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长风哥！”王梅眼睛一亮。 陆老先生没料到他会过来，一脸惊喜站了起来。 几个不认识来人的左右打听了两句，知道这就是老先生最近找回来的孙子，目光立刻不同了。 “跟他爸长得还真像，一表人材。” “要是陆远川在这儿，见到儿子这么大了，不得乐疯了？” “他哪是在乎儿子的，自个儿都没长大，在国外疯玩了几个月不着家，看着倒没这孩子沉稳。” 陆长风见到林芝怔在桌边，皱眉问：“你在这儿干嘛？” “我……我来做饭的。”林芝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 大家见两人认识，都有点好奇。 想到陆老先生刚刚介绍这女孩是自己孙子同学，都明白过来了。 “做完了吗？” “差……差不多。” “那走。” 陆长风扔下这句话，见林芝点点头绕过桌子跟来，也转身向外走。 “这么急着走，是学校有事吗？你把电话留一个我，以后好联系。”好不容易撞见林芝，老王头怎么能就这么放她走了，赶紧拦下。 林芝被挡了一下，清醒过来，“……今天没课。” 真是撞了鬼了。 陆长风叫她走，她怎么就真跟着往外走呢？ 桌上两盘虾都没动筷子，请她坐下来吃，难道还能放过？ 林芝抬起的腿又放了下来。 堂堂正正出来打份工，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总不能饭都不吃就拉去斩了？ “长风哥，你去哪儿啊！” 王梅追上陆长风，委委屈屈地拉了他一把。 “来都来了，坐下一块吃点。”王松林赶紧上前劝阻。 陆长风被两人拦住，回头发现林芝居然又坐回位置，大模大样拿了筷子夹菜吃，脸黑了一截。 早上急慌慌说赶着上课就看着不对。 去学校一问，她今天根本就没课。 难怪要瞒着。 说了让她少陆家人接触，偏偏不听。 这是让她做菜吗？ 王家一家子都在这儿，陆老先生找她过来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看林芝埋头吃得香，陆长风深觉无力。 ……没人护着，总是这么一副傻呵呵吃闷亏的样儿。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坐一会儿。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可盼着呢……”王松林小声劝了两句。 “长风哥，你进来吃点儿。”王梅见陆长风似乎有些意动，笑着拉他往屋里走。 “你这同学手艺真不错，几个菜都做得好。有什么事，吃完了你俩再走，不急在这一会儿。” 王松林莫名其妙被王梅瞪了一眼，回来听她跟乔丽小声嘀咕才明白过来。 就是这个女孩？住陆长风对门的“女朋友”？ 桌边其他人见陆长风坐下，都热情地冲他微笑。 “这是你林叔叔……这是王姨……” 陆老先生按着辈份高低给陆长风一一介绍。 见陆长风礼貌点头，不像平时那般桀骜，陆老先生面上多了点笑。 能带着在长辈面前这样露脸，陆长风的身份自然不用多说。 想到这是陆老先生唯一的孙子，大家就更热情了。 “来，吃点菜。” “刚开始没多久，你来得正是时候。” “吃这虾，这虾味道最正！” 这么多人招呼，陆长风犹豫了一下，提筷子夹了颗虾放进嘴里。 嚼了两下，陆长风看向林芝。 “我做的，好吃？”林芝一边拿着勺把靠近自己的那盘虾肉往碗里赶，一边讨好地冲陆长风笑笑。 陆长风盯她半响，嗯了一声。 得了肯定，林芝心情放松不少，笑得也更自然了。 “来，坐这儿。”老王头见王树生又回自己的位置，冲他不住招手。 王树生红着脸摆手，“不用了。” “不愿意你还硬要凑，人家小姑娘都被闹懵了。你自己指谁当孙媳妇谁就得给你当啊？”孙老头摇头。 老王头瞪了他一眼，“我又没说要搞包办婚姻？看小姑娘好，让年轻人多接触接触，碍你什么事了？” 林芝吃着虾听了两句，总算明白过来王院长没头没脑那句话的意思了。 看了眼坐在不远处满脸胀红的王树生，林芝有点哭笑不得。 合着王院长这是打算拿孙子终身来报救命之恩了。 刚刚屋里人多没太注意，现在认真瞧了两眼，林芝发现王爷爷这孙子有点面熟。 偏头想了想，林芝记起来了。 他不就是范晓丽开刀住院时遇着的那位实习医生吗？ 那个时候一发现就是乳癌晚期，全家慌了手脚，打听到京省医院不错，就赶着过来做手术。 术后需要化疗，有种贵价药很难买到，东拼西凑了点钱却错过了团购时机。 还是这位姓王的实习医生看不过范晓丽化疗辛苦，找国外导师通融了一下，要到一个团购名额，解了燃眉之急。 