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刺杀 (3)
要不是霍明明坚持骑马,他都想招呼霍明明到车内来休息片刻了。 到了驿站, 周边不少县令也闻风而动, 送来献给博陵侯的供奉,县令们也不敢离开, 一个个的都守着驿站大堂, 等待老侯爷随时召见。 霍明明从二楼往下望了一眼, 问道:“难道这里是易阳郡郡守大堂吗?郡内县令来的这么齐?” 陈福笑道:“不是还有个五个地方的县令没来么?” 易阳郡下辖二十个县, 除了博陵县外,一共来了十四个县令。漏来的那五个, 便是被霍文钟训斥的五地县令。陈福奉聂冬之命,再次调查过这五县,原本他也以为是因为霍文钟要求太高所导致的,毕竟霍文钟一向是一位循吏, 自然也会以自身为官标准要求别人。然而经过一番调查后,陈福认为大郎的训斥还是轻的,这五地的春耕简直就是一团混乱! 博陵是鱼米之乡,乃是因为地域位置靠水,土地肥沃。这五县虽然比不上博陵,但也不差。干旱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太大,如果……他们建起了大型水车话。可这五地不仅水车没有建起,而且还纵容大户霸占水源,肆意更换春种,同时侵吞小民手中的土地。 霍明明也从聂冬哪里听说过此事。自从来到这里,她在吴国亲眼见到过什么叫做民不聊生,也曾在甘州见识过什么叫做官逼民反。如果聂冬的穿越,开启的是无敌发飙模式,她霍明明先是被困在战火连绵的吴国,然后又被卷入山匪造反,此后还在海上与海寇们的厮杀……简直就是开启了地狱模式之旅。也因此对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吏恨之入骨,心里多次对洪武皇帝将无能官吏的人皮拔下,塞满稻草以示惩治的手段表示认同。 “他们不敢来。”霍明明道,“都是一些贪生怕死之辈。” 陈福小心扫了一眼霍明明紧握的拳,知道这位姑奶奶是生气了,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笑呵呵地岔开话题:“快到午膳了,侯爷肯定在到处找您呢。” “嗯。”霍明明默默长舒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连连战争,让她都有了一些应激反应。这样很不好,必须要让自己保持平和,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怪物。 霍明明不知道的是,聂冬与她也有同样的困扰。博陵侯一生征战无数,战后创伤只会比霍明明更多。聂冬每日都是依靠自己的本性而压制原本老侯爷残留下的杀意,颇为不易。只有当他看到霍明明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是聂冬,还是那个毕业后一心想要跟自家女朋友求婚的愣头青。霍明明也是一样,看到聂冬小公举时不时跳脱的样子,便还会残留一丝有朝一日还能回去的想法。 “这是赵县县令送来的土产。”聂冬直接将面前的菜端到了霍明明面前,“啧,真是难为他大老远的跑来了。那些县令也是的,难道我就这么可怕?” “也有不怕你的。”霍明明笑道,“不是还有几个人没来吗?” “真难得你也对这些事情上心。”聂冬颇为惊讶。他虽然什么事都会与霍明明说,但显然自家女盆友对政务并不上心,大多时候都是充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以免让聂冬太无聊。 霍明明随口道:“毕竟太显眼了,想要忽视都难。” “呵呵……”聂冬冷笑,“我打算换了他们。你觉得如何?” “这是郡守的事。” “陶广志?”聂冬满不在乎道,“很快就不是了。” 自己男人的这股天凉王破之气是肿么回事?霍明明颇感兴趣地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听到霍明明此话,聂冬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马上冲到郡城大施拳脚,此刻舔着脸问道:“本侯是不是特别霸气?!” 霍明明:…………………… 隔了半响,回道:“对着这张老脸,感受不到。” 聂冬:_(:3∠)_ 见聂冬半响没回应,想了想,霍明明又补充道:“或许你可以培养一下慈父之情。” “我去补个午觉。”聂冬捧着自己受伤的心,缓步走开了。 众县令最后还是没有见到老侯爷,聂冬休息了一天后,立刻启程去了郡城,他没精力和那些县令打交道。 陶广志听闻博陵侯要来,一早便打开郡衙大门,亲自出门相迎。只见博陵侯身形稳健,五官挺秀,年轻时也是有名的美男子,就是自带一股杀伐之气,以及近十多年修养出的魔幻神经病的气质。 “霍家人倒都是有一幅好皮囊。”陶广志心中暗道,“当年的太后也是凭借的出色的容颜让先帝怜惜,然而霍家人也都是冷血,为了爬上高位,不惜一切手段。这老侯爷杀气腾腾的来,定是要质问本郡!本郡好歹也是朝廷两千石的封疆大吏,岂是能被你吓唬到的?!” 与此同时,聂冬也在打量着陶广志。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上位者都是颜控,陶广志也是个翩翩美大叔,比起博陵侯还要更加儒雅些,一看便是个清高的读书人。只是那亲和的笑容背后,说不定已经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侯爷好气色啊。”陶广志笑道,“本官已备好了茶水,还请侯爷一赏。” 聂冬挑眉:“天下大旱,郡守大人倒是有好水泡茶?” 陶广志一愣,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博陵侯怎么这么不讲究!但这话实在不好接,只能呵呵干笑两声。 谁料聂冬根本就不往郡衙内走,就那样随意地站在大门外,带来的一百侍卫直接守在正对着衙门口的那条宽阔的大街上。一个个腰间配刀,身披盔甲。 陶广志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此刻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只与博陵侯错开一个身位的冷漠……女子?虽然个子很高,还穿着男装,身形略有些消瘦,一不留神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一个俊秀的公子。但陶广志做足了功课,知道博陵侯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女儿,此女作风大胆,喜欢穿男装行走,还曾因救过长公主被朝廷给予了县君的封号。 原本以为是一个被宠坏的骄纵小丫头,如今一看,陶广志觉得自己的身形有些晃动。为何一个女子身上也有博陵侯那般地杀气? “姓陶的。”聂冬缓缓道,“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训斥侯府世子?” 