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节
也是有千年修行的一代妖尊,梦鳞再说几句恐怕要把她得罪稀了。 蒋谦上前一步生怕他们呛呛起来,对着落生一拱手,“我们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请鼠王海涵。” 陆杨成眼珠一转,插嘴道,“一直听我们梦鳞说您千年修行十分了得,又一向古道热肠,还和亶爰山颇有交情,这才冒昧打扰。” 陆杨成一张嘴向来和抹了蜜似的,落生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些许,冷冷一哼,“你们且说。” 蒋谦把事情大概复述了一下,落生的脸色却又开始越来越不好看。 “你上来。” 蒋谦不知所以,看了梦鳞一眼,大步迈上前去,待走到落生身前时,纱幔骤然掀开,一只纤纤玉手探了出来,一把抓住了蒋谦的手腕。 蒋谦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却根本抵不过那力道。 片刻之后,她惊的猛然松开了蒋谦。 “你梦中之人什么模样?” 蒋谦不假思索道,“玄衣,绣鬼面纹…对了,他后颈有很像符咒的刺青。” “果然是他,鬼王将妄。” “什么?鬼王?”蒋谦一片迷茫,突然脸色一变,“…两百年前那个鬼王?!” 落生讥笑,“还能有几个鬼王,我曾见过他,你多出的那缕魂魄鬼气森森,还能是谁的。” “……” 蒋谦神思瞬间混乱,脑门突突直跳。 他一个平凡的再平凡一点就没有了的人,连修习道术都比常人费力,与神通广大的鬼王能扯上什么关系? 他脑门又一跳,想起在小镇那夜,破体而出的阴戾之气。 落生却没有理睬他千变万化的脸色,继续道,“他在你转世时分了一魂一魄在你身上,我说那几个牛鼻老道怎么有能耐封印他。” “当初之事我也有所耳闻,鬼王将妄以千人之魂为祭,以心头之血为引,为一人聚魂……这人,大概就是你?” 蒋谦简直云里雾里,都不知从何问起,只得这样听着。 歪门邪道有歪门邪道的评级方式。 而将妄,真是站在祸国殃民的巅峰位置了。 传说他以**凡胎只身进入千秋鬼域——一个千百年来无人敢踏足的地方。 当时曜灵宗正在追杀他,见此情景便罢了手,因为进入千秋鬼域的人必死无疑,连魂魄都会被恶鬼分食干净。 谁知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又出现了,身边缠绕着阴魂厉鬼,毫不费力的屠了曜灵宗满门。 起手覆**,简直强大到没有道理。 曜灵宗惨案后惹的人心惶惶,他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呆在千秋鬼域过起了小日子,并不喜欢冒头。 可这不代表没有人逼着他冒头。 在初入千秋鬼域时,他生生将自己炼成了一道符咒,炼化了上古鬼祖的散魂与自己的魂魄相融,自此非人非鬼长生不死,这也意味着他几乎没有弱点。 永存不灭,与天地同寿。 而这样一缕散魂,有多少人馋涎欲滴,即便是那些最大义凛然讨伐鬼道的名门正派。 他们坚信,炼化将妄的魂魄便可得到鬼祖之魂。 谁不想要永生,谁不想要俯瞰天下。 哪怕世人步步相逼,他也不曾放在心上,他也不必放在心上。 直到…那个叫作沉玉的人被打的魂飞魄散。 12.吾愿将妄 二 失去沉玉之后的将妄发了狂。 那一日有多可怕,已经没人能准确的描述出来了。 黑云翻滚着遮天蔽日,天地间邪气横生。 百鬼皆为他的化身,一同放肆狂唳,铺天盖地的魔音贯耳。 在他号令之下将那些哪怕只是稍有相关的人荼毒殆尽,一把来自地狱的阴火烧的人间生灵涂炭。 是迁怒,更是为了以禁术替沉玉聚魂。 当时的三大宗主眼看着将妄嗜血狂化却束手无策,只得拼尽三人之力联手封印了他。 即便彼时的将妄魂魄不全,三个宗主还是重伤了一个,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再后来,便是鬼王渐渐成了一个传说。 落生说完后显得有些疲倦,招招手,身旁的侍女给她奉了杯热茶。 “大概就是这样,其余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蒋谦从浑浑噩噩中猛然惊醒,“他在哪?” “援翼山。” “援翼山在哪?” “只是传说中的地方。” 陆杨成挠挠鼻子嘀咕道,“听起来像是吹大牛。” 梦鳞不置可否。 小鲤面色凝重,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落生冷笑道,“无知小儿。” “我有一个问题…”陆杨成弱弱的开腔,“蒋谦,不对,沉玉,和那个鬼王…是什么关系?” 落生,“当时的传闻是男宠。” 男宠。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个绝对屈辱的称呼。 