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无声
谢西逾其实算是个北方人。
他从小在京城大院长大, 院里很多都是老艺术家的亲属,耳语目染了很多,只是后来家庭破裂被发配到偏远小城, 他过得无所事事、不学无术,明眼人都知道他在混日子。
后来,来到新荷, 他整个人和那里格格不入。
哪知道现在,他居然想回到那个偏远的小城市, 回到高中,见一见那个时候的顾溪。
北方人身高普遍高一点儿, 但也有例外。谢西逾上大学后身高长了三厘米,常年训练加上体能测试, 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好。
做事也喜欢直来直往, 狂妄又张扬,比如说他追求一个女生, 那就是真的追求。
所以得知顾溪生病后, 他第一时间推了队里的日常训练, 到医院陪顾溪。
谢西逾拎着水壶去打水, 正巧遇到想要回宿舍拿电脑过来写作业的何煦,谢西逾和何煦打了声招呼。
何煦敬了个礼,“谢教练, 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我们家溪溪就拜托你了哈。”
谢西逾点头,“好的。”
何煦悄悄说,“偷偷告诉你, 溪溪大学时没有男朋友哦, 我们几个朋友调侃顾溪是万年铁树不开花, 她把那些追她的男生都打发掉了。”
听到这里,谢西逾的心情莫名好起来。
他勾了勾唇角,“我知道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何煦有些顾虑的说,“但是她也不是没有喜欢的人。”
比如说,顾溪那个暗恋楼神秘的“08”号。
五年过去了那个帖子成了庆大校园的镇校之贴,每当有学生暗恋之情无法诉说的时候,或者告白失败的时候就回来找那个帖子,于是帖子又飘在了论坛主页。
再后来学校网络系统进行了一次更新,那些古早的校园论坛没有了,这个帖子也就不复存在。
近几年有人把顾溪的回复搬到了微博上,转发量一夜间破万,又小范围的火了一把。有一家出版社找到顾溪,想以这个回复为文本,出一本书,顾溪接触过后没有同意。
她的暗恋不值得人为的去放大,她学新闻传播的懂这个道理。如果想要保护什么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它在社交平台上消失掉。
谢西逾问,“什么意思?“
何煦:“就是顾溪有喜欢的人了,这个意思。”
谢西逾重重的一顿,立刻抬眼看过来,“那个人是谁?”
“……”
何煦有些意外他的反应,但也只是守口如瓶,“我不能告诉你是谁,这是个秘密。
“但我想说,溪溪可不是容易追的姑娘。”
“所以,别把她和别的女人混为一谈,她在我们学校学习年级第一,是个高颜值纯欲大学霸!而且至今没谈过恋爱,追他的男生能排学校一圈!女生的第一次恋爱多重要,你知不知道?”
“当然了。”他低笑了一声,说,“追上了我会好好珍惜她。”
“追不上呢?”何煦突然问。
他懒懒一笑,中指和食指贴在一起,在太阳穴上点了一下,然后挑了挑眉,“她有喜欢的人也没关系,因为谢爷的字典里没有追不上这三个字。”
顾溪这次发烧还挺严重的,秋冬季虽然不是流感高发的季节,可是秋冬换季的时候有一小段流感高峰期。
她的感冒一直没好,反反复复的,终于发高烧住进医院了。
晚上拔了吊水管,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中途醒来了一次,顾溪抬手摸了摸耳朵,耳廓一片湿润,粘粘的。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刚才喂她喝药的谢西逾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迷糊间,她挣扎着爬起来按床边的按钮,通知护士过来。护士过来后帮她擦了擦耳朵,又流了点血,护士建议她去耳鼻喉科挂个号看一看。
“你有陪同过来的家属吗?”
“没有。”顾溪摇摇头,“我睡一会儿去就行,不远。”
“行。我就不陪你了,你快点去啊。”
护士突然想起来,“对了,之前来照顾你的男朋友呢,怎么没看见啊。”
顾溪摇了摇手,“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那还挺可惜的。”
“……”
“我感觉你和他还蛮配的。”
后半夜,顾溪耳朵疼的更厉害了。
她疼醒后,爬起来吃了几片止疼片,正准备睡过去时,她起身打开床头灯,才发现手上全是血。
耳廓上的湿湿粘粘的是血。
血。
一直在流。
流个不停。
顾溪急的快哭了,她发烧正迷糊,低头看看自己红红的手掌,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人在生病时容易胡思乱想。
顾溪拿纸巾塞住耳朵,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这次发烧将她折腾得不轻,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可她还年轻啊。
还不想死。
“溪溪。”他声音很轻,“你怎么样了。”
谢西逾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床边,今晚他格外温柔。
顾溪抬起头,那道人影披着夜色晃过来,她的心也跟着一晃。
今晚的夜色很美,窗边落了些月光和树影,扫荡在窗前静静摇曳着。十月份气温凉爽,不高不低,夜里有些凉。
她抬起头,眼泪忽的就掉下来了,有点语无伦次,“我还好……我没事……”
他蹲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别说胡话,你感觉怎么样?我叫医生过来?嗯?”
他说着,正准备转身去叫医生。
顾溪揪着他的袖子,“你别走……”
“嗯。”他立刻回到她身边,“我不走。”
顾溪觉得她身后出了很多冷汗,她捂住耳朵,脑袋里晕乎乎的,却使劲揪着他的袖口不放手,“谢西逾,我刚才耳朵流血了,好多好多血,我……不会听不见了。”
“我、我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我听不见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好不好,你带我去医院。”
她眼睛红了一圈儿,整个人身形单薄,在白色的灯光下看上去有点脆弱。
“顾溪。”谢西逾再次蹲下,和坐在床边的她平视,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嗯?你再仔细听听。”
顾溪得到安抚,她吸了吸鼻子保持理智,“好像还能听见。”
“嗯,还有血吗?”