陶广志猛地收回思绪,语气也颇不客气:“难道本官身为郡守,连督邮都管不得了?” “郡守?”聂冬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郡守若是被削了,还剩下什么?” “你!” 聂冬略走进了一步:“本侯当年在朝中与藩王对峙的时候,你这小老儿还不知在哪里窝着呢。” 话音落,身后的侍卫一阵大笑。 陶广志怒不可遏:“本官敬你是朝廷列侯,还望博陵侯自重。” “打不赢老子,就欺负儿子。”聂冬无所畏惧,示意身后的侍卫啦啦队们可以笑得更大声些,“一郡之守难道只有这点本事吗?” 要知道陶广志不是一人来迎博陵侯的,按制,是带着属官们一起来的。此刻陶广志身后的属官们各个脸色发白,双腿发颤。他们只远在郡城,虽然听说过老侯爷曾经的“丰功伟业”,与吴王并称“皇朝双渣”,然而真正遇到魔幻风的博陵侯,还是头一遭。 “身为郡守,连断案都不会,真是可笑!” “博陵侯何出此言?!”陶广志简直要气疯了,“督邮莽撞行事,如何训斥不得?本官乃朝廷官吏,难道要像博陵侯这样护短吗?如此朝廷威严何在?!圣上威严何在?!” “郡守大人倒是挺一心奉公的。”聂冬朝着陶广志身后的众人喊道,“你们觉得呢?” 众属官各个低着头,没有一个敢吭声。 突然,聂冬高声道:“因为本侯有一事不明,按照本朝律例哪怕是寻常百姓之间的两两相争,县令判案时也需此二人到大堂上相互对峙。郡守大人好气魄啊,只听了霍督邮一家之言,督邮与县令并未当场对峙,郡守大人便直接训斥了霍督邮,郡守大人真是好一个一心奉公!本侯没有郡守大人高风亮节,还就是来护短了!” 216、二一六章 守护 聂冬骂的痛快, 郡衙一众官吏各个目瞪口呆。他们想过无数种博陵侯大闹郡衙的场景,可从未想过有一天博陵侯竟然还会拿朝廷律例来说事! 直接仗势欺人才是博陵侯的正常画风好吗! 此时博陵侯还特别正气凛然地说:“本侯一定要将此事上禀朝廷, 让皇上做主!堂堂郡守,竟然还学会拉偏架这种小民都不屑的举止,简直是斯文扫地,朝廷颜面扫地!” “你……你……!”陶广志被气的浑身发颤,突然两眼一翻。 “郡守大人!!” 众人惊呼, 一拥而上。 陶广志竟然被博陵侯骂的背过气了。有机灵的官吏早已跑去叫郎中, 还有的不停喊人,府衙门口顿时乱成一团。 聂冬悬在半空中的手, 也被陶广志这一晕,惊半晌没放下。直到霍明明重重咳嗽了一声,才回过神。 “看来郡守大人是知道自己无礼训斥下属,所以羞愧难当。” 众属官:!!! 人家都被你骂晕了,你还要补刀, 博陵侯你的良心呢?!! 聂冬甩袖:“赶紧去给郡守找郎中来, 如此气量,竟然还是一郡之守, 真是荒谬!”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此事是本侯与陶郡守之间的事, 与诸位无关。还望诸位不要学陶郡守, 既然是朝廷官吏,就一定要遵守朝廷的律法才是!” 听得博陵侯说与自己无关时,属官们集体松了口气。越发尽心尽力地抢救陶广志了只有郡守大人还在, 那么朝廷的目光就只会被郡守给吸引。轮到自己头上的惩罚势必很小,甚是可以忽略不计。 到最后,聂冬也没有到郡衙内小坐。听到郎中说陶广志是怒急攻心,一药下去后已无事后,便直接向京城出发。 霍明明问道:“你真要上折子?” 聂冬理所当然:“早就写好了,等到了京城,我就递上去。” 霍明明不解:“原本陈睿对你已经放心了,陶广志那封折子都被他压下来。你再提此事,必然引起陈睿不满,这又是何苦?” 聂冬却摆手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信不信,如果博陵侯□□分了,陈睿肯定更加不放心。只有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博陵侯,才是陈睿所期待的列侯。他可以尽情施恩,也可以随时训斥,所有臣子都对他诚惶诚恐,才是这位皇上最开心的时候。”而这也是原本老侯爷的对中央政策,所谓的时不时抽风暴虐,又何尝不是被朝廷逼出来自保之策呢。 见霍明明皱眉,聂冬又进一步解释道:“而且我们与池宁之间的私盐交易,陈睿不可能不知道。之所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朝廷给博陵定的税,博陵一直都是交足的。另外一方面,陈睿也要削弱池宁褚氏的力量。褚氏在池宁盘踞百年,乃是本朝有名的世家,陈睿不能直接开刀,只能曲线救国了。只要褚家气势如虹,他就会一直赞成博陵与池宁的私盐交易。而博陵侯,则是被盐喂起来的肥猪,一直就活在朝廷的圈里。如果这头猪显得太聪明了,主人可能就会担心它越逃走,而提前宰了。如果这头猪显得愚笨,那么主人则认为它还可以再喂肥一些,以便在以后获得更多的肉。” “我们还没有与陈睿分庭抗争的力量,现在只能让陈睿的刀慢一点落下来。”聂冬说着,整个人斜靠进了软枕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等到了下一个驿站,我不仅要训斥驿站,有必要的话,还要做一些拆迁工作。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博陵侯被郡守陶广志气的郁郁寡欢,不点破坏就无法疏散心中的郁结之气!” 霍明明见聂冬那幅得意的模样,心绪复杂:“你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心都黑透了。”正想出去骑马透透气,临跳下马车时,听到聂冬喊道:“我打算这次去京城,跟你多要一点东西。” 霍明明一头雾水。 聂冬奸笑:“霍文钟已经是世子没法补偿了,而我也是列侯封无可封,既然要去闹公道,朝廷的补偿不要白不要。你觉得再多加一个县的税收如何?” “可以。”霍明明很高兴,“正好我有也有些缺钱了。” 这下轮到聂冬惊讶了。霍明明乃是朝廷封的县君。县君不享受治理权,但封地内的税收有一半按照律例是要进霍明明的荷包里的。自家女朋友的衣食住行以及各类护肤品都是侯府包了,已经坐拥一县税后,竟然还缺钱,她到底是多能花?这里又没有马云爸爸,她都花哪儿去了?! 聂冬对霍明明的行事从不过问,无论她去哪里,都是同意,只需要报个平安即可。他总觉得霍明明一起穿过来,都是被他连累的。而且一穿来就是地狱模式,让聂冬心里更不知滋味。自己未婚妻都没法保护,自己还算个男人吗?! 所以虽然这个时代对女子有束缚,但对于霍明明,在博陵侯的保驾护航下,古代生活可以用为所欲为四个字来形容了。只是霍明明也不是没有章程的人,她虽然为人有些孤傲冷漠,但一直都是将聂冬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就好像两人在大学里一起那样,每次运动会,聂冬负责刷新男子记录,霍明明负责刷新聂冬的记录…… 自己的男人自己宠,反之若是要虐,也只能自己去虐! 此刻,见到聂冬疑惑的眼神,霍明明难得笑了笑:“我训练了一支民夫组建的队伍,就放在赵县。” 聂冬:!!! “虽然上次你让我去训博陵侯附近那些农夫,我看他们练的挺好,就顺手又组建了一支队伍,这也不是难事。”