虽然药对范晓丽效果并不大，但也缓和了不少痛苦，林家都很感激他。 后来母亲去世，那家医院林芝再不忍心迈入，就没再见过他了。 想到曾经受到的那些关照，林芝忍不住冲着王树生露出微笑。 王树生正举筷夹菜，瞟到林芝冲自己露齿而笑，脸更红了。 缩回手偷瞧一眼，林芝低头吃虾，贝齿洁白，唇色艳红，一张小脸嫩生生地，怎么看怎么漂亮。 其实……包办婚姻也没什么不好。 父亲王松林跟母亲乔丽不也是介绍人促成的吗？ 既然爷爷看好了，也可以相处试试的…… 陆长风尝了两颗虾肉就停了筷子，毫不在意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只盯着林芝面前的虾盘看。 吃了小半碗虾，她又一点点在盘里夹。 别的菜动都不动，光盯准了这个，看样子是准备把自己做的菜吃回本了。 陆长风不动筷，陆老先生吃得差不多了坐在一边不吭声，大家不好抢着吃虾，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缓和缓和气氛。 “长风什么时候回来住？听说他在外头租房子，那怎么行……” “对，外面治安不好。” “京大确实不错，可我觉得普乐顿大学更好，陆老可以让长风去那里锻炼锻炼，出国学点东西开开眼界。” “我可管不了他，脾气犟得很。”陆老先生摆摆手。 “长风，你爷爷可是一心为你好，以前的事他也不知道，你可不能因为这个怪到他头上。”孙老头真心实意地劝说。 孙老头早就知道老陆找到外头孙子的事了，一直都替他高兴。 这么大一把年纪，儿子媳妇不在身边，又刚从高位退下来，一个人未免孤寂。 只可惜找到的这个孙子似乎一直介怀着被留在外头十几年事，不管老陆怎么劝说也不肯认祖归宗。 “长风哥，陆爷爷今天给你打电话，你说不来，我看到他眼圈都红了。你可不能这么狠心，他是你亲爷爷，这是怎么都切不断的亲情。”王梅细声细气地说。 “是啊是啊，要早知道就早接你回来了……” “你爸去年才告诉他这事，陆老气得差点没把他腿打折。你要气，就气你爸……” 林芝夹着盘里最后一颗虾肉放进嘴里，瞪着两只眼睛左右扫视，感觉这么大的信息量自己有点处理不过来。 什么意思？ 亲爷爷？ 不是李爷爷的老上级吗？怎么一下变了身份？ 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林芝刚模模糊糊听出点意思，就看陆长风冷着脸按桌起身。 “我没有父亲，也只有一个爷爷。他叫李宝。” 七嘴八舌正在劝的那些人冷不防被这一句话顶回来，都怔住了。 陆老先生脸阴得能滴出水，放在桌上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跳动。 “长风哥……大家都是为你好……”王梅咬唇。 陆老先生猛地挥挥手，“行了！别劝了！他就是油盐不进！” 陆老先生一发脾气，一屋子人都安静下来。 陆长风看了眼林芝，“吃好了吗？” “嗯……”触到陆长风冷冽目光，林芝缩着脖子起身。 “那就走。” 林芝乖乖绕过桌子，站到陆长风身边。 “你俩这是……”老王头瞧出点不对。 “林芝是我女朋友，不是谁看好了就能带回家的孙媳妇。包办婚姻在这个时代已经行不通了，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没必要硬凑。” 陆长风拉林芝的手，看了王梅一眼，转身离开。 门被推开，又弹回来，吱呀一声响。 屋里静悄悄地，没人吭声。 王梅扁着嘴，憋着一汪泪在眼里打转。 王松林跟乔丽脸色不好，其他那些人也都默然。 “怎么不早说呢……既然你看好的孙媳妇……我就不好抢了。”王老头叹了口气。 “爷爷，我媳妇不用你找。”王树生一脸落寞。 陆老先生摇摇头，苦笑一声，"可不是我看好的。" “你不看好能叫人上家来？看梅梅都委屈成什么样了？”孙老头唯恐天下不乱，一句话说得王梅泪水直掉。 “只是让她来做个菜。” 这话说出来，陆老先生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林芝默默跟着陆长风往外走，到了院里，脚步慢下来。 陆长风一停，“怎么？又准备回去？” “不是。我做了菜，说好的酬劳还没拿呢……” “那怎么办？” “你等等我。” 陆长风站在原地看林芝往回跑，一脸无奈。 等了半天，瞧她背着包又提着个大塑料袋回来了。 “这什么？” “弄好的虾肉！都归我了，算是以资抵债了。” 林芝举起袋子晃晃，一脸满足。 “走了。”陆长风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 “嗯。” 