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战云2
箭石飞舞刀枪交加一刻也不停息砍劈戳刺着铁片皮革防护下的脆弱肉身从斩断和破开的人体里源源不断喷涌而出的大股血水慷慨浇沃着徐北狂野上有些格外于渴的土地。
成千上万披甲的人们从早到晚不停的战斗着将脚下踩踏的土地晕染成粉色的扬尘又变成深酱色的稀泥。
而大多数时间我只能站在高台之上一遍遍的观望这战场的变化。
安排好战线和次序尽可能的准备充分剩下就只有随着筛子的投出将结果和前景交给不可预测的运气之类神秘主义因素了。
因此在临阵之前还会有一些祭祀战主蚩尤和军神沙比门天的重要仪式甚至玩一些风闻征兆旗杆落鸟之类用装神弄鬼的手段来鼓舞士气玩精神暗示的把戏。
待到他们各自领命而去按照自己的位置和任务列队站定之后余下的事情就只有各自的临机应变和阵前发挥的心理素质与水平了。
比拼谁犯的错误更少将战线坚持的更久在局部积累的优势和上风足够多而产生决定性的变化
达到一定规模之后速战速决的一举致胜就成了某种奢望和不可求的事情特别是还有大量使用传统冷兵器和战法的友军各种拖累和擎制之下。
因为我时常需要从本阵的机动兵力中分出足够的精神和兵员来关照和支援他们好让他们坚持的更久一些或是不至于因为一些局部的失利和措手导致整体动摇的连锁后果。
我麾下的火器部队无疑成了战场里攻守兼备的中流砥柱但是可惜的是相对数量还是少了点因此在近七八万人会战的大环境中就算能够给予敌军造成大量的伤亡甚至是严重动摇
但是对方总有足够的韧性和余力将那些伤亡惨重而疲累不堪的部伍替换下去而让我的战果无法进一步扩大到产生决定性的层面上。
这让人无疑十分郁闷和憋屈。直接将于脆利落的决胜之局拖进了伤亡惨重而亢长的拉锯之中。
第几次战地间紧急输送补给的火药铅子之后我依旧没有看到足够彻底决胜的转机和征兆。鏖战连天的战场仍旧笼罩在某种不知结果前景未明的迷雾中。
毕竟这不是上帝视角的战略游戏点到那里就能看到哪里鼠标一圈就能操作所有部队
我站在地势较高的望台上唯一能得到的就是各部鏖战的依稀旗帜以及不断上报的当面伤亡和杀敌的粗估数量而已。
打到这一步完全可以说
敌军用他们数量上的坚韧和悍战从大层面上削弱和抵消了我这只新式火器部队的跨代优势。
毕竟不是那种积重难还的王朝末世被太平岁月养成贫弱不均暮气沉沉的旧军队而是上百年间的藩镇割据征战出来的老字号劲旅他们历久弥新的战争经验和素养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也是令人格外警醒的不足之处之前我仗着枪炮之利以及令敌人无法适应的新战法纷纷覆亡而高歌猛劲的顺风顺水其实只是一种潜藏暗流和危机的浮华而已。
“左阵请援”
一个声音提醒我道。
“将重装队的护兵都聚拢起来”
我对着台下候命的亲直团副道
“你带着去左翼冲一下”
马勒戈壁的左翼的那些友军都是属唐僧的么动不动就只会“悟空救我”之类的路数。
我忍不住再次腹诽道。
而在左翼飞舞的沙土中方腊也在混战中苦苦支撑邻接的友军早以及被打散了不见踪影。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忠勇的部下抛洒鲜血一个接着一个被撞到、践踏或者被北军骑卒手里的骑矛神出鬼没地夺走生命但所有人还是手持短兵奋勇接战着。
除了相对泾渭分明的中线两翼则更加充斥着混沌不明的色彩现在双方已经舍弃任何战术完全演变成不分队形的散群格杀捉对拼斗。
各种服色的兵士交混一起就像黄河大汛涨起来的浊流般互相刺击闪避着。刀兵摧折着咔擦咔擦断骨落肉的声音没有武器的不是带着箭矢摇晃着倒下就是拼尽最后力气将敌人扑倒在地互相纠缠厮打着用牙齿和指甲作为武器撕扯掏扣着脸子对挖着彼此眼窍。
这时候侧面终于传来了排铳声新投入的援力配备了快发的转轮长铳就听的密集炒豆一般的声响那些契入左翼的北兵从右侧猛然塌陷进去一大片他们毫无防护的身影几乎是猝不及防的成片成片倒在近距离的抵射下。
于是后力不继的其余北军最后一点武勇和锐气也开始消退不得不放弃那些已经契入左翼的部众利用他们继续制造的纷乱和余势匆忙脱离接触后退若于距离重整起队形和攻势来。
而在中线的正面战场中