霍明明摊手,“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做。” 聂冬被这个消息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到现在手里的兵,还都是原本的老侯爷留下来的。而他的女王大人凭借一人之力,竟然已经拉起来一支武装力量! “毕竟博陵侯在博陵的风评一向不好。”霍明明瞧了聂冬一眼,“要是你的侍卫们拦不住,好歹我还能救你。” 此话一出,离二人颇近的秦苍和陈福顿时不爽!就算霍明明的武力值很高,可这样明晃晃鄙视他们的护卫能力,是可忍孰不可忍!! 霍明明毫不在意,那张略显冷漠的脸,开启嘲讽模式与博陵侯比起来竟不分高下。见陈福秦苍等人不悦,霸气宣告:“若有一天,侯府有难,这些侍卫们定要守卫整个侯府。而我,只守护一个人,那就是博陵侯!” 说完,霍明明一个潇洒的翻身上马,轻勒缰绳,气定神闲地巡视队伍去了。 陈福与秦苍被震地半晌说不出话,回头一看老侯爷,竟已是热泪盈眶。 “我就说,还好这位是个女子,若真是个男儿身,哪里还有世子的立身之地。”陈福小声与秦苍咬耳朵。 秦苍也是心中惊骇万分,霍明明那通宣言,简直就像是在表忠心一样。而这明明应该是霍文钟做的事啊!不对,要是霍文钟说那段话,他们心里肯定是不信的,不是不相信霍文钟的言语,而是打从心底怀疑霍文钟的能力。 聂冬已经呆了。 他刚才听到了啥? 明明说要守护他? 卧槽!! 这是表白吗?!!!! 他的明明女王建立了一支私人武装,是为了守护他一人! 聂冬一直以为自己在保护着霍明明,这是他意愿,也是他的责任。可现在霍明明当着侍卫的面,亲口宣告了她不是被保护者,而是守护者! 嘤嘤嘤,自家女票太帅了!!!好想埋胸撒娇!穿回去后一定要埋胸撒娇!! 对于放在赵县的那支队伍,聂冬毫不知情,如今霍明明已说明后,也不再隐瞒,就连陈福与秦苍也得以旁听。 这支队伍不大,只有一百五十余人,不仅个个是老兵,而且个个都是骑兵。听此言,秦苍倒吸一口凉气。在博陵侯还是卫尉的时候,他就在老侯爷帐下了,深知这样的队伍,无论是放在哪里,都是一支精兵! “这些人都是哪来的?”聂冬好奇问道。 霍明明淡然道:“也都算是我的老熟人了。有的是来自吴国,也有的来自池宁甘州,这里的皇上定了他们的罪,轻的抄家,重则砍头。” 竟然还都是造反分子预备役。 聂冬听着还好,秦苍与陈福听后背脊已经有些出汗了。 谁料霍明明却道:“但我觉得这不公平。就拿那些吴国的士兵来说,他们明明替皇帝抵御了北疆的侵犯,可到了最后吴王保不住他们,皇帝也要杀了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在中途战败过。而甘州的那些人更是莫须有的罪行,可池宁的官员不会因为几人就得罪朝廷。” 她曾与这些人并肩战斗过,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两次战火的真相了。所以当曾经的战友走投无路来投奔她时,霍明明立刻替他们换了名碟,安排了新的身份,在赵县生活。 “赵县发生过时疫,当时逃走的人,到现在也不愿意回去。而周围的县府也不愿意去赵县。”霍明明道,“那么大的地方空着也是空着,既然他们敢在赵县住下,我为什么要赶他们走呢。他们留下来,还可以开垦赵县的土地,替易阳郡交点税。” 赵县离博陵很近,当初赵县时疫时,聂冬还排除万难,给赵县送了药材,并处置了当地的县令。 “灯下黑啊。”聂冬叹道。正因赵县太靠近博陵了,反而让博陵没那么关注赵县。尤其是时疫后,赵县人口锐减,这样一个贫困的地方,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而霍明明正是利用了众人的心态,加上她县君的身份,分数批弄到名碟也不是难事,而且她还有大量的供奉,养活这些人也绰绰有余。 聂冬已经可以确定,赵县的那一百五十人就同博陵侯府的三百侍卫一样,在他们投奔霍明明的那一刻起,就是将自己卖给霍明明。而霍明明不仅收留了他们,还给了他们新的身份,就等同于接受了他们的忠诚。在这个时代,忠诚链一旦树立,哪怕霍明明要造反,那些人也会跟着一起。 “赵县与博陵可以相互守望。”聂冬沉思片刻,脑中却转的飞快,“如果赵县恢复生产,便是博陵的哨所。”赵县横在郡衙与博陵中间,一旦郡衙有任何异动,赵县都会提前得知,并做好防范工作。 聂冬道:“这次入京原本就打算给你多要一些供奉,如今看起来,不如直接将赵县要来。” “好!” 霍明明点头。 217、二一七章 来袭 各诸侯王与列侯们陆续抵达了京城, 但还不能入京, 所有人携带的侍卫们都必须留在京郊驻防之地,除了随行的侍从婢女外,权贵们只允许携带五名侍卫入城。 此刻的京郊大营内是权贵云集,没有皇帝的宣召, 所有人都必须先在这里等候。接到圣旨后, 先入宫面圣, 随后才能回到自己在京中的府邸。 执金吾王志山亲率两百禁卫来到京郊。聚在这里皆是本朝显贵,一个伺候的不好,轻则杖行重则掉脑袋,唯有执金吾手下的将士敢拦这个活了。他们也属于皇帝亲卫, 主要守护京城九门。陈睿派他们来京郊大营, 也是给大营增加分量, 代表“如朕亲临”。 每年朝见都会有一些摩擦, 不过权贵们见到来人是王志山, 也纷纷给他几分面子。两千石的封疆大吏, 哪怕是宗室也不会轻易得罪,更何况王志山本身也有爵位, 大家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 还有不少人见王志山来, 纷纷上前套近乎。天子近臣,可比一些这些分封在外的权贵们底气更足。 王志山一一打了招呼,同时也带来了圣旨,第一个被宣召的便是永安王。在诸人艳羡的眼神里, 永安王和气的笑了笑,便上了马车。 “我好像看见了唐府七郎?”王志山微微蹙眉。 正好手下的卫兵来报,唐愈前来拜见执金吾。 王志山一头雾水,唐愈乃卫尉府下属官领武库署,今年京郊大营的差事皇上交给了执金吾,唐愈怎么来了? “王将军!”唐愈落落大方的行了礼,“皇上担心京郊,特下了旨,让武库署协助贵府。” 王志山笑道:“本将正愁没人呢,这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唐愈的身份十分讨喜,乃是世家子,其父又是当朝御史大夫。聚集在这里的权贵们虽然都给执金吾几分面子,但一个御史大人的儿子站在这里,谁要是敢闹事,也得掂量掂量,本朝言官可不是吃素的! 唐愈心里却乐开了花。本来京郊的事与他没啥关系,父亲耐不住他歪缠,便向陈睿讨了这个差事来。陈睿也很吃惊,每年朝见时京郊大营的差事都没人去,毕竟办得好是应该的,办得不好……得罪了权贵们,说不定连皇上都不好出面相劝。难得唐愈有勇有谋又有身份,陈睿大笔一挥,让他去帮忙了,心里也不断感叹,真是新一代的忠君爱国啊。 接到圣旨后,唐愈当天便赶到了京郊大营。从日出等到了日落,博陵侯府的人马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只好硬着头皮维持大营与京郊驿站的纪律,心里却不断埋怨博陵侯府的人怎么来的这么慢。 “嘿,你听说了吗,那位侯爷……”一位权贵努了努嘴,低声道,“把陶广志给骂的晕死过去。” 嗯? 唐愈顿时竖起了耳朵。 在一旁的权贵顿时咋舌:“不可能。我与陶广志倒也见过几面,是个极善养气之人。就算那位脾气暴躁了些,他也不至于。” “我还能骗你不成。陶广志训斥霍文钟,那位知道后可不得了,大闹了郡衙。你看连永安郡主都从池宁赶来了,他博陵离京城难道比池宁到这儿还远吗?我听说博陵到这里的驿站可是倒霉了,还打伤了好几个驿卒,幸亏没闹出人命。” 一人不不屑道:“估摸着他倒是想打死几个人泄愤,只是想着此番还要入京,才忍着。” 说此话的权贵大约是被以前的博陵侯损过,听到友人的谈论,脸色颇为沉闷。 唐愈听得心惊胆战,博陵侯又闹幺蛾子了?!作为博陵侯的粉丝,唐愈异常心塞。他有些无法接受昔日镇守朝廷边疆的英雄变成一个不讲理的流氓。自从霍五娘嫁给齐王后,博陵侯风评不是稍微变高了些吗,怎么又开始欺负朝廷官吏了?唐愈叹气,纵然他想对博陵侯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可他没有任何立场,也不知这次能不能见到霍明明。 然而连最远的齐王都携齐王妃来了,博陵侯还是不见踪影。 陈晔特地在京郊看了一圈,今年收到旨意前来朝见的列侯们,竟除了博陵侯外都到了。而陈睿也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特意将几个早到的权贵往后压了压,就等着博陵侯来立刻召见入京,结果博陵侯竟像是失踪了一样。 “父亲他……”霍五娘柔声道,“虽然有些不羁,但每年的朝见都是早早便来,肯定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耽搁了。” 陈晔宽慰她道:“舅舅虽然有些不拘小节,但也是一向恪守臣节,我们还是先入宫等候。” 此刻皇宫中,陈睿已经收到了好几份言官参博陵侯对驿站违规拆迁的折子,从一开始愤怒,到现在的冷笑,陈睿觉得下一刻得知博陵侯将驿丞宰了,他都不会吃惊了。 “还没来?” 得到执金吾的报告,陈睿气笑了,“他是准备拆几座驿站才高兴啊?” “臣以为应派一队人马从京城往博陵出发。”王志山道。 “哦?这列侯朝见还要朕去接他?” “臣不敢!” “罢了。”陈睿摆手,“你点一队人去。遇到博陵侯,也不要与他起冲突,先带他去京郊大营待着!等朕的旨意到了,再宣!” “臣遵旨。” 后宫里,太后也是忧心忡忡,自己最心疼的弟弟竟然在朝见这种大事上闹出这种事,实在令她不安。直到见到了小儿子陈晔,这才缓和了脸色。拉回陈晔细细问了他在齐国的生活。 陈晔依旧是感恩式回答,说到激动处,还落了不少泪,令太后见着越发心疼。为显示恩宠,让陈晔携王妃住在他原来在宫中的住处。 直到陈晔告辞,霍太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哀家的这两个儿子啊……”霍太后抬手盖在眼上,怅然道,“到底是离心了。” 被京城热议的博陵侯依旧没有踪影。根据执金吾派出去的人回报,离京三十里处的驿站依旧没有看到博陵侯的踪影。太后终于坐不住了,亲自去找了陈睿。 “博陵侯肯定是出事了!”太后急道,“皇上,还请您多派些人出去寻啊!” 陈睿犹豫道:“博陵侯携一百侍卫上路,又是走的官道,母后不必多虑。朕猜测八成又是在路上与官吏扯皮去了,这才耽搁了行程。” “皇上!”太后无奈道,“若真是与官员起了纠葛,折子肯定也递上来了啊,更何况博陵侯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哀家以为,要尽快去那几个与博陵侯起了冲突的驿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后!”陈睿不由加重了语气。他已经亲政了,为什么太后还是像以前那样对自己下命令,“朕自有分寸。齐王好不容易来京,母后多与齐王说说话,前阵子不还说想他么。朕让他留宿宫里,也全了母后的思念之情。” 半响,霍太后竟然说不出一句话。陈睿威严渐盛,九五之尊,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 不按时朝见,可按大不敬治罪。陈睿心里已是怒极,可就因为博陵侯是太后的亲弟弟,所以一直网开一面。太后就是太看重外戚了! 陈睿深深叹气,他已经派了十名侍卫组成的小队沿着驿站搜索,这还不够吗?难道为了一个博陵侯,要派一个营吗?! 正好今日的奏折呈了来,打头的便是北地三郡的折子。刚翻开一页,陈睿用力将它摔了出去。 “啪” 清脆的声音,大殿内伺候的人各个屏声敛气。 “郡守是干什么吃的!”陈睿咆哮,“朕的侍卫刚刚回营,只是让他们做些善后工作,竟又引起了民愤!!” 楚博已于三日前率中央军回到京城,并将流寇首级带了回来。 “你是要竭泽而渔吗?!”被困在某地的聂冬同样怒目而视。 在他面前的县官匍匐在地:“侯爷饶命啊,侯爷饶命!” 聂冬气的发抖:“饶命?!现在外面围着近千人,老子都还想怎么活命呢!你要死就自己去跳江啊,拉着本侯做什么!” 正骂着,霍明明匆匆从外跑进,额头全是汗珠:“又有大约三个县的人在往这里赶,都是来要粮食的!” 这才聂冬连骂的精力都没有了,直接摔了茶杯。 “钱县令啊钱县令,你可真对得起自己的这个姓!为了完成今年的运粮,从小民手里征粮,你倒是给别人留一口吃的啊,你是一口都不给人啊,那就别怪那些人要你的脑袋!” “侯爷救我!!”钱海膝行到聂冬腿边,抱着聂冬哭嚎道,“下官也是为了完成朝廷交代下来的任务啊,这五万石的粮食要是交不上去,下官的脑袋也得搬家啊!” 聂冬听得头大。他已经误了朝见的时期,这并非他所愿,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半道上遇到了一起暴-动。 218、二一八章 战火 “你的县尉大营呢?”聂冬抽回腿, 要不是事态严重,他真想狠狠踹钱海一脚。 钱海还在支支吾吾地不敢回话,倒是霍明明直截了当说:“县尉大营出现了营啸, 有一百多人已经放下了武器, 站在了小民那边。他们是本地人,来抢粮食的都是本地百姓,他们根本没办法对自家的父老乡亲动武!” 听得此言, 聂冬彻底无奈了。直接将钱海轰了出去, 聂冬怕自己在对着钱海会克制不出脾气将他抽个半死。然而就算把钱海千刀万剐也解决不了越来越严重的事态。 此时他们一行人暂住在县衙处。 聂冬叹道:“虽然我很同情那些被夺了粮食的人, 但列侯不能伸手民治,在自己的封地都不行,更何况是外地县衙。一个不好, 就是灭九族之罪。只是博陵侯与皇帝也是沾亲带故,灭九族是不行的,但博陵侯这一支必然是死定了!我知道陈睿的底线, 博陵侯平日里嚣张些倒是罢了, 若牵扯到粮运暴动来, 我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霍明明飞快道:“那就只能让侍卫突围了。小民虽多,但没有接受训练, 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今势大, 也是因为本地县尉大营无心抵抗。