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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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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睁开,白着张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住兮照,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爹呢。”    兮照轻蔑一笑,转身踏入夜色,“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了,记得要爱憎分明啊。”    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不急不缓的淹没在夜色中,周子云双目通红的拔出陵云剑。    剑气破空之声嘶鸣,剑身裹着夺目的灵光毫不留情的刺出。    就在剑尖携着劲风快要刺中时,那个身影忽然消失不见,下一刻,周子云看到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而后胸口挨了重重一掌,失控的向后摔去。    周子云捂着胸口,吐出口中腥甜,“你大可以自己来闯云天宗,何苦费尽心思来招我?”    兮照俯视着他,轻笑道,“我很会用身体取悦别人,去换我想要的,让你抱着上山不是更好?何苦自己动手。”    脸还是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连笑容都和往常一样和煦,却隐隐透出了一丝恶毒。    红颜祸水,色令智昏。    天性纯良的周少主忽然参悟了些什么。    “我觉得少主应该长个记性。”兮照停下了离开的步子,回过头,依旧笑的天真无邪,“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我即是婊/子,又是戏子,你和我谈什么情义?”    57.独浊 三    两人许久都没再说话, 蒋谦扭头去看窗外, 一棵攀着屋檐长上来的歪脖子树上头,十分显眼的开着一簇淡紫色的小花,前后左右只有那一簇, 引了栖在树枝上的两只山雀叽叽喳喳往那边凑。    要不说周子云傻, 即使被利用成这样, 依旧能从他眼里看出一点奇怪复杂的情绪,绝对不是怨怼。    “子渊在后山找到我爹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挑去了灵筋, 只剩下半口气吊着命。”周子云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后来我才知道兮照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这么说不孝,可是,是我们有错在先。”    “然后就是我弟弟周子渊接管了大局, 名正言顺的把我这个罪魁祸首撵出了门外。”周子云思量了片刻,蹙眉道, “你确定要上山吗?这趟浑水…你未必能搅得起。”    蒋谦听了干巴巴的笑笑,心里直发苦。    他的梦想明明就是守着小药铺虚度余生,可是偏偏他又是个较劲的人, 心里那点疑惑无论如何都想搞清楚, 更何况他也快被逼上绝路了, 总不能一直这么被动着, 现下是不搅也得搅的。    蒋谦道, “你和我一起去吗?”    周子云道,“我惹的祸,当然得去。”    俩人都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吃了几口,才刚走出酒楼,蒋谦就拧起了眉头。    不远处的街角站着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正朝蒋谦他们这边张望,见蒋谦发现了连忙撇开头,望着天装成一副等人的样子。    再细细看去,这条街上可疑的人,还不止这一个。    有的穿着粗布麻衣,有的打扮的像个公子哥,无一例外的脚步轻盈,身姿挺拔,一看就是练家子。    蒋谦和周子云互换了个眼神,心里多留了个神,也不多话,埋头朝白岳脚下走去。    周子云灵脉刚断,人虚的很,走一会就得歇上一会,两个人磨磨蹭蹭的爬上半山腰时已是卯时,太阳开始斜斜的向西坠去。    白岳位列五大仙山,群山如海,丹崖耸翠。    远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举目顾盼,如同身在天界,似乎轻轻一跃便能飞升成仙。    云天宗果真置于云天之上,名副其实。    只是如此远离尘世的人间仙境,内里一样有见不得人的肮脏泥泞。    周子云看着这看了二十多年早已见怪不怪的风景,一时间思绪万千,“从小我就觉得云天宗是名门正派,觉得我爹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如今对于所谓善恶,到是真的迷茫了。”    蒋谦低下头怅然一笑,“从前我遇到过一个人,他给了我一把剑,也给了我一句话,他说‘人生在世,不能因噎废食。’其实正道里有恶人,魔道里亦有好人,正邪是非本就难以评断,但求无愧于心。”    周子云闻言愣了一愣,也笑了。    两人在山涧边歇下,蒋谦蹲在大石头上,探身捧了些水,轻轻拍在脸上醒神。    清浅的溪水温温吞吞的流过,倒映出他憔悴不堪的面容,水面一道涟漪散开,一条小指大的鱼尾巴一摇,极为灵敏的游走了。    