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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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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的余下部分也看完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漫画,真挺好看的。怪不得陆常新那么沉迷……嗯但现在这个不是重点。故事编得不错,‘黑博士’也很有魅力,但他和‘黑木博士’应该没什么关系。    她把手机还给陆常新,在对方“怎么样黑博士很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三观不正,不知道你迷他什么。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啧啧~”    这臭不可闻的大人论调,理所当然地激起了博士铁杆粉的仇视。陆常新正想和她好好说道说道,温小良已经油滑地扭开了头,重新将视线集中在电视机里的演讲现场上,然后她怔住了,接着大步走到电视机前,将录像向前倒退了几秒。    她盯着电视机,反复倒退了几次,又将录像带的播放速度调到二十四分之一,然后,微微地笑了。    “‘黑木博士’……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个破绽可要不得啊。”    她站起身,转向其他人:“我知道黑木博士在哪里了。我们现在乘飞艇去找他……丁言?”    金绿色的树躺在沙发里,树须无力地垂下,沙发四周积了一圈落叶。    “……丁言!”    ……    丁言昏昏沉沉间,感到有一只手正往他的树冠里探。他的意识还蒙昧不清,后背已经条件反射地一寒。    截肢截肢截肢截肢截肢截肢!    完全是本能反应,他身上所有的枝叶都缩成了一团,像刺猬抵御入侵者似的,竖起了全身的刺。    “……这是,‘针叶化’了?”    女人惊讶的声音传进他的听觉神经,熟悉的声线让他清醒了些,他辨认出这是温小良的声音。他想睁开眼,但视神经却全然不听使唤。    四肢虚软无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变成了树人,他的身体就频频出现古怪变化。    热,干渴,虚弱,期待感。    ……其实他已经隐约猜到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这一切症状,都指向同一个解答。    意识仿佛漂浮在半空里,身体无处着力,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自己被抱了起来。    她身上好凉。其实她体温比他高,但他就是觉得她身上沁着一股凉。他觉得自己都快烧起来了,急需她的凉。    她大概正往屋外走,他感觉到了拂面的风。    ……怎么不往屋里走呢。他不无遗憾地想。    他感觉她将他放了下来。凉风让他恢复了些精神,他终于能睁开眼,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正坐在副驾驶座里,她弯着腰,给他系上安全带。要给一棵树系安全带并不容易,她贴他贴得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沐浴液的香,柠檬味。    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天!你终于醒了。”    被她发现了。树须惋惜地退了回来。    “忍忍,我现在带你去植物园。”    植物园?    “那里有很多植物,虽然从植物学分类来说,你们不属于同一门,但至少……”    他的意识又有些模糊了,后面的话没听清,但她的意思他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她是要带他去向那些植物求助。    视野里开始出现奇怪的光斑,他闭上了眼,不再抵抗倦意。    这样昏昏沉沉的,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过了几分钟而已,他感觉自己又被抱了起来,然后,被递到了一个陌生的怀抱里,接着,有什么*辣的液体洒了下来……    ……好烫!    他猛地睁开眼,视野里多出了一张难以形容的怪脸,像是千年老树上的树纹长成了人脸,而这张脸忽然动了起来……视觉效果相当惊悚。    “哦呵呵,小伙子醒了~”    “丁言!你感觉怎么样?”    他艰难地将视线从那张怪脸上移开,转了转树冠,看到了身后的温小良,她正看着他,神情担忧。    他望着她,扬起了树须,伸向她,轻轻勾住了她的手。    她明显松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树须拢在掌心,轻轻摩挲。    他心里怦然一动。这样子……不知为什么,觉得非常的亲密,比拥抱来得更亲昵,心动的感觉,甚至超过了这几天的任何时候……    “药水生效了,还好还好。”她说,“……早知道我应该昨天就把你带过来的,耽搁病情了。”    她脸上有着明显的自责。    自责……他并不想看到这个。她会觉得自责,是因为觉得她对他抱有责任。    老师和学生……呵。她对他们的定位真是精准。    刚刚浮起的心又沉回了湖底。他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此时无法做出人类的表情,否则他脸上一定会无法抑制地,露出冷笑的。    她还在看着他,用那种仿佛眼里只有他的目光,眉梢还残留着少许紧张。    她的紧张不是假的,她对他的担忧也不是假的。但是,不够。    还不够,对我的关注还不够,对我的在意还不够。    你随时可以抽身离开,因为这世上没什么留得住你,力量做不到,感情也做不到。铁链锁不住你,爱情也锁不住你。    什么才能锁住你?什么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身体里又开始燥热了。明明和她隔了好几步的距离,但他忽然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柠檬味的香,刚入鼻时是沁凉的甜,可是很快就变成了酸和苦。他想屏住呼吸,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内心深处,还在期待那丝甘甜的重现。    热,燥,无力,混乱,焦灼……    渴望。    ……那就,将她捉过来好了。    对啊,将她捉过来,把她抓起来,关进只有他的城堡里,两个人,两个人……    “哟,这可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忽然响起的苍老声音,让他蓦地从混乱的意识抽离出来,接着他感到有人在他身上某处用力按了按,然后他就无法自制地打了一个冷颤,刚聚起的气力也散了。    “……哦,果然如此。”    老杏树看向温小良:“这娃子的情况有点特殊,我要换个地方给他治疗,你在这儿等着。”    温小良一愣,“还要治疗?刚才的药水不是见效了吗?”    老杏树用“你是不是傻”的目光看着她:“那是应急措施。”    数落完她,它就抱着丁言走了,边走边背对着她挥了挥树枝:“你乖乖待着啊,别乱跑,我老人家等会儿有话和你说。”    其实不用他说,温小良也不会走的。    外头有一排石椅,温小良随意找了一张坐下,垂着头,摸了摸自己的手。    刚才丁言用树须勾着她的手,让她想起了曾经有一次,温当当病得很重,她六神无主地将他送到老杏树这里求助,看着他窝在老杏树的怀里,看着这气息微弱的小人儿,忽然之间,脑袋上就冒出了一根软哒哒的树须。    她当时腿都软了,心想完了,书里常说妖怪死后会显出原形,现在当当已经开始从人变树,可见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儿子这种模样,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甚至完全想不起,就算是真正的奥丁星人,也没有在死前变回树的道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是温当当真救不回来,她拼死也要联系上组织,组织神通广大,就算是咽了气的人,大约组织也有本事让他重焕生机。    就在她攥着拳头,考虑着要向组织支付什么代价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地戳了一下,红着眼眶抬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根树须。    一根软哒哒、颜色有点发黄的树须,一看就很虚弱,可它却很坚定地勾住了她的小指头,像在和她做某种约定。    眼泪就在这时下来了。她伸出手,拢住了那根细幼的树须,轻轻摩挲。    老杏树抱着温当当走了。后来,温当当终于脱离了危险期,一天天地好起来。    想到这里,温小良微微地笑了起来。    