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③①章
深夜，何余趴在书桌上，word文档打开了三小时，只字未写。她习惯性嘟嘴，支教的事情她该怎么告诉贺煜，告诉他之后他会是什么反应，激烈或是沉默，她内心焦躁。 支教这个事情她一直都有打算，大二时她没有选择笔译和口译方向，转而顺从父亲意愿备考教师资格证时，这个念头就起了。相比在大城市考编教书育人一辈子，她憧憬去外面看看。 在别处食得苦，才能回来珍得甜。 但历练并不是唯一目的，她在新闻上看过，看过那些落后地区教师稀缺的报道，看过那些孩子渴求知识的眼光，她既忘不掉，那她就想成为给予者。 她扪心自问，成为一名教师并非她心中所求，她更向往当全职作家。可是灵感总有枯竭的一天，她有没有那个勇气，把赌注都压在她自己身上还未知。 所以，她都想在去支教的两年里想明白，想清楚，她究竟想要什么。 然而，之前的一切计划里，都没有贺煜。 他出现的太晚，她计划的太早。 何余坐直，使劲儿拍打自己的脸，自言自语：“何余何余何余，你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异地恋…… 秋怡那样的异地恋，看着很让人艳羡，可那是她和她男友多年彼此迁就，来回无数车票换来的。 贺煜和她，有这个勇气和耐心吗？ 何余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又待其熄灭，如此重复，贺煜的电话倒是来了。 何余手忙脚乱接了起来，“喂。” “睡了？”贺煜柔声问。 “还没呢，你那边是早上？”何余问，“不工作？” 贺煜在国外出差。 何余听到他电话那头的浅笑声，随后喑哑又蛊人地说，“刚起床，想听听你的声音。” 她的声音听着让人很舒服，很安心。 “贺煜……”何余嘀咕。 “嗯？” “等你回来，我有事跟你说。”她鼓起勇气，迟早要面对。 “好。”他应。 贺煜在酒店房间敲着手提电脑键盘，他透过落地窗，远望海平面上升起的耀日，他微微一笑，突然问，“何余，我大你几岁？” 何余思索，“七岁多六个月，算七岁。” 贺煜笑问：“七减二是多少？” “五。” “五减三是多少？” “二。” “现在国内几点？” “凌晨十二点多。” “怎么了吗？”何余困惑。 他又淡淡笑了，“好了，你睡，晚安。” “嗯，晚安。”她甜糯道。 电话断了，何余有些不舍，足足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了好一会儿。 搁下手机，她又思考起刚才贺煜问的问题，那些都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何余茫然，不太懂这个男人的思维逻辑。 贺煜放下手机，微抿一口咖啡，眼角都是笑，何余没反应，应该是没听懂。 没听懂的话……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说给她听。 * 三天假期结束，何余返校，一回宿舍就看见乔弯弯的两个大灯泡眼。 她搁下行李箱，问：“弯弯，你怎么了？” 乔弯弯揉了揉眼睛，“和那个人渣分手了。” “啊？”何余吃惊。 “妈的，那个人渣，敢背着我劈腿，要不是上次和贺涟去吃海底捞正巧碰个正着，我估计现在还蒙在鼓里。”乔弯弯气得要命。 她又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本来劈腿，他来求我原谅，我心一软，就原谅了，让他跟那个女的断了，结果呢……他他妈的狗改不了□□，非要糊在那坨屎上，我怎么忍，这回是真分了。” 何余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安慰：“不哭不哭，人渣分手就分手了，会有更好的。” 乔弯弯擦干眼泪，擤了个鼻涕，“嗯，分手后我还是一条好汉！” 何余笑盈盈，“是是是。” “余余，支教的事跟你爸说了？”乔弯弯吸鼻子问。 “说了。” “你爸什么反应？” “同意了。”何余开心笑说。 乔弯弯点头，又问：“那你跟贺煜说了吗？” 何余抿嘴摇头。 “找个机会说了，两年，他总归等得起，何况寒暑假孩子们放假，你还会回来的。” 何余点头，“嗯，等他回国就说。” 乔弯弯觑了苦瓜脸的何余一眼，虽然说得轻巧，但贺煜的脾气她多少也清楚，估计没那么简单放人。 诶……她家傻姑娘怎么就看上贺煜了呢…… 贺煜回来的那天下午，何余跟他说好了在公寓等他。 那天一下课，何余就火急火燎往他公寓赶，进门时碰到了打扫卫生的王阿姨，打了声招呼。打扫完卫生，王阿姨走时还给了何余留了自己做的南瓜饼。 何余边等贺煜边吃着南瓜饼，门铃响了，何余以为是王阿姨有东西落这儿了，她穿着拖鞋去开门。 开门的一瞬，何余愣住，眼前的人她不认识，那人也明显震惊。 “您好，请问您是……”何余问。 来人气宇轩昂，严肃端庄，头上的细微白发和脸上的褶皱暗示他年龄已经不小，何余觉着面前的男人应该和她爸爸差不多大。 她一惊，难道是贺煜的…… “贺煜出差回来了吗？”他沉静开口。 “还没。”何余回答。 “我是他父亲。”那人低眉瞧着何余说。 果然…… 何余猜得没错。 何余让了个身，说：“叔叔，您坐会儿，贺煜应该很快回来了。” 贺煜父亲颔首，向内走去。 何余吐口气，内心期盼贺煜快些回来，她处理不来。 何余跑去厨房给贺煜父亲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何余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没敢吭声，贺煜父亲一口一口抿茶，随后将茶杯搁下。 “你叫什么？”他看向何余问。 “何余。” “多大了？” “快二十三了。” 贺煜父亲垂眸微思，又问：“你和贺煜……你是他女朋友？” 