沈霍伊几乎是咬牙切齿控制诸颤抖的手放开劈入对方带翼头盔的厚背长刀。这名被砍死的北兵将官。似乎甚有威望战死之后附近的敌兵都如丧考妣一般的放弃了正在拼杀的对象怒吼着向着他聚拢而来。
然后紧跟而上的铳兵们用排射和刺刀将有些脱力的沈霍伊给重新援护起来就像是激流之中的磐石一般硬生生的抵住这场誓死决绝的冲击用刺刀和铳丸在其中溅起无数血色的“浪花”。
向后伸去接过一柄宽剑信手挡在身前却发现给他递送武器的不是他熟悉的那些护兵而是一名帽盔上只有一圈单色绶带的新卒。
忽然面前一松那些前赴后继的敌人似乎都一下消失了他不由喜上心头总算再次打穿了敌阵。
只是这一次他的欣喜依旧没有能够维持多久只见那些呼喝散去的北兵还没能跑出多远就纷纷转头讨还了回来然后就像是纷乱无措的羊群一般被骤然现身的成列铁骑和甲光凌乱的践踏在尘土里。
沈霍伊不由瞪大眼睛用尽最大的气力怒吼嘶喝着让左近的部众重新聚拢成一个能够有所对抗冲击的群体来。
并且亲自抄起半截长枪身先士卒的顶在直面北朝骑兵的首列上只见那血光飞溅
随着被摧折刀矛而嘶鸣倒地的北军坐骑同时也将他狠狠撞飞出去自此不省人事。
全身披挂的杨存忠心中也充满了无奈和叹然他也未想到自己居然能被逼到要走上这一步。一向习惯掌握胜机和像个赌徒一般的去最后博上一把。
因为这一战打的实在太惨了流水一般的送上去又残缺不缺死伤惨重的被替换下来。
鏖战在中线战场那些南军所持的密集火器就像是无力抗拒的磁石一般牢牢吸住了所有接触的战力一沾上就发现摆脱不得然后在邻部的配合下将其缓缓消磨掉。
他转头再度望了眼已经列队好的后阵作为战地的主导者他已经强势“说服”了来援合兵一处的右军统领师守信、盛威卫中郎耿全义二人
力排众议的集齐了麾下最后的有生力量来自三只军序大小数十位将领的亲军再加上守营的辎重队合计凑出马步三千人就此做那孤注一掷之举。
这可是这些军头们在事有不协的情况下能够脱离战场的保命本钱啊却自愿不自愿的被他给强夺了过来这事后直道真相岂还不盈反翻天了。
可是对杨存忠来说可虑这些却已经毫无意义了此战若胜那自当万事好说在大好形势之下行台那里也不会因为这点小小权变而格外追责有功之臣。
那若是情况不利乃至大事不好的话那自然万事皆休这些尚有马力的亲军护兵也是他夺路突出的根本保障至于其他的杂音至少那些阵没军中的将死之人是没法回到行台去辩诉举告他的。
“究竟是马革裹尸报效君恩还是不世功业就看毕此一役了”
他心中默念着话到口边却变成了某种豪气冲天的宣称。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就看此举”
“击破迎面之敌两淮之地就任我被纵横了”
“徐州境内有的是南蛮堆积如山的财货和辎重任君自取”
“更若能一鼓作气拿下彭城之枢要南蛮的北伐自然就此成就泡影”
“如此泼天之功当前我辈亦是触手可及”
“尔等还更待何时”
“且让海里爬上来的南蛮子见识一番我燕赵健儿的铁骑雄风吧”
“进击”
“进击进击”
“进击进击进击”
回应他的是山呼般的咆哮声。
望台之上我也注意到这个显目的变化扬尘纷舞之上潜掩着甲光寒闪的长龙长驱直入
虽然看起来是横冲直撞左冲右突的毫无章法但仔细观其轨迹却是相当技巧性的避开了层叠军阵的厚重之处而杀入阵列之间相对薄弱稀疏的衔接处。
他们甚至能够短暂散做若于小股纠缠着将某只部伍诱离大队人马的相互支援然后仗着马力擅长机动之便一举聚集足够的局部优势将其杀散或是击溃。
就这么一口气转眼间就冲破捣散了数阵人马将好几部割裂驱散开来。我不知在中列的铳队却有些追之不及只能对着他们烟尘中的背影放枪却有不免误伤到被驱赶四散的友军。
他们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是却很是利用了的战场间隙成功的将整个左翼的阵脚都撬动起来。
由最初动摇的征兆到混乱的迹象再到从前列开始的实际溃散也不过在几个呼吸间就这么发生了。
这时候中军什么挥旗鼓号发出号令都没有甚么反映了和动作了右翼的人马从四散的前队、乱战的中部到尚未接敌的后列似乎都已经陷入慌乱而各种自顾无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