那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现在她坐在这里,回想起往事,记忆依然鲜明。    而且这么巧,当年她坐的也是身下这一张石椅。    不过那日天上飘着小雨,不像现在,艳阳高照。    温小良出了很久的神,回过神来,老杏树已经出来了。    她站起来,迎了上去。    “麻烦您了。他怎么样?”    老杏树摸了摸下颔上的树须。    “睡了。有件事你老实回答我,你带来的这小子,是不是当当的爹?”    温小良呆住,然后定了定神,点头:“是。瞒不过您。……怎么看出来的?”    这简直太可怕了……她必须得弄清楚!如果老杏树能看出来,或许其他人也能看出温当当和丁言之间的关系……    “你穷紧张什么?”老杏树嫌她心思太浅,数落了她一通,大意是你想太多,其他人根本没这个机会,同时看到父子俩的树形,就算真看到了,也不会有它老人家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两货都不是纯种奥丁人。    温小良是知道的,丁言不是纯种奥丁人,他的生母是其他星球的居民,丁言也因此从小流落在外,直到十五岁才被认回丁家。    可她不明白这和老杏树能一眼认出温当当有什么关系。    老杏树揪着胡须:“奥丁人很难和其他种族产生后代,像丁小子这样的杂交品种就更稀罕了。血缘一脉相承,当年我诊治过当当,现在再一看丁小子,我还有什么不明白?”    温小良懂了。说到底还是血缘的祸,今后她要更谨慎才行。    她敛了表情,请老杏树不要告诉丁言真相,老杏树应下了,同时又有点感慨:“你们小年轻的事我是越来越不懂了,孩子都有了,还藏着掖着。”说到最后,红娘病发作,忍不住劝两句,“他对你是真爱啊,你真不考虑对他坦白?”    ……杏长老您真与时俱进,连“真爱”都懂。    老杏树再接再厉:“我老人家刚才发现的时候都吓一跳,现在的奥丁星人居然还有人保留了‘创伤性受精’的能力,而且居然还真用上了。这绝对是‘真爱’!”    于是短短三分钟内,温小良第二次被惊到:“你怎么知道他对我……那样了?”    老杏树一脸理所当然:“这还不好认?一看他丁丁的颜色就知道,这小子还是个处呢。”    ☆、Chapter .28    “创伤性受精”,这个术语通常被使用于无脊椎动物的交|配中,指的是雄性将生殖器刺入雌性身体的任一部分,然后用伤口进行交|配,精子通过血淋巴进入卵巢,雌性受精。这种交|配方式便利雄性,却苦了雌性,交|配过程粗暴还在其次,重点是如果伤口过多,或是刺伤受到感染,雌性可能因此死去。    而神奇的奥丁星人,他们在进化过程中,不知怎么的就偷师了这一项技能,并进行了富有创意的改进。具体来说,当他们对雌性进行“创伤性受精”的时候,他们用的不是丁丁,而是“生殖齿”,生殖齿咬开雌性的体肤后,精子通过生殖齿里内的输精腺,进入雌性体内……哦请不要吐槽这种交|配方式看起来和某个红眼尖牙的吸血民族进食时的动作很像,要知道“奥丁式创伤性受精”凝聚了整个奥丁民族的进取精神,充满了进化的智慧,它真的很实用,咬谁谁怀孕,方便快捷,中标率高。多亏了它,奥丁民族才能在优胜劣汰的丛林中延续下来,并一步步走到了奥丁星食物链的顶端。    直到三万年前,奥丁星人的祖先还在山洞壁画上光明正大地宣扬赞美着这种交|配方式。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创伤性受精最终绝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哺乳动物间最常见的,榫接式交|配,专口专用,拒绝粗暴,你好我也好……    “十几万年前,奥丁星的自然环境非常恶劣,而且存在大量奥丁星人的天敌,‘创伤性受精’这个能力大约就是那时候诞生的,为了在极端环境中,保证下一代的延续。后来环境改善了,奥丁星人的智慧也发展到了某个阶段,进化出了‘爱恋’这种感情,于是‘创伤性受精’这种不利于双方感情稳定的交|配方式,也就逐渐式微了。再后来,奥丁星人已经完全习惯了哺乳类的交|配方式,连用来进行交|配的生殖齿也退化了,‘创伤性受精’最终成为了一个历史。”    “但是,还有极少数奥丁人,他们的基因里还残留着‘创伤性受精’的记忆,在某些极端环境下,满足了某些条件,这份本能就会重新苏醒。”    “触发这份本能的关键点有两个,一是雄性奥丁人重伤濒死,二是他当时身旁恰好有雌性。”温小良耸了耸肩,“很不巧,当时我就在他身旁,他身旁也只有我。”    如果说“远古奥丁树人”姑且还算是植物,她对它们多少还有些了解,那么已经脱离植物范畴进化为动物的“奥丁星人·几万年前”就完全在她专业领域外,她压根没想过世上还有人能用牙齿让雌性怀孕,结果猝不及防吃了个大亏。    “这么说,”老杏树捻着胡须,“你觉得你被他欺负了?现在想报复回来?”    “不,我没这个打算。当时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觉得很想咬我,却不知道这么做会导致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自己觉醒了那种能力。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没有犯罪的主观故意,所以我也不该追究他的责任。”    温小良的语气很平静。光看她现在的表情,谁也无法想象其实当年她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好几天才缓过来,又费了好些天去调查,兜了一大圈,最后才发现,罪魁祸首竟然是丁言。    只是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初看起来天大的事,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就当是我比较倒霉,也没什么,当当已经这么大了,而且他是个好孩子。”    “嗯,当当确实是个好孩子。不过,你对奥丁人的‘创伤性受精’有点误解。”    “误解?”    “你刚才说两点关键,但其实你还漏了一点。”    “……有吗?但是当初我查的资料……”    “资料是死的。我老人家活了上万年,曾经有个老友就是奥丁人,他曾说过,‘创伤性受精之所以没落,是因为越来越多的雄性奥丁人找不到他们命里的另一半’。”    “……”    “不明白?意思就是奥丁人进化到后期,‘创伤性受精’已经成为一个独特的标记行为,雄性只有在面对他全身心喜爱的雌性,生殖齿才能正常发挥作用。”    温小良有点惊到:“不是真爱就硬不起来?”    “……这么说也可以。但其实他们胯|下还有一根常规向的丁丁,那个是随时都可以用的。”    “……”    “总之,”老杏树说,“我和奥丁老友感情很好,也不忍心看着他的同族受罪,既然你不讨厌丁小子,不如你俩就在一起得了,你也是时候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多辛苦。”    “最辛苦的时候都过来了,不差现在。……而且,”她抿了抿唇,“当当已经十六岁了,现在突然告诉他他有个二十一岁的爹,他肯定无法接受。”    “那不考虑温小子呢?你是怎么想的?”    “……‘不讨厌’和‘喜欢’之间,是隔着很长一段距离的。”    老杏树哑然,望了她好一会儿,叹口气,嘀咕:“这下有得麻烦了……”    “嗯?你说什么?——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丁言的情况怎么样?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老杏树一脸高深莫测,过了几秒,缓缓道:“这病,可大可小,端看你怎么治。”    温小良被他严肃的口吻弄得有些心神不宁,蹙眉:“您直说,缺药?还是缺什么?我都会努力帮他找到。”    “其实,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老杏树捻着胡须,开始设局,“你家的蝙蝠草,每年都会换毛对?”    她点了点头,然后有点恍然:“他现在的反应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是病?”    “正是如此。现在你需要做的,就和你照顾蝙蝠草时要做的差不多,你应该已经见过他那条金红色的树须了?回去之后,每天固定找个时间给他捋一捋,顺顺毛,过了这段时间,他自然就好起来了。”    温小良想了想,“可是那根树须上没有毛,我也要用毛刷吗?”    “……咳,”老杏树腆着老脸,继续胡扯,“毛刷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要每天帮他捋一次,保证他能撑过这段生理期……尽一个植物老师的责任,明白吗?”尽一个偷心人的责任,他发情了你不解决谁帮他解决?    温小良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能去看看他吗?”    “不用,再过一会儿他也该醒了,到时你们一起走。我今天还和槐老太有约呢,都因为你们耽搁了。”    “……我再替您织件毛衣,让您送给她?”    老杏树一张脸立刻多云转晴:“小良啊,我一直就觉得你是个机灵孩子。”    “哪里哪里,都是您抬举。”    ……    结果那天,温小良到底还是对丁言没用上毛刷,因为家里只有一只毛刷,而那只毛刷是蝙蝠草专用的,这就好像洗脸的盆和洗脚的盆不能混用一样,给植物用的毛刷也要专刷专用。    她采取了和上一次同样的方法,纯手工,无道具,帮丁言好好纾解了一番。这次丁言大概是憋得久了,全程都保持着意识不清的状态,等他从混沌海里回到人间,温小良已经一脸淡定地去洗手了。    丁言又庆幸又失落,庆幸自己不用再受一次身心分离的煎熬,失落自己白白被人了轻薄了一把,结果还什么都没享受到……    过了会儿,温小良回来了,看到他在沙发里坐着,枝叶也不动,呆呆的样子,遂关心:“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丁言抬起头,心情复杂地看着她。要是他说他不舒服,她准备再来一次吗?    节操这种东西,一旦丢掉就捡不回来了。丁言颇有些意动,但脑海里最后一丝理智又在提醒他,现在情况不同,他身体没毛病,要是他开了这个口,那就和骗人帮自己diy没两样了……    他在这边天人交战,那头温小良见他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以为他刚才只是在例行发呆,于是放下心来,另起了一个话题,“我知道‘黑木博士’在哪里了,地点离这里有点远,现在出发大约明早能赶到。我一个人去有点悬,你觉得自己状态怎么样?如果还行我们就一起走,不行的话我就和陆常新去。”    这是一道送分题!    丁言刷地站起来,金绿色的树枝条条笔挺,连刚萌芽的新叶都散发出一股严阵以待的味道。    温小良看得笑起来:“挺有精神的嘛……行那我们出发。”    于是十分钟,三人一起出了门。没错,是三个人,陆常新也去了,因为他坚定地认为黑木博士和黑博士之间存在某种联系。作为黑博士的脑残粉,他必须去拜访一下黑木博士本人。    飞艇离开了地面驶向第九区。在飞艇上,温小良向小伙伴们说明了她是怎么发现黑木博士的所在地的。其实很简单:从那个全球直播的视频里可以看到,黑木博士的演讲间是一个实验室,而且实验室里的各项痕迹看起来十分新鲜,一些器具明显刚被人使用过,因此可以推断黑木博士一定经常出现在这间实验室,很可能这里就是他的工作地点。然后,重点来了,她看到实验室的某张桌子上摆着一个玻璃瓶,瓶里插着一枝白垩花。    “白垩”这种植物,有两个特点,第一,他们只生长于第九区的z岛上,换个地方就无法存活,也无法被人工栽培。第二,它的花非常娇弱,花枝离开植物本体后,十分钟内花朵就会枯萎凋谢,这是铁律,用任何办法都无法延长它的寿命。    实验室桌上的这枝白垩花,花瓣白里透紫,说明花枝被折下的时间还没超过五分钟,这表明实验室所在之地,离白垩生长的地方非常近,近到从折下花枝到返回实验室,只需要不到五分钟的路程。    明白了这些,接下来得出的结果就顺理成章了:黑木博士的实验室位于第九区的z岛上,而且他本人极可能也在这里。    飞艇一路西行,最终于破晓时分抵达第九区z岛。温小良几人下了飞艇,没用太多时间,就发现了她们的目标。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那栋标着生化标识的黑色建筑物矗立在岛心,没做任何光学或建筑设计学上的掩饰,甚至门牌上都理直气壮地写着“黑木”两字,如此正大光明,仿佛在说“老子行得正坐得直老子就是真理老子就是正义,谁来老子都不怕”。    这么嚣张的建筑风格,和那个全球直播时叫嚣着“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快跪拜在本帅比的脚下(大意)”的疯狂博士简直如出一辙,果然物似主人形,教人一看就确定门牌上的此“黑木”即彼“黑木”,没跑了。    而事实也证明,温小良想得没错,这里确实就是他们要找的“黑木博士的实验室”,但另一件事她却猜错了,黑木本人并不在这里,确切地说,黑木不存在于这个岛上,也不存在于北辰星上,他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他已经死了,十年前就死了。这场退化危机,是由他生前的机器人助手发动的,事实上,连“退化病毒”本身,也是这个叫“瓦利”的机器人替他完成的。    黑木是个天才,但天才也敌不过心肌梗塞。他死得很突然,死的时候机器人助手并不在他身旁。机器人瓦利按照人类的习俗,将他的骨灰埋在了地里,每天供一枝他最喜欢的白垩花,每周花十分钟的时间在他的墓前静坐,每个月底固定做月度总结——就和他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瓦利收到的最后一个指令是“帮我泡一碗味噌泡面……记住不要加醋我真的不爱那个”,黑木死后,瓦利搜索了一下它以往收到的指令,判断黑木的最大心愿是完成“退化病毒”并将它散播到各个人工岛(他甚至连全球直播的视频都提前撸好了只等病毒完成),于是作为一个忠犬系机器人,它毅然扛起了制造病毒的大旗,并兢兢业业地努力了十年……    这是一个感人泪下的故事,堪比忠犬八公,如果丁言他们不是病毒的受害人,温小良甚至愿意给瓦利一个充满人类爱的拥抱!