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又是周一。 学期过去大半,初入大学时的新鲜劲儿慢慢淡了下去。又没人管着,课堂出勤率日渐下降。排在周一第一节的高数课更是重灾区。 还有几分钟上课,教室里只稀稀落落的坐了二十来个人。 白迟薇一如既往地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上复习上节课的笔记。 翻页的时候听到有人走近,抬头。 视线交汇。 “迟薇,早。” 微笑着,“早。”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结下的革命友谊经过快一个月的发展日渐深厚。 径直在她身边坐下,把包放在桌上,拿出课本。 厚厚的高数书侧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徐承鼎。 高萌单肩背着棕色皮包走了进来。 讲完新课,照例提问。 “唔……”高萌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花名册,边看边说:“让本老师找找。必须得为这道漂亮的题找出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来解答。” 闻声,底下有笑有哀嚎的,还有连忙佝着腰躲到桌子底下给室友打电话的。 “啊!这名儿不错!王侯!王侯来了吗?”像是真找到了个绝世天才一般,满是期待地看着下面。 一时间,不少目光刷刷地扫向最后一排。 半晌,才看到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生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像是被这天降大奖给砸晕了,男生面红耳赤的。 王侯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机屏幕上还是游戏界面,惊慌失措地偷偷推了推坐在旁边一直蒙头大睡的人。 “喂,方肆,醒醒!江湖救急!”咬着牙根,低声道。 推了好几下对方都没反应,急得鼻尖冒汗。 高萌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王侯,看他半天不吭声,体贴地抬手往黑板上指了指,“来,王侯同学,你来说说这道题怎么解。” “嗯……”看着黑板上的题干瞪眼。 就在王侯在心里盘算着现在装晕倒下去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时候,身旁传了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 “第一题,根号a。第二题,1。” “嗯?”王侯下意识扭头想要确认一遍,然而旁边的人换了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欲哭无泪。 磨蹭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把方肆刚刚的话用含糊的声音重复一遍。 “第一题……根号a。第二题,第二题是1。” 没想到他会直接报答案,高萌不由一愣。扭头看了看自己临时出的两道题,心算片刻,露出满意的笑容。 “Bingo!虽然你这名字和外表反差挺明显的,但跟脑子成正比。不过,这间接说明我是一个看人很准的老师嘛。”顺道把自己也一起夸了。 “吁~”下面一片嘘声。 完全不受下面同学的影响,高萌依旧笑得很开心,抬手示意了一下还站在的王侯。 “王侯同学请坐。” 装作不经意地抹了抹鼻尖上的汗,王侯慢慢地舒了口气。 讲台上高萌开始讲题。 “来,我们来看看这两道题的具体解法。一看极限嘛,肯定就要想想能不能用洛必达法则。我跟你们说,强大的洛必达法则,我平时都舍不得用……” 当大家都被强大的洛必达吸引过去的时候,徐承鼎却回头看了看趴在最后一排睡觉的那人。 课间休息。 “叩叩叩。” 方肆面前的桌子被人屈着手指敲了敲。 好梦被扰,皱眉抬头。 徐承鼎面带微笑地站在他前面,见他醒过来,道:“都没看到你坐在这儿。怎么?你也来旁听?” 脸上和善,语气可并不怎么友好。 高数课是置入课,除非删课重选,不然一般都是一个专业在一起上。一个院的不认识可以理解,但同在一个只有三十人的专业里说不认识…… 方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被人拆穿的窘迫。 片刻之后,双手抱臂,往后一靠,抬着眼皮似笑非笑看徐承鼎,道:“专业置入课。” “迟薇,拜拜~” 白迟薇从钢琴培训班里走出来,一起学钢琴的女孩冲她挥了挥手。 “嗯,拜拜。” 走出大厦,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已到十月末,晚风一吹,尽是秋天的寒意。 白迟薇拢了拢外套,抱着双臂往公交车站走去。 “迟薇。”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循声看去—— 一辆单车靠放在深色的路灯柱上,徐承鼎穿着军绿色外套,里面搭着一件浅色圆领毛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头顶上昏黄灯光的关系,让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的格外的温暖,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浸着寒意的夜晚。 白迟薇站在原地没动。 徐承鼎跑过来,还没站定就开口问道:“下课了?” 他笑着,因为晚上降温了,说话间出现淡淡的白色呵气。 等他站到自己面前,白迟薇才应了声,“嗯。” 片刻之后,又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徐承鼎嘿嘿一笑,“上次聊微信的时候,听你说你在这边上钢琴课。刚好今天过来办点事,就想着顺道送你回学校。” 