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不行, 这件太素了。” “不行,这件太花哨了。” “不行, 这件太深沉了……” 老洛万万没想到,这些本该出现在妙龄少女口中的话语, 竟会从他家老爷嘴里说出。 侍女们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捧着一套套华服立在那垂头不语,平时卫国公都只是穿着布衣长衫, 随意的很, 从未像今日这样如此挑剔。 老洛挥了挥手, 侍女们把东西放下就出去了。他看着烦躁不安的卫国公, 安抚道:“老爷,您不必太过紧张了, 这些衣物都是往日您出席宴会之时所穿的,已经够得体了。” 卫国公皱了皱眉,“是吗?那我再试试。” 他今日要进宫去接那孩子,自然要好好打扮,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老洛只好一件一件的给卫国公换上,准备换到他满意为止。 闲暇之时,老洛说起了今日听说的事情:“老爷,听说二爷昨夜派了五十名金刀堂杀手去围杀小郡主,今日皇上大发雷霆, 派了齐王带着巡卫营去端了金刀堂。现在齐王正在京城之中大张旗鼓的搜寻金刀堂中的人, 如今二爷的处境可是极为不妙啊, 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卫国公有些诧异, “金刀堂总共也不过两百人,那小子这次怎么会舍得派出五十人去杀那小郡主?” “听说,是因为哲少爷与小郡主之间的亲事……” “不可能,他不会这么沉不住气的,光是这事还不至于会让他如此冲动不顾后果的去刺杀小郡主,此事定然别有隐情。皇上倒是聪明,派巡卫营去抓人,他不用出力就能看着齐王与士杰互斗,损了哪个他都不亏。” 京城之中那么多人知道金刀堂所属何人,皇上又岂会不知?而他明知此事乃是卫士杰所为,却不直接治他的罪,而是把这件事交给齐王处理,这不明摆着他是准备坐山观虎斗吗? “那我们可要帮帮二爷?” 卫国公厉声道:“帮他?帮他干嘛!让他受点教训也好!早就让他别掺和齐王与长公主之间的斗争,他偏偏不听!前段时间刚与齐王走得那么近,现在就出了这事,想来这事长公主没少出力。老洛,你要切记,此事我们卫国公府定然不能表态!在京城之中,想要活得久的,就不能投靠齐王与长公主之中的任何一方!” 卫国公府不表态,卫士杰倒还不会有性命之忧,至少齐王会给卫国公一个面子,不会赶尽杀绝。卫国公府若是为了卫士杰与齐王为敌,就等于是被推到了长公主那一派,连带着卫国公府手中的势力,也会受到影响。 这个道理,老洛自然也是明白的。 “是。” 卫国公不再提卫士杰之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这件竹青色的衣袍,问老洛:“这件如何?” “这件不错,既不失稳重,又不会显得特别沉闷。” 传来的不是老洛的回答,而是一道清冷的女声。 老洛戒备的望向身后,“谁!” 华笙从房梁之上翩然而下,落地无声。 “我是长轻的师姐,有些话想与卫国公单独说说。” 卫国公毫不犹豫,就叫老洛出去了。 前段时间京城之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他自然也听说了,只是当时传言之中尽是这位楼主,而卫长轻仅是一句楼主的师妹就被带过了。当时他不知道卫长轻是谁,自然不会将此人放在心上。昨晚他静下心后就派人去查了卫长轻的事情,他能知道卫长轻住在景秀宫之中,自然也知道了她与这位楼主的关系。 他客气的问华笙:“华姑娘特地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华笙反问道:“想必卫国公已经知道长轻乃是何人了?” 卫国公老实的说:“实不相瞒,老夫昨日刚刚得知长轻乃是老夫的孙女,今日进宫,便是要将她接回府中,让她认祖归宗。” 华笙讽刺的笑了笑:“认祖归宗?把她接回府中,好让她更加方便被人杀害吗?” 卫国公微愣,问:“姑娘此话乃是何意?” 华笙答道:“昨夜的事情,卫国公猜的不错,此事的确别有隐情。昨夜,他要杀的,不是小郡主,而是长轻。” 卫国公怒拍桌面:“这个逆子!” 华笙无视卫国公的怒气,缓缓道:“十九年前的事,华笙不知道阁下知道多少,今日我便在此将自己所知之事说上一二。当年被您嫌弃不让她入门的那位江湖女子,乃是我的姨娘,是我母亲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十九年前,长轻才四岁,她生辰那日,他们家中却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府中的护卫仆从一个一个的倒下了,在杀手们杀到里屋之前,姨娘将长轻藏到了屋梁之上的一个小隔间之中。那个隔间很隐蔽,难以被人发现,但在隔间之中的长轻却是能清楚的看见下面发生的事情。她亲眼看着她的父母,无力对敌,被人一刀一刀的割伤,流尽了鲜血,倒在血泊之中再也起不来。她很听话,听话的不出声,等杀手们走后,她也不敢出声。整整三日,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哭不闹,只缩在那隔间之中,看着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父母。家母赶到之时,她才敢发出声响,得以解救。那时,您怎么不去找到她让她认祖归宗呢?她日日夜夜受那噩梦折磨,不敢与人交流之时,您怎么不把她带回府好好照顾呢?” 看着脸色苍白的卫国公,华笙继续道:“巧的是,当年卫尚书在他们家出事之前,曾在他们家所住的镇上出现过。更巧的是,事发之后,您将卫尚书的腿都打断了。” 