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小叔叔X落魄女(十五)
十几年前, 大街上还没那么多汽车,高楼大厦也少得很。许多人都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丝毫不懂情调是什么,只管闷头过日子。 满脑子都是柴米油盐, 工资每月发多少,配上奖金能不能攒够两千。 沈万枝就是这种人, 她顾家, 安心照顾公婆,家务活干得尤为利索,而且模样长得还好。七大姑八大姨见了,没有不夸赞的。 可刘屿迟却是极其有浪漫情怀的人, 他在医院上班, 即便几乎每天面临生离死别,却还是会伤感。攒了好几本厚厚的日记本。 下班时路过街上唯一的一家花店,总是忍不住驻足,想买一束玫瑰花回去。店员扬着甜甜的微笑, 说着一口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先生,要不要进来看看?” 刘屿迟下意识推了推眼镜,脸上表情尤为温和,彬彬有礼,进去瞧了一眼。拿着三支玫瑰花出来。 皮鞋擦得发亮, 快到家时, 街边有个垃圾站点, 他随手一扬, 把花扔出去。 神情麻木的走到家里,沈万枝正在厨房做饭,油烟机坏了,还没来得及找人修,即便关着厨房的门,油烟也从门缝中钻出来,呛人的很。 他走到书房,拿起一本名著开始看。 吃饭时,沈万枝挺着大肚子,把饭菜端到桌上。公婆已经坐在桌子旁边,她费劲儿的去找刘屿迟,敲了几下门,没有反应。 握着门把转了转,刘屿迟正拿着一本书看的入迷。 沈万枝轻轻把门关上,转身回到餐桌前,公婆问:“他磨蹭什么,吃饭还得人求着。” 她弯着眼睛,笑得极为幸福:“他在看书,等一会儿再把饭菜热热。” 刘屿迟从书房出来时,那本书还是一开始翻开的页数。沈万枝匆忙去给他热饭菜,过了一会儿,刘屿迟坐下吃饭,一声不吭。 沈万枝嘴里念叨着菜价,这个贵了那个便宜了,什么都得省着花。又扯到刘屿迟上次给她买的项链上面:“还好有票据能退,不然花那么多的钱,咱们还过不过日子了,你就是爱乱花钱。” 刘屿迟眉头一皱,匆忙扒了几口饭,往卧室睡觉去了。 若无意外,这么凑合过下去也挺好,至少沈万枝觉得挺好。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沈万枝怀孕,家里非常重视,不肯去刘屿迟工作的小医院检查,非要带她去最好的私人医院。 没有排队的景象,环境非常好,价格也出奇得贵。沈万枝在医院呆的跟热锅上蚂蚁一样,恨不得拉着刘屿迟走,护士每带她做一项检查,她就问一句:“这多少钱?” 刘屿迟脸色不好看,但是仍强扯着嘴角。家里其实不穷,甚至沈万枝吃穿用度都可以选择最好的,可她不肯,硬是要挑打折促销的东西。 一直念叨:“日子得节俭着过,你大手大脚就算了,我要是也这样,别人指不定在背后说什么。” 沈万枝怀孕五个月,她进去检查,刘屿迟待在休息室里,穿着一身西服,裁剪合身,把他的气质衬托出来,身材高大。 这会儿垂着眼睫,有种淡漠不染烟火气的感觉。 忽然听见高跟鞋轻叩地面,极为有韵律,轻轻摇曳着,打破了他眼里的沉闷。一抬头,看见一个女人妆容精致,烫着微卷的长发,涂着口红。 肚子已经很大,像是七八个月左右,却穿着紧身的连衣裙,外面一件长外套,四肢却仍然纤细,光线照在身上,肌肤更加白皙。 眼神微微一瞥,里面的高傲尤为明显。 刘屿迟弯了弯嘴角,看向她。太太坐下从包里掏出来手机,给孟父打电话,果不其然,又是老一套,没时间但是软话说了一大堆。 她不耐烦的挂断。 指甲油涂的鲜红,轻轻捏着眉间。从包里拿出来雪碧,修长的手指一勾,顿时打开,凑在唇边喝了一口。 忽听:“你喝雪碧?” 太太抬眼看见刘屿迟,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欣赏,随即听见他说的话,神情又冷了:“我乐意喝,管得着吗你?” 刘屿迟站起身走近她,太太别过去视线,没有看他。刘屿迟却离得越来越近,忽然胳膊一伸,从她手里夺过来雪碧。 太太顿时就要发火,却看见他喝了半罐以后,又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罐可乐,倒在雪碧的罐子里,混合在一起。 他仰着脖子尝了一口,温文儒雅的气质,顿时添了一抹随性。 递给太太:“这样才过瘾。” 太太愣了愣,嗤了一声攥在手里没喝,他却顺势坐在身边,靠的非常近。过了会儿,新实习的护士过来,看见休息室里就他们俩,又瞧见太太脚上的高跟鞋,贴心的递过去一双拖鞋:“您先换好,不然待会儿检查时会不方便。” 太太厌恶的看了一眼拖鞋,不穿。 护士好脾气的笑笑,看了眼刘屿迟:“那就麻烦先生劝劝您的太太了。” 随即转身走了。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却没解释。