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曼珠沙华
摇曳昏黄的烛光里，墙上倒映出三个女子身影。 重琅衣衫半解，露出如玉右臂，上面一朵青色曼珠沙华，开得正是妖冶。 易熠一脸黑线，刚才她还以为这姑娘要干啥，原来只是为了给她看这个？ 下一刻，秦暮然的动作却让她惊悚了…… 竟然也开始解衣衫。 不同重琅脱衣服时的迟钝，这一次，易熠下意识就捂住了眼，“我什么都没看见！” 耳边听到清浅笑声，只是一声，便消失了。 片刻，她听见秦暮然道：“睁开眼。” 她连忙摇头，“不行，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 “我会考虑杀人灭口。” 易熠：“……”你这么凶残，阿离知道么…… 但她也放心下来，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 终是小心翼翼放下了手。 便见秦暮然衣衫半开，如羊脂玉一样的白皙左臂裸在她的面前。 易熠默了，“你，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她还以为…… 下一刻，她见到眼前的人伸出右手，一点微光凝在指尖，轻点左臂。 一瞬间，比肌肤颜色稍深一点的线条显现，迅速蜿蜒延伸至整个上臂。 易熠瞪大了眼。 这是…… 朝重琅看去，右上臂那朵青色曼珠沙华赫然在目。慢慢转回头，便见到秦暮然左上臂一模一样的花。 却是没有底纹，只有线条。 再片刻，竟然又渐渐隐去，消失无形。 她的脸木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为何要把她带回去的原因。” 秦暮然开始穿衣服，重琅见状，也有样学样。 等她穿好坐下，看眼前人依旧呆萌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狠狠一揪。 “嗷！疼疼疼！” 脸上传来痛感，易熠终于回神，一伸手便拽下那作乱的手，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秦暮然看了重琅一眼，见她也看自己，黑白眸子纯澈似水，俨然不晓世事的模样。 她无奈摇头，半响，才道：“最开始看到那一模一样的刺青，再加上莫名感应，我怀疑她身上是不是有我丢失的那一半魂魄。” 易熠朝重琅看去，“然而，并不是？” “对，不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发现，她有完整的魂魄。” “呃……法宝化形也有？” “有。” 易熠摸了摸下巴，问重琅：“你对未化形前的事情，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自己有个主人。” “那你和阿桓怎么认识的？” “我也不知道，我在她就在……” 易熠默了，这句桓也说过，一模一样。 她转头，问秦暮然，“你身上的刺青，是天生的？” “不是。” 易熠一愣，“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还记得抓魇兽那一次么？我的封印被解开后。” “记得，难道是……”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也许和那个人有关。”秦暮然轻揉眉心，叹道：“开始并没有发现，直到我的元婴修为从一层跨至二层时，才发现这件事。那时我怀疑修炼时元力作用，才让它显现。试了几次，果然如此。” 易熠看向望着自己的重琅。 她的刺青是直接显现，秦暮然却是隐形，一个在右，一个在左。 若不是因为俩人实在长得不像，都要以为这是双胞胎。 不过，重琅那声主人…… 易熠眉头一挑，看向秦暮然，“我说啊，她叫我主人，你……” “嗯？” 浅浅一声，似笑非笑的眸子，仿佛看透自己。 易熠怂了，将那句玩笑话，你说不定也是我的跟班，生生咽了下去。 秦暮然挑眉，“怎么，不说了？” “说就说，你是不是该回去了！你看，天色好晚了。” “你这是，要赶我走？” 那神情，竟是有些幽怨。 易熠：“……”你这变脸也太快了…… 无语半响，道：“你说，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就不好奇我和重琅到底什么关系？” 易熠翻了个白眼，“好奇有什么用，又找不到真相，我还想知道桓那个小家伙跟我到底什么关系呢？” “你倒是心大。”秦暮然看了重琅一眼，“这么一看，她跟着我，桓跟着你，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 这时，一阵风从窗缝吹了进来。 烛火倏然熄灭。 屋子陷入短暂静寂，直到一道白光闪过。 易熠纳闷，“什么东西？” 哧！ 