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狐狸精来了
地遁之术,实乃擅长土木的妖怪所为。 面对直径仅有拳头大的地洞,即便人有心钻进去一探究竟,也体型上也根本不允许。 “我觉得那只偷瓜的狸力,体型九成和十里香差不多。” 言不周没有回京,而是直接去了北郊的果园,英望东确定半个月前瓜田里被盗了十三只西瓜。 果园的一里开外,也发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新鲜地洞,同样深的不知通往何处。 十里香是如今大宋对小香猪的称呼。不似其它家猪野猪膘肥体壮,此种从广西一带上贡的十里香猪,最多只会长到成人半臂大小。 汴京郊野的玉津园里正有饲养,那个从先帝起开设的皇家动物园,定期对百姓开放。 不少人都瞧见过各地上贡的珍奇异兽,其中包括十里香猪,但那些香猪绝不会长着四只鸡脚。 英望东并没太过心疼被盗的十三只西瓜,对赵祯所说的今年就收获一百来只西瓜,并不包括半个月前丢失的那些。那些瓜格外爽口甘甜,却被他用来做药瓜研究之用。 “果园附近没有发现鸡爪印,却有一串人的脚印。” 英望东说那些脚印很浅,来者多半会些许轻功,当时他也没发现果园有妖气残留,可见对方是足够小心翼翼。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狸力变作人身入果园偷瓜。直到离开果园后一里地,才恢复原形从地洞离开,一路从北郊土遁向南郊。” 偷着西瓜的狸力指不定唱着今天真高兴,但在南郊从地下冒了出来,万万没想到一直荒无人烟的草丛出现了四个人类。 月下相逢,作贼者心虚。 牛宁四个人类与只身一妖的狸力,双方谁吓到谁还是另说。要不岂会在会穿着人类衣物的情况下,狸力还暴露出了猪脸与鸡爪,一溜烟地逃得不见了。 “现在倒不好办了。长发的尾巴刚刚长出一层茸毛,又不是当初在地宫的生死逃亡之际,它是绝对不可能在帮忙拓宽地洞。” 言不周想着窝在趣书轩养毛的长发。尽管百昇觉得长发奶不兮兮的,没了一些毛就避世而居,但小豹妖异常坚持,可不管自家表叔的劝说,直道一定要毛长妥了才出门。 为今之计,只有请丑氏的人以听地术,大致勘察一下地洞的方位。 丑氏来人已经确定了春香的身份,但一年半载无法带巫寨小祭司回家。 春香的失忆与她脑部里重伤有关,目前没有快速治愈的方法。公孙策正以金针渡穴之法为其治疗,是能慢慢疏通其经络运气,可是此法少则一两年是根本急不得。 此前,泽水村与殷商墓穴的地脉关联,正是由丑氏三人勘查出几分潜在联系,想来一个偷瓜狸力的地洞难不倒他们。 英望东不可置否地点头,“找到洞的另一头,不代表找到那只狸力。它既然会幻化人形,住在哪里可不好说。不过都没关系,吃了药瓜,早晚它都会本来要解药的。” 西瓜性寒,不易多食。 药瓜比普通瓜更甘甜爽口,却应了糖衣炮弹四个字。如果不幸大量食用,一个月之内,势必会难掩体内寒气。 “言大人且宽心,药瓜的毒性并不严重。” 英望东眨眼看了看天上圆月,漫不经心地说到,“寒升热降,也就是禁欲个把月而已,绝无其他病症。” 言不周差点一口茶呛着,这病能算小症吗?的确不会要命,但影响很严重。 犹记当年英望东初入汴京,还是一只无法分清东南西北的妖怪。它的心愿多么朴素,全都写在花店的招牌上了,但求不再迷路而已。 “汴京可真是一个大染缸,要不怎么说修士都要历练红尘。小英管事,数年后你回昆仑界,千万要记得对英招实话实说,真不是我教坏你的。” 真不是吗? 这不重要了。 丑氏三人实地勘察了地洞,在荒草地东面的小树林里发现还另一端出口,在一地枯枝乱叶上跟丢了狸力的踪迹。 言不周将此遗憾的消息告诉了展昭,“赵兄对此很是关心。等你入宫时顺带告诉他,要相信狸力会在十来天后,去果园投案自首的。” 英望东信誓旦旦地保证,没有其他人或妖能解药瓜的寒性,除非狸力有仙丹在手,那样的话,他也就认了药瓜的损失。 展昭听了来龙去脉斟酌了半晌,一想到让人不举的药瓜,不免也有些心里发毛。 药田的试种品与对外销售花木瓜果分隔在两处,不必担忧大批销售时弄混一两只卖出。要担心是他们这些自己人,英望东三不五时给开小灶,假设有一天搞错了…… 这些不着边际的不祥可能性都被咽了回去,但今后对不靠谱妖怪们的礼物多几分留意总没错。 展昭没有多提此事,陪着言不周一起去梧桐茶舍。时隔一年,两人才有空闲与琴凝聚一聚。 去年的恩科,柳永总算高中了进士,年近五十的人仿佛吃了回春仙丹。年初时,他就干劲满满地去杭州赴任了。 琴凝选择暂且在汴京定居,开了一家茶馆琴舍。不求日进斗金,只要能维持日常开销。 言不周有心帮忙,奈何诸事缠身就没在汴京呆几天,只能请前开封府的师爷老邢搭了一把手。 选址是闹中取静,在了内城城门附近。茶馆开业三个月,今天终于能来好好喝一杯茶。 有些在意料之外,别看茶馆早打烊了两刻钟,但后院除了琴凝,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青年男人。 “那个木瑜,在后巷开了一家木工铺。