何余点头。 问完这些，门口密码锁有了动静，“咔哒”一声，门被打开，贺煜面色凝重走了进来，模样微喘，似是跑上来的。 贺煜望向沙发上的两人，视线在他父亲身上掠过，去看何余，见她一切正常，顿时放下了提着的心。 刚才他在楼下见到那辆车，他就知道他父亲来了。行李都没从车里拿出来，久久未等到电梯，便一口气跑了上来。 “何余，你去书房待会儿。” 贺煜关上大门，走到何余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说。 何余会意起身，向贺煜父亲微鞠躬，又瞥了眼贺煜，默默走开了。 听见关门声，贺煜正色问：“爸，你有事？” 贺仁国语气冷淡：“没事就不能来了？” 贺煜不语，在何余本来的位置坐下。 “那小姑娘怎么回事？”贺仁国隐怒。 “我女朋友。” “女朋友？好好的沈薏放着不要，那么邋里邋遢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贺仁国无法抑制的怒气爆发。 “哪里都好。” 贺煜淡然清冷，一脸漠然，早已习惯贺仁国对待他的态度。 贺仁国额头青筋爆出，又压抑怒火，说：“算了，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这件事的。过几周就是你林阿姨的生日宴，你到时要来。” 贺煜面无表情说：“知道了。” “既然知道，那陈清跟你说的时候为什么不答应？还要我亲自来请你？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贺仁国语气咄咄。 贺煜看他，“她不是我妈，我参不参加不重要。既然爸那么想我去参加你妻子的生日宴，那我就去一趟。” “你——”贺仁国伸手指他，半晌说不出话。 贺仁国收回手，站起来，拂了拂衣服衣服，镇定道：“到时别迟到。” 话毕，径直离去。 贺煜轻舒眉心，站直转身去书房。 何余靠在书房的桌子上，听不见外头的半点动静。突然，门向内推开，何余扭过头去看，贺煜走了进来。 “叔叔走了吗？”何余问。 贺煜淡笑，“走了。” 他站到她面前，轻轻一抱，让她坐在了书桌上。 “你们没吵架？” “没有。”贺煜轻抵她额头。 一周不见，真的有点想她。 “一周没见了，有想我嘛……”他沉闷闷问，手环住她的腰。 “当然想了。”语气轻快，眼睛发亮。 他唇角扬起，无法克制的笑意，“那有表示吗？” 何余贴近他，蹭他鼻尖，又伸手勾住他脖子，姿势一变，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贺煜怕她掉下去，赶紧托住她，一着急，手就放在了她屁股上。 何余这回比他高了，低下头嘬了下他的嘴角，“表示完了。” “不够……” 他一笑，堵住她的唇。 何余就这么挂在他身上，拥着吻着两人出了书房，贴着冰冷的墙壁，何余被吻的晕头转向，索性闭上眼，任他主导，不折腾费劲。 纠缠许久，何余被压倒在沙发上，贺煜含着她的舌尖，手掌顺着何余的毛衣边缘探入，扯出她塞进裤子里的棉毛衫，指腹碰上她温热的肌肤。 何余一抖。 贺煜赶紧抽出来，离开她的唇，喘息粗重，说：“抱歉……我手冷……” 何余伸手去给他捂，眼睛流光溢彩又满是氤氲，嘴唇湿红。 她开玩笑说：“是不是该给你手上装个电暖宝？” 贺煜微笑，往旁边躺了些，头埋进她的脖颈间，闭眼闻着她的味道。 何余给他捂暖这只手，又换另一只。 她垂眸思索了会儿，说：“贺煜，我有话跟你说……” 贺煜微睁眼看她，声音疲倦：“除了离开我，别的随你说。” 何余咬唇，从他怀里钻出来，坐直了。 贺煜见她模样奇怪，也撑坐起来，侧坐直视她。 “真要离开我？” 贺煜敏感，刚才欣喜一扫而空。 何余摇头，“不是离开……” “那是什么？” “我……要去支教了。” 沉默，良久沉默。 他向前坐了些，把她拥进怀里，轻声问：“是我理解的那个支教吗？” “是。” “什么时候走？” “三个月后……” “去多久？” “两年……” 贺煜收紧怀抱，太久…… “你去哪里支教？”闷声问。 “大西，山里……” “有多山？” “很山很山……” 贺煜眼神黯淡，山里信号不好，也许打个电话就断线了，也许一周都联系不到一回。 贺煜沉默，良久内心挣扎之后，艰难开口问：“能……”他咬牙，“能……不去吗？” 何余抿嘴，眼睛起了雾，贺煜的挽留，她最怕听到这个…… “不能。”软糯却坚定的回答。 霎时，贺煜松开她，捡起刚才被扔在一旁的西服穿上，向门口走去，换鞋。 “砰——”关门声。 何余回头，贺煜走了。 客厅空荡荡的，何余抱膝，头埋在腿间，泪水夺眶而出，狠狠抽泣。 就这样结束了，没有多余的话要跟她说吗，是恼她没提前告诉他，还是怨她狠心。 这样安静，倒不如猛地骂她一顿，冲她发火，让她知道他有多生气。 天渐渐沉去，室内幽暗，不着灯火。 何余下巴搁在膝上，眼神空洞，失魂落魄。 密码声再度响起，何余偏过头看门口，门被推开，那人按下开关，室内彻亮。 灯光耀眼，对于久处黑暗的何余来说太过刺激，她眯起眼，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眼泪又失控。 贺煜静静走回她身旁，半跪在她身侧，擦去她泪水，柔声问：“哭什么？”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几不可闻。 “怎么会……”贺煜浅笑。 他单膝下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绒盒子，缓缓打开—— “虽然有点早，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 “何余……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