蒋谦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脸色变的很难看。 落生小眼睛一斜,阴阳怪气道,“一个男宠值鬼王的一魂一魄,值上千条性命,你还不知足?” 蒋谦道,“我没有什么不知足,只是觉得这条命太贵重,一时难以承受。” 落生看起来古古怪怪,高高在上的很难接近,却也还体贴,当天就安排他们四个留在了社君洞府。 梦鳞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这母老鼠看着自己的眼神分外复杂。 陆杨成盘腿窝在木椅上,捧着山经,高声念着。 “东三百八十里,曰援翼之山,其中多怪兽,水多怪鱼,多白玉,多蝮虫,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蒋谦,书上说不可以上诶。” 蒋谦正研究舆图,“不可以上我也得上……这么算来援翼山应该是在南中,青虚宗是不是也在南中?” 小鲤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几乎快要被众人遗忘了。 梦鳞疑惑的拍拍他,“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说话。” 小鲤蹙着眉摇摇头,“落生今天说的那些事我有印象,但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想不起来…没什么啦,就是那种若有似无的记忆挺闹人的。” “………小鲤鱼,你是不是还要回山洞去?” 小鲤点点头,灿烂的一笑,“等蒋谦找到了要找的人,你们可以一起回来看我啊。” 梦鳞梗着脖子,一脸倔强,“谁说要去看你了,自作多情。” 小鲤也不反驳,从手腕上解下一根红绳,上面拴了一块白色灵石,小小的,但是颜色极亮。 “这个送给你,当作你信任我的答谢。” 不等梦鳞回应,就利落的给他系上了。 如果说陆杨成的心魔是畏惧,那么梦鳞的就是疑心,这和他在亶爰山的经历以及他父亲的死有关。 当日纪千重就是以此来扰乱他,试图让他们自相残杀。 幸好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莫名相信的那个小鲤鱼,如果没有小鲤鱼,那天他们大概是真的要排队去死了。 梦鳞低着头,看着那个小石头呆了一会,轻声说,“谢谢。” 隔日,他们与落生道别后又与小鲤分路而行,梦鳞整个猫都闷闷不乐。 蒋谦意识到之后还问他要不要和小鲤一起走,结果人家一扬头说,谁要去那冻死人的破山洞。 即将离开热闹非凡的锦城时,三人突然被拦了下来。 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赶车农夫头上扣着顶斗笠,压的很低,几乎看不见脸,声音空洞洞的听的人很不舒服。 “几位公子,知道风林村怎么走吗?” 梦鳞眨眨眼,“我知道。” 那人稍稍抬起脸,僵硬的微笑着等梦鳞告知,脸都笑的更僵了,却见这孩子没有一点要说的意思。 梦鳞,“可我不告诉你。” 蒋谦一听头都大了,拎起梦鳞就道歉,“稚子玩劣。” 梦鳞一指身后,“延大道北行一里半,看见一个茶肆,右转直行就能看见了。” 农夫颔首谢过,驾着驴车刚啷刚啷的进城去了。 蒋谦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拿不准是哪里不对劲。 如果说那农夫一举一动僵硬的不像活人,却又实实在在的有呼吸有体温。 蒋谦道,“刚才我们从那个方向来,分明没有见到村庄,你为何故意指错?” “我指的路是青城山道观。”梦鳞说道,“他不是人,他是行僵。” “…你确定吗?” “他没有活人的气息,像一幅空壳子。”梦鳞回头看向农夫离去的方向,有些忧虑,“这只能证明控制这个行僵的人很可怕,大概和那些鬼王门徒脱不了干系…这样说起来就更奇怪了,鬼王不是被封印了?难道他已经偷偷出来了?” 陆杨成调笑着看向蒋谦,“得了,落生口中鬼王的那副德行,一出来不得驾着云来找他的沉玉。” 蒋谦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脸一阵红一阵白。 正说着话,迎面又来了个大胖子。 滚圆的胳膊滚圆的腿,远远看去就是一座雪白白的大山压顶而来。 陆杨成诧异道,“咱们仨加起来都没他重…” 梦鳞沉吟片刻,“……我拖你们后腿了。” 一手一个拉着他俩闪到了路边,蒋谦蹙眉,“这个又和刚才那个一样,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不用想了,当然不对劲了。” 三人闻声齐齐回头,那一身月白色衣裳的高挑男子正抱着手臂看着他们。 他身后还站了几个黑衣人,分明和岚星镇中的鬼修是同一波,再细细一看,那日逃脱的小胡子也在其中。 “我的手下在岚星镇见到你,我本还不信。” 那个高大的身影上前一步,将蒋谦笼罩在阴影中。 “我终于找到你了,沉玉。” 