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节
,“你安心在这修养一阵,我会告诉你上援翼山的方法,那里太危险,这些日你得跟着我好好修习剑道。”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蒋谦有些发懵,又觉得难以置信,“您…您肯放他出来?” 弘青叹息,“他乃是老夫故友之子,我却一直没能照顾他,实在是…欸……当年他失智狂化,为了阻止生灵涂炭,老夫不得已才会暂且封印他,现在你回来了就好,等他出来,你们俩隐姓埋名的去过想过的日子罢。” 见蒋谦低着头,一副被戳穿心事的尴尬,弘青哈哈一笑,捋了把雪白的长须,“别以为老头子一把年纪就古板,我知道你和他两情相悦,他是个好孩子,值得的。” 蒋谦,“…援翼山在哪……” 弘青道,“就在南中,离我青虚宗不远,只是援翼之山,去而无返…这一路极为凶险,你也要考虑好。” 蒋谦眼前突然浮现了将妄的面容,不自觉地温柔一笑,“我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 往后每日清晨天蒙蒙亮,白发苍苍的一老一少便会起来修习剑招,白天练功,入夜凝气,每一日都到深夜方才休息。 弘青真没好意思说蒋谦当真天资平平,好歹胜在刻苦,几日下来也大有进步。 青虚宗主亲自教导,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红。 就在蒋谦打算动身前这一晚,弘青寻了来,对他百般叮嘱着这这那那,活似一个送孩儿远行的老父亲。 “你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吗?不如让延泽和弘霖陪你同去?” 蒋谦却态度坚定,“既然接下来的路如此凶险,我更得一个人走,也请宗主不要让他们知晓此事。” 弘青摇摇头,“你啊你,倔起来和将妄那小子可真像。” 蒋谦蹭蹭鼻子,踌躇了半天开口道,“他从不曾告诉我他的身世…我……” 弘青向来善解人意,“你想知道他的身世?” 蒋谦点点头。 “他不肯说大概是因为那些往事太过不堪,今日时辰还早,若你愿听,老夫便给你说说。” 22.往事如烟 二 “当初并不是四大宗氏,而是五个,还有一个是浣雪宗,将妄的父亲将未名正是浣雪宗主。” 蒋谦脑子里奇妙的冒出一个词,公公,转瞬间又暗骂自己没出息,居然跟个小媳妇似的,怎么就不能是岳父呢。 他这厢心里兀自演着大戏,却被弘青的下一句话惊到瞪目哆口。 “将妄…亲手杀了他的父亲。” 当年的弘青、将未名和曜灵宗主尹上灵是同门师兄,师从青城山云孤仙人,三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虽然出师后各自立了门户,依然来往走动颇多。 将未名娶了云容月貌的美人风清姝,两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一时传为美谈,甚至经常有人会去浣雪宗向他们讨教夫妻相处之道。 没几年风清姝便给将未名添了两子一女,将妄是老幺,因为天资聪颖备受喜爱,性子有些骄纵。 将未名其人修为高深莫测却十分平易近人,世人赞他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有娇妻爱子环于身边,又有宗门昌盛美名远扬,人活一世如他这般美满的,屈指可数。 上有青城山神仙洞府,下有五大宗门各自坐镇一方,那段日子可谓名副其实的太平盛世。 可是突然有一天凭空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教派,叫作九婴堂,不知用的什么法子蛊惑民众,教徒陡增,一个个无条件的效忠教派,近乎愚昧。 九婴堂每年会有一次甄选,选出十个孩子圈养教导,在束发之年送进修罗场,活着出来的,每次也只有一个,会被提拔成教中骨干。 如此残忍的事情教徒们却趋之若鹜,以自己的孩子被选中而骄傲。 除此之外,每月还要以幼童之心为堂主血祭,所有教徒当为教派献身,哪怕粉身碎骨杀亲弑友。 他们崇尚人性本恶并且要释放天性,总之什么恶就做什么,搅得世间大乱 。 从来没人见过九婴堂主,他总共就出现过两次,出现时以黄金面具遮面,很少开口说话,身份根本无从辨认。 眼看着祸患一日大过一日,五个宗主便约在位于中原的浣雪宗一同商议此事。 那日夜临,月黑风高,中天只有孤零零的几颗星星,天地间如同泼了浓墨般沉黑。 岸边垂柳随风轻荡,掩着树下的两条身影若隐若现。 那两人正纠缠着如胶似漆,偶尔还有几句耳语散开在夜风中。 “尹郎,你可想我吗?” “怎会不想?只是见你一面太难,还要这般躲躲藏藏。” 两声叹息悠悠长长,两条身影再次融成一片,深深的拥吻着。 也不知是不是情到浓时万物皆忘,他们很久都没有发现黑暗中还站着一个人。 将妄就这样怔怔的看着,看着他的娘亲和叔叔忘我的苟/合。 