但事实上由于瓦利干的好事,丁言变成了一棵树,而且还是一棵天天生理期的树……这就很尴尬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    “要不,让它交出退化病毒的治疗剂,然后就放它一马?”温小良试着提议。    “不可能。”    ——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是丁言或陆常新,而是机器人瓦利。    它昂着它圆滚滚的脑袋,一脸正气:“瓦利的职责就是完成整个‘回归自然’计划。我是不会交出治疗剂的。”    ☆、Chapter .29    机器人瓦利表示它宁死不屈,不论人类说什么,都无法动摇它守护“回归自然”计划的决心。    瓦利是科研型机器人,论战力它甚至还比不过陆常新。但也正因为它是机器人,对疼痛无感,所以妄想用武力折服它是不可能的。就算奥丁军部最顶尖的刑讯师,也无法令一个下了决心的机器人开口。    一筹莫展的人类小组,召开了一个临时紧急会议。    温小良:“直接敲晕了,然后把它的主机连上电脑,拷贝它储存盘里的治疗剂数据,怎么样?”    丁言(举笔记本):这种科研机器人都会配备自毁装置,你敲晕它的同时它就会自爆。    温小良:“……那,先不管它,这间实验室里说不定有‘治疗剂’的成品,我们把整个实验室翻一遍。”    丁言:你认得出‘治疗剂’的样子吗?气体还是液体,什么颜色?    “……你光会批判,你也提个建议啊?”←屡次被打击,恼羞成怒。    丁言沉默了一下,树须抓起笔写:我确实有一个想法    这句话写完之后,他的笔顿住了,没继续往下写,也没举起笔记本,而是转动树冠去看陆常新,温小良见了他的动作,也跟着转头望去,只见陆常新坐在一个柜子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温小良走了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喂,别发呆了,过来讨论。”    陆常新抬起头,温小良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陆常新抽抽鼻子,“……太感人了。”    “……啊?你说什么啊,我们现在在讨论怎么说服瓦利……”    他蹭地站了起来!眼里火光闪闪!    “这就是爱!十年来一直为完成主人遗愿奋斗不息的机器人!没错,黑木博士就是黑博士,只有黑博士才有这样的人格魅力!”    黑博士的脑残粉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瓦利当然不会背叛黑博士!不用做无用功了,它是不会交出治疗剂的!”    温小良:……你丫究竟站哪边?    “它不交出治疗剂大家就都要完蛋了好吗?你不要以为自己已经变回人就可以置身事外,你退化了一次不代表你就已经‘获得性免疫’,说不定你明天一觉醒来就又变成猴子了!”    陆常新脸色微微一变,但他还是坚守了一个铁杆粉的节操,声称:“就算这样我也认了。如果这就是黑博士的心愿,我投瓦利一票!”    温小良实在忍不住,一巴掌糊过去。    “他们根本是两个人好吗!中毒啊你!回去我就让陆常熙把你床底下的漫画全烧了!”    陆常新捂着脑袋,有点愤怒,又有点懵,千头万绪里抓出一个最疑惑的:“你怎么知道我漫画都放在床底?”    温小良:“……”扭头去看丁言,“我觉得我们就用方案b,先将实验室彻底低沉搜查一遍,就算找不到治疗剂的成品,应该也有相关资料,说不定还能找到治疗剂分子结构图之类的东西,到时候直接拿着结构图去奥丁星让其他人合成,也是一样的。”    丁言本来想说“飞船站已经全面瘫痪你去不了奥丁星”,但看了看温小良那张余怒未消的脸,他终究没说什么,和她分工合作,把实验室全搜了一遍……事实证明,瓦利的科研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实验室里干干净净,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留下。    整栋黑色建筑物有七层,如果一层一层的找下去,说不定会有收获,但也可能他们耗费了巨大的时间,最后仍然两手空空。    温小良有点沮丧,坐在桌上发呆。丁言望了她一阵子,忍不住过去安慰:外面的情形,其实没你想的那么恶劣。