烛火再度亮了起来，秦暮然放下手中火折，朝一旁看去。 重琅已经不见，原先的椅子上，多出一柄纯银如星光的雕花弯弓。 易熠：“……” 她站了起来，来到银弓面前，“这是，重琅？” 秦暮然道：“是，她现在的修为，化形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难怪。”易熠伸手，欲拿起弯弓试试手感，却又忽然顿住。想到这是姑娘变成，她瞬间就下不了手。 秦暮然笑，“别多想，你拿起来看看，这也是我带她来的第二个目的。” “好。” 易熠吐了口气，方才伸手握住那张弯弓。 握住的那一瞬间，她的识海一震。 “主人。”重琅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易熠讶然，试着脑中想话，“你能听到我说话。” “是，只要主人拿着我就行。” 她看向秦暮然，后者点头，她惊悚了，“你不用拿着，就能听见她说话？” “我与她的神识，是共通的，这也是后来发现的。” “我说，她是不是认错主人了，说不定你才是啊。” “很可惜，她觉得你才是。”秦暮然注视着银弓，目光隐有深意，“你拉弦试试。” 易熠挑眉，伸手就拉。 然而…… 拉不动…… 她的脸黑了，再一次用力拉弦。 还是拉不动…… “唔……” 眼看易熠脸憋得通红，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那弓弦还是纹丝不动。 秦暮然忍笑，“算了，别试了。” 易熠一脸莫名，“我打一头赤角蛟都没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力气，也许是需要什么条件才能用。我问过重琅，可惜她也懵懂，根本就不记得。” 易熠终于放弃，“那你自己琢磨，若需要帮忙尽管找我。” 将重琅收好，秦暮然道：“天色很晚了。” “是啊。” “回去会很黑。” 易熠眨了眨眼，你会怕黑？ “家里没有人。” “咦，阿离呢？” “还在闭关。” “怎么，还没突破金丹？” “突破了，但还要继续修炼。” “好，真勤奋。” 易熠说完，就见秦暮然不说话了，就那么默默看着自己。 半响，她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姑娘，不会是想住在这里…… 她咳了声，“宗主大人应该很想念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暮然挑眉，“怎么，你知道了？” “她亲口说，她是你小姨。” “所以呢……” 易熠一脸黑线，所以你应该去她那而不是赖我这里，然而这句话，一见那皎皎如月的眉眼，她就说不出来。 最后她抓了抓头，一脸无奈，“要不你住在这里，你睡床，我打地铺。”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秦暮然唇角弯出一个浅笑，而后站了起来。 “不逗你了，我回去了。” 易熠：“……”你这什么恶趣味…… 无语吐了口气，“我送你。” 琉璃峰广场，夜风吹来，抬眼便是浩瀚星空。 两人并肩而行，安然而宁静。 易熠深吸口气，冰冷的空气沁入肺腑。 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 “我走了。” 耳边听得秦暮然的话语，侧头看去，只见飞剑已经祭出。 她点头，“好。” 话音刚落，却见眼前的人，忽然伸手。 易熠以为又要捏自己的脸，然而那双手却是轻捏了她的衣领，将它捋平。 “自己的衣服，都不知道整理么？”清浅声音，一如初见那时，却是缱绻，像是抚在心上。 她抬眼，便撞进一双专注的眸子。 此时，有月华落入，倒映出她的影子。 似水，浅淡。 易熠默然半响，才道：“没注意。” “真不知道你以前怎么过来的。” 衣领被放开，秦暮然转身，一步迈出，人已到剑上。 易熠望着她，只见她侧眸，轻捋耳边秀发，朝自己看来。 那一眼，似是有话要说。 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留下一句。 “走了，你回去。” 流光起，人飞上天空，转眼不见。 易熠转身，准备回去。 却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一个人。 待看清是谁时，她一脸黑线，“师父，你这样冷不丁出现在别人背后，会把人吓死的。” 柳归烟神情淡淡，“不知道现在跟我说话的是哪位。” 易熠：“……”一个个都能欺负自己了是不是…… 默了默，问道：“师父有事情么？” “没有，你回去。” “……那我走了。” 眼看易熠像见鬼一样，一瞬间消失在原地，柳归烟轻笑，转头看向远处。 那是秦暮然离开的方向。 许久，一声极轻的叹息，随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