想起多年之前的事情,卫国公的身子不禁晃了晃。 “华笙斗胆猜测,当年,或许您是知道此事乃是何人所为,所以您才会打断了卫尚书的腿。也许,您想的是,既然已经死了一个儿子,那另一个,总不能再死了?” 被华笙戳中心事,卫国公无力跌坐在地。 见状,华笙冷笑道:“既然当年您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如今您还有何颜面,想让长轻认祖归宗呢?” 说完这句话,她就直接离开了。 你有何颜面,想让她认祖归宗呢? 卫国公没脸回答。 是啊,他有何颜面去把那孩子接回来呢? 他将她父母赶出家门,放任她的仇人逍遥法外,还差点害她命丧黄泉,如今竟还想接她回来? 当真是可笑啊! 他在地上,又哭又笑,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的爬了起来,走出房门对着老洛下令道:“老洛,把那个逆子带到祠堂!” 景秀宫中,琴音缭绕,婉转动听。 流苏沉醉在自己的琴声之中,一曲毕,她收了势,转头望向一旁的卫长轻。 她是做好被卫长轻夸赞的准备的,虽然她也不指望卫长轻能夸出多好的词,但至少一句好听总是有的? 谁料,一转头就看到了卫长轻斜躺在窗台边的软榻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居然睡着了?! 流苏怒极,这绝对是奇耻大辱啊! 不能忍! 方才卫长轻不死心的继续向她借人,她便借故回了房,没想到卫长轻竟跟着她回房了。 看到窗台边摆放着的古琴时,卫长轻似是惊讶的说了句:“哎你还会弹琴啊!” 流苏谦虚道:“附庸风雅罢了。” “我都没听过你弹琴,要不你露一手?” 也许当时卫长轻只是客套一下,但流苏已经许久没碰琴了,卫长轻这么一说,她倒是心痒难耐,跃跃欲试。想着自己的琴艺虽不算上乘,却也还算尚可,于是她也就不推脱了,直接坐下弹奏一曲。 谁料弹完之后,卫长轻就睡着了! 平日里小茹陪她看书总是睡着也就算了,那的确是无趣。可这是她觉得还尚可的琴艺,竟也有人会听睡着了! 脾气再好,都咽不下这口气! 她缓缓走到卫长轻跟前,对着她的耳朵,大吼一声:“卫!长!轻!” 卫长轻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 转头之时,薄唇竟擦过了流苏的脸颊。 流苏不自然的往后退了几分。 卫长轻也有些羞愧,那柔软的触觉不免又令她想起了那日偷听之时的那个吻。 “怎…怎么了啊!?” 流苏拧着卫长轻的脸颊,咬牙切齿的问:“本公主的琴艺有这么差劲吗?竟让你听睡着了?” 看着流苏那快要吃人的样子,卫长轻哪敢说有啊! “怎…怎么会呢……长公主殿下琴艺高超,能听您弹奏一曲可真是卫长轻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是吗?那方才是谁听琴听睡着了?” “肯定是刚刚喝了药,药效上来了!啊这女医怎么回事啊,竟给我的药中加了安眠的药材,真是的,都怪那药,居然损了长公主殿下的兴致!” 流苏冷哼一声,这才松开了卫长轻的脸。 卫长轻自知理亏,只得讨好道:“要不你再弹一曲?这次我定会好好听的!” 流苏可不想再受一次打击。 “不弹了!” 看着流苏难得这么孩子气,卫长轻忍不住笑了出来。 流苏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卫长轻。 卫长轻撑着脑袋解释道:“难得看你动怒,还是因为这种小事,不免有些惊奇!” 流苏扑了上去,双手都拧住了卫长轻的脸颊。 “你竟敢取笑本公主!胆子肥了啊!” 此时流苏正半压在卫长轻身上,拧着卫长轻的双颊。卫长轻不闪不躲,还贴心的扶住了流苏的腰身,只是,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卫长轻星眸如灿,眼中流露出的,似是星星点点的柔情。 柔情似水,流苏深浸其中,久久未能回神。 看到流苏失神,卫长轻也恍了恍神。她的目光往下移去,落到了流苏的唇上。 好想,再回味一下那日的味道。 好想,再体会一回那种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觉。 暧昧旖旎的气氛,流转在二人周围。 “呀,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啊!” 华笙略带笑意的话语传到了两人耳中,拉回了两人的神志。 流苏顿觉此时自己与卫长轻的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连忙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分,尴尬的望向窗台之外的华笙。 华笙立在窗台之外,似笑非笑的望着面带红晕的流苏。 方才她回来之时,齐王妃与丞相夫人还在流年的房中,她识趣的没去打扰,就绕到了卫长轻的住处去了,结果却没见到卫长轻,于是她便循着那琴声找到了此处,不成想竟看到了如此有趣的一幕。 卫长轻移了移身子,挡住了华笙的视线,“师姐啊,你怎么才来啊,你刚刚不在,可是错过一出好戏了!” 流苏在华笙开口之前,干咳一声,道:“你们先聊,我还有些事,要回去处理一下。” 没等她们回答,她就跑出房间了。 小茹立在门口,问:“殿下,怎么了?” 流苏脸色已经恢复的与往常无异了,她领着小茹往外走去。 “回房。” 小茹惊讶的说:“殿下,你刚刚就是从你的房间出来的啊!” 流苏差点跌了一跤,在小茹扶住她之后,她端着脸说:“我是说,去看看皇上!” 该死的,那明明是她自己的房间,她为什么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