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_分节阅读_14
晏棽大脑转得飞快,情急之下,一句能把他自己砸懵的话脱口而出,“他是我男朋友!你给我把手放开!”
男人这回真被唬住了,愣了足足有五秒钟。可也只有五秒钟。常年在夜场混的,哪个不是人精?晏棽这种毛头小子想凭一两句话镇住他们,根本是痴想妄想。
男人瞪着晏棽气得几乎要笑出来,“男朋友?编,好好给我编!他是你男朋友你放他一个人在那种地方灌酒?他是你男朋友他能不认识你?而且小晏,你可跟喜欢你的客人保证过不止一次你是直男。你自己说过的话这会儿又想自己吃回去了?”
“我没编。我说的都是真的。”既然已经开了头,晏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扯,“我的确是直男。起码对其他人都是,也就遇上他才跟中了邪一样。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有可能是因为……”晏棽逼着自己火速想出一个可能会喜欢上盛林的理由,“……因为他长得太好看?”
男人回头看盛林,眼里头一回闪过一丝犹疑。盛林确实漂亮得惹眼,要说有直男因为这身皮相动了点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晏棽眼见男人神色犹豫,马上再接再厉道:“我放心他一个人在吧台喝酒,是因为我的工作范围就在大厅,可以随时看着他。这几天他为一点小事跟我闹脾气,要不让他喝个痛快他会更生气。至于认不认识……”
晏棽往盛林的方向走了几步。男人立刻护食一样先楼主盛林肩膀。晏棽只好停下脚,站在离盛林五六米远的距离轻声喊他,“林林,林林快看我是谁……”盛林这乳名晏棽还是从谢晓云口中得知的,从没想到自己也能有喊出口的一天。
盛林对自己的小名很敏感,晏棽喊了两声,他就紧皱着眉心,歪头看过去。
晏棽急切地向他招手。盛林好像真的认出他一般,水汪汪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里含混地喃喃:“……晏……晏……”
晏棽面露喜色,向着盛林伸出手臂,“是我是我!快过来!”
盛林迷茫的表情突然变得恶狠狠的,无比清晰地喊一声:“林晏然!”
酒吧的服务生跟客人接触通常只用昵称。晏棽在无色做了半个多月,多数客人只知道他是小宴而不知道全名。
盛林气势汹汹喊出“林晏然”三个字,男人紧扣他肩头的手掌不自觉就松了些。
晏棽冷不丁听盛林喊出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反应不及之下只发出一个音节:“啊?”
盛林甩开男人的手掌,两条腿打摆子似得晃晃悠悠扑向晏棽,“林……晏然,……我……我饶不了你!”
一个醉鬼的狠话,有气无力,撒娇似得。晏棽立刻迎上去接住盛林,让他跌进自己怀里。
“看,他认识我。”晏棽以一种占有而保护的姿态紧拥住盛林,微扬下颌对面前的男人说,“哪怕醉成这样,还是能认出我。”
十四
盛林被抱得太紧不太舒服,身体动来动去想从晏棽怀里挣出来。
晏棽一手貌似霸道地紧搂盛林后背,一手安抚一般摸摸盛林的头发,实则稍微往下,在盛林后颈使巧劲儿捏了一把。
盛林只觉得从颈椎到脊椎窜过一道酥麻,整个人马上跟没了骨头一样,幼猫般乖乖让晏棽抱着。头枕在晏棽肩膀上,只剩嘴里还在不服气地含含糊糊地嘟囔,“……饶不了你……”
“行,随便你。”晏棽轻轻揉着盛林的后颈,哄小孩儿似的顺着他说,“只要你能消气,你想怎么着都行。”
从外人的角度看,还真就是一对儿闹脾气刚和好的小情侣。
夜店男神一脸牙酸,嘴角抽了抽,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往马路对面走。走到一半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折回来指着眼前这对儿当街秀恩爱的小情人好一顿教训,末了怒发冲天地吼:“吵架回家吵去,跑酒吧装什么b!幼稚鬼!”完了截下一辆出租扬长而去。
晏棽等出租车跑的看不到影儿,伸手把盛林往外一推,板着脸接茬训他,“听到没?要喝闷酒回家喝去,到gay吧装什么装?讨厌鬼!”