之前我就注意到,那些人虽然退化了,但他们似乎还保有小部分的理性,比如迅疾龙,真正的迅疾龙十分暴戾好战,但那天我看到的迅疾龙,它们除了觅食之外,并不会主动攻击其他生物。    慢慢地,温小良摇了摇头:“我不是着急外面那些人,我是着急你们。”    丁言一怔,树须卷着的笔也不自觉地垂下了。    “陆常新已经恢复了,但你和夏唯却还是这个样子。”她抬起了脸,视线从他身上的枝叶掠过,又望向他手里的笔记本,“不能说话,很不方便?”    丁言有点受宠若惊,过了好一会儿,才写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我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身体    温小良只当他是在强忍悲伤故作坚强,更感同情,站起来,拍了拍他的树干。    “不用掩饰了,我都明白的,当树哪有当人好,你看你现在天天难受,都是因为变成了树,受了季节气候的影响。等你恢复了人身,就不会这样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等你变回了人,我也就能放下身上的重担了,说实话每天帮你捋树须也是很累的,手酸。”    丁言,枝叶微微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起来,陆常新呢?”温小良转头,“一直没看到他……哦,在那里。”    留下无言以对的丁言,温小良朝实验室北侧走去,走到那里一看,陆常新对面竟然站着瓦利,瓦利手里拿着陆常新的手机,圆滚滚的脑袋上,机械眼以高速的频率闪动着。    温小良有些疑惑,走近了些:“陆常……”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黑博士’就是‘黑木博士’!”陆常新兴奋地嚷嚷,“一模一样!性格!外表!甚至‘黑博士’也有一个机器人助手!虽然比起你好像简陋了点……不过它也是一样对博士忠心耿耿!”    瓦利频频点头,手指在手机上划划划……接着突然顿住了。    陆常新注意到它的异样,探头过去一看,脸色也变了。    “这里……就是所有‘博士粉’一致抗议的地方了。”他沉痛地说,“从一个纯粹的反派boss变成了有童年阴影的反派boss,并且还为主人公牺牲了自己……这洗白太粗暴了!没法接受!”    瓦利不吭声,手指开始刷刷刷地滑屏幕。最后,进度条拉到底了,漫画里的黑博士也迎来了他的结局:他微笑着对主人公说了一句话,然后走进了火光。    瓦利的机械眼变成了两条细线,仿佛人类瞳孔缩起的模样。    “……喀哒。”    从机器人的身体里传出了一种很古怪的声音,像是一块裹着塑料薄膜的玻璃,突然破碎的声音。与此同时它手中的手机也掉在了地上。陆常新吓了一跳,连忙捡起来,然后怒视机器人:“小心点啊!”    瓦利没有回应。半晌,它突然动了,它按下了自己胸前的某个键,然后它的头顶忽然冒出了一个洞,一只小瓶子从洞里缓缓升起。它抬起手,将瓶子取下来捏在手中。    它凝视着瓶子,说:【瓦利错了。】    它转身,将小瓶子放进了实验台的某个沟槽里,按下沟槽旁的蓝色按钮,小瓶子和沟槽一起沉进了实验台里。    几秒后,所有人都听到建筑物外头传来一声巨响,仿佛烟花在空中炸裂。    完成了这一切的机器人,身上的金属光泽似乎突然间黯淡了许多。它沉默着,按下了实验台上的某个红色按钮,一个仿佛警车警示灯般的圆筒形不明物从实验台底冒了出来,边旋转边散发红光。    目睹了全程的温小良,心里忽然浮现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瓦利?你刚才在做什么?”    瓦利抬起圆滚滚的脑袋,看看温小良又看看陆常新,然后它的机械脸上,神奇地透出一股人类独有的诧异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温小良:“……”所以刚才你完全无视了我们吗?    【‘中和剂’我已经发射出去了,三日后生效。】    温小良一愣,然后明白了:“刚才你放进沟槽里那个小瓶子,就是治疗剂……‘中和剂’?”    “啊!那个就是治疗剂?”终于回过味儿来的陆常新一脸崩溃,“为什么!不是说好要帮博士完成心愿的吗?!”    【这就是博士的心愿。】    瓦利站在原地,它身上透着一股平静,如暴风雪之后的荒野。    【是我误解了博士,我错了。现在我弥补这个错误。】    温小良想,她大约明白它这么做的原因了。    ——这又是一个,把黑木博士和黑博士等同起来的人。    她有些哭笑不得,又感到有点讽刺。