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本源
很多年以后,我回想起那一天,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冰凌剑主有没有败在我的手上,我是不知道的。 反正她死了。 我想描述的是,在那一刻,我真的看到了星辰在颤抖。 耳边也听到了惊鸿的颤鸣。 人的一生很短,转瞬即逝,犹如白驹过隙。 若是再没个寻求,没个盼头,总是为了应付而活着,那短短的人生也就被无滋无味的拉长了。 多一时日和少一时日也便没有不同了。 那时我还不太懂,人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在现世时,也不太懂。 吃喝拉撒的本事,与生俱来。 我们怀揣着这四样本事,从呱呱坠地之日起,便大显身手地开始寻找活着的意义――即便自己不是很明确这个目的,但总是将这个问题埋藏于潜意识里。 每每想起时,便会不知所措地问上自己一句: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有什么意义? 似是无端的问题,实则也是与生俱来。 像那时,我是为了什么站在冰凌剑主的面前,不顾悬殊的实力差距,挡下她最引以为傲的剑招“火树银花”呢? 沈家剑法第六式,寒蝉泣露时,沧海横流起。 … …… ……… 我努力睁开眼睛。 “师姐,你终于醒了啊。你饿不饿?你渴不渴?需不需要贫道给你削个苹果?” ……我又闭上了眼睛。 “师姐你吃梨子还是苹果啊?” 辞镜犹如麻雀一般不得消停的聒噪声音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我实在忍受不了,胡乱回答道:“梨。” 他顿了一下,说:“可是分梨不好啊。” “那就苹果。” “这个苹果好像不太好,有点皱。” “……闭嘴你。” 我不耐烦地从床上坐起来,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他底子不错,把一身朴素的道袍都穿出了一种清灵俊秀的飘逸之感。 那头长长的银发也被认真地束起了。只是两只眼睛周围乌黑了一圈,金色的眸子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我问他:“你是很久没睡觉了吗?” 看样子应该是他守着我的。 他点点头:“师姐睡了三天,但贫道有三天没睡了。” 这回答噎的我说不出任何话来。 “还是吃苹果,分梨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自说自话地拿起小匕首和一个不知道放了多久,因为缺失水份而变得皱巴巴的大苹果。 辞镜没说谎,他是真的在混日子,什么技能都没有。削个苹果跟削菠萝似的,好不容易快削好了,也只剩了一小圈果肉。 最后一块皮,他用力一削。 ……苹果滚了,苹果皮留在了手上。 我拦住他:“掉在地上的就别吃了,别这么寒碜,丢了我们归雲山庄的脸。” 辞镜“哦”了一声,缩回了手。 我感觉体内一股平和的真气缓缓流动,知道身体无恙,便起来了。 这里是楚溪的将军府。 楚溪作为西凉赫赫有名的将军,战争之际不上战场,却赋闲在家。 这很明显,他失宠了,不受重用了。 说起来,楚溪是我在这个世界遇到的唯一一个……正儿八经有性.生活和子嗣的成功男子了。 当楚溪的夫人带着他们的儿子楚无疑来给我送糕点瓜果时,我是十分欣慰的。 楚无疑俨然是缩小版的楚溪,粉雕玉琢,模样可爱,怀里抱着一个面粉做的大寿桃。 “大姐姐好。”他甜甜一笑。 我虽然不是很喜欢小孩,但寄人篱下时态度还是要客气一点,于是主动跟楚夫人攀谈起来:“夫人有福气,小少爷和楚将军长的真像。” 楚夫人闻言哈哈大笑:“他的种当然像他啦。” 言谈举止豪爽利落,竟无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风范。 我只好尬聊下去:“是滴,虎父无犬子。” 正说着,楚溪来了。在他看到楚夫人和楚无疑都窝在我这里时,不由得眉头拧起:“谁让你们到这里来的?楚无疑,你今天的书念完了吗?” 楚无疑的笑容顿时跨在了小脸上。 可以确信的是他绝对没念。 楚溪面无表情道:“自己乖乖去门外跪着背。” “是。” 楚无疑抱着大寿桃,准备往外走去。 楚夫人双眼一冷,一把抱住了他,然后赖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可怜的儿哟,你爹不疼你哟,小小的年纪,就要背那些兵法,可怜哟,八岁了都没放过风筝,没吃过冰糖葫芦茶叶蛋哟――” 刚才还是满面春风,现在已经是声泪俱下。 