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解释
应昭醒来已经是午后了,房间的窗帘没拉好,夕阳从那条缝钻进来,她坐起来,有点愣愣地去摸了摸。 房门开了一半,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大王慢吞吞地挪了过来。 应昭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瘸腿的小土狗穿了一件狗中水手服,背上还驮了一封信。 她弯腰伸手摸了摸大王的狗头,捏了捏它的耳朵,拿起那个信封准备拆开的时候看到背面写着四个字。 你不准笑。 应昭:「……」 好,她不笑。 里面有一张信纸,纸上的字迹潦草,还有黑乎乎的几团,能看出写东西的人当下不是很好的心情。 是,她的错。 其实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等孔一棠走后,她回去跟肖文琦说了乔含音的事儿。第二天早晨大厅的工作人员上班,现场死亡的尸体没有一点身份证明,尽管血肉模糊,但还是能辨认出一点相貌来。 肖文琦看了都觉得闷得慌。 毕竟见过对方活蹦乱跳的样子,突然没了活气躺在那里,说不难受,怎么可能呢。 她下意识地看向应昭,也不难猜出对方之前那段时间是跟谁一起了。 嘴唇张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屁话都蹦不出来,只能重重地叹口气。 认识这么多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肖文琦也隐约察觉出了什么,但她也不说,反正应昭他们几个自己已经解决了,还那么惨。 之前说这臭丫头怎么怎么不好是大快人心,可真的死了,又哑口无言,堵得胸闷气短。 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怎么绝情,也不知道要怎么去一缕一缕地剃掉缘分跟瓜葛了。 她最后还是把这个事儿揽了下来,「大致上我来操办得了,让你家能耐的那个叫人过来帮个忙,老娘快困死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再说。」 不明不白的这一堆事儿。 应昭是九点多的时候到家的。 她先是去卧室看了看孔一棠才去洗漱。孔一棠就换了睡裤,上衣是还是衬衫,被揪得皱巴巴得,人坐着背靠在靠垫上,皱眉闭眼,看上去很不安稳。 应昭跪在床边给对方换睡衣的时候还听她嘟囔着生气什么的,絮絮的,又像是哼哼。 她的心里一阵酸楚,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前卷翘的刘海,一方面自责,一方面又无可奈何。 自认为磨合得不错,其实这段感情还是磕磕绊绊。 顺顺利利太难了,即便知道在某个时候自己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完美的,但还是做不到。 给孔一棠换睡衣的时候,她看到了对方换了一条新项链。 一个环状,镂空着两个交缠的字母,是她的名字的首字母。 换好睡衣之后她想出去洗个澡,却被孔一棠的小拇指勾住了衣角,她看过去,看到一双朦胧的眼,看着她,又好像有点亮晶晶的,喊了声心肝。 心肝。 应昭笑了笑。 到睡醒想起来还是觉得受宠若惊。 出了房门,客厅也没人,她抬头看了眼阁楼,发现上面还有光亮,估计是幕布没拉好。 信封上写着「你得好好和我解释解释,不然这一星期都不会和你说话的。」 应昭揉了揉头发,走上了阁楼,掀开门帘发现里面趴着一个人。 棠总趴在地毯上,对着电脑似乎是在处理文件。一边的小桌上摆着一个缺了几角的果盘。 听到动静她头也不回,反手去拿叉在水果上的签子。 应昭伸手递了过去。 孔一棠侧过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转头看起她的文件来。 应昭就坐在一边看她。 她头发刚才梳过,看上去没那么乱糟糟的。阁楼的窗户开着,外面是夕阳,余晖洒进来,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光。 「希望我从哪里开始解释呢?」 应昭抱着膝盖,凑到办公中的孔一棠边上,问道。 孔一棠停下打字的动作,手指捏起应昭的下巴,也不说话,最后松开手,拿出手机打了两个字递到应昭面前。 随便。 这是很随便啊。 应昭摸了摸被孔一棠捏的发红的下巴,兀自低笑来一声,然后说:「对不起,昨天我有点过分了。」 和孔一棠不一样,应昭道歉的次数其实挺多的,以前四处奔波的时候要连鞠躬的道歉,九十度弯腰,口气还得毕恭毕敬。 不过嘴上是道歉,但真的有没有那个意思,哪个是真的,哪个是逢场作戏,她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有些口吻要怎么把我才能把歉意百分百甚至百分之几百地发挥出来,她也了如指掌。 不过在孔一棠面前,这些小伎俩她也不想尝试。 她的歉意是真的。 在那样的时候推开对方,竖起一座高墙,违背了最开始她们说好的毫无保留。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她闭了闭眼,眼前又是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乔含音走了。」 她发现自己没办法说出死字。 「抱歉啊一棠,我有时候觉得我自己心理素质挺好的,但真正到时候,才知道就那样,一下子就被击垮了。」 