我原以为他就会打些家具,没想到他制琴的手艺高超。” 琴凝一边引着言不周参观茶舍前后院,又指了指花厅方向,这才详说起与展昭正在喝茶的木瑜。 木瑜二十五六岁,不善言辞,但做事实在。 他在茶馆后巷斜对角,经营木工铺子有五六年了。二十岁之前随师父走南闯北,后来其师过世,则在汴京安定了下来。 木瑜的手艺精湛无比,却因不接什么大活,认识他的人不多。 同样也是求安稳度日,木瑜在汴京半是悠闲地过着,颇有些隐世而居的意思。 琴凝笑道,“木头,我是说木瑜喜静,却也乐于助人,我这半年受他帮扶不少。今天就请他一起来吃饭了,你没有意见?” 言不周摇头,今天本以为就是喝一杯茶,没想到茶馆早早打烊了。 当下琴凝如此介绍木瑜,恐怕不只是一个邻居那般简单,还想要他们两人把把关。 “来了汴京,多认识一些朋友有何不好。反正合则聚不合则散,不必勉强为难自己就好。” 言不周瞧着琴凝的样子,八成挺喜欢木瑜的沉稳踏实,而她也早过了为感情疯狂的年纪。不论是得另一人相依相扶共度余生也好,或者自己潇洒安乐过后半辈子也好,不必刻意求哪一种。 不过,言不周还是再叮嘱了一句,“阿琴有事就去花店,不必客气为难。也许我不常在京城,你找老邢或知白知玄都可,他们皆是闲不下来的。” “好,那阿言有闲时,也要多来喝茶。” 琴凝明白言下之意,她并非孤立无援,不论何时都朋友会在身边支持她。 这就笑容灿烂地抱了抱言不周,从前还需顾忌几分男女之别,这回言不周穿回了女装,倒能更亲近几分。 “咳咳。”展昭看向走到厅前院的两人,不由轻咳了两下。他都不会在有外人在场时想抱就抱,琴凝还不快放开他的周周。 “既然定了白楼的晚饭,现在也该去了。走过去两刻钟,刚好到饭点。琴姑娘,你觉得呢?” 琴凝微不可见地撇嘴,尚未说什么,就见展昭身后的木瑜也一脸正经地点头,显然很赞同快去酒楼的提议。 一个两个,可真够注重按时吃饭。以为她记性不好吗?是谁在干活时,毫不在意何时进餐的。 当下还能怎么说?琴凝只有选择立即出发。 她却拉着言不周走在了前方,说有些体己话要聊,让两个大男人只管保持半丈距离,给她们一些私人空间。 “我算明白了,御猫是一只掩藏很好的醋猫。” 琴凝贴着言不周耳边说到,“怎么连女人的醋也吃?日常三餐,你给他控制食用醋量吗?” 言不周笑着摇头,展昭显露在吃醋的时候不多,今天不正巧赶上了。别以为距离半丈路展昭就听不清,她还是别继续如此话题。“不提他了,说说你,这些日子还一直顺畅吗?” “很好,茶馆是小生意,和酒馆不同,从没有遇见醉了闹事的。” 琴凝觉得应该是老邢介绍的地段好,而店里的伙计也很得力,“一般天黑前,我就打烊了。白天营业,茶客们多是歇脚喝一杯茶,遇到闹事的可能就更少了。最多就是听写离奇之事。” 琴凝想着言不周可能感兴趣,说起最近听到的一则狐狸精故事。“一个从外地来的木材商说起,七八天前,他在京郊荒林遇到一只直立行走的狐狸。” 狐狸毛色鲜亮,木材商本是去林子方便,远远瞧着月色下的狐狸,他就想要抓来弄一条狐狸毛围脖。 谁想到靠近几步发现不对,发现那狐狸居然竖起身体,以后肢行路,活脱脱似是模仿人走路。 诡异的事情尚在后面,只见狐狸不时捡起地上的白骨骷髅,把骷髅头顶在狐狸脑袋上继续走路。 如此一来,狐狸没走几步骷髅头就掉了。它竟然锲而不舍再寻另外一颗,将新选的骷髅头顶着继续走路,反反复复下去。 “木材商被诡异的场面吓住了,后知后觉想起来,听人说过南郊有一片小树林曾经是乱葬岗。恐怕他是误闯其中,那就撒腿一溜烟地跑了。” 琴凝不知木材商说得真假,那会看对方的表情是惊惧尤在,“阿言,你觉得会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只狐狸在做什么?” 真假且不好说,但怎么又是在南郊?地点听着就是狸力地洞出口的那片荒林。 言不周想着月下狐狸顶着人头骷髅的举动,此事鲜见于异闻,此种狐狸已经成精,特被做骷髅狐。 “如果行商没有说谎,那是遇到了骷髅狐化形。那种狐狸精挑选月色融融之夜,在乱葬岗里找骷髅人头。月色下,倘若找到一个骷髅头顶着,而走一个时辰不掉,它就会借此化形。” 琴凝不由追问,“也就说骷髅狐有特别的化形本领,那它们化的人形与选到的人头长得一样吗?” “骷髅狐只能选暴尸荒野的人头化形,所以也说它们维持一段时间的人形,是与冤魂有所约定,答应完成死者未了的心愿。” 言不周也不确定,两者会有多么相似。“能有几分相似,却是因狐而异了。” 走在前头的两人正聊着,展昭与木瑜在后面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四人刚拐进白楼所在的街巷,只见对面工部侍郎任贤正也向白楼走去。 任贤五十多了,此次代表工部负责拆迁房安置之事,后跟着四五个年轻小官。 两拨人在酒楼门口遇着。 展昭与任贤不熟,本只想颔首示意就各走各路,却发现任贤的眼睛猛地一睁。 以三年来遇着的古怪经历,展昭不会认错任贤一瞬的惊惧。这人很像是做贼心虚,而活生生见鬼了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