变幻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辞镜完全抓不住重点,顺嘴插话:“八岁都没放过风筝,真可怜哟,我前天都放过了。” 立马被我狠狠剜了一眼。 楚溪气的肺都要炸了:“罗玉凤,你别带着楚无疑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这一开口,把我也雷的外焦里嫩。 ……只能说,楚夫人的名字代入感太强,让我想起了那位骄傲的现代网红。 “楚溪你没良心,你就是在记恨我当年设计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来过我房间一步,你根本就不爱我!” ……我有点想拉着辞镜匿了。 人家夫妻之间的糊涂账,还是少听为妙。 辞镜这小子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试图插上一两句话。 楚溪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耐心道:“你回去,我今天没有心情跟你耗。” 罗玉凤还在歇斯底里地哭闹。 她护着的楚无疑眨了眨眼睛,突然伸手点了她的睡穴。 “爹爹,很抱歉,我没有好好看住我娘。” 楚无疑脸上哪里还有天真烂漫,还没完全长开的五官已经有了沉稳和漠然,分明就是个少年老成的娃娃。 楚溪淡淡道:“不怪你,你娘最近容易犯病。” “我开始念兵法之后,娘犯病的次数就多了起来。”楚无疑轻轻一笑,又认真道,“爹爹放心,无疑会努力地念下去,以后当一个和他们一样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楚溪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温柔道:“你可以的,像他们一样。” 他们是谁……? “你先回去,你娘我会派人安全送回去的。” “嗯,谢谢爹爹。” 楚无疑走远了,楚溪也命人将罗玉凤给抬下去了。 我望着看热闹看的一本满足的辞镜,忍不住踩了他一脚。 楚溪无奈道:“抱歉,让你们看了家丑。” 辞镜顺嘴道:“家丑不可外扬。” 我在他脚上又补了一脚。 “不会说话就闭嘴,情商低还现眼。”然后望向楚溪,“楚将军,是莫修把我送到这里的么?” “是莫翎把你送来的。” “莫修他――” “国师大人他需要善后。”楚溪打断我的话,走至一旁点了根熏香,“你暂时先安心在这里住下,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红意姑娘呢,她死了么?” 我现在还活着,那她应该…… 楚溪点头:“她死了。” 她是不是败在我手上的――这句话我没好意思问。 那一击之后,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的背后还有莫修,纵使他打着“身为国师不能杀自己的子民”那样的旗号,但真的非要做出选择的话,我想他不会糊涂。 在将军府里静养,静养到何年何月?楚溪不说,我也没法自己去国师府。 辞镜倒是在将军府里住的很习惯,看我沉着脸不说话,又一张热脸贴过来。 “楚溪将军竟然没有任何侍妾。”辞镜这些天把将军府里的八卦都打听了些七七八八,他以为我也像他一样关注这些内容,“楚夫人说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况在南诏多见,在西凉却很少见。 南诏因前代皇帝的开放思想影响,虽有一定的门第偏见,但仍鼓励两情相悦、自由谈情。但西凉完全不同,他们只管优生优育,多子多福――首先得门当户对,然后得双方身体健康,最后女方得端庄贤惠,在过门之后不久就要替自己的丈夫纳妾了:不想被冠上妒妇之名,那就趁早行动。 “但是楚夫人和楚将军好像并不是很恩爱,有点貌合神离,依贫道拙见――” 我忍不住打断他:“别拙见了,去帮我向楚将军借两本闲书来打发时间。” “啊?” “快点去!借不到就不要回来了。” “哦。” 打发掉辞镜后,耳根子顿时清净了许多。看来要问希白要一点能把人舌头弄坏掉的蛊虫了――话说,希白哪去了? 貌似完全忘记询问他的情况了。 ……算了,等会儿再去问楚溪。 我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候,有人轻轻敲了敲我的膝盖。 睁开眼睛,是楚无疑。 楚无疑冲我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但我知道这孩子心眼可不少。 他一下一下地敲着我的膝盖,缓慢地问道:“大姐姐,你喜欢我爹爹吗?” “不喜欢。”毫不犹豫。 “可爹爹很重视你呢。”