陆常新追捧漫画里的黑博士,于是在现实里,他也和“黑木博士”站到了一起;瓦利相信“黑博士”就是“黑木博士”,于是它将黑博士所做的选择,投射到了黑木博士的身上,认为黑木博士如果还活着,他最后也一定不会发动“回归自然”计划的,哪怕他曾经这么想过,但最终,内心留着一丝光明的博士,一定不会将“退化病毒”散播出去。    这真是太……黑色幽默了。    可不管怎么说,瓦利决定终止“回归自然”计划,这点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好事,他们此行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她舒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忽然中央广播中传出一个机械女音:“自毁准备已完成,倒计时开始。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除瓦利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温小良。    【这栋大楼就要炸毁了。倒计时。】    温小良&amp;陆常新:“……什么?!”    突然不远处传来簌簌的枝叶摩擦声,温小良扭过头,看到丁言正朝这边赶来,她立刻喊:“别过来!往外跑!”    丁言顿住了,于此同时温小良一把抓住了呆愣中的陆常新的手,拖着他向外跑,丁言也旋即转身,三个人一起朝实验室的大门拔足狂奔。    匆忙之间,丁言稍稍回转了一下树梢,看到那个叫瓦利的机器人正孤零零地站在实验台旁,从警示灯上射|出的红光旋转不停,落在它的金属外壳上,整个画面,看起来有种传奇电影即将落幕的清冷感。    它要留在这里?和这栋建筑物一起迎接死亡?    “瓦利?”    在惊异地呼唤着的是陆常新,他一面被温小良拽着向外跑,一面还拼命扭着脖子回头往后看:“你呆在哪干嘛?快跑啊!”    机器人微微抬起了头,然后又垂下了头。    “瓦利!”    “别喊了!”温小良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脚下不停,“……它不会走的。”    陆常新一愣,就在这瞬间,他已经被温小良拽出了实验室,下一秒,实验室的钢化玻璃门自动关闭,隔绝了两个空间。    “别发呆了,快跑!”温小良说,“跑出这条长廊才算安全!”    陆常新回神,咬了咬牙,甩开温小良的手,闷头向外跑。    丁言瞥了陆常新一眼,不做声,默默向前奔跑。他气力有些不足,否则就可以像前天那样,把他们全放自己身上带着跑,速度会比现在快很多。    空气里,那催命的女机械音已经报数到了“十三”,并且还在继续倒数。    每个人都感觉到时间在燃烧,每一秒都那么短。呼吸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恨不得身上所有的气力都集中在双腿上。    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前方出现了亮光。    陆常新是第一个跨出门的,之后是温小良,接着是丁言,然后,实验大楼开始爆炸了。    连绵不绝的爆破,几乎转眼间就从建筑物内部蔓延到了外层,玻璃被气浪震碎再飞溅出去,钢筋和水泥在烈焰中变形……    气浪冲出了实验大楼,携裹着飞砖碎石,扑向了它的猎物。    温小良跑在陆常新身后,清楚地看见一块尖锐的玻璃正刺向他的后脑。她心里一急,已经发挥到极限的腿力竟然又加快了,硬是赶了上去,伸出手拦下了那块玻璃,玻璃的锐角扎进掌心,鲜血涌了出来。    突然一根树须猛地缠住了她的身体,将她硬生生向左侧一拉!几乎同时,一块拳头大的碎石擦着她的右耳飞出去。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救了,回过头,看到丁言就在她左侧,枝叶根根炸起,一副非常不快的样子。    温小良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她伸出手,用力推开了他,而后——    右边大脑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视野迅速地暗下去,同时升起来的还有剧烈的晕眩。    恍惚中,她看到一大片金绿色朝她扑来。    金绿,那应当是一种很温暖的颜色,但视野暗得太快,给它染上了幽暗的色彩。仿若一只羽色明艳的翠鸟,猝不及防地,就陷入了黑沼。    ——然后,黑暗完全地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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