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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知州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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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三这天,城里忽然热闹起来,各家各户欢聚一堂,等着一起过端午。端午这天,也是雁州知州吴道元六十大寿的日子。此时,城内各条街道彻底进行清扫,到处摆满了艾叶菖蒲,店铺重新整修,以迎接八方来宾。    清漪立在门口看屋外人潮涌动,而雁府却一片静寂,想起这几年来随沾衣一起过端午的情景,不由得有些落寞,惊寒喊了她一声,“清漪,我有话跟你说。”    见清漪闷闷不欢,便问道:“你可知我们雁府为何不过端午?”    清漪摇了摇头。    “不只是端午,自从我爹爹去了潭州,每逢节日,雁府一切从简。我今日便要起身前去潭州看他。算命先生说,我不宜早婚,需得及冠之后才能成亲,清漪可愿意等我六年?”    清漪点头笑道:“当然可以。”竟是毫无女孩家羞涩之态。    “有今日清漪这句话,六年后,你定会成为雁府主母,不论遇到何种阻挠,我定会迎娶你为正妻。人间纵有倾城色,生死不负雁清漪!”一想到祖母对清漪多有不满,母亲也并不乐意,惊寒暗自坚定了非清漪不娶的决心。    “你可帮我打听到了沾衣姊姊?”    “目前还没有消息,你且放心,我会继续留意。”说罢,拿了一包银子,递给清漪道:“这几日我不在,这二十两银子你留着使。此外,你要记得多与我祖母和母亲亲近。”    清漪应了一声。    巧樟见了,道与谭氏:“寒哥对清娘倒是很上心。”    “寒哥一向重情分,待人极好。只要清娘懂得分寸,知书达理,明辨是非,我也不会亏待她。”    惊寒虽然才十五岁,但自幼拜师名门,府中有雁绣教些拳脚功夫,身边又有雁绣两个儿子随性,且惊寒一向行事稳妥,因此谭氏很是放心。再者,雁家家大业大,迟早要传至孙辈手中。惊寒需得时常锻炼一二,方能成器,才能从雁家分得一分好家业。全雁州城,人人皆称赞雁府三房教子有方。惊寒小小年纪,不仅武艺超群,能打败州衙内众多年轻捕快,且时常打理雁家来往生意,所经营店铺客似云来,赶超同行和其他雁家子孙。    到了端午这日,知州府一派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歌舞升平,鞭炮齐鸣,美味佳肴琳琅满目。宴会处在知州府花园中,院内栀子飘香,沁人心脾。    主菜是一道龙凤呈祥汤,乌鸡、乌龟和蛇肉三物慢火熬上半日,用浮梁县的瓷罐装了,色香味俱全,极为诱人。清漪忙盛了一碗龙凤呈祥汤给谭氏,“娘子,你尝尝。”    一旁的笑敏赶紧劝阻道:“清漪,娘子不吃这个,又是蛇肉又是乌龟的。”    葇兮一听见“蛇肉”二字,吓得赶紧扔了碗筷,“你们说这是蛇肉?”    “是啊。”笑敏道:“这龙凤呈祥汤,是永州名菜,所用之蛇便是子厚先生笔下那种异蛇。永州地处闭塞,而雁州繁华,两州相邻,因此我们雁州城有很多祁阳人在此谋生。”    葇兮脸色一阵惨白,“我胆小,最怕蛇了。”    笑敏笑道:“那你尝尝这个莲蓬肉,听说早两日就得将泥鳅捉了来,放入生姜,使泥鳅吐出淤泥,然后再用鸡蛋喂食,再取一四方肉垛,等肉煮到四五分熟,便放入泥鳅,泥鳅一受热,便钻入肉中。”    说罢,笑敏用筷子掀开那一块二寸四方肉顶部肉皮,一条条泥鳅便露出了头。顿时,满座肉香四溢。    片刻,吴知州入了席,众人纷纷离座起身,齐声道:“恭祝吴知州仙寿永恒,五福陈畴!”    吴知州回道:“多谢各位盛情到来,请就座。”    众人入座后,吴管家道:“薄酒无味,不如歌舞助兴,各位少年少女多才多艺,何不趁此机会各领风骚,我等也好大饱眼福!