侯府的侍卫各个是精兵, 要冲出去不是难事。” “我知道。”聂冬垂眸。 从博陵到京城的这一路上,他训斥了好几个驿站,估摸着驿丞的折子已经快马加鞭送到了陈睿那里。心里自然想好了一番说辞, 目的就算不能让陶广志从郡守的位置上下来,也要离间陈睿对陶广志的信任。同时暗示陈睿,陶广志利用他赐予了权利在易阳为所欲为,长久下去,肯定又是一个博陵侯。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一直到经过了东门县。还不等他们到驿站,就看到乌压压一群人正在冲击着驿站。侍卫们立刻将博陵侯的马车围在了中间,严阵以待。 整个官道被那些人给截断了。 聂冬的目的是要斗倒陶广志,虽然闹了几个驿站,但只要不伤及人命在陈睿那里便一切好说,可若是因为一时冲动,伤及了百姓,那就闹大了。为了避免起冲突,聂冬命侍卫们绕道而行。谁料那些小民见到有官府的人来,许是杀红了眼,竟冲了过来。 聂冬不欲起冲突,去年在送亲路上遭遇还历历在目,他担心这也是政敌的手段。催促侍卫们立刻绕道,幸好遇到了东门县县令钱海带兵前来。 钱海一看是朝廷列侯的车驾,吓得差点晕死过去,命亲兵赶紧护送列侯祖宗去县衙好生伺候。混乱中,聂冬一时间也无法得知详细情况,只好先随钱海去了县衙暂避。 亮出了博陵侯的身份后,钱海还不肯露出真言,直到霍明明将刀横在钱海的脖子上,这厮才说出了真相。为了完成今年朝廷规定的运粮计划,钱海不断从小民手里征粮,不惜让他们家破人亡也要达到数目,最终引起了民愤。 钱海见博陵侯带了一百侍卫,希望这些侍卫能够协助县尉大营镇压百姓。聂冬不愿当这个冤大头,可外面围着数千民众,再不解决的话,还不知要被困在这里多久。 “报” 县衙外,士卒一声高喊。 聂冬不由紧张起来:“传!” 士卒见钱县令被赶到门外,也不敢说什么,低着头走到屋内,快速道:“乱民已攻入了西面粮仓,有几个乱民首领开仓放粮。” 钱海面如死灰,跌坐在地:“完了,完了,这下我活不成了……” 聂冬叹口气,提笔写了一道手令递给秦苍:“带着本侯的手令速去郡衙,就说博陵侯被困在东门县,望郡衙速速出兵相助!” 钱海面露难色:“郡尉大军出动,那粮草……” “你”聂冬气的抬手将砚台朝着钱海砸去,“都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粮草!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钱海哭嚎道:“郡尉大营出动,粮草肯定是我东门县负责,那粮仓都被抢光了,到时候下官那什么给郡守大人啊。” 聂冬咆哮:“拿你这条命!” 秦苍接过手令,一人单骑,突出重围。 就算博陵侯在博陵县作威作福,张县令也对博陵侯敬畏三分,但那好歹是自己的封地。如今在东门县,哪怕聂冬贵为列侯,但对此地事务也一点都不能沾手。不然就算事后这里的乱民被平息了,博陵侯也要被秋后算账,这和怒骂几个郡守的性质完全不一样!无论是县尉大营、还是郡尉大营,这都是兵权!博陵侯还明目张胆的伸爪子,都不用陈睿开口,朝中诸公都会把博陵侯给啃死。哪怕在博陵县,博陵侯也从未直接沾染过兵权,那博陵县的县尉还是老侯爷的女婿呢!博陵侯想要博陵县尉做些什么,也得兜几个圈子才行。 秦苍知道事态紧急,以前跟着老侯爷在京城的时候,他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传令兵。各个军营里的传令兵皆是精英中的精英,单兵作战能力极高,可以独立执行各种军事任务。这种能力,在侯府的侍卫里也只有秦苍有,陈福几个都要稍逊一筹。 秦苍走后,陈福接过守卫博陵侯的重任。一百侍卫全部聚集在县衙,全员进入战备模式,将这里守的固若金汤。 聂冬想让霍明明也留在这里,但显然霍明明自有打算。 “不许一个人去!”聂冬道。 “秦苍也是一个人走的。” “那不一样!”聂冬坚持道,“他是专业的骑兵,接受过传令的训练,以前也执行过单兵任务!”说到最后,已经是放软的语气,“现在这种局面,你出去也无济于事,一起等待郡尉大营的救援。” 霍明明正色道:“难道你不奇怪吗?普通乱民怎么会想着攻击驿站,钱海收了他们的粮食,第一个攻击就应该是西面的粮仓。他们为什么首先要破坏驿站?!” 聂冬一时无语。他以为那是个意外。 “破坏了驿站,让东门县失去对外界的联系。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你相信只是普通的小民?我现在怀疑,在那几千人里,是不是有人指挥?!而他们的指挥官,肯定有一定的军事常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郡尉大营来这里的路上,会不会遭遇埋伏?”霍明明道,“现在乱民都去抢粮食了,趁着这个空档回到驿站,在那里燃起烽火,可以让周围的县府先出兵来!” 聂冬道:“那你带一队侍卫走!” “不行!”霍明明很坚决,“县衙有四道门,一百个侍卫分散守四道门已经很吃力了,西面粮仓离这里很近,我不能带人走!” “你的意思就是老子缩在后方,让自己的女人去冲锋陷阵吗?!”聂冬吼道,“这不可能!” “聂冬你听着,我不是逞强。”霍明明难得放缓了语气,叹道,“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粮仓那里,我一人去驿站不会引起注意,人多了,反而弄巧成拙。除了秦苍,现在这里的人中,只有我的马术最好。陈福虽然厉害,但他更擅长防御,坚守县衙他比我更在行。” 二人对峙半响。聂冬咬牙道:“带三个人。用狼牙箭,挎弩,着披甲!” “好。” 霍明明一口应下。她明白这是聂冬的底线了。 “如果我博陵侯府的人,哪怕是磕了碰了。你的脑袋就不用留了!”聂冬冲到门口一把拽住钱海,“你,还有你的县尉大营,都去陪葬!” 霍明明点了三个身手矫健为人机敏的侍卫,随她一起出城。按理说此时城门应该紧闭,以防有更多的乱民涌入,没想到东门县的大门竟是四下敞开。快马跑近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守门的士卒已躺在了血泊里,身上被砍的破破烂烂。 “果然,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行动!”霍明明不敢停留,身旁的侍卫也明白。 四人立刻快马加鞭,心里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既然对方砍死了守城士卒,那么驿站那里八成也会有人把守。而且砍死守城士卒,却不分兵守城,必然也是担心分兵后无法全力攻打粮仓。霍明明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群乱民可不是一盘散沙! 果不其然,四人刚到驿站外围,便被发现了。对方见四个披甲骑兵,那穿着与县尉大营的士卒明显不一样,顿时警惕起来。 三个侯府侍卫不敢擅自行动,一致看向霍明明。他们还不曾与她一起战斗过,但听了不少传闻。府里传闻这位乃是侯爷的外室之女,极为得宠,为人跋扈骄纵,虽然有些武功,但可能也就是如同权贵世家的那些公子们斗殴差不多。