楚无疑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经历了一番思考,才下定决心说道,“如果你能够好好照顾我娘,对楚家绝无二心,我会应允你嫁入将军府。” “呵呵,你想太多了。” 想一巴掌拍死他。 别说让我嫁到将军府了,就是把楚溪倒贴给我当佣人,我也不要。 “姐姐,我爹他人很好,我娘以前是好好的,她以前――” “小弟弟,我对你爹娘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不想再跟小孩扯淡,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跟你爹有一定利益上的合作关系,但不会很久。” 毕竟我也是为了沈月卿的情报,把四分之一的归雲山庄作为回报送给了楚溪。 楚无疑仰着小脸,敛了表情,看了我很久,才认真地说道:“姐姐,有没有告诉过你,打断别人说话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这小鬼真讨厌-_- “姐姐都不跟我表达歉意吗?” “……对不起。” 楚无疑又盯了我一会儿,十分不满:“可你这样毫无诚意。” 家里的罗卜年纪还小,没到他这个犯嫌的岁数。我看着楚无疑这不讨喜的样子,甚至开始思考以后是不是要趁着碧池碧歌不在,偷偷地把罗卜丢出去送人。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主意?”楚无疑戳了戳我的膝盖问道。 这时候被派去借书的辞镜带着两本书回来了。 怀里还抱了两只毛茸茸的小黄鸡。 我:“……” “阿镜,你从奶奶那里捉鸡了啊。”楚无疑一看到小黄鸡,开心地扑了过来。 辞镜把书递给我,对楚无疑说道:“奶奶让我给这两只小鸡剪一下嘴,剪完了我再送回去。” “送啥送啊,我们烤着吃了呗。” 楚无疑难得说了一句很对我胃口的话。 我以前饥饿的时候,莫说是可爱的小鸡小兔,就连地鼠刺猬大乌龟,逮着了我也是吃掉的。 辞镜却十分坚决地拒绝了楚无疑的要求。 他细心地替小鸡剪了嘴,又亲自送了回去。 我翻看辞镜借来的两本书,是两本经书。 ……呵。 不是已经从佛门还俗,又加入道门,怎么还在看经书呢? 书里的内容,无非是些让人清心静心的东西。 书已经翻旧了,纸张泛黄,但边页完整。 【佛说,清净自心。 成唯识论曰,万法唯识,识外无境。】 扉页写有这样的字句。 书页里的内容也有小字注解,看的出来是后来添上去的。 密密麻麻,认认真真地写满了空白部分。 我不是礼佛之人,读了几页就搁置到了一边,盯着窗外发呆。 月半已经过去了,不知道碧池有没有吃药。 说起来除了沈月卿之外,他也算是我十分亲近之人了。 “研习佛法能让人头脑冷静,你应该多读。” “我就说辞镜都判出佛门了,怎么可能还给我拿经书,是你给他的?” 我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看向不请自来的楚溪。 他居然还又抱了一摞经书。 我十分诚恳地建议道:“这些,你可以给你的儿子看。” 楚溪放下经书,解释道:“这些本来就是从无疑那里拿来的,他都看过了,上面的经文注解也都是他写的。” “……”除了庙里的小沙弥,会有小孩子读经书吗? “楚将军,你的……”你的育儿方式真的合适吗? 这话却也不适合说出口。 别人的家事,是最不适合插手的。 “朱珠。” 楚溪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连名带姓。 “哈?” “陪我去登高。”楚溪顿了顿,补充了一个足以诱惑我的条件,“然后我就把沈月卿写的信还给你。” 但凡是跟沈月卿扯上一星半点的事,都是足够让我动心的筹码。 登高,即是爬山。 一般来说,游山玩水这些事都是闲散王爷热衷的,将军是没有时间做的。 还没出楚溪家大门,我竟然看到了一群鸡在小路上跳来跳去。 ……我以为只有在罗寒家,才会到处都是这种作为食材饲养的家禽。 “孩子们,不要乱跑啦,乖乖的呀――” 鸡群的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太太。 老太太满头银发,步履蹒跚,笑容……有点阴森古怪。 老太太在看到楚溪时停了一下,招呼道:“大孙子!” 楚溪走上前去,替她拿点头发上粘着的一根根稻草。 “大孙子,你娘今天又给你生弟弟啦,还有你爹,总是闹得不得安宁,这些天他生病啦。”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竟然弯腰从地上抱起一只大公鸡。 公鸡大概是很老了,也懒得扑楞,窝在她怀里,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看看你爹,他生病啦。” 