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山雨欲来
几个亲卫护着周牧白匆匆赶到皇宫, 沈佑棠一直在宫中学士府, 比她还早一步收到消息, 此时与睿王府几位僚属一道站在前殿的康棣门下候着, 见周牧白跳下马背,便一起迎了过来。 “陛下现今在锦钰宫, 皇后娘娘将后宫有品阶的娘娘都传了过去,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都集在殿中了。”沈佑棠一壁走一壁急急的言说。 “母后将父皇的妃子们都传过去了?”周牧白蹙起双眉, 在前头走得飞快。皇帝身有不适, 后宫妃嫔侍疾本属寻常, 但都传过去……只怕此次病势凶险了。 “是。”沈佑棠跟着她的脚步转过回廊,神色俨然, “听说五皇子在尧州闯的祸事儿并不大, 朝堂的大臣们悄声议论陛下这是迁怒了。” 牧白攒了攒眉,随口问道,“为何事迁怒?” 沈佑棠压低了声音道:“据闻陛下接到太子殿下的手书, 太子欲往益州。” 周牧白脚步猛的一顿,侧过头晲了沈佑棠一眼, “你听谁说的?”话音未落, 便听闻几个小內侍唱喏请安之声, 再走两步,望见已到前殿通往后宫的来仪门了。 沈佑棠与几位僚属一齐停驻,躬身垂手侍立在门旁,周牧白掸掸袍子,抬步走了进去。 无论流言来自何处, 是非已在眼前。 才到锦钰宫宫门之前,便看到五皇子周牧屿胖乎乎的身影低垂着脑袋跪在门外,见周牧白走到阶前,眼泪汪汪的望着她道:“三哥,你来了。你帮我给父皇求求情,都是那几个郡守框我的,我真不知这事儿会闹到这般田地。” 牧白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大殿之上,孟贵妃、锦妃、荣妃、以及几个有品阶的妃嫔都到了,各自带着贴身的丫头,乌压压跪了一地。见到睿亲王进来,彼此都行了礼。周牧白恭谨沉眉,往寝殿走去,一个年轻的才人跪在大殿一角低低的抽噎,牧白偏过视线,望了望那个单薄的身影。 太医们鸠集在寝殿内,想是已诊过脉了,院使正跪在龙榻前为皇帝施针。郑皇后坐在一旁的圈椅中,脸上还留着泪滴滑过的妆痕,一手捧着心口,一手扶在身旁璐姑姑的手臂上。 牧白上前磕头请安,郑暄朝她伸了伸手,红着眼圈唤到:“三儿……” “母后。”牧白忙起身握着她的手,站在她身畔。 太医院院使收了针,跪着转身也磕了个头,郑暄垂泪摇手道:“虚礼都免,皇上的病症可要紧么?” “陛下龙体清恙,气滞胸蔽,痰浊交相为患,脉象……”院使颤巍巍的还要引经据典,周牧白已沉声喝道:“不必说那些了,只说为今如何!” “是。老臣方才已为陛下施针,疏通淤阻的经络,并梳理了营卫气血,陛下龙体之病疴是暂时稳住了。只是陛下的心疾从去岁至今,实是加重了许多。陛下为社稷劳心劳神,致使心气亏损,外力的针灸药石恐怕也只能暂缓病势。望请娘娘和殿下多多劝慰陛下,愿少虑以养生,切不能再受千钧之迫。”院使说罢又磕了个头,缓缓退了两步。 周牧白心中明了,为太子而迁怒于五皇子之事,恐怕是真的。院使不便明说,只得用此语婉转言说,万不可再让皇帝伤神了。 这一夜周牧白没有回府,次日一早,睿王妃、宝王妃进宫,与太子妃及皇太孙先后到了锦钰宫,陪着郑皇后在御前侍疾。 到得午间,周凛渐渐苏醒过来,太医们都不敢擅离。孟贵妃与锦妃、荣妃都是有过龙裔子嗣的妃子,轮番到寝殿内探望了一番,见皇帝还是极虚弱,迷离着双眼说不出话来。众嫔妃都觉感伤,却又不敢显露,只得彼此宽慰。其他位份较低的婕妤才人未能得见天颜,只是听到皇帝醒了,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太子妃的身孕已有些显怀,众人都不敢累恳她,郑暄令她带周远誉回东宫休息,自己却不愿离开寝殿,倒是周牧白看到她神情疲惫,劝她先到暖阁中歇一会。 直到第四日清晨,皇帝才算完全清醒了。每日里进些清淡的药膳饮食,精神逐渐好转了些,太医们悬了多日的心终得稍稍放下。 午后时分,周牧白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脱出身来,往锦钰宫问安,见到周凛彷如一夜之间苍老的白发,心中酸楚难当。 周凛半侧在龙榻上,听她说了些朝堂上的要事,便听外边小池子回禀,左丞相与吏部尚书求见,周凛让他们进来,才过半晌,工部尚书也来求见。周凛的神色已经疲累了,尚勉强撑着又谈了片刻,太医院院使来请脉,跪求皇帝保重龙体。周凛点点头,指着周牧白道,往后国事多与睿亲王商议。 几位重臣彼此交换个眼色,一齐拱手答是。 再回到睿王府,周牧白只觉累到全身乏力,到偏殿浴池里好生梳洗了一番,出来见到沈纤荨拿着一张柔软的大巾布在房中显是等着她。 