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根本
已拟定升任为江淮转运使的程煊回程之后并没有食言随着淮上新一轮攻势的展开就像是同步呼应式的从海路装船一波又一波送来的军淄日用很快让海洲的港城到再益都沿途的仓禀再次变得充实起来。
因此随着春暖花开而逐步放宽的配给和管制也让治下人口苍白萧索的脸色变得有些生动鲜活起来。
虽然在军管之下尚未放松对人口流动的限制但是一些城内的早市城郊和路口的小市、野市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的慢慢冒了出来
前方正在进行厚重方兴未艾的武装扫荡我却正在巡视各地春季开耕前的准备工作以及恢复的矿冶和新设的工坊。
光是这几天我就走访了从青州的益都到沂州的临沂等三处城邑查看了至少五处的大型劳役营地和工矿区。
正所谓军无粮则乱民无粮则散。粮食安全问题在历朝历代乃至高度现代化的后世政府也依旧是十分重视的根本国策之一。
而我们虽然占了这么一片地盘目前却还没有形成相应的粮食自持能力只能暂时靠海路输送供给。
而江宁行在对于我这里有求必应式的慷慨与大度始终是有时限和最终尺度并不是一种可以继续维持下去的常态。
从长期看江宁行在所能够提供给我们的最多只是开列出来的军额所需部分。至于治下人口的消耗就可以说是就一直处在坐吃山空的负增长状态。
因此无论是从自身安全和稳定的长久打算我们都迫切的需要就地推行屯田以在年内行成足够规模的粮食自给能力才是长治久安的发展大计。
好在虽然我如今治下的地方凋敝的很经过了北地的连年大旱与饥荒丧乱与战火之后无论是在城邑附近还是在道路两旁乃至偏远山村有的是大片的无主之地直接插上相应界标就可以圈占下来然后安排进驻进行集体开发和屯垦。
而原本在本军的编管之下于了一个冬天工程项目的那些人口也可以比较方便的按照所在营团的建制就近转换成农业生产所需的劳力。
在可以后方预期的支援下种子农具乃至畜力都已经不是在成为问题因此各地的准备情况还算差强人意。只要待到合适的节气就可以开始全面的农业生产。
现如今负责这方面的事务乃是新上任的营田常役判官虞允文自从被从官面上免除了相应了追责之后他就表现出相当程度的于劲和勤勉。
甚至带人深入到田间地头里去或是呆在编管劳役的大营里好几天不见人影。
而作为与之对应的政务官还有蔡元长和赵鼎为首一批新进有了官面上正式追认的名分和权柄之后他们这些文佐人员也随之水涨船高。
像蔡元长已经被授为镇抚府下的括户推官负责清查治下的散逃户与隐田诸事;赵鼎则就任为色役使专掌治下山泽田土产出并担负起州县徭役人口的摸底和估算。
这也算是某种初步成型的政务架构上三驾马车的雏形。
有了初步的后勤保障之后我所考虑的重点就转移到了军械装备在本地的初步修造能力上来。
毕竟我这是一只火器为主的部队某种程度上可是比其他传统军队更依仗后勤保障和后方生产能力。在泗州之战的前后获得了大量俘虏之后矿山里所需的繁重劳力紧张的状况也得到了有效缓解。除了不能轻易弄死之外可以尽量的鞭策和使用这些相对廉价的劳力。
其次才是一些诸如衣帽鞋袜被褥帐毯等军需、日用物资的本地化生产能力。
这个就比较简单广府那边就有现成的基础和模式可以直接照搬过来。因为技术含量相对低一些而且手工部分占了相当比例因此只要一些老技工的带领下就可以逐步熟练掌握的。
一切还是以先军主义为核心。然后才是各种本地化的工程项目只是在我的治下就没有什么八小时工作制和相应的劳保体系了不幸生老病死的话也就有个烧埋去处而已。
作为完成原始积累所必需的初步阶段也容不下多余的圣母情结和人道主义泛滥。
作为军事编管下的人口大多数人往往要一天到晚起早摸黑的劳作于上至少十二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疲累的根本没有心思去多想其他东西只是相对还在饥寒里挣扎的普通人有所足饱而已。
我如此思虑着背手踱步慢慢查看着在临沂新营造起来的军械修造厂。沂水有足够的流量和落差带动水力工坊所需的轮轴又靠城区极近
因此作为此处最显眼的地标就是交错布列在河岸上几个大型水车般的高大转轮在哗哗作响的水上带着工坊里日夜不停息的轰隆转动和叮咚敲击声。
除了场地和建筑是就地取材之外其中的绝大多数设备和物料都是从后方拆卸分装运过来原样照搬而成的。
因此虽然说是军械修造场其实主要功能还是相对单一和简陋主要在集中在甲械军器的日常维护和修理以及一些备换小零件的手工生产能力。
比如利用水轮传动所积蓄的动能和反复冲程来进行冲钻、打孔铸压、消切、打磨一些矛头箭矢、刀剑盾面乃至大小甲片都已经不成问题了。
而对于军中正在使用的各色火铳来说这里就只能提供基本组装和校准的后期生产至于管身、簧轮机括等主要部件还得从后方的本家工坊里制备再海路迢迢的运过来。