出了二十五号院，两人肩并肩顺着环山路往下走。 比不得刚才人多，现在单独相处，林芝心里又开始发虚，时不时偷眼看看陆长风脸色如何。 “不是今天有课吗？” 陆长风转头，捉住林芝悄悄打量的眼神，见她慌里慌张抬眼望天，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本来是有的……后来换了。” “干什么不好，非得来这儿做菜？你很缺钱？” 看陆长风笑了，林芝觉得头顶乌云散开，心情一下子变好。 “也不是很缺了……你知道的，我饭量大……吃得多了，伙食费就够不上。家里给得少，抠门……我就自己赚……” 林芝比手划脚地说，陆长风点头听得认真。 “姜浪说给你管伙食？”听到这句，陆长风眉头轻皱。 林芝摇头，“我拒绝了。 陆长风面色舒缓下来。 “这个陆老先生真是你亲爷爷？”林芝忍不住发问。 “嗯。” 林芝回头看看那座位于高处的宅院，再看看这满山的贵气豪宅，转头再看陆长风的眼神就完全不同了。 “别这样看我，那个家再好我也不会回去的。”陆长风伸手，在林芝眼前挡了挡。 “让你去国外念书，还给李爷爷看病……”林芝想到桌边那些人说的话，忍不住点点头，“陆爷爷对你真的挺好了。” “不稀罕。” “你在生他的气吗？” “有什么好气的？扔我的又不是他。” “那为什么……” 陆长风深吸口气，“爷爷养我这么些年，当亲孙子看。这边招招手我就回去了，他怎么想？再说了，我又不稀罕陆家那些东西，回不回有什么意义？这里没任何值得我留恋的地方。” “也是！”林芝一脸认真地点头。 “你刚刚不是觉得我应该回去吗？认下这个权有势的爷爷，以后少奋斗三十年？”陆长风展颜一笑。 “靠别人没用，你得靠自己！”林芝拍拍陆长风肩头，“真的，只要努力干，别说三十年了，三年你就能出头！” “承你吉言。” 陆长风笑望林芝，见她还在絮絮叨叨说什么好好干，我看好你之类的话，目光越发温柔。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林芝说了半天，见陆长风一直盯着自己不吭声，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 “嗯，有。” 林芝停下脚步，偏头看他。 陆长风唇角微弯，低头瞧了半响，抚上嫩白脸颊，晃着拇指轻轻揉搓了两下。 他的大手干燥温暖，贴近的时候带着股好闻的香皂气息。 林芝眨了眨眼，看着陆长风离得极近的帅气脸庞，心跳乱了一拍。 “……好……好了吗？” 话一说出口，林芝发现自己声音又软又带着颤，忽然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会被他瞧出来？ 对着年轻小伙发花痴……哎呀，想钻洞啊！ “这里还有一点。” 陆长风目中带笑，伸出另一只手捧住林芝逐渐变得滚烫的脸颊，继续擦拭那莫虚有的灰渍。 “我……我自己来！” 感觉到自己脸肯定红成了柿子，林芝赶紧退开半步，低头乱抹一气。 估摸着脸上热度退了些，林芝才讪讪抬头，“没了。” “嗯。”陆长风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转身继续前行。 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林芝咬咬牙跟了上去。 没事没事！好色之心人皆有之。 被陆长风这样的极品男人捧住脸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柳下惠，这世界上根本没有！ 不能怪她失态，怪只怪陆长风，太诱人…… 走了两步，林芝忍不住又侧眼去瞧。 鼻梁怎么这么高呢？睫毛也长…… 嘴唇也太红了，简直不像男人……牙也整齐，雪白雪白地…… 目光落到喉结，又滑到微开的衬衣领下，锁骨若隐若线，还能看到一点起伏的肌肉形状…… 这个时候他还没迷上健身房呢，已经这么有看头了吗？ 心里琢磨着，目光又继续勾勒。 “好看吗？” 林芝刚想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脸刷地又红了。 正想狡辩一下，就见陆长风伸臂一指，“看那边……” 顺着瞧去，林芝远方那片山林惊艳到了。 “这儿景色好好啊！”林芝瞪大眼。 刚刚上山时光注意看那些仿古豪宅了，换个角度，这才发现外头天高云阔，山水如画。 “难怪房子要建在这座山上……原来是为了这景……” “上山路的只有这一条，也是为了安全考虑。”