风清姝看见他时吓的失声惊叫,一把推开了尹上灵,尹上灵也是一愣,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夜风凛凛,将妄满头青丝被风扬的凌乱,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一凝,多出了几分凶狠,冷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风清姝手足无措的想去拉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将妄闪身躲开,斜斜的望向尹上灵。 那个眼神让风清姝突然觉得…惊惧无比。 将妄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除了暴怒之外没有考虑任何事情。 比如他这么一闹,他爹的绿帽子可能会举世闻名。 他手中的长剑寒芒大起,霎时间刺向尹上灵,后者微微皱眉,侧身闪过,一掌劈开了剑身。 那时将妄年纪尚小,纵使天资聪慧又怎是尹上灵的对手,拼尽全力也没讨着半点便宜。 很快动静就引来了众人,打眼一看,大家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纵使碍于颜面不发一言,却都各有心思,绝不腰疼的围观着这场捉奸大戏。 将妄被迫住了手,死死的盯着尹上灵,眼神如刀般森冷可怖。 风清姝绝望的瘫在地上,缓缓阖上双眼,泪流满面。将未名脸色铁青的看了她许久,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将妄拾起掉落在地的剑,路过他的母亲时看都没看她一眼。 待风清姝失魂落魄的回到卧房,将未名正披着外衣在榻上等她,似乎已经没有了情绪,淡淡道,“如果你心属于他,便跟他走。” 风清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捂着脸失声痛哭。 将未名沦为了笑柄。 什么夫妻恩爱和睦,不过是头上种了一片大草原而不自知。 风清姝自知再无颜面对他,竟然真的去找了尹上灵。 彼时将未名正在书房中心烦意乱,身后还挂着一副山水画,是由风清姝执笔,他来题的字。 笔墨丹青,一句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如今格外讽刺。 将妄侍立在一旁低着头,这时才明白自己犯了大错,恨自己一时冲动,却也为时晚矣。 尹上灵捉着风清姝的手腕,几乎是把她拖进来的,站定之后将她向前一推,“师弟一时迷了心窍,竟干出勾引二嫂这种龌龊之事,特来赔罪。”说着他掀起衣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不敢奢求师兄原谅,可我与二嫂确实从未行过周公之礼,只能在此起誓,此生此世与二嫂再不相见,但求勿要伤了我们几十年的情分。” 屋外正是春寒料峭,一阵冷风穿堂而过,不知吹凉了几个人的心。 风清姝僵着的身子软了下去,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变得黯淡,最后如同一潭死水般毫无生机。 将妄静静的看着他的母亲,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 原来从小到大他认为的琴瑟和鸣,皆为虚妄。 尹上灵匆匆离去的第二日,风清姝上吊自尽了。 她被麻绳挂在柴房的横梁上,舌头拖的老长,随着风微微摆动。 将妄失神的看了很久很久,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将晴俯在他肩头,泣不成声。 出门在外的大哥将允也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得知原委后,劈头盖脸的斥责了将妄。 千万人艳羡的生活碎成了泡影。 从那以后将妄的性子开始变的阴沉,好在还有将晴疼他,姐弟俩的感情也越发深厚,将妄对这个姐姐有多依赖,可以想见。 而将未名心有郁结,在一次闭关时差点走火入魔。 家事归家事,浣雪宗并没有耽搁对九婴堂的追查,将允在外奔波探听,很快就有了一丝线索,将未名听后却怎么都不肯相信,最后决定亲自出马去调查此事。 几轮围剿,这些年九婴堂修罗场培养出来的杀手几乎全部覆灭,将未名成功的逼出了九婴堂主,与其大打出手。 九婴堂主招式间亦正亦邪,魔气纵横,同门师兄之间,彼此的招式最熟悉不过,将未名再不肯相信也开始心生疑窦,直到见那人落了下风时习惯性的以中指轻揉眉心。 他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尹上灵。 可是他又做错了一件事,这件事直接导致了整个浣雪宗万劫不复。 即使尹上灵给他戴了绿帽子,即使尹上灵坠入魔道坏事做尽,他也抛不开致命的心软,无论如何都念着他是师弟,都念着他们在青城山上一起长大的日子——仿佛尹上灵还是那个拖着鼻涕的孩子,摘了野果子自己不舍得吃,馋了只拿出闻闻味,无论如何也要等师兄们回来一起分享。 当着众人的面,将未名没有拆穿,不动声色的将他放走,之后又怀着满腔妇人之仁约他相见,想劝他回头是岸。 可是一朝坠入魔道,便是回头无岸。 两人话不投机再次动起了手,尹上灵本不是将未名的对手,却在最后关头轻声喊了句,未名哥哥。 那双杏目和小时候一样清澈无邪,写满了无助和对眼前人的依赖。 