我看见架子上一排排闪着金属光泽的管子这就是枪管的粗坯还需要进一步的横向钻孔、携刻、开槽等加工步骤后才能称为火铳的新配件。
“这便是闽铁么”
我拿起一只对着天光仔细端详了起来。
“感觉有些偏重了”
“这是因为闽铁韧性和硬度虽佳”
随行的材官司总正孔吉吉为我及时解释道
“比起原本所用的天竺铁终究差了一些”
“只是胜在出量甚大且略贵与广铁而已”
因为这次除了标准化的工艺之外还采取了新的材料来源相比最大众化的广铁闽地所产的铁料要贵上一些但是相应的成色和均质都更好一些。
似乎是因为闽地铁料的冶炼过程中大量使用的是柴碳而不是最常见煤炭的缘故因此影响金属韧性的硫化物等杂志更少再加上海陆输送距离上的便利暂时成了我们磨制和冲钻铳管的新选择。
不过相比我们原本使用过相对昂贵的天竺铁又差了一个层次所以为了保证反复发射的强度不得不将壁管留得厚一些分量上也更沉一些。
这也是没法的事情因为铳管做的越长对工艺和材料的要求就越高但至少可以进入小批量产的程度了。
相比之下那些三眼铳喇叭铳什么的加工工艺用料的要求就低得多甚至用熟铁铸造也可以将就凑合一下。
现如今我名下的五团两队的直属资序也顺势以六州镇抚牙兵和置制使虞侯军的名义大大扩充了起来
其中亲直团被扩充成左右两团;标兵团扩充成满员大编的标兵营;教导队的名头不变但变成三团制的教导大队
张宪的特设车团也变成了车营;郭药师和杜疏朗的炮团也一分为三重新扩充成一个重炮团和两个野炮团;赵良嗣的猎骑营增扩为左中右三营;
负责警哨探马刺敌侦闻的捉生团也被分成了捉生游弋两个大团。
主要是从水师得到了大批火炮和炮手的补充又从击败的胡马藩军那里缴获了大批牲畜和坐骑。因此从我的直属营团到现有的八个半主战营都可以初步实现骡马化。
只是相应火器的生产和装备就没有那么容易跟得上了这也是唯一能够制约我扩充实力的现实状况。
因此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指示他们先生产一批相对工艺简单、成本低廉的低端火器作为上手和过渡。
第二天我又在朱武陪同下查看了几只经他再训丨过的散兵团操演。
“这是?”
我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像模像样的列阵。居然给他搞出这种变体来。
“这便是某用弩队加上盾阵的机宜之法”
看起来清减了几分的神机子朱武为我解释道。
他现在是镇抚府军咨参谋兼训丨备勾管官。
“专给那些散兵辅役之序的操行”
在徐州帅司的库存里所获数万具各种样式的弩具正好用来武装这些次要军序继续发挥下余热。而盾阵就更简单了各种大小牌乃至临时用车板改制的挡箭排都可以胜任。
这种列阵则是纯粹重点强调防御的守战之阵反正只要在他们遭遇接敌后能够凭阵就地坚持一段时间等到后来来临就够了并不额外强求攻击性和机动力的情况下就足够用了。
海州与沂州交界的羽山山区山峦起伏之中的天乌堡
这里也是海州境内最后一处也是规模最大的一处由地方武装盘踞的邬堡经由了一个冬天的抵抗和坚持之后也迎来了自己的终末之响。
作为他们的底气是峡道而上盘山半腰的险要地势加上三面环崖的后山平顶之上充沛水源与大片农田、果林还是足食半年的储集。
这也让盘踞在这里的数千地方武装在主导权数易其手之后成为了对拒外来军马而抵抗到最后的地方势力和标杆。
此时负责剿匪的青州守捉军一部也在副守捉罗膘骑的带领下抵达了山脚扎下营来与负责监视的部队会合作一处。
事实上如此的山势胜型令参与攻打这处据点的梁山旧部们不免有些似曾相识的唏嘘只是攻守双方的位置被掉了个。
难道这淮北两河的大地上还有比他们更能打的山寨么。他们既是坎坷又是有些自信的如此想着。
而对军中上层的少数梁山故旧来说这则是梁山部众的第一次初阵表现多少代表了在这个新集体的投名状和地位判定决不允许有丝毫纰漏也觉不能打的过于难看须得以较少的代价漂漂亮亮的拿下来才是正理。
在罗骠骑的示意下隆隆的炮响声中抛射的火巢车与车弩、旋风炮弹射而出的火罐像是雨点一般扫落在碎石垒就的寨墙之上拉开了一轮攻战的序幕。
而在山后的崖壁上梁山老营里的上百善缘能攀之士也身着短衣口衔着短刀手脚抵凭着一点点的缘缝抓隙挪如壁虎贴崖而上。
最后才在满身大汗之中将数只抓钩扣实在了山石和粗树之间然后是更多轻装短刃的敢死之士循着这几条抛下的结绳为梯逐一登上了平顶的边缘。
其中惟一的损失就是有数人脱力失足而已他们重整队伍又从崖下拉上来弓箭和刀剑盾牌之后就冲向了前山那些老弱妇孺藏身的位置。
当堡寨中的人们发现自己已是腹背受敌前后皆是喊杀与火光又见到了成群结队来自后山被刀剑驱赶上前哭喊不停的老弱妇孺之后。
残余的斗志和士气也就像是这消融的冰雪一般经历了短暂的嘈杂与混乱后就化作了开寨而出乞降的人流。
“罪人李显忠乞求宽悯”
领头的一人满脸苦涩高声道然后带头跪在了满是残雪和泥泞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