有意替知州歌舞助兴者,请于那边登记。”说罢,指向左侧一处桌子。    一阵窃窃私语后,便有丫鬟出席,替自家娘子报名。席上贵妇们此刻都睁大了眼睛为自家孩儿物色婚配人选。    吴管家道:“恭请何郎中长女古筝弹奏《将军令》为吴知州贺寿。”    《将军令》源于唐朝宫廷乐曲, 用以表现将军升帐时威严庄重、出征时气势磅礴、厮杀时激烈紧张。一位少女走向前来,她年已及笄,故而面带鹅黄纱巾,约么五尺二分高。    这位何郎中,名樰,其祖上跟子厚先生颇有渊源。年纪轻轻,便官拜丞相,有一长女,八岁那年曾于湘江河畔与南唐国主第六子斗诗,那位王子甘拜下风而归。此事悄悄传遍坊间,自此,何大娘名冠潭州城,被楚王封为郡主,赐封号潇湘。不久后,何丞相贬黜至永州,同年冬季,南唐乘南楚内乱之际,率军攻入楚国,占领潭州,南楚自此灭亡。    此刻,众人瞪大眼睛,生怕错失了什么场景。潇湘郡主玉指铜甲,先是一阵扫弦,作擂鼓之声,由慢及快。众人纷纷停杯投箸,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筝声慢下来之际,郡主用低音轮指弹奏出将军升帐时得气壮山河之势。而后,一阵快弹,左手琶音,右手快速遥指,表现将士们出征时浩浩荡荡的情景。众人纷纷投入音乐中,随后,筝声逐渐慢下来,作鸣金收兵之声。    葇兮看着台上众星捧月的女子,心头涌起一股落寞。那位何郎中,她是知道的。二十年前,江奉宣曾与这位何郎中一同求学于浯溪书院,何郎中的名字,在楚国妇孺皆知,在瑶碧湾,是人人津津乐道的人物,秀婶总在村里说,她男人与何郎中有同窗之谊,而奉栖梧每回听了,从不曾附和一二。    葇兮实在纳闷,有一次趁着秀婶刚炫耀完便问奉氏,“爹爹也是丞相大人的同窗,怎么只见秀婶逢人就吹嘘炫耀,你怎么这般谦虚?”奉氏闻言,对她翻起一个怨恨的白眼。    葇兮从奉氏那里讨了没趣,便跑去问江奉宣,“爹爹,你跟那位丞相熟识吗?”葇兮心想,待会儿爹爹一定会这么回答,“何樰那个小儿,哪里比得上我分毫!”然而一向喜欢夸耀自己的江奉宣,听了这话也默默不语。    葇兮看着台上受众人瞩目的潇湘郡主,心中暗自懊恼,昔日同窗的后代,竟会有如此云泥之别!如若当年自家爹爹也一路官运亨通,今日一定不是这位潇湘郡主独领风骚。如果历史能够重演,自己一定能与这位潇湘郡主齐名,合称“南楚双姝”。    笑敏道:“你们看,潇湘郡主好像在往咱们这桌看。”    祁宁道:“是了,好像在看清漪。你瞧清漪,傻里傻气的,估摸着潇湘郡主此刻见了清漪,觉得大开眼界,忍不住想赋诗一首。”    “看我作甚!大家都是女孩,有什么好看的,也许在看雁乙兄。”清漪说完,下意识地往右侧一看,才惊觉雁惊寒根本不在身侧。    这话着实尴尬得很,雁府众姊妹不免轻笑出声。谭大娘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潇湘郡主几轮快速的刮奏急如雨点,最后戛然而止。    吴知州大喜,“果然虎父无犬女,潇湘郡主真是出类拔萃,才艺无双,是我南楚女子的楷模!”    笑敏道:“上次吴四娘弹奏《将军令》一曲,听着远不如今日这位何大娘。场下众人想来都曾见过大世面,竟如此争相称赞她。潇湘郡主才华果真名不虚传,今日不知要花落谁家呢。”    台上,何大娘微微颔首,退回到人群之中,众妇人纷纷猜测其颜色。    又有其他几位官家贵女表演了琴棋书画,台下自然是一片称赞之声。后宅常日无聊,女眷们便时常举办宴会打发时日,二房的雁三娘祁绿偶尔会邀请葇兮,葇兮自然是想多见见世面,在达官显贵的家眷面前露个脸,以图他日之事,因此从不爽约。每次宴会,或作诗赋词,或学男人行酒令,或表演琴棋书画。葇兮从来都是一名看客,默默地坐在一旁,被众人遗忘。然而这次,当她看到笑敏和阳琇莹在窃窃私语说些什么,不禁生出了一丝焦虑。    果不其然,阳琇莹忽然站起来说道:“江二娘,听说你父亲满腹才学,是永州有名的秀才,怪不得给你取了个这么好听的名字——湘江边温柔白嫩的女子,你人如其名,有临花照水之姿,一看便知是个才女,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一睹你的才华。”    