“连笑,你过来。” 声音沉沉。 颇有些划分势力范围的味道。 终于等到他这句话,连笑顿时跟有了主的狗子似的,屁颠颠地凑过去。 轮也该轮到她撸猫了…… 可她的手还未碰到纸箱边缘,肩头便是一沉。 抬头一看,原来是方迟捡起了她那件被齐楚扔在地上的外套,重新披在了她肩上。 方迟知道她眼神里陡生的不满是几个意思,不就是嫌他妨碍她撸猫了么?他却视而不见,只顺手帮她理了理外套的衣领:“回家再撸,别打搅人齐小姐了。” 一边再自然不过地理着连笑的衣领,一边当着齐楚的面吩咐连笑道:“你一会儿会叫个家政上门,帮齐小姐打扫下屋子。” 连笑就不懂了。他要帮齐楚打扫屋子,凭什么让她花钱?脸上自然不乐意。 齐楚就在一旁,连笑是什么反应,齐楚自然尽收眼底。相比连笑紧着钱的那副嘴脸,齐楚无奈笑笑,显得知情识趣多了:“没关系的,我自己打扫就好了。” 方迟没接齐楚的话茬,依旧继续着与连笑的对谈:“你孙子出生,把人家弄这么乱,你说你该不该……” 这人表面上像在教训她,可仔细一品,他这么个教训法,分明是把她当成了不懂事的小娇妻…… 连笑当即被这个念头恶寒到了,赶紧出声让他打住:“该该该!” 说着已摸出手机点开她常用的那家家政APP,并很快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齐楚,示意齐楚在家政上门的地址栏内输入地址。 方迟见连笑乖乖就范,转身小心翼翼抱起纸箱,对齐楚说了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就要告辞。 连笑分明看见齐楚正输入着地址的手,生生一僵。 见齐楚又不动声色地恢复了手速,连笑的目光不由一抬,偷瞄方迟一眼,方迟就跟没事人似的,抱着纸箱走了。 这可真是给连笑好好上了一课。 果然人精是不能光看表面的。就好比齐楚,表面上守礼守矩,实际上以退为进;更好比方迟,让她叫家政公司,表面上是在教她做人,实际上却是在展现和她关系匪浅;表面上对齐楚礼数周全,实际上却是借着客气之名,将齐楚拒于千里之外…… 相比之下,连笑陡然觉得自己简直又蠢又坏。 更不禁怀疑起来,方迟究竟看上了她什么? 坐在回程的车里,连笑又一次忍不住偷瞄方迟。 此刻的方迟似乎也在走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甚至眉心微微一蹙。 “嘿,想什么呢?”连笑忍不住打断他。 方迟被问得一怔。 却又很快一笑,透过后视镜看她:“你刚不是一路都在走神么?什么时候观察起我来了?” 连笑心下暗暗一惊,一扯脖子摆出强词夺理的架势:“我先问你的,你先说。”这方面她还是挺鸡贼。 “我在想……” 方迟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