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密州
只看韩沙沉那为难的样子, 就知道汤啸在吕飞白的事上必定没少花心思, 误打误撞之下,会接近事实的真相也说不定。 姐姐姐夫已经故去, 谢平澜绝不允许他们的身后之名被人随意编排践踏,成为贩夫走卒茶余饭后的谈资,哪怕是为了杜昭所谓的大业也不行。 这些事同韩沙沉说没用, 必须要找到始作俑者汤啸, 同他郑重讲清楚。 好在发现得及时,眼下汤啸因为在霸龙岗的事上棋输一着,心有顾忌, 谢平澜真的找上他了,势必会有所让步。 只是谢平澜先前问过明月何时动身,明月回说雨停了就走,他还想着若是情况允许, 便再送一送她,争取能在一起多呆个一两天,现在看, 却是不成了。 他端起杯来,情不自禁往明月那里看去。 就见明月两眼泪汪汪的, 跟着眼睛微微眯起,深深吸了口气, 敢情这半天她一直在同打哈欠做着斗争,根本没有空闲听自己同韩沙沉都说了些什么。 这叫谢平澜好笑之余又有些心疼,冲她伸出手。 明月过来帮他添酒, 谢平澜将壶接了过去,柔声道:“快去睡,天亮还要赶路呢。我自己来。” 明月点了点头,想说话却又抿紧了唇,肩头微耸,深深呼吸。 谢平澜忍不住想问她是不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当众打过哈欠,不过转念再一想,明月完全干的出来嘛。 他侧了身子悄声笑道:“去,结束了我喊你。” 明月适才想说的就是这个,闻言眨了下眼,而后冲韩沙沉施礼告辞,自去洗漱休息。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明月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惦着天亮之后就要同谢平澜分别,原打算眯一小会儿就起来,哪知道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 明月暗叫“不好”,腾地掀了被子坐起来,而后才迷迷瞪瞪地想,我这是在哪里,有什么急事来着? 等她回过神来,才见谢平澜正坐在床榻旁边冲着她笑。 明月大为不满:“不是说好了的,你忙完了就叫醒我么,这会儿天都亮了。” 谢平澜柔声道:“我那边也是刚散不久。” 明月皱着鼻子嗅了两下,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骗人,你和韩先生哪那么多话题可聊,还喝通宵?再说酒气根本就不重。” 谢平澜无奈,只得实话实说:“本来是打算喊你起来的,见你睡得太香了,没舍得叫醒你。” 他就这样坐在床边,贪恋地看着明月的睡颜,好似一眨眼的工夫天就亮了。 酒气不重也是他怕熏着明月,散席之后特意洗漱又换了衣裳。 明月点头:“这还差不多。”跟着又担忧地问:“我睡着之后有没有磨牙说梦话?” 谢平澜有意逗她:“有啊,你一直在念叨我的名字。” 其实明月睡着了乖得很,满头乌丝铺在枕头上,大热的天被子愣是掖得严严实实,只露了张雪白的小脸在外边,额头有些汗湿,睫毛又长又翘的,不知道梦到什么烦心事,秀眉微微颦着,叫人一见之下便心生怜爱。 若不是这么好看,他也不会不知不觉间入了神。 明月信以为真,随口道:“我又梦到你了么?” 说者无心,却叫听这话的人心头一悸。 谢平澜目光登时变得幽深起来,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明月……” 他伸手过去,揽住了明月的纤腰,低头凑过去欲吻,明月却“哎呀”一声将他打断,跟着嘻嘻笑起来:“不成,刚睡觉起来,还没漱口呢。” 她低头看看身上里衣干净整齐,两手撑住床榻飞快地起身,找着鞋子跳下床来,又回身仔细整理了一下被子,匆匆跑去洗漱了。 谢平澜:“……” 这丫头! 等着,除了聚少离多叫人煎熬难过之外,再没有什么能难得住谢平澜,他望着明月窈窕的背影,慢慢笑了起来。 他有的是耐心同这个脾气古怪的姑娘磨合。 不要说亲身体会,只是这么想一想,就让他对往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明月惦着谢平澜,急忙忙刷牙漱口洗澡梳头换衣裳,全套一丝不苟忙下来,饶是她一刻不停,也花了不少时间。 昨天刚下过一场透雨,蔚蓝的天空,风中尚带着丝丝凉意,这等天气非常适合赶路,高亮等人起了个大早,都已经收拾停当。 谢平澜还有话要交代,轻手轻轻揉了下明月的刘海儿,道:“先吃饭。” 趁着明月吃饭的工夫,他坐到桌旁,道:“再往前去就是密州了,那是杜昭的根基所在,他花了大力气整治,眼下尚算太平。我写了信,放在高亮那里,高亮为人稳重,虽然不爱揽事,真遇上麻烦了也还靠得住,你不妨多听听他的意见。” 明月手拿筷子在几碟菜上方逡巡一圈,挑了片薄得近乎透明的藕,就着吃了一小块面饼。 