乔含音真的是完全剖开了她的所有,用血淋淋来逼她记住,逼她深刻,逼她反省。 但至少还没有崩溃。 只不过泪腺全面崩盘,甚至带着胸闷一起造作,堵在胸口,哽咽在喉。 「她原来全部都知道,」应昭手拍了拍额头,嘴角挂着苦笑,孔一棠假装在看电脑,一只手却攥着拳头,好在指甲剪得够短,不然估计要刺破掌心。 「太坏了,她知道我喜欢她,却还是要以折磨我为乐趣,明明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却要用恶心来形容。 又哭又闹,又反悔来,说在乎我。」 应昭深吸一口气,「一棠,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感情里面对之前那一段到底要怎么处理才算完美。我承认我对她有一种超脱亲情的感情,但过去了,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一段共生的……我要怎么形容才算准确呢?……」 「就是我有时候想自己以前,或者别人问我小时候或者十几岁发生了什么事,就没办法避免的,记忆共通的联想,会想到她。这个太棘手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剔掉所有关于乔含音的,可是又是如果。」 「没有办法的。」 孔一棠还是没说话,她穿着睡衣趴在地板上,墙上是书橱,还有投影仪,还有一面挂着细绳,挂着她和应昭的照片。 应昭说的她都懂。 那段没有她参与的时光里,无论过去多少年,应昭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但回忆里,总有那么一个模糊的身影在。 她介意,介意得要死,却也是没办法。 以前和柴颖隐晦地提过,柴小姐有点苦恼,她的恋爱经验相当丰富,却也叹了口气,「如果很喜欢的话,在介意前任和割舍对方里做不出选择,那我可能还是不会选择放手。」 「毕竟我那么喜欢的一个人,对方知道我的喜欢,肯定同样自责我因为这样的事儿而介意。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对方的过去一片空白,那也不是构不成我现在喜欢的样子了。」 应昭的表情很苦恼,她也不会知道她的苦恼里带着一丝哀愁,又有点像是大厦将倾的最后一缕活气。 让人不得不侧目。 「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应昭说完,抱着膝盖低下头。 她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孔一棠隔了几天没见她,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总觉得跟薄纸片一样,一吹就倒。 「她跟我说,」孔一棠伸手摸了摸应昭的头,「她赢了。」 昨天看到这句话,她觉得很绝望。 但今天醒来,看到应昭近在咫尺的面容,她又觉得输赢真都没劲。 应昭又不是被争夺的物品。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要被呵护,要被保护,要被爱,要被捧着,宠着,一辈子都宝贝着的人。 她是我的人。 她转身,跪在应昭面前,直起身子,把对方抱进怀里。 「我讨厌她,你知道的,她就是为了让你记住她,你记一辈子也没关系,反正你不许和除了我以外的人在一起。」 应昭抱住孔一棠的腰,「她怎么和你说的?」 孔一棠:「定时邮件。」 她没去问应昭她和乔含音之间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也没想去知道为什么乔含音准备了那么多,最后没选择下手。 应昭哦了一声,突然问:「怎么又和我说话了?」 「原谅我了吗老婆?」 孔一棠嘁了一声,「我昨天真得很生气。」 她松开手,跪坐在应昭面前,说话的时候伸手拿叉子去叉水果块吃,腮帮子鼓鼓的,「我都这么赶过去了,你还推开我了。」 「应昭,真的,你只有我了,换做别人谁还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你。」 应昭叉了一块水果,喂给孔一棠。 「是,没有别人,只有你。」 孔一棠含住那块苹果,咬住叉子不放,就看着应昭。 应昭:「牙不疼么?」 孔一棠盯着对方下嘴唇的伤口,「你不疼么?」 应昭伸出舌头舔了舔,「现在不疼了。」 孔一棠那股妒意又蹭蹭蹭地冒上来,「我觉得你得疼一会儿。」 她说完松了口,凑过去吻上了应昭的嘴唇。 应昭抱着她的腰,纵容着对方的惩罚。 牙齿咬破唇肉,血腥味弥漫在唇齿,孔一棠恨不得自己把对方都吞到自己肚子里,断绝所有被别人抢走的可能。 应昭顺从地任由她折腾,松开的时候她嘴唇红肿,之前梳好的头发也乱糟糟的,逆光之下,好像一尊完美的雕像被泼上人间色彩,打上了一个人独有的标记。 她喘着气,伸手扯住孔一棠的项链,手指抚摸着,又沿着皮肉摸到孔一棠的锁骨。 嘴唇很疼,但又酥酥麻麻的。 「这就是肉麻的感觉吗?」 她笑了一下,眼底有泪光,猛地抱住了孔一棠。 「我特别难过,特别怕死,特别懦弱,还特别想要一份完整没有保质期的爱。」 孔一棠说:「我有。」 我给。 全部都给你。 「我对她好,是想要这样的,可是她的感情太不直白,掺杂着恶意,还有变质的味道。」 孔一棠:「我只对你好,只对你直白,只爱你一个人。」 应昭:「你傻不傻。」 孔一棠被捶了一下,她闷哼一声,「只对你傻。」 我精着呢,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