那男子一把捏住蒋谦的下颌,迫的他与自己对视。“几百年没见,让我好好瞧瞧你这张脸。” 他的眼神饱含着玩味的轻浮,像在打量一件玩物。 “啧啧,你可真不如前世漂亮,将妄会不会不肯要你了?我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你。” 蒋谦一把挥开他的手,退了两步,“冒充鬼王的人就是你。” “冒充?这鬼王只有将妄当得,旁人便不可吗?”那男子拂衣冷笑,“带他走。” 他身旁的黑衣鬼修得令,道了声是,又问道,“和他一起的这两个要一起带走吗?” “不必了。” 梦鳞刚想说话,见蒋谦悄悄打了个手势,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13.吾愿将妄 三 那男子刚转身要走,脸色一变。 城门外迎面走来一个白衣男子,孤身一人却走的颇有些潇洒倜傥,手里拿着一把纸扇,打开了正轻轻摇着。 “啧,这不是大师兄嘛?居然被你抢先了一步。” 白衣男子轻笑,面朝蒋谦微微一弯腰,“师娘好。” 蒋谦一愣,这两个人居然是将妄的徒儿。 又一愣,恍然间想到那一声师娘。 脸色一阵阴沉,要是能冒烟,他大概都成蒸笼了。 那男子猛的将蒋谦挡在身后,“萧淳,你少来捣乱!” 萧淳一收纸扇,面作诧异,“这话可怎么说?我怎么就是捣乱的了,难道大师兄不是替师父找师娘的吗?…哦,你看我这个记性,我怎么给忘了,大师兄欺师灭祖叛出师门,自封鬼王风头正劲呢。” “你少在这阴阳怪气,成王败寇是自古的道理。” “你倒是先成了再封王啊,让我来猜猜你想干什么…”萧淳装模作样的拿扇子抵着下巴,“带着师娘去援翼山威胁师父,想要那鬼祖的魂魄,这样就是真的鬼王了,对?” 蒋谦再也忍不了了,“容我插句嘴,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师娘了?! 萧淳一点头,“好的师娘。” “……你。” 萧淳笑的如沐春风,“是叫蒋谦?你和前世的沉玉相比,真的变了很多呢。” 蒋谦心说,不用强调了我知道,不就是没以前好看吗。 大师兄一抬下巴,身后众人一拥而上,拔剑直取萧淳。 萧淳满不在乎的侧身左右连闪数次,一开纸扇横扫向前,扇面如利刃般连划两人喉间,纸扇又瞬间收回,出手疾如闪电,狠狠敲上另几人的头顶。 蒋谦用最短的时间判断了形势。 萧淳是不是好人他不知道,最起码和大师兄比能好点。 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陆杨成趁乱躲在一边,梦鳞微微点头。 可他的手刚摸上剑柄,只觉得后颈一疼,失去了意识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陷入了有史以来最深的梦魇。 在梦里他看到了沉玉,清晰的感觉到了他所有的情绪。 那时的沉玉还小,还是个没有名字的小乞丐。 街头熙熙攘攘,只有他孤单单的蹲在角落里,蓬头垢面,衣履褴衫,手里拿着半块捡来的馒头,吸了吸鼻涕咬下一口,满足的直哼哼。 日复一日,他需要考虑的只有如何才能得到些食物,好活下去。 可是命运却在这一天走向了歧途。 原本的万里晴空在一瞬间阴沉了下去,阵阵阴风呼啸而来,钻进他的破衣裳里,刺骨阴寒。 街上的行人尖叫着躲回家中,他却无处可躲,只能往墙角里躲的更深,缩成更小一团。 他第一次见到了将妄。 那玄衣男子不过弱冠之年,颀长秀美却邪气冲天,一双眸子黑的太过均匀死板。 脸上一丝倨傲的笑意,不紧不慢的走在街上,仿佛遛弯一样悠闲。 又一阵狂风袭来,一道绛紫身影如鬼魅般挡在了将妄身前。 那紫衣女子手持长鞭,一张美艳无双的脸上尽是憎恨与悲伤,身后跟着一只很像老虎却又不是老虎的巨大神兽。 将妄停下步子惋惜道,“元英英,你就非要穷追不舍,和他做一对亡命鸳鸯?” 元英英咬着牙起手扬起长鞭,愤恨道,“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神兽狂啸着一跃而起,以惊人的速度袭向将妄,他却轻轻一笑,动也不动。 阴风平地而起,将妄身周鬼影暴涨,瞬间集结如利箭般直冲向前,横穿过那巨大的神兽瞬间将它撕碎,爆成了一滩血雾。 绿绿黄黄的,洒了一地。 将妄连忙退了两步,念叨着太恶心了。 这时,元英英的长鞭夹着风声抽了过来,将妄抬手准确的抓住了鞭子,在手中绕了绕发力一拽,元英英整个人如身不由己的布偶般向前倾去,重重的趴在地上,发髻凌乱的散开,狼狈不堪。 将妄道,“我也不能打你,你又打不过我,何必这样浪费时间?” 元英英伏在地上突然笑了,笑的凄楚疯癫。 “我没有本事替他报仇,没有本事要你的性命,却也不会放过你!” 她仰起脸,深吸了一口气,纤纤玉手猛的指向那个在角落里吓得魂不守舍的肮脏小乞丐。 “我以元氏巫女之名,以三魂七魄尽散为供,诅咒你与最卑劣的乞丐命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