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酒乱性
夜幕下, 车流如织。 江泓娴熟地在不同的车道上变来变去,开得飞快。 他超过一辆出租, 司机开窗骂了句:“开这么快,赶着投胎吗?” 胡姝忧虑地说:“你慢点儿, 不要别车。”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没办法, 非常情况要非常对待, 万一你家里人追上来……” 她很无奈:“我不见了, 他们现在都没发现, 怎么可能追上来?” “你后悔吗?”他忽然问。 这两天,她正经历出道以来最严重的网络暴力, 心头时刻被一团阴云笼罩着。此时此刻, 不知为何,她却感到愉悦舒畅,说不出的快活。 她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他说:“你头发上有只虫子。” “啊?在哪?”她汗毛倒立。 他说:“你过来一点儿, 再过来一点儿……好了。” 他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你!”胡姝捂住脸,面红耳赤地瞪着他。 他很无辜:“我想亲你一下,但是正开车呢。不骗你, 你不听话啊。” “……。” 他将车一路开到了老屋。 两人不想惊动李阿姨, 却惊动了江小黄。 它大叫起来, 吵醒了李阿姨。 大晚上的,好一通折腾。 胡姝躺在客房的大床上,决定给唐瑶发个微信。 她不敢打电话, 怕被骂死。 她编辑了长长的一段, 写完后又删改了好几次, 才忐忑地按下了发送键。 唐瑶没回复,估计是睡了。 她只好也睡了,心惊胆战地握着手机,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凌晨,不出所料地被电话声惊醒。 她战战兢兢地接起来:“……妈?” 出乎意料,唐瑶没骂她。 她叹了口气,只问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和江泓在一起?” 胡姝惊讶极了,一骨碌从床上翻坐起来。 唐瑶说:“昨天,我看见这孩子了。在咱家后面走来走去,徘徊了一小时。”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干坏事来踩点的。 唐瑶说:“囡囡,你也大了,我管不住你了,你好自为之。” 电话被挂断了。 胡姝发了一会儿怔,心里堵得慌。 江泓工作忙,又怕老屋曝光,半个月都没有回来。 这一天,胡姝难以入眠。 来到老屋后,她失眠的毛病好了很多,但仍时不时发作;有时睡着,也是一夜噩梦,梦见自己站在大街中央,人流涌动,对她指指戳戳。 她折腾到半夜,终于认命地爬起来,到院子里去拿酒。 这些日子,她为对抗失眠,想了很多办法。 安眠药有效,但有副作用,江泓不让她多吃。 她喝了一段时间的中药,收效甚微。 最终她发现:喝酒是最有用的! 一开始她量浅,两杯啤酒下去就晕头转向;坚持了一段时日,两瓶啤酒下去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酒量这东西,果然是靠练的。 啤酒被她换成红酒,红酒又被她换成白酒。 李阿姨看不下去,天天劝她:“胡小姐,传言太荒唐了,没几个正常人会相信,你不需要折磨自己。” 胡姝苦笑。 已经过去了。 但她午夜梦回,时时回到过去。 俗谚有云:苦难是人生的财富。 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完全是瞎扯。 苦难可以磨炼一个人,也可以摧毁一个人。 阮玲玉说:人言可畏。张国荣从高楼一跃而下。 他们是她的前辈,正是被这污浊的世间摧毁了的人。 好在此刻,胡姝性格中执拗的那一部分彻底抬头了。 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艰难,人或多或少会想到死。 但她偏不。 她就要活下去,漂亮地活下去,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胡姝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前,拉开门—— “啊!” 她叫到一半,急忙伸手掩住唇。 他抬眼,凝视着她。 他坐在房门口,两条长腿蜷缩着。 “愣着干嘛?拉我一把。” 他在她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他身躯冰凉,头发上沾着露水,看模样已经坐了很久了。 她心疼得不行:“你傻吗?为什么不到隔壁去睡觉?” “好久没见你了,我想看看你。”他说。 她一时词穷,很快接上:“那你可以敲门啊!坐在门口干嘛?” 他凝视她,慢慢地说:“我知道你难得睡一觉,怕吵醒你,结果你还是没睡着。” 她怒不可遏:“你给我进去!” 他笑了。 “你还笑?”她瞪他,“快进去!” 他说:“你出门是要干嘛?” “我……”她声调立刻弱了一截,“我半夜想喝酒,不行吗?” 他点头:“拿酒进来,我也想喝。” 十分钟后,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桌上放着数瓶白酒。 胡姝很懵。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打了个喷嚏,着凉了。 她忍不住又开始唠叨:“怎么样,感冒了?你这人真是……喝一杯,暖和一下。” 他看了一眼:“白酒?” 她很得意:“叫你小看我,我现在酒量大着呢。” 他笑了笑,抬手斟满两杯。 “干喝没意思,我们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 她很奇怪:“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大冒险啊?” 他说:“这样好不好?我们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就回答对方一个问题,赢了就喝一杯酒。” 