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刘屿迟忽然蹲下,抬头看着她。太太眼睫颤了颤,却没动作。 他轻轻握住她的脚踝,指尖摩挲,把高跟鞋一点一点脱下。 动作尤为温柔,太太的脚趾甲也涂着指甲油,衬得肤色特别好看。刘屿迟的手轻轻揉着,慢慢往上。 她瑟缩了一下,身子有些发颤。 从此以后,刘屿迟找到了他能够送玫瑰花的人。 警官听着沈万枝的话,眉头越皱越紧,脸上透着惊讶,手里拿着笔。沈万枝双眼直愣愣的,闪着泪光,身子紧绷着,非常激动。 她本就苍老的脸上,更显得暗淡无光,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他就是没良心,我对他那么好,还是要跑到外面偷吃。” 警官看了她一眼,给了一包纸巾,继续问:“为什么说你的孩子死了,你怀了孕,而且还把孟琳养大,只不是是抱错了。” 沈万枝笑了一声,却带着哭腔,和道不尽的恨意:“孟琳是他和那个女人生的,不是我的。” 当年沈万枝大着肚子还在干家务,临近过年,准备把窗帘拆下来清洗,却犹豫着不敢踩凳子。给刘屿迟打电话,应该到了下班时间,却还没回来。 那边没有接。 刘屿迟正跟太太在一起,两个人尤为甜蜜,时不时咬咬耳朵,她唇上涂着的口红都被吻掉了。 半夜才回到家里,沈万枝皱着眉狐疑,从床上坐起来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刘屿迟打着哈欠犯困,随口扯了个理由,倒头就睡,也不管沈万枝信不信。 过了一个月,太太临盆,这个孩子就是原主。刘屿迟站在医院的楼梯口,没有上前。孟父在产房门前,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孟骏也站在旁边,当时还没有板凳高。 太太却在产房扯着嗓子喊:“我就说要把孩子打掉,要不是因为这次肚子大了,家里老人不同意,我早跟你离了!” “你王八蛋!你混蛋!” 太太想离婚,家里人却不同意,她一开始还能因为孟父的好脾气凑合过,可遇见刘屿迟之后,越发不能忍受。 刚出了月子,带着卡和钱就跟着刘屿迟跑了。 沈万枝得到消息时,正大着肚子踩上去凳子,伸胳膊去拆窗帘,一不留神,顿时从上面摔下来,再过一个月就出生的孩子没保住。 她也变得终身不孕。 沈万枝娘家人来接她,过去休养了一段日子,可公婆一再过去求她回去,说是就算不要刘屿迟这个儿子,也要她这个儿媳妇。 两个老人痛哭流涕。 说她是出了名的贤惠,脾气也是特别的好,绝不能让别人看这个家的笑话。 审讯室里,沈万枝眼睫颤了颤,攥紧杯子,又大口喝水:“我当时怎么就信了这话呢,真傻。” 因为这句话,沈万枝又回去了,在婆家待了两年,正洗着床单,忽然听见门响,她喊了一声:“谁啊?” 却没人应,也没有再敲门。 她以为是小孩子闹着玩,所以没理会。过了一会儿,门又响起来,特别大,还夹杂着婴儿哭的声音。 沈万枝最见不到孩子难受,顿时心里一跳,没擦干手,就匆匆去开门。看清是谁以后,身子僵硬,脑子嗡的一声。 刘屿迟抱着跟太太生的孩子跪在地上,一惯斯文的人,这会儿低下了头,求着沈万枝原谅,他把孩子给沈万枝看。 沈万枝身子发颤,紧咬着牙齿,抱着手脚软软的孩子,眼睛通红,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尖利又憋屈。 这个孩子就是孟琳,她比原主小一岁。 警官抿紧唇,看着沈万枝,她已经泣不成声,嘴里骂骂咧咧的。警官又递过去一包纸巾:“那为什么会有抱错这回事?” 沈万枝嗤了一声:“这个你得去问那女人的老公。这里面谁的弯弯绕都不少。” 她擦了一把脸,想起刘屿迟已经死了的事儿,深呼吸几下,眉间透着嘲讽:“我命苦,可她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个男人在她身边,死活不肯走,还不都是为了钱。一直看不起我,到最后却被我杀了。” 了解这些以后,警官又去了孟家,正好所有人都在。孟父一看见他,顿时激动,扑过去问遗产的事儿:“现在人已经被抓到了,那遗产……” 警官神情严肃,语气透着冷漠,让大家先坐下,他把录音笔放在茶几上,看着孟父:“沈万枝已经把事情交代了一大半,我现在要想你了解些情况。” 孟父眉头一跳,有些发白的嘴唇,扯了一下,眼睫颤了颤,再抬眼时,情绪尤为平静。他似是已经知道警官要问什么。 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也没什么好说的。” 太太跟着刘屿迟跑了以后,两个人不缺钱不缺爱,过的潇洒肆意,没过多久她就又怀孕了。虽然对身体不好,可她特别高兴,这个孩子她愿意生下来,跟给孟父生孩子不一样。 可有了孩子,即便雇佣人照顾,两个人也还是产生矛盾。比如她因为身子弱,特别累,想在家休息,可刘屿迟就想出去看电影。 他还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然后拿着太太的钱出门,到了深夜才回来。