我看的目瞪口呆。 楚溪凝视着一人一鸡许久,竟然伸出手摸了摸鸡头。 “爹。” 他对鸡说道。 ……莫非他爹真是那只鸡? 这个世界难道还有魔法? “爹会好起来的。”他又对老太太说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老太太像是吃了定心丸,幸福地笑了起来。 楚溪朝她微微点点头,然后跟我走了。 快走出大门的时候,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竟看到老太太抱着大公鸡站在原地,已经老泪纵横。 而楚溪,他面无表情,没有回头。 楚溪要去的山是凉城有名的忠骨山。 顾名思义,青山埋忠骨,那座山上,埋葬着历代在战争中死去的英雄将领们。 也有无名小卒,出师未捷身先死,埋在无名碑下。 山下有守山人,认识楚溪,恭敬地替他打开围栏:“楚将军,您来了。” 楚溪朝他略一点头,然后便往山上走去。 山路难行,尤其是满地乱石的山路。 我虽然体力不错,但连续爬了一个时之后,居然连山的十分之一都没到。 我抬起脸,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流下,滑过脸颊,蜿蜒流至脖颈,蒸腾起一股热气。 我往高处看去。 远处连绵的群山似被白雪般的石头覆盖,天空却蓝的出奇,像水洗过一般。阳光洒在漫山白色的石头上,亮晶晶的,折射出忽明忽暗的光芒。 楚溪的黑发随风扬起,他朝我的方向招手:“喂,走快点啊——” 我擦去脸上的汗水,拢了拢垂到鬓角的发丝,缓缓向空气中呼出一口热气。 “……我知道了。” 他走在前面,与我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群山,蓝天,云彩。 风从半山腰吹过,呼呼作响。 他在高处冲我招手。 日子往前过,人也要往前走。向前走……会,看到更壮阔的风景。 就像,此时此刻—— 连绵的群山被我们踩在脚下,风从我们的耳边刮过,抬头伸手似乎就能够得着那碧蓝的天。 山顶有鹰,不分四季,展翅高飞,不知疲倦,生无所息,自由得像风一样。 我双手卷成筒状,放在嘴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山——高——我——为——峰——” 风声把我的声音传的更远。 海尽天作岸,山高我为峰。 气势磅礴,生死竭力。 阳光下,楚溪席地而坐,笑容清清淡淡。 “你看到那些白色的石头了吗?”他不等我回答,就说道,“每一块石头都是一块碑,这一百年来,死在战场上的所有士兵的碑。” “……”那真的是死了很多人呐。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我们楚家,历代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军,我的祖先和祖父他们都在这里。”停了停,他又说道,“我的父亲,兄长们也都在这里了。” “你的父亲?” 不是被魔法给变成公鸡了么? “不是那只鸡。”楚溪解开他带来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壶酒和两个酒杯,倒上两杯酒,“那是我奶奶受不了打击,疯了以后,把鸡当成我父亲了。” 我以为他倒的两杯酒里有一杯是给我的,伸手去接,他却是把两杯酒都倒在了地上。 我的手悬在空中……有点尴尬。 “一杯敬皇天后土。一杯敬英魂忠骨。 请佑我西凉,百年基业,永世不倒。” 我看着洒在地上,慢慢渗进泥土里的酒水,突然想到了楚溪的奶奶老泪纵横的那张脸。 ……也许她根本没有疯,她只是难过。 所以在努力扮演一个四世同堂、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 “我有三个兄长,都死在了战神罗厉的刀下。至于我爹,脑袋都被砍下扣在南诏了,后来还是沈月卿帮忙偷偷混在运猪头的队伍里运出来的。” “虽说他们死得其所,但奶奶大受打击,一病不起,赵绿间治好她的病以后,她就疯了,开始养鸡,把鸡当儿孙来养。” “楚家这一门,就剩我一个了。所以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我就顺嘴说下去了:“所以你不能上战场了,你很遗憾,是不是?” “是,我很不甘心,保家卫国开拓疆土是我唯一的信仰。可奶奶一看到我舞刀弄枪都要哭闹得不吃不喝,生怕我明天就回战场了……无疑现在八岁,至少要等他十三岁,我才能把将军府托付给他,然后回去战场。” “朱珠,你知道吗?我真的很佩服你。” 楚溪突然表达起对我的敬佩之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嘿,我还好啦。” “你那么弱小,却总是自不量力。” “……”尼玛,想打他。 “我第一次在沈家庄看到你的时候,你连几个家丁都打不过,轻而易举就上钩了。”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 “就是你把我浸猪笼的!混账东西!碧池还各种拖累我!” 我气恼地踩了他一脚,“我现在可不是任人宰割了,我已经很强了。” “哈哈哈哈,好像是的,因为当时觉得浸猪笼很有意思啊,可以把碧池气死。” 他大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怀。 他突然伸手抱住了我。 “呃……” 又要开始尬聊了么? “是啊,你现在已经很强了,以后还会更强。”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再强下去,已经比懦弱的我要强很多了。” “朱珠,很感谢你。” “……”不知他谢我什么,但是也并不想问。 “你知道吗?无疑不是我的儿子,是大哥的。我们之中,只有大哥留有子嗣,二哥和三哥没成家就战死了。大嫂和奶奶一样疯了,我便娶了她,无疑也过继给了我。一直以来,奶奶和大嫂都阻止我去战场,她们怕我去了以后,尸骨都带不回来了。” 晕,还以为他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拥有性生活和子嗣的成功男子,原来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主。 “以前我也一直在犹豫,是听珍视的人的话不让她们担心重要,还是去实现自己的理想重要。 在遇到你以后,我明白了。我从来没有一天是从战场上真正走下来的。对方是罗厉也好,是别人也罢,我也不一定就会输啊。” “谢谢你,你那么弱小,却也敢那么自不量力,我有什么不努力的理由呢?” 这话听得我火冒三丈,却又莫名奇妙地感到无从发作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开了我,从怀里给我拿出了一张纸条。 沈月卿素来吝啬,都不舍得用信封,只有一张纸条。 白纸黑字,字迹清晰,是他的笔迹。 上面写着:朱珠,你来。 …… 山顶的风吹的人很舒服,我整个人都舒坦了。 我小心地将纸条叠好,放进口袋里。 我心道,师父,你看,兜兜转转还是我赢了。 “国师让你两天后的午时三刻在这里等他,另外,” 楚溪掰过我的脸,正视着我说道,“我府上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另外我明天就回战场了。倘若我一去不复返,” “当初浸你猪笼的事,请你就原谅我……” 又一阵风吹来。 他微微一笑,俊逸的眉眼舒展似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自在。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给他念了一首自己写的但他绝对听不懂的黄诗,当作临别前饯行的礼物: 【我诞生于伟大的睾.丸之中, 我从无数个精.子中脱颖而出, 我游过细长弯曲的输.精管, 我是那唯一结合成受精卵的英雄, 前一刻,我的战争就开始了。 那一刻,我是至高无上的王者。 后一刻,王者变成生命体出生了。 我开始迷茫。 我从不知生为何意……】 第二天,楚溪只身一人,留书辞别。 楚夫人罗玉凤抛下幼子楚无疑,带着一筐子鸡蛋追去了边境,说是要给楚溪冲鸡蛋花喝。 半疯半傻的楚老太太满面笑容地将亲手将养了五六年的鸡一只只拔毛、杀掉,烧成鸡汤,每个院子都强行给了一锅,并看着我们全部吃掉。 然后住进了楚家的祠堂,再也没有出来过。 “以后,这世上我就没有家人了。”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楚无疑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太小,还不能主持大局,辞镜心智甚至不如楚无疑,也只会添乱,我不得已开始帮着管理将军府的事务――也是模仿了沈月卿和碧歌的做法。 辞镜知道楚溪下定决心离开的事跟我有关,问我为什么不劝楚溪好好待在将军府照顾家人。 我也无法给出他说法。 毕竟我本身就是和楚溪一样的人呐。 … …… ……… 请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 抱紧信念,抱紧自己的小命。 后悔也留给未来的自己痛定思痛。 当下的我们,只要负责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