被他这么一说,白迟薇隐约想起自己好像是说过上培训班这事。当时因为刚和母亲通完电话,说是准备给她报寒假的书法培训班,一时牢骚,聊微信的时候就随口说了几句。 “哦,这样。那你事情办完了吗?” “嗯!已经办好了。你现在是要回学校还是……要不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闻言,白迟薇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上课之前我已经吃过了。” 徐承鼎点点头,“嗯,那我送你回去。” 说着,就去取自己的单车。 白迟薇稍稍追了两步,“其实,我可以坐公交回去。”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高数你也帮了我不少。照理说,我还应该请你吃饭。” 白迟薇一时语塞。 徐承鼎又往前走了两步,而后忽然折身走了回来,脱下外套披在白迟薇肩上。 “嗯?”白迟薇满脸惊诧。 徐承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压住她想要挣开的动作,“穿上。小心感冒。” “你……” “我是男生,比你抗冻。再说,军/营两年的训练可不是说着玩的。” 沉默片刻,“谢谢。” 徐承鼎把单车推了过来,抬腿骑上去,顺势将单脚踢了起来,对站在旁边的白迟薇道:“上来。” 小心翼翼地侧身坐在后座上,抓住他的坐垫,轻声说了句,“要是我太沉了,你说一声,我可以自己走的。” 徐承鼎没有回头,咧嘴一笑看着前面,脚下一踩踏板,喊了句:“坐稳了!” 徐承鼎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好了,到了,尊敬的公主殿下。” 白迟薇松开之前有点颠簸而抓住他衣服的手,下车,垂着视线,抬手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叫我公主殿下。” 声音很轻很柔。似乎被这个称呼弄得有些难为情,而纠正他也同样难为情。 徐承鼎并不觉得尴尬,笑答:“哦。本来是想借着夸你随便夸夸自己长得像个骑士的,虽然我骑的是自行车。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夸自己了。” 白迟薇看了看他,耳根微红,慌忙别过视线,憋了一会儿,轻声道:“其实你比骑马的骑士更帅。” “是嘛,我也这么觉得,谢谢。”漫不经心的一句自恋,将白迟薇害怕说错话的紧张打消了。 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他,“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的外套。” 徐承鼎接过外套穿上,“说了不客气。时间也不早了,你快上去早点休息。” “嗯。那你也回去早点休息。” “好,我看着你上去之后就走。” 白迟薇拎紧了包往宿舍走去,刚推开玻璃门。 “迟薇!” 回头,看他。 笑笑,“晚安。” 从他嘴里听到那两个字的一瞬间,不知为何,白迟薇忽然想到高一的时候流传的关于“晚安”的一个说法。 说其实晚安的拼音是另一句话的拼音缩写。 怔愣了一会儿,嘴唇轻动。 “晚安。” 白迟薇上楼,站在宿舍门口掏钥匙。 隔着防盗门都能听见门里面的笑闹声。 开门进去。 就看到刘晓语手里高高举着一只白玫瑰花被冯程追着跑。 “白迟薇,你回来啦?”刘晓语扭头看到她,问了声。 “嗯。”白迟薇反手把门关上。 趁着刘晓语跟白迟薇说话的空档,冯程一跳,想把花抢回来。刘晓语眼疾手快,把手往后一撤,躲过了冯程的偷袭。 “晓雨!把花还给我啦!”强的不行,冯程拽着刘晓语的手撒娇。 “不给!就不给!有本事咬我啊!”刘晓语左右扭着脖子得意洋洋。 “我求你行不行?姐~”冯程软着声道。 “现在知道叫姐了?刚刚是谁拿个破玫瑰花跟我得瑟?” “我错了还不行嘛?姐,你把花还给我。嗯?嗯~” “下辈子。”刘晓语强憋着笑。 “啊——”冯程卯足了劲,突然抱着刘晓语往后一推,把她压在书桌上,在刘晓语惊慌着去扶东西的时候,一把将自己的玫瑰花抢了回来,压住仰躺在书桌上的刘晓语身上,耀武扬威。 “叫你跟我横!说,还抢不抢我的东西了?” 身体拧的难受,刘晓语连忙应道:“不抢了不抢了。” “那谁是姐?” “……那还用问,当然是我啊。” 冯程又抱着她往下压了一分,“你说谁?” “白迟薇!快救我!帮这个野蛮人给我拉开!” 不等白迟薇回答,冯程就抢了先。 “就白迟薇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打得过我?你还是乖乖叫我姐。” “哎呦喂!我的腰!腰!姐姐姐!快起来!腰要断了!” “这还差不多。”冯程终于松了手。 刘晓语揉着腰站了起来,跟白迟薇抱怨,“你不在,冯程她又欺负我。” “你们两刚刚在干什么呢?” 刘晓语忽而笑起来,敞开嗓门大声道:“不就是刘泽把玫瑰花放在某人的桌上,某人得意忘形了呗。” 刘泽和她们是一个班的,长得挺帅,从开学女生缘就一直不错。 “谁得意忘形了?”冯程当即反驳。 白迟薇听着两个人斗嘴,目光落在冯程手里的那朵白玫瑰花上,想起之前在辅导员办公室无意间看到的国家助学金的名单上有刘泽的名字,喃喃:“刘泽还在勤工俭学。” 一听这话,冯程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白迟薇着急想要解释,“我是想说……” 冯程也感觉自己刚刚说话有点冲了,缓下声色,抢先。 “也不是你这样说的。方肆还有那个每节高数课都和你坐在一起的学长不都对你挺特别的嘛。再说了,勤工俭学怎么了?也不一定就说明人家家境不好啊。” 这种情况下,越说越容易吵起来,白迟薇干脆不接话。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就没有胜利的快感,冯程也闭上嘴。 下一秒,转身就把玫瑰花扔进了垃圾桶里。 白迟薇看着那朵刚才还被争来抢去的白玫瑰此刻和一堆垃圾躺在一起,默然。 寝室里一片怪异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