江奉宣在世前,曾教葇兮认过字,读过不少诗词。江父最喜欢的就是李白的诗词,豪情壮阔,气势磅礴,他曾谱了不少曲子,时常吟唱一二,惹来乡邻笑话不已。葇兮在田间干活时,也常背诵诗词用来计数。    众人纷纷侧目,葇兮只好站了出来,“葇兮不才,不擅琴棋书画,愿清歌一曲,答谢吴知州和各位伯婶姊妹,愿吴知州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台下有妇人小声嘀咕,“听很多人唱过《将进酒》,但都不是这个调。不知是何人谱曲,如此豪情万丈,气壮山河,有大家之风范。”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葇兮第一次登台,紧张不已,喉咙发干。这时,清漪走上台,走向古琴台。葇兮迟疑了一刹,见清漪向她示意继续唱下去,由不得多想,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出丑,只好继续,等葇兮唱“人生得意须尽欢”时,清漪在一旁抚琴和乐,葇兮顿时壮了胆。    台下的议论之声渐大,葇兮唱到“请君为我侧耳听”一句之后,乱了心神,顿时忘了词。清漪空弹了几弦,见情况不对,便停了下来。众人纷纷看着台上,都等着一场好戏。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有一男子接了下一句,“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这一句与之前语调重复,被人续唱出来也不足为奇。清漪葇兮对视一眼,顺势接了下去。众人顺着声音寻望过去,发现圆场之人竟是楚国前相,郎中何樰,惹得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一曲毕,台下欢呼四起,有人问道:“敢问这首曲子是何人所谱?”    “正是家父。”    “与那些歌女的奢靡之气不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可见令尊真是个有才之人。”    见葇兮入座,笑敏似笑非笑地哂道:“葇娘藏得好生严实,敢情只在清娘面前唱起过?”    葇兮略带得意却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并不想回答笑敏的问话,幸好她留了一手,这才没被笑敏看自己的笑话。她一向在隐秘之处小声清唱,断不可能会被清漪听了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清漪天赋异禀,听了上一句,猜出了下一句的调子。想到这里,葇兮心口涌起一阵嫉妒之心,虽然清漪帮她壮了胆,但同时也抢走了属于她的风头。然而一想到周遭之人此时必定在打量自己,便努力维持一副端庄的大家闺秀之相,浅笑着看台上众人的表演。    歌舞罢,众人或于厢房小憩,或欣赏园内美景,五月的天气,清风阵阵,凉爽宜人。    “清漪,刚才真是多谢你帮我壮胆了。”    “不用客气,还要多谢那位何郎中,不如我们现在去向他道谢。”    葇兮听得“何郎中”三个字,心中一颤,方才唱完之后,一直沉浸在紧张与欣喜之情当中,并未察觉众人的议论。此番得知为自己解围的竟是何郎中,不由得想起当年曾为了一口酒都能跟酒博士大打出手的爹爹,葇兮有所顾虑地朝何郎中望去,“这……别人会说我们攀高枝的。”    “哪有那么多顾忌?如今他只是一个管理山川河泽的虞部郎中而已,又算不得什么高官,我还是正六品州尉家的养女呢!”    “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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