将未名手中招式顿停,只这么一愣神,尹上灵的嘴角再次扯起一抹狞笑,一掌击中了将未名的心口。 “师兄,有句话我觉得特好,很想送给你…”尹上灵蹲下身子平视着将未名,眼中似有波光粼粼,“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的心软,你的感情,就是你的弱点,所以你永远无法做一个强者,我对你…还挺失望的。小时候你对我最好,又那样的优秀,我总是习惯仰望着你,你就像是天…可是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却依旧遥不可及,你走的太快了,无论我怎么赶都赶不上你的步子,我追的好累啊……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风清姝,只不过因为她是你喜欢的,所以我想要。正道修行我不如你,那我便入魔,总有一天我们会平等,是不是,师兄?” 将未名捂着心口,眼中隐隐有血气浮动,剑眉皱成了一团,好像在拼命的跟什么搏斗着。 尹上灵不可察觉的嘴角微微一颤,随即又高傲的笑了起来,“啧啧…看来你心魔已现,原来洁白如雪的浣雪宗主…心里也有污泥啊?” “上灵…我还是那句话,魔道只会让你迷失自己…你且悬崖勒马!” “那便多谢师兄一番美意了。”说罢,尹上灵头也没回的拂袖而去。 没多久世间开始有了传闻,高风亮节的浣雪宗主还有另一重身份——魔道首领九婴堂主。 这一切很快就被坐实,因为将未名真的因为心魔作祟而失去了神志。 他就此落了个万人唾弃,举世皆鄙。 23.援翼山 一 在浣雪宗的祠堂里,将未名被束仙索捆的结结实实,时而清醒时而失智。 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他痛苦的攥着拳头,想尽力克制住心魔,却又瞬间失去了神志,脸上的表情在痛苦和狠戾中来回切换。 他的佩剑还静静的横在案台上,朴实无华,却掩不住淡淡的寒光,剑鞘上铸着两个小小的篆书,浣雪。 三个子女在他面前跪成一排,他们只能这样陪着,眼睁睁的看他痛苦却毫无办法。 将允和将晴都低着头不忍心去看,只有将妄,直勾勾的盯着浑身笼罩血气的父亲,许久之后站起身来。 将晴拽住他的衣角,惊慌道,“别过去!爹他…很危险。” 将妄不为所动,轻轻拂开她的手说,“没事。” 将妄已是弱冠之年,个头很高,父子俩面对着面,他竟然比将未名高出了小半个头来。 将未名眼眸通红,心中恶念横生只想杀人,他挣扎了一下要扑向将妄,却被束仙索捆的动弹不得,不由眦目暴怒,吼叫声如野兽一般。 冰壶秋月的浣雪宗主,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将妄强压着心头的酸楚,颤声唤了句,“爹。” 将未名一愣,心中一丝清明闪过,只觉得面前这张俊朗的脸很眼熟,似乎与自己有三分相似,一低头又看见满脸眼泪的将晴和手足无措的将允。 毕竟血浓于水,他在神志的争夺中终于略胜了一筹。 将未名虽已过天命之年,看起来也不过只有三十左右,就算谎称是将允的哥哥,也不会有人怀疑,可这一瞬间,他突然显出了老态。 “妄儿…” 将妄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像孩子一样抓着他的衣摆,垂首泣不成声,“都是孩儿不好,爹你……” “傻孩子,快起来,不是你的错。”将未名拼尽一身修为争夺理智,就那样慈爱的一一看过这两儿一女,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我一世磊落,最后落了这般下场…你们也都成人了,为父只盼你们下半生安乐,这宗门荣耀…若你们不想要也就罢了。” 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遗言,将晴死死的咬着下唇摇着头,也不知道是在否定自己还是在抗拒父亲的话。 将未名又道,“…将允,你过来。” 将允闻言起身上前,与将妄并肩而立,两个七尺男儿竟然如孩童般轻颤着,“爹,您说。” “我挺不了多久了,你是兄长,待我入魔时,你给我个了断。” 将允愕然瞪大双眼,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将未名忽然间声色俱厉,“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优柔寡断!你爹一世清名总不能这样毁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心神恍然崩溃,彻底丧失了人性。 修魔修魔,坠入魔道后理智慢慢被邪念吞噬,丧失本我,人都已经不是人了,到底还图个什么?即使这样还总有人孜孜不倦的去尝试。 将允双手握着浣雪剑,眼中绝望而无助,看着再也回不来的父亲,执剑的手如同被牢牢锢住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能挥动分毫。 他的精神已随父亲一同崩碎。 就在将允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