陆长风指指上下几处岗哨，“没证的鸟都飞不进来，这儿的安保级别是超一流的。” 不是陆长风指出来，林芝都没发现这些隐藏得极好的岗哨，又听他介绍了几处，心中越发惊叹。 有钱人住的高级宅院她看过不少，曾经付远泽豪掷重金买下的那个小区在京省也是顶尖的，住户非富则贵。 可是看到这座山头上的房子，林芝才明白真正的贵人住的地儿是什么样子的。 不是一说出来就能知道的高级小区，也不是外头炒得沸沸扬扬的古宅老院。 而是这种千山万景只独归一处，不站在顶峰就无法感受到的那种尊贵。 想到自己刚刚劝陆长风生努力奋斗的话，林芝有些自我怀疑了。 搭上这班车，别说少奋斗三十年了，根本就是躺赢啊…… 这样的家世，换谁还自己干呢？不傻吗？ “我会努力的。” “嗯？”林芝转头。 “上午刚卖了个小程序，赚了五万，天天吃大龙虾那肯定不能了，简单一点的饭菜份量一定能管够的。” “最近找我的人多，可以多写点定制程序赚钱。你知道的，我手快，这种小活占不了什么时间，不用担心和人工智能那边起冲突。你以后别接这种做菜的活了，手都划了。”陆长风垂眸。 林芝慢慢停下脚步，低头看到自己小指上被虾壳划出来的一道血痕。 她都没发现…… “走啊？下山还要很久呢。” 陆长风说着话，见林芝没跟上来，转头催促。 “你养我啊？”林芝咬着下唇，恼火地瞪着他。 “是啊。” “我吃很多的。” “我知道啊。” 林芝仰头望天。 好气啊！ 上辈子她心心念念想听却一直没听到的话，被陆长风这么轻轻松松就说了。 搞得人真的很想误会一下！ “怎么？被感动到了？”陆长风回身。 “谁感动了！” 林芝吸吸鼻子，恶狠狠地冲出两步，“你卖的什么程序？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卖了？我提前跟你打的招呼你都不记得……” “和人工智能方面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优化了一个连锁店的自动点餐程序，还包后期升级的。” “那你还说以后要卖！” “以后再卖，一定先给你过目。” “这次都没说。” “下次不会了。” 陆长风态度这么好，搞到林芝脾气都没得发。 板着脸气冲冲往下走，陆长风就一直跟着，走到后来，林芝都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 为什么生气？ 不知道啊。 请她吃饭有错吗？ 没有啊。 那气什么呢？ 林芝在心中自问自答半天，最后发现答案指向了一个她很不想承认却又准确无误的那个。 为什么这么好的男人有厌女症呢…… 林芝垂头丧气。 她就是口锅，被陆长风背在身上，为的是抵挡无数泼来的红颜祸水。 把锅擦擦亮，上点油，无非是想更结实一点，挡得更严密一些。 要是这口锅想换个属性站在他边上，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试想着把陆长风望着孙嘉丽那种冷淡眼神挪到自己身上，林芝心里打了个哆嗦。 完全无法接受！ “累不累？我来提。” 不等林芝出声，陆长风就把装着虾的袋子捞到了手里。 “这儿又没别人，不用装你的二十四小时好男友了。” “你觉得我是在装？” “不然呢？” “我本来就这么绅士啊。” 看陆长风笑得一脸灿烂，林芝深深叹了口气。 不娶何撩！ 上山容易下山难，两人走到后半程，脚力都有些不济。 林芝咬牙撑着，就怕自己松口气，陆长风就说出什么要背她的话。 她可不能再这么惯着自己了。 习惯了被男人这么对待，以后再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才能越得过去啊！ “累不累？” “不累！”林芝焕发精神，昂首向前。 “那你拎着，我胳膊酸了。” 林芝傻乎乎接过陆长风递来的袋子，感觉这画风有点不对。 “我跑两步，你慢慢走。” 眼睁睁看着陆长风迈开长腿，标准化跑步前进，林芝眼睁睁看着他闪过弯不见了，觉得自己刚才都在想些啥呢。 咬着牙走了一会儿，林芝听到前头有叮铃声响。 弯道人影一闪，陆长风蹬着辆军绿色的二八自行车，把铃拨得脆响。 上山坡度大，他弯腰卖力地踩动脚蹬。 衬衣敞开，露出里头的白色背心，山风呼呼拉拉地吹，扇得衣摆飘摇不定。 陆长风昂着头，额发被风吹到脑后，露出闪着汗水的帅气脸庞。 见林芝望过来，他右手举高使劲挥了挥，咧开一嘴白牙笑得灿烂。 林芝揪着塑料袋提手，莫名有些紧张。 怎么办？ 好像真的很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