蒋谦捡了块石子扔进水里,石子扑通一声沉入水底,只溅起一小丛水花,水面很快归于平静。    或是像飘零落叶随波逐流,或是像这石子一样,顽固不化的停在这里,被源源不绝的流水打磨。    纷繁世界三千浮沉,道理谁都懂。    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俩终于看见了云天宗飞阁流丹的大门。    门侧是整块青石壁,简练沉稳清雅古朴,银丝白桦木门足有三丈高,青铜门钉竖七横九排列严谨,门扇相合处一对斗大的饕餮衔环,其上还分别缀了一个青翼吉祥蝠。    门簪亦是青石打磨,出水流云纹环绕至两侧高挑而出的麒麟飞檐,正中,一块巨匾雄踞其上,上书三个端庄古朴的篆体黑字:云天宗。    蒋谦愣了,不是因为这座雄伟的过分了的大门,而是他看见了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陆杨成。    陆杨成魂不守舍的在门下来回游荡,一会低下头念念有词,一会仰首捶胸,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株银白色的草,一看见蒋谦像见了鬼一样惊恐的瞪着眼睛,一边摇头一边拼命的往后退。    “你怎么会在这?”蒋谦皱着眉,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轻轻晃了晃他试图让他冷静一点。    陆杨成双目发直,明明是直勾勾的盯着蒋谦,却又像是穿过了他看向远处,嘴巴颤抖着一张一合,“蒋谦你听我说,你要听我解释…他跟我说过,没了妖丹也不会死,你看,离吟也没有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鬼迷心窍,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他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蒋谦虽然一头雾水,心里却莫名涌上一阵不安,不由得声音低沉了几分,“你在说什么?”    陆杨成向后一个踉跄撞在了紧闭的大门上,沿着门跌坐在地,小心翼翼的护着手里那株草,笑的面目狰狞,“有了玄霜草我会修为大涨!不用再任人欺凌了!不会再被姨娘扎针,我还可以保护我娘……反正梦鳞还小,妖丹还可以再修,对不对?”    陆杨成神情瞬息万变,一会哭一会笑,涕泗横流的哭喊着,“…原谅我,我只是想不用再害怕什么了…原谅我……”    话虽是语无伦次的话,蒋谦却也猜到了十之八/九。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一阵寒意从心头传到四肢百骸,身不由己的发起抖,“你把梦鳞…怎么了?!”    陆杨成一个翻身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抬眼看他,泪水一滴一滴落下,那么一丁点儿水渍很快便消失在了地面上。    “兮照告诉我,说梦鳞是玄狸的子嗣,是万里挑一的三花梵,他要用他的妖丹作灵引,只要我给他,他就把玄霜草给我,让我修为大增!让我修为大增…”    “你拿梦鳞的妖丹去跟他换了玄霜草!!!”    许久,陆杨成才点点头。    忿怒和绝望抹去了蒋谦所有的思考,他脸色发青的杵在原地,额上暴起一道道青筋,一口牙的咯咯作响,那双总是清澈的眸子,蒙上了浓浓一层血色。    低低的一声咆哮后,积压的怒火随着出鞘的临渊剑直指陆杨成,陆杨成也不躲,认命的闭上眼睛。    一缕青丝落地,临渊剑携着万钧之势停在了他喉前。    蒋谦眼眶里一片血红,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梦鳞在哪!”    陆杨成哭的语不成调,摇着头道,“我…我不知道…”    蒋谦闭上眼睛,良久之后拿剑的手颓然垂下,剑尖划过地面,刺耳的摩擦声吓的陆杨成一个激灵,怔怔的看着面前划出的那道深痕。    蒋谦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沙哑着嗓子喃喃道,“你走,拿着你的玄霜草…滚!”    落霞余晖映着云雾,晕开一片瑰丽,这最后的美景也昭示着要不了多久天地便会陷入一片黑暗。    58.独浊 四    蒋谦静静的仰头去看天际残留的淡淡红晕, 脊背绷的笔直。    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五内俱崩悔恨交加一下, 结果,什么都没有。    而且老天连让他整理一下情绪的机会都没给。    悠悠一阵琴音如同昆山玉碎,徐徐散在雾里, 三人只觉得心陡然一震, 五脏六腑血气翻涌, 所有的阴暗情绪都被瞬间勾起。    周子云率先反应过来,高声急道,“别听!”    此时此刻, 云天宗内宽广的校场上正剑拔弩张,两条相距甚远的身影一站一坐。    校场周围站了一圈统一服饰的云天宗弟子,各个持剑警惕着, 却都不敢上前一步。    重获自由的离吟一手托腮一手抱着个青铜小鼎,屈着腿坐在场外的大鼓上,红衣被风扬起盖住了脸, 他赶忙拿手拨开,一抬屁股压在身下, 嘀咕了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边斜阳被滚滚浓云所掩,远处隐隐有雷声隆隆。    兮照依旧一袭淡青色衣衫, 视众人于无物的悠然盘坐, 一张色泽晦暗的琴架在他腿上, 正垂眸信手轻拨琴弦, 指间音律清泉般涓涓流淌。    琴音舒缓悦耳, 却听的人心神不宁,心底无数情绪被勾的蠢蠢欲动。    