“现在没有了。”
“头晕吗?”
“有一点儿。”顾溪艰难地皱了皱眉,“嗓子特别干。”
他起身给她倒了杯水,顾溪喝了几口。
“别怕。”谢西逾站起来,取下衣帽架上的外套给她披上,“我带你去医院。”
京华大学附属医院离她们学校挺近的,出校门步行十分钟就到了,是全国排名前列的大医院。这个医院就在她治疗的这家医院对面,但步行要五分钟,顾溪花了点时间走到那里。
然后她被送到了耳鼻喉科,来问诊的是一个值夜班的主治医师。
医生帮她看了看耳朵,用酒精消毒,“你这个是外耳道炎,发烧感染引起的,耳朵会很痛,听力影响不大,血止住吃点药消炎,这几天耳朵尽量别沾水,过了三天没好再来复查。”
顾溪问,“别的地方没问题?”
“没有,开点药就好了,主要是这个发烧有点高啊,赶快退烧。”
医生给她开了头孢克洛,谢西逾拿着单子去药房取药,过了一会儿血止住了。
“记得按时吃药,没什么大问题啊。”医生说,“小姑娘年纪轻轻不要太拼,身体还是第一位,回家好好休息。”
顾溪没什么力气地笑了笑,“医生,谢谢您。”
“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你男朋友在外面站了好久等你出来。”医生暧昧地笑了下,“你赶快跟他报平安。”
顾溪脸发烫,她连忙解释道,“那个不是我男朋友。”
医生口爽直快,“哟,那个小伙这么帅气,我看你挺喜欢他的,居然不是你男朋友,是个只撩不追的渣男啊?”
“不是。”顾溪低了低头,耳朵红了。
“难不成是你哥哥?”
顾溪不想再解释了,她迎着医生的目光,心虚地点了点头,“嗯。”
反正不是恋人关系。
顾溪是在诊室门口遇见郝嘉棋的。
她这些年和郝嘉棋的联系不多,郝嘉棋大学学的是医学,来庆大交换一年后就回港大了,研究生是在英国读的。郝嘉棋是她的追求者中坚持时间最长的那个,他的毅力让何煦等等一众室友都感动了。
他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顿住脚步,“顾溪?”
“你好。”顾溪反应慢半拍。
郝嘉棋问,“你怎么了,生病了?”
“嗯。”顾溪说,“外耳道炎。”
“哦,那你赶快去休息,我在隔壁的儿科,今天值夜班还挺忙的,就不陪你了。”
“以后多联系啊。”
“好啊。”
郝嘉棋临走前看她一眼,“顾溪,你这几年变化挺大的。”
“啊?”
“变漂亮了。”
顾溪脸红了一下,“谢谢。”
吃了药之后,顾溪特别想睡觉,她走出诊室,谢西逾抄兜靠在门边,神色冷戾。
男人松散的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耳垂上挂着银色耳钉,下颌线绷得直且长,见顾溪出来了,他连忙把烟扔进垃圾桶。
她抬头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
不知道谢西逾刚才有没有看见她和郝嘉棋聊天。
从他的神情辨别不出来。
但他现在稳重成熟了许多,应该不会作出格的事情了。
“顾溪。”谢西逾突然叫她,“带你去病房,睡会儿。”
顾溪听话的点头,“好。”
“我开车送你去。”谢西逾没给她反驳的时间,“你要不舒服走不动路,我抱你上楼。”
顾溪低头,“不、不用了。”
他垂眼,很深的看了她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谢西逾脚步很快,顾溪隐约觉得他好像刚才在生气,可是她没有证据。
“砰”地一声,他将烟盒塞进口袋,却带出了钱包,钱包掉在了地上,扣子展开了。
顾溪低头捡起来,皮夹是名牌,很贵重,里面有一张名片,还有几张他的证件照。
她稍整理了一下,目光扫到其中一张照片,突然顿住了。
这张是她初中毕业年级大合照的照片。
拍初中年级毕业照时,顾溪站在最高台的角落。她那个时候有些微胖,梳着齐耳短发,脸上长满了痘痘,灰头土脸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可谢西逾剪了下来,放在了他的钱包里。
为什么呢。
他从什么时候知道她和他一个初中的?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他时,两人已经走到车库,谢西逾停住脚步,将她抱到车上。
“顾溪。”
谢西逾俯身,抓住她身侧的安全带帮她扣上,鼻尖凑的很近,“我是谁?”
她说,“谢西逾。”
“嗯?”
“谢西逾。”顾溪迷惑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谢西逾看了她几眼,抖了下指尖,气笑了,“谢西逾是你哥吗?”
“不是。”
“那我是你的谁。”
顾溪顿时红了脸,想起来了,“我乱说的,那个医生总是问我们俩的关系。”
“我们俩的关系啊,你还不清楚吗?”
“……”
他突然笑了,眸色格外黑沉,“不过,你想叫哥哥,也不是不行。”
顾溪睁了睁眼,这下她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她第一次见谢西逾以完全进攻气场在她面前,步步紧逼,颈部线条绷紧。
他忽然低声轻笑,“我刚才看见了啊。”
她一阵心虚,“看见什么了?”
“刚才那个男人。”谢西逾轻描淡写,“我们溪溪还挺招人喜欢的。”
昏暗的车内,男人直起身,随着动作衬衫拉出几条褶皱,似乎能看清肌肉线条和脉络。颈后的神经跳了下,他扯开领口一粒纽扣,白皙的肌肤散发着禁欲的热量。
他嗓音低沉,从嗓子里发出来,带着无边的引诱,“我忍不了了。”
“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顿了几秒,他抬起眼,“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