盛林东倒西歪地站都站不稳,只觉得有个烦人的声音在耳边聒噪个不停,拧着眉抬手一挥,“闭嘴!”这一下险些把自己挥倒。
晏棽连忙伸手把人拽住。盛林皱着脸,趴在他肩上老实了。
晏棽看看眼前的醉鬼,再看看地上前轮被撞歪的电动车,暗暗叹口气,拦了辆出租把人和车都运回酒吧。
车子启动后,稍远处一棵行道树后闪身出来个一头黄毛的青年。黄毛等晏棽的车开出去一会,也拦下辆出租跟了上去。
这些情况晏棽自然注意不到。他带盛林回到酒吧,直接把人抗到员工休息室。无色有两三间休息室,里面都安置了床铺,除了做更衣间,还能供不方便的通勤的员工下班后休息使用。晏棽的学校离得远,酒吧打烊后再打扫完卫生,他通常要忙到凌晨三点钟左右下班。店长单独划给他一间固定的休息室,就当是给他的宿舍了。
晏棽单手打开门锁,扶着盛林的腰,把他带进房间。
盛林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林晏然”这个名字。晏棽烦得不行,恨不得用胶带封上他的嘴。把人拖到床边,盛林还在昏头昏脑地向着晏棽发泄他对林晏然的怒气,口齿不清地冲晏棽放狠话:“……你等着……等将来,看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晏棽沉着脸孔,突然松开攥着盛林小臂的手。盛林前后摇晃,扑通一下脸朝下栽到床铺上。额头撞到床头的木板,疼得他捂着痛处小声哼唧。
晏棽居高临下看着盛林,“我现在就能好好收拾你。”说完出了休息室。
过了十几秒晏棽又返回来,把在床上不断扭动但就是翻不过身的盛林掀成仰卧姿。俯身撩起他额前的刘海,仔细观察刚才撞到的地方。没什么妨碍,只有皮肤有一点微红。晏棽又觉得不解气,伸出右手食指用力按一下撞红的部位。盛林痛得皱起鼻子,闭着眼可怜兮兮地呓语一般:“疼……”
真是个小孩儿,跟自家小弟一模一样。
晏棽的心脏活泼欢快地跳动,唇角都稍稍勾起了几分。
莫名其妙被这醉鬼错骂受的气;被撞坏的电动车;还有白白扔给司机的几百块小费,似乎都不重要了。
晏棽勾一下盛林的鼻梁,帮他脱掉外套、鞋袜,把人摆正了好好地睡在床上,又拉过被子把人裹好。之后留下一盏床头灯,继续出去工作。
今晚晏棽擅自丢下工作跑出去找盛林,同事分担了他的工作量都很辛苦。打烊后晏棽主动提出由他一个人打扫卫生。无色的规模不算大。但即便如此,将大厅、包厢、后厨都打扫完毕,再去冲个澡,晏棽再次回到休息室也接近三点半了。
擦着头发走到床前,却发现盛林睡得很不安稳。他踢了被子,衬衫领口也被扯开好几颗纽扣,脸上泛着潮红,眉头一直皱得很紧。
晏棽伸手探了探盛林颈侧,全是细密的汗珠。这样睡下去第二天没准会感冒发烧。
晏棽想了想,扔下毛巾,去浴室接了盆温水。把盛林的衬衫、裤子也脱掉,给他用毛巾擦身。盛林左手腕戴了一只皮质表带的黑色腕表,晏棽怕他醉着会划伤自己,给他暂时摘下放在枕头下面。
完事后给盛林换上自己用来充当睡衣的纯棉大t恤。内裤他这边没备新的,只能让盛林忍着了。
这一通忙完晏棽困得眼皮都要长在一起了。休息室的床铺只比单人床宽一点,他们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并排着根本睡不下。晏棽把盛林连抱带推地挪到最里面,自己侧身挨着床沿儿躺下。
今天实在累得够呛,晏棽头一挨到枕头意识就变得模糊。刚要沉到睡梦里,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上后背,一双手臂也环住晏棽腰部搂得死紧。
晏棽人没完全清醒,火气却已被搓上来。他也没睁眼,反手用力往后一推,“别闹!”
盛林似乎被他的指甲划到了哪里,很小声的抽了口气。静了一会儿,又不死心地重新缠上来。
睡意终于彻底被赶走了。
晏棽后脑一根血管砰砰跳动,头部一侧开始隐隐作痛。晏棽遗传了母亲的神经性头痛,休息不好或是情绪焦虑都有可能发作。考入医学院后,晏棽专门找神经内科的教授看过也没太大作用。这类病痛毛病不大,关键是要保持作息规律心情舒畅。
但这两个条件对晏棽来说好像永远也达不到。
颅骨仿佛被斧子劈中,钝痛传导至胃部引起呕吐感。晏棽的耐心瞬间降至最低。他掰开盛林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抓住他肩膀,就想直接把人扔出去。
盛林一再被推开,整个人蜷在晏棽背后委屈得不行。他两只手摩挲着要去抓晏棽,口里含混着鼻音,很小声的喊了声“爸爸”。
晏棽突然就动不了了。心口像是结着薄冰的湖面,被盛林这声“爸爸”砸开了一个大洞。
他不需要父亲,但似乎又特别听不得别人喊父亲。简简单单一声呼唤,也能让他手足麻木。
盛林在朦胧中察觉到身边的人安静了,马上四肢并用缠紧晏棽,头也拱进晏棽怀里,小孩儿撒娇一样呢喃,“爸爸,不要走……”
男孩长到这么大还能如此依恋自己的父亲,应该是从小就被父亲照顾得很好,病了、醉了或是受挫了、难过了都有父亲在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