眼下这种情况,可不是那种为了某个头牌姑娘的争风打斗啊。三个侍卫心里打鼓,担心霍明明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霍明明眸色暗淡,略略勒住缰绳,让自己与那三名侍卫站成一列。突然,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抽出随身马刀:“杀!” 219、二一九章 救援 骑兵冲锋, 不过一个来回, 驿站那些人已横尸马下。那三个侍卫惊讶于霍明明的果断,再也没有轻视她的意思。 马刀上的血珠滴落成线,霍明明眯起眼,又是一个冲锋, 将剩下的人悉数斩杀。 “发什么呆!若是跑了一个人回去通风报信, 后果不堪设想!” “是!” 三名侍卫猛地回神。 这还是传闻中骄纵的外室女吗?这般作风, 哪怕说她是个久战沙场的将军也不为过啊。 四人很快重新占据了驿站。在没有通讯的古代,烽火极为重要,不同的烽火意味着不同的警报。霍明明直接燃起了最高一级的烽火。 只见黑色的狼烟立刻升起,霍明明立刻翻身上马, 催促道:“走, 去县衙!” 烽火一旦燃起, 乱民们肯定也看到了, 说不定里面也有人明白这道烽火的含义整座县城沦陷。黑色狼烟燃起, 凡是看到的县城都会紧锁城门, 县尉大营立刻占领城墙高处。同时这也是求援得信号,离东门县最近的县府应该会有所动作了, 最少也会派出一队斥候前来打探情况。 只要县尉大营坚持抵抗, 几千乱民不足为惧! 霍明明唯一担心的便是乱民们看到狼烟后会不顾一切地冲击县衙, 本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到的想法,与县衙拼个鱼死网破,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景象了。 “若东门县的县尉大营真的不愿与这些人为敌,哪怕博陵侯府再顾忌不能插手地方政务, 也必须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了。”霍明明默想。 她不是朝堂里的那些政客,她是一名士兵,面对战火,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打败敌人,赢下这场战争! 中山郡郡守听闻博陵侯府的使者前来拜见,一头雾水。他与博陵侯连个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更何况博陵侯不是应该去京城朝见吗,怎么还有使者来他这里。 等郡守见到秦苍看到博陵侯的信件后,差点没吓得吐血。 “东门县竟然出现了流民闹事?!”郡守颤抖着声音。 秦苍道:“不是流民闹事,而是谋逆造反!” 郡守:…………………………………………………… “我们侯府现在被困在东门县,还请郡守速速出兵!” 郡守敢肯定自己若说半个不字,就会当场血溅三尺。 正要点兵,郡尉大营派人来报,郡城东面发现了黑色狼烟,有县城告急。 “是东门县,县城被攻破了!”秦苍低吼。双手不由握拳,自古主辱臣死,博陵侯身陷囹圄,若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侍卫也不用回博陵侯了! 狼烟已起,这件事也瞒不住了 郡守立刻与郡尉商议先派一百披甲,三百辅兵先行,由郡尉全权负责。由于事出突然,粮草随后跟上。郡守立刻给京城递了折子,这封折子写的颇有技巧,着重突出了自己对朝廷列侯的救援,用春秋笔法带过了乱民暴动。 然而再怎么掩饰,郡内出现了乱民,也是不争的事实。 陈睿收到折子后,脸已成了猪肝色。 北地三郡的乱世还未平息,又来了一波,而这次竟然还把一个朝廷列侯给陷进去了!陈睿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若是太后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跟他闹!原本太后一开始就提议要大肆搜寻博陵侯的,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这下可好,中山郡郡守还有东门县的县令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惹起了民愤! 陈睿对军事并非一无所知。连郡尉大营都出动了,这阵仗肯定小不了,至少东门县是被攻破了。区区流民,攻破了一个县?! 陈睿已经气得不知道该如何骂人了。 无论如何,首先要把博陵侯给救出来! 现在陈睿宁愿博陵侯一路多骂几个驿卒解气,也不愿他出什么三长两短。 所有人,包括陈睿在内,都以为这次东门县的流民暴动很快就会被镇压,所有人唯一担心的便是博陵侯的安危。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等到中山郡郡尉的先锋营赶到东门县时,那些流民竟然没有埋头抵抗,而是边打边撤。西面粮仓里的粮食也被他们分发给了周围的百姓,有的百姓装的太多,搬不回去,宁愿扔在路旁,也不愿还给粮仓。 流民散去后,中山郡郡尉第一个冲到县衙内:“下官万死,博陵侯可有大碍?!” 聂冬一直就坐在县衙大堂正中,起到镇定军心的作用。不少东门县的属官想要逃跑,见到朝廷列侯都没动,心下一横,也生出了几分共存亡的雄心。 毕竟郡守大人也不敢让列侯出什么意外,肯定会迅速出兵的! 聂冬没好气道:“本侯还活的好好地,郡尉大人很失望?” “下官不敢!”中山郡尉连忙道,“县内乱民已被肃清,侯爷不必担忧!另外郡守大人因要居中调度,故不能立刻前来。不知侯爷是启程去郡城,还是在此地稍作休息?” 聂冬甩袖:“还留在此地?是怕本侯死的不够快吗?!” “下官万死!”郡尉垂着头,恨不得钻到地底去。早就听闻博陵侯脾气暴虐,往日都不好相处,如今遇到这种事,恐怕不砍几个人,心情也好不起来。 聂冬着实不愿在东门县久留。霍明明说的没错,那些流民不像是随便聚集起来的,如今是见到郡尉的先锋营来了,为了避其锋芒,才暂撤,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 流民□□,那是陈睿该操心的。聂冬可没有这份忠君的想法,想要为君分忧解难。他现在只想冲到京城,找陈睿好好要一笔压惊费! 郡尉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博陵侯出行,又派了不少辅兵来帮侯府的侍卫们搬运东西。奈何那一百侍卫各个冷着脸,拒绝了郡尉的好意。 秦苍已随着郡尉的先锋营一道回到了东门县,见到郡尉的做法,解释道:“侯府规矩,侍卫随行一切事物不需假以旁人之手!” 郡尉连连点头,陪笑道:“不愧是侯府的规矩。” 聂冬一行平安无事的通过了东门县,但谁也没有放下心来。直到离开了中山郡,到了下一个郡城与陈睿派来的京城亲卫接了头,双方这才松口气。 聂冬还要做出姿态:“本侯误了朝见,虽不是本侯所愿,但还望皇上海涵。” 