她是娇气惯了的人,可在刘屿迟面前收敛许多,他身上还染着香水味,她顿时急了。 刘屿迟却说是电影院人多,没办法。 这样争吵的次数多了,太太气狠了,扔下孩子,拿起来钱又跑回去,没告诉孟父生孩子的事儿,他也能忍,就这么又在一起了。 可刘屿迟却不行,他没了工作,连养活全家都不行。沈万枝辛苦的工作,还要照顾孟琳,刘屿迟天天窝在家里。 而且酒瓶子不离手,满身的酒气,非常颓废。 这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年。太太在家里倒是事事顺心,没人敢跟她反着来,可这人一旦舒坦过了,就容易生别的心思。 想起刘屿迟。 又跑出去一次,丢下家里两个孩子,走到刘屿迟家门口,看见沈万枝抱着孟琳,一脸温柔。孟琳奶声奶气喊着沈万枝妈妈。 当时太太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她的孩子凭什么管别人叫妈。 过了一会儿,刘屿迟走出来,胡子拉碴,特别的颓废,跟印象当中的判若两人。太太愣了半天,在外面的酒店住了一阵子,给刘屿迟一大笔钱。 让他好好过日子。 随后十几年再也没有联系。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人表情各异,岑丝淼紧挨着林斯引,听得心情复杂,抓紧他的手,林斯引叹了一声气,以为她是在难过。 轻声说道:“没事儿,我养你,我给你当爸妈。” 岑丝淼眉头皱起来,瞪了他一眼,林斯引正要说话,忽然孟琳喊了一声,声音透着崩溃:“怎么可能。” 她几乎是跌坐在地上:“我,我不是被抱错了吗?” 猛地抬头紧盯着孟父,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眼里全是怒气:“你胡说!我明明就是被抱错了的,鉴定结果可还是你拿回来的。” 孟父弹了弹烟灰,轻笑了一声,目光沉沉,跟一只老狐狸一样:“对啊,我拿回来的。” 原主长大以后,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孟琳,两人特别要好。原主性子很软,孟琳则极为强势。 有一次孟琳被原主带着去家里玩,正巧太太在家里,第一眼看见孟琳,就愣了一下。孟琳跟她长得非常相像,连眼里的轻蔑都如同一人。 后来才知道孟琳就是她跟刘屿迟生的女儿。 压在心里多年的事情,突然被揭开,太太心情复杂。本想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自从见到孟琳以后,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哭闹的模样越来越清晰。 包括那年她去找刘屿迟,却在家门口看见孟琳奶声奶气地喊沈万枝妈妈。 心顿时像被狠狠揉了一下。 越来越不甘心,太太有意无意地跟孟琳多相处,后来在外面逛街,恰巧碰见刘屿迟。他已经变得尤为精神,身材锻炼的特别好,丝毫没有大腹便便中年人的样子。 还一如当年刚见面时。 温文儒雅,斯文极了。 太太打定主意离婚,更多的是因为受不了自己女儿和情人守在别的女人身边。她一想起来就会发疯,孟琳的那句妈妈一直在脑子里。 如今家里老人已经去世,管不着她的婚姻。孟父咬紧牙不松口,绝对不离婚。可是觉得越来越不好弄了,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没人劝得住她。 一狠心,生了个法子。 让孟琳跟原主一同去体检,动了手脚。孟父亲口对着太太说,俩孩子抱错了。恰巧孟琳的生日是按着沈万枝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填的,跟原主同一年。 太太以为是医院搞错了,心怦怦直跳,顺势就把孟琳抢过来。孟琳早就羡慕原主的条件好久了,突然得知这一切都该是她的,自然非常乐意。 太太私下跟刘屿迟商量,求他把孟琳交给她照顾。刘屿迟想着跟她重温旧梦,可太太的心思全在孟琳身上,他想了想,同意了。 毕竟有孟琳在太太身边,他再回去,是迟早的事儿。 唯一发疯崩溃的只有沈万枝。 孟琳听完眼神空洞,紧咬着牙,身子一直发颤。坐在他旁边的孟骏,神情冷漠,听见这种事儿,脸上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警官了解完情况,把录音笔收好,准备走。 忽然孟父抬头,眼睛发亮,看向岑丝淼,他瞬间站起来走过去,林斯引皱着眉把她护在身后。 孟父脸上表情怪异,扯着嘴角,眉宇间全是兴奋:“刘屿迟的户口本上还有你的名字,你名义上是她的女儿,现在他死了,那些钱都是你的。” 他尤为激动:“我才是你爸,那些钱给我好不好?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