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渐变3
飞驰在盘山的道路之中捉生队将燕九儿就带头冲在队伍的前列。哪怕扑面而至的凛冽风霜雨雪似乎也不能让他动容丝毫。
他现在已经改回了卖身为奴前的本名燕青别字小乙人称小乙哥儿。回望前程往事。
当初冲出江宁追随这位主公来到岭外的五人众除了早死的那位尹小眼之外其他人已经是各有要任和前程了
前江宁码头的苦力头子钱水宁已经是负责往来军前的辎重队和劳役管理的后营督办直接管教着数千号人;
崔屠子做了军中的第一火头官手下数百好厨子和帮工在广府还有十几处肉铺和熟食店;而留守后方的伯符则直接挂上龙州团练佐副的头衔担负起整合底下势力的要任也是本家的几支私属武装名面上的领头人;
而相比一直身处相对安全后方的其他人身具不错骑术和武艺的燕九儿或者说是燕小乙一直以来于的事更具风险也是刀头舔血的阵前捕俘和侦刺的活计。
这一于就在没有停下来过从天南洲千号人中的斥候小队开始一只于到了这数万大军的捉生团第一将。
在经历了无数次各种籍没无名的野外遭遇或是轰轰烈烈的战场前哨逐杀中与死亡擦肩的危机和惊险而伤痕累累或是遍体麟伤之后。
寡言少语而自有一股子坚韧不拔的他也由此获得军中斥候捉生公认最是资深的第一人身份。
“队将前方似乎有情况”
随后他有些脸色不虞的看着远方升起的烟柱与此而来的是海风特有的咸腥气息。
那是海港的位置也是他们日夜兼程赶来需要第一时间夺回的
不由的心中一沉难道已经被胡马儿抢先了一步傻到这里来了么。
随后他就发现那些正在城中放火的人马旗号赫然是来自国朝海兵队的旗号。
他们成群结队的四散在港区之中匆忙的在一处处仓房和露天堆场上堆起柴薪浇上火油看起来忙乱而不乏次序与其说是肆意而为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有组织的行为。
“快快去救火”
燕九儿却是无心顾虑这些了赶忙拍马带头冲了下去。
“不要再让他们继续烧了。”
“敢有阻挡者杀无赦”
他的声音响彻在奔驰的风声之中。
不久之后海港中刚烧起来的火头就逐渐的熄灭了只剩下袅袅的残烟以及那些脸色不豫聚集退守在港区一角与半路杀出的燕九儿马队各种对峙的海兵队。
事实上同样的事情也相继发生在从青州沿海到密州、海州一代的各处港口之中。
因为在这些虽然实力相对完好却无法改变陆地形式的南朝水师在得到消息并确定了陆地上的败局已定而已经不可挽回放弃最后的努力和打算撤离之前。
就各自按照既定的某种方略开始毁掉分布在五六个港区十数个大型泊位之中一切没法带走而可能被北朝所利用的港口设施和物资。
其中有好些被赶上了就多少保全完好或是剩余了一些下来还有少数距离远而赶不及的就只能看着满地的灰烬和残火袅袅。
当两天后得到海边陆续传回来的消息倒让正在各种大小庶务中忙得焦头烂额中的我顿时有些惊喜起来。
因为据说在各处码头的栈桥外尽是堆积如山的物资以至于原有的临时搭建的仓房都装不下只能露天堆在场栈里又被霜雪厚厚的覆盖起来就像是一座座人造的小山。
除了缺乏日常所需粮草军械之外其中大多数是衣物被褥、靴子、毯子、油料、薪炭、以及酒水、药物、油膏等冬日急需的常用物资
甚至还有好几万担粗制的蔗糖上万桶腌过的猪板油乃至数万双皮质胶鞋数万顶圆笠几千条包头巾之类让人炯炯有神的玩意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和想法才会被千里迢迢的送过来的。
而这些杂七杂八的物资显然是某种为了冬天突发的需要而从海路加急给运送了过来却不巧赶上局势大变陆路运输长时断绝自此再没有输送往目的地或是派上用场的机会了。“
虽然其中好些存放地已经被当地人乘乱取走不少又被撤退前的水师和海兵队给烧掉了相当一部分但是剩下的还是数量颇多尤为可观。
这不可不说是我们在某种冥冥之中自有的运气和好处。最关键的是终于有人可以给我们带消息回去了。
于是由徐州来的迁移百姓中的青壮年新组成的数只劳役大队就有了新任务一部分人在少量兵马的护送下随车马前往海边的港口将这些物资搬运回来集中分配和管理。
另一些人开始清理益都附近的积雪和平整道路。
而妇女和老人则留在城中于一些清理垃圾收集挥手废弃物资等帮工性质的零碎杂活。
江宁行在石头城望江门附近的临时大狱之中。
前军行司的实质帅臣之首兼领本阵与东面使君章玉吉正像一只困兽一般的在透气的二尺窗格下反复度来度去。
虽然是囚室但是作为这些权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暂时息身之所临时的额狱政管理房还是尽可能的提供了某种便利和布置。
毕竟作为门生故旧虽然无法改变监国的意志和决定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低下品的小人物却是毫不缺乏手段的。
因此只是稍作招呼管狱的提刑们不但让出了这件原本足够宽敞的事房改作专属的额囚室外。各种名贵的家具陈设也是一应俱全连溺桶夜壶痰盂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座丝绸垂幔的雕花大床