来迎接的京城亲卫哪里敢让博陵侯真的行跪拜大礼,见博陵侯微微弯了腰,就赶紧伸手去扶他:“侯爷您受惊了,您到京城后,圣上宣您立刻入宫。” “圣上大恩,本侯难报一二。” 谁料博陵侯前脚入京,东门县的乱民再次暴动了。 此时的聂冬正坐在太后宫里,时不时给太后手上塞一条帕子,不断重复道:“臣弟并无大碍,娘娘这般伤心,反而是臣弟的事了。” 太后抹泪:“多凶险啊!皇上一开始还想瞒着哀家,最后瞒不住了,才告诉哀家你陷在了那里。幸亏中山郡的郡尉懂事,立刻出了兵,不然你岂不是凶多吉少。” 聂冬呵呵笑着。 心道老子这次出事,反而是便宜了中山郡郡尉,给他的履历上填了光鲜的几笔。 “哎,皇上最近也是忧心国事。好几日都不曾好好用膳了,当初见你还未入京,立刻便派了亲卫去找你。只是谁也没想到,天子脚下,竟然有这样胆大包天的乱民出现。”太后哭的伤心,也不忘给自己的儿子说几句好话,以缓和陈睿与博陵侯之间的关系。 聂冬发现自陈睿亲政后,太后变了许多。以前时常会询问一下政事,但这几年权利都还给了陈睿,后宫也交给了皇后。每次见到太后,听她说的最多的便是陈睿的不易,希望众人能体谅皇帝,当好臣子。 生了一个致力于搞僵一切人际关系的儿子,可真够糟心的。 聂冬突然觉得若是霍文钟在这里,肯定与霍太后有的一谈。 一个操心老爹,一个操心儿子…… 只是陈睿能否明白霍太后的苦心,那就难说了,至少聂冬是没看出来。此番入京,聂冬很乖觉地先认了错,给足了陈睿的面子。对于这样的皇帝,做臣子的必须捧着他,顺着他。那怕他做错了,那也要首先承认是臣子自己错了,没有充分领会皇上的意图,曲解了皇上的意图才导致的失败。 在宫中小住了一日,充分感受到了圣恩后,聂冬便回到自家哥哥周阳侯的府邸了。每年博陵侯入京,都是住在周阳侯府,是以周阳侯府里倒是给博陵侯留了单独的院子,早已准备妥当。 众人都知道博陵侯路上遇到了几分凶险,很有眼色的不去在他面前晃,免得被当了出气筒。聂冬也乐得清闲,只是霍明明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虽然自家女票常年都是冷漠脸,但聂冬就能分辨出她是冷漠着高兴,还是冷漠着生气…… “怎么了?”聂冬好奇问道,“好几天了,也没见你笑过。”霍明明虽然去燃了烽火,但没有受伤,完好的回来,而且一路上还很顺利,聂冬颇为高兴,大大奖赏了随行的三个侍卫。 霍明明也说路上没什么事,只是依旧愁眉不展。聂冬也不刻意去催她,霍明明的性格放在那里,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果然,霍明明思虑了好几天后,终于开了口,语气里竟然还带了难得一见的犹豫:“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次……咱们被当枪使了?” 220、二二零章 燎原 聂冬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只是觉得自己倒霉遇到了。 霍明明分析道:“首先东门县乱民并不是乌合之众, 他们首先攻击了驿站,然后才是粮仓。无论什么战争出现在什么时代,切断通讯, 都是最基本的前提。那些乱民中肯定有人懂这些,才会指挥人们这样行动。其次,他们斩杀了守城士卒,但并没有分兵去守住城门,这意味着那群人中的某些人知道自身的实力不足以分兵。最后,开仓放粮!如果只是普通流民, 顶多就是喊几个自家亲戚来, 你见过有谁还去十几里外的地方通知人们到东门县来领粮食?!在郡尉先锋营来后,郡尉大营的士卒并未斩获多少乱民首级,可见对方的是有计划的撤退, 并非败退。如果这是一起犯罪的话, 我现在可以给罪犯画出一幅肖像。这群乱民中, 肯定有一个人, 他懂得基本的军事常识, 而且他不仅要夺粮仓,还要争夺民心。” “民心?”聂冬立刻抓住了重点。 霍明明点头:“还有一点,他能凭借车马装饰就能判断出权贵品级, 他知道县衙里有一位列侯。” 这可是没有电视没有报纸,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文盲的时代。能从穿着服饰和随行就判断出一位勋贵的品级,必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巧合之事。”霍明明道, “为什么独独是你遇到了乱民?要知道,猜测一位入京朝见的列侯行程并不是什么难事。你走的是官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出发,都是有迹可查的。可是……我还是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故意引来列侯,让朝廷注意这里派出大军?就凭那几千个乱民,这种行为与自杀有什么不同?” 聂冬微微蹙眉,他很赞同霍明明前面的分析,只是后面好像走进了一个误区。 “事实上……”聂冬斟酌地开口,“朝廷并未派出剿匪大军,中山郡的郡尉几乎所有的兵力都用来护送我来京……等等!!” 聂冬仿佛明白了什么,顿时眼前一亮:“我知道了!” 见霍明明依旧困惑,聂冬立刻道:“假设他没有遇到我,直接起事。那么无论是县衙还是郡衙都会按照惯例来进行剿匪。当他们攻破东门县后,必然会震动郡衙,为了尽快平息动乱,郡尉大营会依照行军打仗那样,分批派出披甲兵前去东门县,此时郡衙的首要目的就是剿匪!可现在他们遇到我了,这样一来不管是县衙还是郡衙,他们的首要目标就完全变了不是剿匪,而是护送列侯入京!那群乱民就有了撤退的机会,因为所有官兵的主力都用来护送朝廷列侯了。这个人,不仅有军事常识,而且还很有谋略啊……” 一个有谋略,有勇气,还要聚集民心的人在乱民里,他要做什么? 这目的简直不言而喻! 但聂冬并未觉得此人是多大的威胁,只是一地县城的动荡,以整个朝廷的体量来看,陈睿要扑灭这点星火,与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朝中诸君得知博陵侯的遭遇后,直接将此事定性为流民闹事。连一个“逆”都没用上,可见许多人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就连陈睿也只是觉得自己被打了脸,立刻撤了东门县县令与县尉二人的职位,同时下令对不予抵抗的东门县县尉大营的士兵斩首。比起流民闹事,那些因同情流民的官兵,更让陈睿恼怒,此为不忠,不忠心的人不能留!见郡尉大营出兵及时,便将这小股流民闹事事件交给了中山郡郡尉,而东门县县令与县尉一职暂由郡守兼着,着中山郡守于半月内择两名考评优秀的官吏任职。 火速处理完东门县的事后,陈睿继续被北地三郡死磕。东门县说到底只是一个县出了动乱,而朝廷北部则是三个郡不安宁。放在现代,一郡视为一省,三个省都有乱象,让陈睿不得不上心。楚博摔中央军去督阵,都已经斩杀了匪首,没想到那三地的流寇竟然又起了一股势,真是野火烧不尽。 聂冬自然也关注着北地三郡的局面。 要说原来的老侯爷还担任过其中的三郡之一抚北郡郡尉一职,因任上出色,随后被调成了屯骑校尉。虽然职位变了,但职责没变,依旧是替先帝镇守北方。