谢平澜在心中叹气,接道:“有人刁难,就叫高亮和巫晓元拿了我的信去找当地的官员或是驻军,杜昭那些手下怎么都会给我几分面子,你不要强出头,也不要意气用事。” 明月听着他像个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抬头瞥他一眼,乌黑的眼睛叽里咕噜转了转,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 谢平澜见她不好好吃饭,含着筷子尖一脸挑剔,亲自伸手过去,拿了个空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路上辛苦,多吃点,这个样子时间长了身体受不住。” 明月口里答应,皱眉看着那碗饭,完全是因为不愿驳谢平澜的面子才端起来,慢慢扒了两口。 谢平澜忍着笑,假惺惺道:“实在吃不下就剩了。” 明月横了他一眼。 谢平澜莫不是不晓得她最见不得有人剩饭?饭菜不盛到自己碗里便罢,否则不吃干净了,剩在碗里瞧着多别扭。 明月硬撑着把饭吃完,谢平澜赞了一声,又递了碗汤给她,起身出门,找了巫晓元来细细叮嘱。 按说密州位于后方,明月所在的这支队伍既有高手随行,又有地方官吏大开方便之门,怎么都不该再有危险,可不知怎的,谢平澜总是觉着有些不踏实。 大约是关心则乱。 明月喝完汤漱过口,收拾妥了,临到别时,望住谢平澜,目光中透着恋恋不舍。 “等我们自密州回来,路过开州,还能见面吗?” 屋里再无旁人,谢平澜握住她手,伸臂将她抱住:“我尽量。” 开州战事风云变幻,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可有这回答明月就满足了,这意味着谢平澜承诺只要有可能就会排除困难阻隔,来与她再聚。 这么一算,若是顺利的话,不过十天半月就能再见面了。 她不由地笑了起来,一双眸子熠熠生辉,踮起脚尖来,主动吻了吻谢平澜的面颊:“兵荒马乱的,你也小心。我天天想着你。” 谢平澜不由地收紧双臂:“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明月和谢平澜觉着告别的时光好生短暂,可在外头等候的高亮、巫晓元等人都无聊到不行。 巫晓元这些日子和铃铛处得熟了,逗她道:“去瞧瞧你家小姐,怎么老不出来,可是哪里不妥当?” 铃铛翻了个白眼:“看把你操心的,一辈子伺候人的命!” 巫晓元被骂了也不恼,嘿嘿笑道:“可不是嘛,我连你都伺候。” 到将铃铛闹了个大红脸。 前些日子她生那场病,除了多亏明月照顾,也没少麻烦巫晓元等人。 她顿觉不该这么同巫晓元说话,连忙道:“巫大哥,是我不对说错了话,要不你那里有什么活儿,我帮你做了。” 她伺候回来不就两抵了嘛。 巫晓元到是不客气:“我有件衣裳破了个口子,料子不错没舍得扔,要不你帮我补补?” 铃铛心说这不小意思吗,正待答应,听巫晓元又得寸进尺道:“能补得跟原先一样不?” 铃铛:“……” 等明月出来,众人热热闹闹要走,正遇上副将谭封带着亲兵赶来帮忙,谢平澜介绍高亮几个和谭封认识,拜托谭封日后多关照。 谭封听说这是前往密州的商队,当即派人护送他们通过关卡,进入密州。 接下来果如谢平澜预计的那样,沿途官吏大开方便之门,密州之行异常顺利,五日之后,金汤寨众人到达了宋家所在的丰陵县。 高亮提议:“咱们还是稳妥些,去几个人打声招呼,先同宋家接触下。” 此次明月特意挑选了些之前去过宋家的寨丁随行,便由高亮带着他们前去宋家登门拜访,余人护着明月、铃铛和汪家的老掌柜找了处茶舍暂时歇息乘凉。 上次三当家于泽过来谈合作,据说宋家人态度便十分殷勤,开出的条件也优厚。 这次若无意外,接下来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无外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或者是以货易货,大家稍作停留就可以往回走了,是以全都异常轻松。 等了小半天,高亮几个引着宋家人匆匆而来。 宋家出面来迎明月的是宋四爷,四十来岁,长得胖乎乎的憨态可掬,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看穿戴却是异常低调,穿一件青灰色的布衫,浑身上下除了腰带上的玉饰,只手上拿了个镶银的灰色烟斗。 两下相见,宋四爷对明月这位金汤寨的大小姐亲自造访表示了欢迎,言语间客气异常,邀请大伙到家中做客。 寒暄半晌,明月才搞明白了,宋家人丁兴旺,宋老太爷共有七子,这位宋四爷是宋安如的亲叔叔。 说起侄女宋安如,宋四爷神色一黯:“按说大小姐亲至,安如怎么都该前来迎接,不过家里正给她准备婚事,密州这边的规矩,姑娘家出嫁前几天不能出门,还望大小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