在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炭火和熏炉的供应下令宽敞的室内暖融融而毫无异味就如同一间舒适的家常居所一般
虽然颇受优待也没有吃什么苦头但这种坐困囚室的生活绝不是章玉吉想要的。
他应该在御前观览中享受得胜班师的万众瞩目中然后走进政事堂或是枢密院里进而成为幕府御庭会上有资格表态的那一员。
他已经超过五十岁了虽然牙齿依旧坚实腰杆也仍旧挺拔但是对于政治生命来说却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正是不想被人说是尸餐素位才放弃了补入枢密院的机会而争取到这个东南路北伐大军居中运筹的要任来。
作为伴随郭超创立的广府老派门阀之一章氏一族从资深文臣世家转入武途才不过两代人因此到了章玉吉身上既有文武两班左右逢源的好处和优势但在身居高位后更进一步的仕途上却不免有有些青黄不接的尴尬。
前代人在文资仕途中的人脉和渊源正在逐渐淡去而新一代在军中的地位和影响却是尚未培养起来足够的基础。
因此他格外需要北伐中的这个位置和机会来巩固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和功绩为子孙完成一个至少三代将门的转型。
然后他努力调和着前沿的纷争和事务承启着军前的需要和后方的意志巍然不动的在首席位置上冷眼坐看着几位帅臣同僚之间那些勾心斗角和争权夺利的明面和私下各种举动。
然后看着他们一个个黯然出局他依旧是帅司里那个可以左右大局的人。
但是现在他却有些羡慕起那位因为犯了过于明显的错而被提前招还的蔡候了起码他虽然一时被闲赋在家却有很快得到了启用。不用为后来发生的事情而受到追究。
就算是再后来被招还的那位杜君毅杜使君对战局糜烂所承担的责任也远比他要轻松的多最多也就是任事不明强制退养的结果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还在任上的帅臣来说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全线大败的罪责必须有人出来承担。
而作为名义上总领全局的大本营乃至作为幕府的接班人监国是不可能因此受到公开的处置那是动摇国本的事情。
因此这一切也就只能有自己这些居于前线运筹帷幄的使君们担待起来了章玉吉作为首席帅臣的头等责任也自然是彻底跑不掉了。
对于国朝来说难道还有比他更足够分量的罪魁祸首么
因此他只能努力的自救。
不断的通过牢狱里送出去的消息让家眷亲族门人们四处活动着一边暗中沟通其他几位使君用以互相自辩。另一方面则是拿出家族多年底蕴所积累的财货珍宝和人脉关系上下打点探寻着那一点点可能性。
只是作为败军之将就算是曾经的家门显赫也不能改变大多数人藏在无奈和无能为力的委婉说辞背后那种避尤不及的避嫌态度。
这种令人无奈而绝望的回应在半个多月后终于得到了某种变化却是来自当初的主战派和北人党中被排除出北伐大业的某位大老。
需要在外部因素中找个足够分量的罪魁祸首比如某个一直桀骜不驯的存在来作为这次北伐失败整体开脱的理由之一
只是对方举出的这个证据也实在太过有些荒谬了而且同样还要面对监国的质证和倒查。要是依他往常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那自己举足轻重的身家前程去为这种有些无稽之谈的事情背书。
但是现在他已经自觉所日无多那些亲族子弟却是需要这个机会。
他望着外面自由的天光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抓住这个唯一的契机。他已经没有多少时光和岁月等待监国的愤怒逐渐消散或是让大府重新想起他这个一度还算得力的老臣。
反正只是表示出某种嫌疑的态度而已后面的事情自然还有人回去完成的。更何况那些人也未必能够在回来为自己自辩了。
依旧笼罩在某种温暖湿润气息中的广府
从多年前的创伤中好容易恢复过来的下层人们努力的抓住这冬日里的最后一点凉爽气息为自己的生计四处忙活着。
“好想好想啊”
女孩儿在床榻上抱着个硕大的枕头打着滚儿。
努力感受着已经消散的气息残留和感触回忆着曾经亲密无间的点点滴滴在厮磨间追寻着某种籍慰和安心的感
燃烧的大片火海和倾倒的宏伟残垣那些极不愿意想起的血色记忆披星戴月的在马背上颠簸又辗转流落的岁月各种记忆的残片一点点的让她忍不住惊醒过来又抱着刺痛不已的头躲在被窝里小声的哭泣
那段时间也只有、只有那个温暖的怀抱心跳和气息才能让她远离这些可怖的纷扰。
但是自从那个人走之后随着夜晚独处的孤寂和失落却是一点点的侵蚀着幼小的心灵。
只有依靠不停的日思夜想与那人有关的点点滴滴并由此产生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境多少能够有所平复女孩儿的焦虑与孤楚。
“好烦恼啊”
她再次娇吟了一声像只虫子一般蠕动在拱起的被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