将妄在他对面负手而立,身周鬼气缭绕阻挡着贯耳的琴音,却依然不由得蹙起了眉。    “赶紧把玄霜草还给我。”    兮照浅笑不语,身周暗红色灵光盘旋流转,他猛地屈指抓住琴弦随即一松,掀起层层刺耳嗡鸣的音浪,无形的琴音裹着血气化作利刃,狂风骤雨般袭出。    将妄黑眸微凝,一挥手间,四面八方的鬼影蜂拥而来聚成一团诡异的黑雾,携着刺耳的瑟唳,争前恐后的掠至兮照身前。    两股阴邪无比的灵流相撞,无形的威压下地面一阵剧烈抖动,转瞬间四周传来无数咔咔的爆裂声,校场外侧一圈石碑伴着巨响轰然倾塌,乱石碎屑飞溅,被狂风卷到半空中。    围观众人在漩涡中自顾不暇,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挥开面前乱飞的各种东西。    “将妄!”    “兮儿!”    看到那两条匆匆奔来的身影,校场上打的正欢的二人俱是神色微变。    傻愣着的周子云眼睁睁的看着迎面飞来的巨石傻了眼,兮照斜斜侧目,白玉般的手指微屈勾住琴弦,一道灵波荡过,击碎了那块石头,周子云被碎石砸的一脑门包,再抬起头时,兮照已看都不肯再看他一眼。    周子云一咬牙,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校台,站在兮照面前,“你到底想干什么!”    兮照神情淡漠,冷声道,“让开。”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蒋谦毫无防备的被捞进怀里护的严严实实,将妄一扬袖袍挡开碎石,”你怎么来了?“    蒋谦抬眼望见那双漆黑的眸子和他微蹙的眉宇,一路来心头的五味杂陈瞬间化成委屈,望着望着就红了眼眶,不管不顾的将头埋进他怀里,死死搂着他的腰,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将妄身子微微一僵,环住他,任他在怀里哭了个天昏地暗,低声安慰着说好了好了,不怕,直到他呜咽声渐低才松开手,看着他委屈巴巴的低头揉揉通红的鼻头,没忍住勾唇一笑,抬手抹去他眼角的眼泪,俯身在他脸颊上浅浅亲了一口。    大敌当前,秀恩爱是要适可而止的。    将妄将蒋谦让到一边,冲着兮照开口道,“我哪里得罪你了?”    兮照双手按停琴弦的震颤,语气里没有半点情绪,“你还记得两百年前为沉玉聚魂时,死了多少人吗?”    将妄一挑眉,“你不会是来替天行道的?我怎么不信。”    “天道?如果真有天道,你我早该身处无间千刀万剐了。”兮照不屑的扬起一侧嘴角,“我只想问一句,你是为了你爱的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死在你手里的又是谁的爱人?”    将妄顿了顿,被呛的哑口无言。    蒋谦松开将妄的衣袖,上前一步,脸色十分难看,“流云镇唆使殷如宣杀了全镇人的,是你?”    兮照平静道,“是。”    “戏楼里纵行僵伤人的,也是你?”    “是。”    “那段时间延陵城里的人各个戾气十足,也是因为你。”    “是。”    “崔玉荣干的那些事,你都有份。”    “是。”    “杀了许家满门的也是你,对?”    “是。”    “就只是为了汲取七情来提高你的修为,来找将妄报仇?”    “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死在你手里的那些人呢?就不是谁的谁了?”    兮照抬头斜睨着蒋谦,笑容里尽是嘲讽之意,“除了许义宗之外,我从没杀过任何人,只是递了个刀子的而已。”    这话不虚,他根本不必自己动手。    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哪一样在他手里都可以杀人于无形。    若心无杂念,他又怎么能趁虚而入,只是放眼望去,举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不过都是被心魔所惑,陆杨成如此,蒋谦自己亦是如此。    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蒋谦心里像扎了根刺一样,愤恨道,“梦鳞拿你当哥哥,周子云对你一片真心,你也忍心!”    “我哪来的心?“兮照陡然看向将妄,眼底戾气一闪而过,夹杂着歇斯底里的恨意,”我能苟活到现在,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活着!“    原本就已不见天色的空中忽然间黑云波动翻滚,一道惊雷声响贯彻天地,向着校场斜劈而下。    兮照与将妄同时抬手,一红一黑两道虚影卷着呼啸的狂风直冲天际,生生化去了电光。    在这两个已经强悍到丧心病狂的人面前,云天宗的一干人等根本就是添头,不过是宗门的颜面逼迫着他们留在这里,眼下看这一鬼一魔打的都招了天谴,顿时一哄而散,只留下一个周子云依旧怔怔的看着兮照。    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灼灼的目光,兮照回望向他,入目便是他满眼的痛楚。    有一霎那的恍惚,兮照以为又看到当初那个人,迟疑了一下才轻蔑的别开头。    “去找离吟。”将妄轻轻推开蒋谦,回过头对兮照道,“有什么陈年旧账,今天就算清楚。”    兮照笑笑,“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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