北地三郡与吴国一道,形成了朝廷的北部防线,以防北疆游牧民族来犯。 “既然中央军去督阵就能获此战果,只要朝廷派出精兵前去,定会一扫流寇!” 朝中已出现了不少这样的呼声。 大司农却并不赞同,大朝会上出列道:“自古大军开拔粮草先行,诸公说的容易,这粮草要从哪里征?!” 十万大军至少需要三十万石的粮草,还不算路上的正常损耗与消耗!其次披甲,矛盾,车驾,那都是钱啊!柴三郎只恨朝中诸公都是些文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只晓得书生意气。真的以为打仗如同说书摊上的那样吗,打仗打的是消耗,是钱!!国库里是有钱,但那是备着过旱年用的,战争经费,还真没考虑进去。 “可以让大司农府与郡衙府一同筹备粮草。”廷尉张羡弛道,“国库还不至于如此空虚!” 柴三郎怒道:“张大人慎言!大军出动,北地三郡今年的税赋又当如何?!” 张羡弛心里翻了个白眼。那流寇闹的北地三郡不得安宁,连今天的春耕都误了,还想收税?! 陈睿看不下去了,终于道:“好了,朕自有主张。张廷尉你不曾领过兵,这件事不必再说了。” “喏。” 张羡弛胆再大,也不敢在大朝会上太过放肆。 聂冬一直站在权贵的队列里当背景。今日大朝会上陈睿将北地三郡拿出来议,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议出什么实际性的东西出来,弄得他都有些昏昏欲睡想打哈欠。这种大朝会,陈睿也不指望能讨论出什么,只是向众人表个态,朝廷很重视北地三郡,仅此而已。真正的决策,都是在小朝会上做出的。而小朝会,像博陵侯这样虽然地位尊贵,但没有实权的人是不够格参加的,反而一些品级稍低的实权派必须去。 散朝后,聂冬打着哈欠顺着宫道慢慢走着。突然被一个愣头青给喊了一声:“晚辈见过博陵侯!” 晚辈你妹,老子本命年刚过不久,正青春年少!聂冬心里愤恨,但面对唐愈还得摆足长辈架子:“唐家七郎啊,你父亲往那边去了。”顺手指了指御史大夫离去的方向,聂冬绕开唐愈继续往前走。 谁料唐愈就像是牛皮糖一样黏上他了:“晚辈听说侯爷此番入京受了些惊吓……” 不等他说完,聂冬正色道:“本侯一切安好。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吓着本侯的,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还需要多历练!” 虽然被教训了,但唐愈一点儿都不伤心。博陵侯这是关系他才说的! 聂冬不欲与他纠缠,不由加快了步伐。唐愈虽有心继续攀谈几句,去见楚博朝他挥了挥手,只好作罢。自他令了武库署后,与楚博也算是半个同僚了。 楚博显然有话要与他说,二人约定出宫后去一处茶社小坐。刚坐定,楚博开门见山道:“唐兄与博陵侯似乎十分相熟?” “呃……算。”唐愈心虚的回道。他跟博陵侯一同去过池宁,与霍文钟关系也不错。 “那你可曾知道博陵侯曾经镇守过抚北郡?” 唐愈回忆了一下:“那已是先帝时候的事了。楚兄怎么问了此事?” 楚博道:“今日大朝会上,除了我,也就只有博陵侯真正去过北地。” 唐愈顿时了然:“难道你想约上博陵侯一同去找圣上?”大朝会上,虽然有不少人提议出兵,但也有很多人并不赞同。楚博是领军先去督过阵,对北地比旁人要了解的多,所以他是有自己的见解了? 楚博垂眸:“我只是有些事想问问博陵侯。只是我与这位老侯爷一向不熟,还请唐兄牵个线。” 唐愈很想一口应下,楚博与他是同窗好友。而且自己刚才还夸了海口与博陵侯很熟,立刻反驳的话……简直就是秒打脸啊。 哎,要是霍文钟也来京城就好办了。 楚博见唐愈面露难色,知道他为难,不由笑道:“若是有难处,那边算了。” 唐愈想了想道:“褚家的褚成元还在京城,博陵侯是他舅舅,此番来京,褚成元没有不去拜见之礼。” “大善!”楚博立刻起身。 褚成元倒是个好说话的,如今正京城国子监念书,说起来大家也都是校友…… 唐愈见状,也立刻跟上,无论是与博陵侯套近乎,还是关于北地的军情他都十分感兴趣。 221、二二一章 隐情 见到唐愈和楚博登门, 褚成元心中诧异。毕竟他身份特殊, 算是池安褚氏放在京城里的质子,所以除了去国子监外,褚成元很注意自己的言行, 不要与京城的圈子打的太过火热。 唐愈自来熟的性格直接打了招呼:“褚兄好久不见啊。” 褚成元也含笑道:“唐兄楚兄今日是来看祭酒大人的吗?” “啊……”唐愈尴尬道笑了笑,“不瞒褚兄,我们二人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这里说话不方便……”说着,他与楚博二人便一边一个,将褚成元架着走了。 褚成元惊得一头雾水,奈何他自有体弱, 哪里是这两个人的对手, 一时间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身旁的小厮也惊呆了…… “二位!”褚成元不由抬高了音量,“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此时三人已经走到一处偏僻的拐角,唐愈挠了挠头, 颇为不好意思:“对不住、对不住!”想当初他也是一个温润优雅的贵公子啊, 自从领了武库署成天和那些武将打交道后, 流氓指数直线上升。 楚博更是毫无压力了, 嗯, 他就是个正宗的武将。 “其实我们二人素来仰慕博陵侯,想请褚兄牵个线,毕竟我与楚兄官职卑微, 还不够格给周阳侯府上递帖子。” 管制卑微?! 褚成元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一个是当朝御史大夫之子,一个是当朝太尉之子,你俩这是闹哪出呢?! “二位真是开玩笑了。”褚成元呵呵, “二位若是去周阳侯府上,想来博陵侯也不会避而不见的。” 唐愈道:“实不相瞒,不久前在下见过博陵侯,与博陵侯有了一些误会。只怕老侯爷现在还在气头上,此番只想登门道歉。” 褚成元默默打量着唐愈,对于唐愈说的话他也分不清真假。不过唐愈曾经与博陵侯一同去过博陵,据霍文忠透露,博陵侯似乎的确不喜欢唐愈。 不过褚成元在京中也待了快一年了,唐愈的为人他还算清楚。此人算是年轻一代里勤奋好学的,皇上交代的差事也都认真办完了。 最终褚成元道:“既然是误会,那还是要说清楚的为好。” 唐愈一喜,与楚博对视一眼,褚成元是看来是答应了。 褚成元心里却是想的此二人背后乃御史大夫与太尉。明眼人都知道他舅舅与柴丞相水火不容,哪怕不能拉拢剩下的二公,让他们保持中立也是好的。 楚博与博陵侯之间有甘州内乱的秘密,但他也知道双方都不想让天下知道这件事,所以明面上他与博陵侯是不熟的,自然也不能去登周阳侯的门。但有唐愈和褚成元一道去,便不是什么问题了。 三个人各怀心事,周阳侯府听得褚家大郎带了两位友人来一起拜见博陵侯,也没阻拦。聂冬听到唐愈和楚博也来了,本能不想见,但一听褚成元也来了,想了一会儿,还是要给这个便宜外甥一个面子。走了两步,见霍明明还跟在身边,不由道:“你……” 霍明明挑眉:“我不能去?”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