牧白坐到一张椅子上,闭着眼睛由着纤荨用巾布绞着自己的长发,等到半干了,纤荨将巾布拿到一旁放置在架子上,一转身,便被牧白的一双长手捞着了。 “诶!”纤荨嗔怪的瞅她一眼。牧白笑嘻嘻的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先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又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吻了吻,续而得寸进尺,追逐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嬉戏。 纤荨本还推拒了一会,想起这四五日相处的时光极少,更难得这样的亲密,便半推半就的任她亲了。 好一会,牧白才放开她的香唇,用脸蛋挨着她的额头亲昵的蹭了蹭。 纤荨窝在她怀里,黏乎了一会,才问道:“你回府时父皇可好些了?” “好些了。只是精神短,国事又繁重,太医再三恳求父皇保重龙体。偏生近日事情又多,各部的奏章车载斗量,我几乎都不能回来。”牧白撅了噘嘴,在纤荨身边露出许久未见的委屈之色。 “太子殿下有消息了么?”纤荨摸摸她耳垂以示安抚。 “当日便派了最快的讯使往琼州报讯。琼州离瑞京有十余日路程,即便驿站传递日夜兼程,再快也需得七八日。” 纤荨点点头,挨在牧白的肩上。“听说五皇子封了文安侯?” “嗯。”牧白叹了口气:“他年纪还轻,尧州之事处理不当但也不能全怪他。” “是么?”纤荨嘴角上扬,俏皮的笑了笑, “我夫君十五岁时已独当一面,既可到琼州使一方百姓安业,又可往阖州督修边陲城防,到得十八岁时更是率军平定西陲荼族之乱,联合尚鄯共伐之兵。”她起先只是说着好玩,慢慢的一张俏脸上露出敬慕的神情,在敬慕之中还带了微微的得意之色,“所以,我的夫君是个人人景仰的大英雄。” “是么?”牧白也学着她的语气扬了扬嘴角,看她一双清亮的眼眸溢出满满的爱意。牧白轻笑道:“那大英雄想亲亲你,你许是不许?” 纤荨好看的眼睛弯成新月的模样,搂着她的脖子道:“不许。大英雄都是一本正经的。” 牧白收紧了双臂,抱着她站起身。纤荨被吓了一跳,忙抱紧牧白的脖子,却见她一步一步往床榻走去,边走边在自己耳边悄笑道:“你的大英雄偶尔会不正经一会,比方说,现在。” 纤荨抿着唇赧然一笑,灯烛下但见她眼波流转,如绣幕芙蓉初绽放。 又过了十余日,派往琼州的讯使飞马回京,往锦钰宫面圣。众人看到太子竟然没有与讯使一道回来,都吃了一惊,郑暄心神不定,立即派人往睿王府报信,招睿亲王立即进宫。 幸而皇帝歇晌方醒,讯使不敢相扰,在殿外候了好一会,待太医为皇帝诊了脉,又进了药,刘得保才小心翼翼的回说,往琼州的讯使回来了。 周牧白赶到锦钰宫时讯使刚进寝殿一会儿,郑暄扶着璐姑姑的手腕站在殿外心急如焚,真担心太子在这时候闯出什么祸事来。见牧白到来,忙向寝殿大门瞥了一眼。 牧白几步到门前,朝郑暄行礼,郑暄一把托住她,张了张嘴,就听到寝殿之中传出一片杯盘落地之声。 郑暄猛的捉紧了牧白的手臂,牧白拍了拍她母后的手背,向伺候在门外的刘得保使了个眼色,刘得保将拂尘一划,尖细着嗓音道:“睿亲王求见。” 寝殿里周凛沉着声道:“进来。” 牧白推开寝殿的门,扶着郑皇后,一道走了进去。 转过六扇琉璃屏,只见周凛端坐在床榻上,已气得脸色发青。牧白立即上前跪倒在地,诚然道: “不知何事让父皇烦心,贵恙初愈,还求父皇保重龙体。” 周凛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指着跪在地上的讯使道:“你,自己和他们说!” 讯使跪着转了转身,朝皇后和睿亲王磕了个头,苦着声音道:“奴才日夜兼程,飞马奔到琼州时,才听闻太子殿下……”他声音哆嗦了一下,“太子殿下已经启程往益州好几日了。” 郑暄听着身体晃了一晃,旁边的璐姑姑扶住了她,又见周凛指着周牧白气急败坏的道:“你亲自去,把这目中无人的忤逆子给朕绑回来!”他随手抓过一只玉枕砸在殿石上,发出轰然碎裂的声响,他眉发皆竖,急声喝道:“立即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 江夏 投来地雷两枚; 收到 喵喵 投来地雷一枚。 作者菌两眼亮晶晶的问:我可以在午餐加个煎鸡蛋吗? 手上已无存稿,写到心碎,还是要拿透明胶把小心脏贴贴好,继续写啊。/(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