她点头:“就这么办,要是不肯答……” “不能不答,否则罚酒三杯。” “好啊。” “剪刀石头布!” 第一轮,江泓败北。 胡姝痛快地干了一杯,问:“遇见我之前,你有没有喜欢过别的姑娘?” 她早就想问了,终于有机会了。 他笑了:“我不是说过吗,你是我唯一心动的人。” “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罚酒罚酒!” “是真的。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收到很多情书,特别多。中学的时候,一拉抽屉,情书一沓一沓往外掉。她们太主动,害得我一点儿配合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满满的炫耀感。 她撇了撇嘴,依然不信:“怎么可能没初恋?你肯定是骗我的!” “你有初恋?”他很会抓重点。 她得意洋洋:“不好意思,你输了,我可以拒绝回答。” 他点头:“再来。” 这一次,胡姝输了。 他不依不饶:“你有初恋?” “我有,怎么样?” 他凑近了一点儿:“什么时候的事?什么人?” “不好意思,这是下一个问题。” 他好气又好笑。 “好,再来。” 他输了。 胡姝问:“你印象最深的搭讪是什么?” 他想了一阵:“中学不是要穿校服吗?那时候校服是蓝白色,没有帽子。学校开运动会,老师说可以穿常服,于是我穿了一件套头衫……” 他忽然不说了。 “然后呢?”她很心急。 他摇头:“太不公平了。你一个问题,我回答这么多,我先说一半。” “不行,你违反游戏规则!罚酒!” 他二话不说,斟了三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她目瞪口呆:“不行,你耍赖!” 他向她招了招手。 她莫名其妙地凑过去。 他低声说:“想知道后续?” 他喝得太急,脸上染上了一层薄红。 秀色可餐啊。 她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点头。 他说:“那你把刚才的问题回答了。” 小肚鸡肠的男人! 她鼓起腮帮子。 他面不改色,不动如山。 “……好。”她撇嘴,“也不能说初恋。他坐在我右后方,隔一条走廊。一次作文课,老师让我朗读作文。我读完往下走,感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我,我就看了回去。” 她大言不惭:“我长得漂亮,回头率高,本来不是多大的事。但他太过分了,肆无忌惮。我看回去,他也没收回视线,而是笑了。” “一听就是老手。”江泓总结。 她不怀好意:“你很懂啊。” “男人最懂男人,如同女人最懂女人。后续呢?” 她打了个哈欠:“啊,好困,我不想说了。” 他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啊!疼!”她瞪他。 他说:“再玩一次,这次好好回答。” 这一次,江泓输了。 她开心极了:“哈哈,老天爷都不帮你!把刚才搭讪那件事说完!” 他慢悠悠地说:“我穿了一件套头衫,有帽子的那种。我在操场边转了一圈,回来坐下,忽然觉得帽子里有东西。” “我伸手一摸,掏出来一只烟盒。” “烟盒?” “没错,烟盒。我试着倒了一下,掉出来一只银戒指。” 胡姝睁大了眼睛:“然后呢?” “我把烟盒拆了,里面写着她的电话号码和名字。” “她叫什么?” “好像是辛航?记不清了。” 她很生气。 “什么记不清了?你明明就记得很清楚!” 他说:“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我当时182。我后来见过她,她只有156左右,她是怎么把烟盒放进我帽子里的?” 胡姝脑补画面,对那个姑娘肃然起敬。 江泓说:“没完呢,继续。” 这一次,胡姝输了。 “把初恋那件事说完。” 胡姝回忆:“他说要借我手机,我没多想,就给他了,结果他拨了号码,从自己兜里取出来一只正在响的手机……” “他拨了自己的手机?” “对啊,当着我的面。脸皮厚度堪比城墙,大胆得很。” “后来呢?” “后来……他经常给我打电话,说日常琐事,抱怨学习压力,算是细水长流那种撩法。” “你们在一起过?”他的眼神有些危险。 她急忙撇清:“哎,这可真没有。要不怎么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有一次坐公交车,看见他搂着一个女生的肩膀,在大街上逛。” 他点头:“我怎么说来着?果然是老手。” “你也不差啊。”她不怀好意,“采花小贼。” 他佯怒:“你说什么?” 她往后躲:“君子动口不动手……再来,我还有问题呢!” 一小时后。 江泓还能坐稳,胡姝已经歪倒在桌上了。 她口齿不清,还在问:“……你觉得娱乐圈哪个女明星最漂亮?说真话。” 他捏她的脸:“你啊。” 她傻笑了一阵,又说:“我也觉得,你是娱乐圈最帅的。” 看来是醉了。 江泓觉得,醉了的她比清醒的她可爱一千倍。 他去扶她:“起来,去睡觉。”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睡!我还有问题!” “先去睡,明天再问。”他哄她。 她说:“不行!这个问题很重要!” “什么?” 她凝视着他,招了招手。 他受到蛊惑般,慢慢把头低下去。 她说:“江泓,我好喜欢你啊。” 他笑了,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我也是。” 她很满意:“好了,睡觉!” 他搀着东倒西歪的她,走向床铺。 才把她安顿好,她忽然又嚷道:“不行,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揉了揉眉心:“明天再……” “不行!” 她拽住他的衣袖,用力一拉。 他脚下不稳,跌在了她身上。 吐气若兰,软玉温香。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她浑然不觉,还在笑:“哎呀,你好重,你快起来……” 嘴唇被他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