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宋州襄邑城外
旷达的原野中大片尚未来得及收割的豆田已经在枝叶的深绿中泛出黄白点点而负实累累的豆丛则已经被翻找和践踏的七零八落。
随着田埂上的青烟袅袅火烤带荚青豆的香气一直弥漫在空气中
散兵队的成员们三五成群聚在新生的火堆前正在做那“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式的炊伙勾当。
这也是他们在战地间暇无数不多的乐趣。虽然军中对散兵队的要求不高但同样也有相应的管束和条令并非一味放任自流的。
他们虽然可用在协同战斗中自行获取战利品和装备上的补充但是同样被严格限制不准无目的滥杀和缺少节制的过度破坏。
最初的时候有人因此反弹过然后被毫不犹豫的镇压下去又有好些人不堪忍受或是排距约束而因此成群结队的逃亡然后又被追杀的部队把成串的人头带回来变成风中的悬示之物。
甚至一度有传闻其中一些逃亡是受到鼓励的用这些逃亡行为来练兵锻炼部队的侦查和追索能力于是剩下的人无论是什么理由或是想法都逐渐习惯了这种常态隐隐期待着有一天能有机会被补充到各只辅军大队里去吃香喝辣的乃至像正军三营的大爷一般拿全额正饷和津贴。
虽然是位列军中第三等资序连辅助部队名分都没有只能在名籍上算成辎重民夫之类的散兵队但是其中同样也有三六九等的细微差别。
当然这并非日常名闻规定而是他们内部自发形成的。
居于散兵队最上层的无疑是将主作为辅助役从岭内带来的老人其中甚至还有些一些来自婆罗洲亲藩的国人;
其次是岭外东南路延边的军镇辖下所提供的壮勇;再着就是江西、两浙、闽中诸道就地征募的民壮;
然后还有江南那些被讨平的军镇旧属因为某种历史渊源主要是以润州、江宁以及对岸的江都一带人士为主;
又有过江后来自淮南本地那些官军强行征发抓差的青壮丁役归入新军右厢的麾下后同样择选其中身健胆大的充入散兵队为军下辅助杂役。
本来这些淮南人才是属于这个群体的最底层但是现在取代了他们垫底位置的无疑是那些新来的倭人。
捧着烤过的豆薯就着野菜酱汤吃的十分香偶尔有几片罐装代肉就千恩万谢的大喜过望在供给上的需求和期望值委实低得可怜。
用军中的老话说这些倭人只消当作两脚牲口来喂养就好了给什么都吃给什么活都肯于。
就是脑子有些愚笨和呆滞沟通起来颇费力学东西比常人慢上许多须得多费些功夫才能掌握简单的命令和操条。
因此其中大多数人也就充作苦力和炮灰的命而已但是尽管如此这些倭人似乎还是食如甘饴对上固然各种谦卑恭顺妥帖对内则按照出身的地域分作好多个小团体相互竞争隐隐较劲别着苗头。
而对于南朝大多数军伍来说这些倭兵相比其他的藩人出身实在有些不堪大用。因此在帅司那里听说到新军右厢居然愿意接收和使用这些矮矬子之后就又是遣送了一大批过来。
连带刚当上倭兵头领还没有得意两天的黑岛仁也产生了某种危机感而亲自带人过去用拳打脚踢的方式好生“教导”这些新过来的同胞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新军左厢的规矩以免拖累大家。
刚夺下的宁陵城中攻打焚烧过后的烟火味还未散去我就坐在了城衙里听取各路的回报
进入宋州之后我用第一营和第二营兵分两路的交替攻势在境内几乎是势如破竹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和妨碍。
或者说当地守军根本没有考虑和防备到来自西面自己大后方的攻击那些烽燧哨垒军城堡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几乎这么哄然而下甚至连报信的人手都没能跑出去。
直道我们一直打到宋州西部的宁陵城才有当地官员和守军得到消息反应过来闭城瓮守然后被火药桶轰开城墙的年久失修处仅仅投入三个辅兵大队就轻易压制了全城。
然后我得到了高歌猛进之下连州城宋城也被拿下来的消息。
“这是?”
我看着眼前木盘中犹自滴血的人头
“这便是水陆转运副使兼宋州刺史陈继烈的首级”
第二营的佐副果毅都尉苏霍伊道
“职部抵达宋城之时发现城民出逃者众”
“遂有探报曰:敌部正在内讧”
“遣人再探却是宋州的团练兵和打着河东旗色的客军正在城中厮杀无暇”
“标下乘乱而击一举夺下三门”
“困守内衙的残敌突然开门出降献上了此僚的首级作为投献”
此君那是出名的酷吏以手段残忍横暴著称治下动辄以剥皮、活剐处置虽有小错亦不能免。
结果情势危急之下露了怯态而被心怀夙怨的部下给剁翻献了首级。顺带还给我送上完好的牙城一座连带上千名降兵。
这可是我第一次收降到如此数目的敌军之前都是捕俘和溃亡真正在阵前主动投降的北兵倒是寥寥无几。
对于这些降兵事后处置问题的请示我就比较慎重了虽然不打算继续沿用他们但也不会太过为难虐俘和将他们转卖为奴是一回事杀降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可不是那种为了个人一时的好恶被上滥杀名声的傻瓜就算是敌人也要考虑潜在的分化瓦解手段以减少遭遇抵抗的成本和自身的损耗。
这些意料之外的降兵无疑是很好的标杆和样范我随即传令从当地缴获的府库拿出一些财帛来在给三日口粮令他们遣散回家去。
紧接着又有新的消息传来我派遣南下攻略的先头部队居然遇到了新军后锋的探马。
闻后方失守腹背受敌正在拓城和谷熟一代据守城要抵挡来自陈州刘延庆部攻打的宋州军几乎是哗然大沮士气一落千丈虽然有军将严令约束当场斩杀了数十名“妖言惑众”之辈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夜里出现成批的逃亡。
然后天明之时刘部再做攻打谷熟县城时却发现当面之敌却是士气低落无心恋战仅仅稍坚持一会既开始溃亡。因此在夺得谷熟县城后新军后锋抓住机会派人混入溃军而一鼓作气轻取了柘城杀获守军数千。
这样宋州全境已下大半而剩下的那几个城邑全在东面夹在徐州主力和我部之间被拿下来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既然比预期更快达到了既定目标我也不免生出些许得陇望蜀的念头来或许还可以乘着眼下的势头继续再做点什么。
这时候随州后队辎重一起跟上来的首席大参陆务观却给了我一个提醒
“秋收在即?”
我惊讶道。
“正是”
风尘仆仆的他仅仅抹了把脸就继续道
“我这一路行来所见颇多田亩稼禾盈伏于地里而无人收拾”
“当地人口凋敝而尽聚于城中避祸而日耗甚多”
我这才想起来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河南大平原上从古至今都是北方的重要粮食产区宋州境内虽然屡有兵火但是在城邑周边还是应该有一些收成的。
而行军在外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粮草供应的后勤成本如果能够因地就粮就食于敌境那就更是兵法的上策了我居然会忽略了这方面的问题真是不该。
“陆参说的是我马上下令将散兵队尽数派出此外未在勤务中的辅军也划拨过来好了”
“再许你一切便宜行事就地征发更多的人手组成武装收割队”
“先远后近先乡村后城郊务必尽快完成收获”
“不要担心损耗能收多少回来就收多少回来”
“只有收到行囊里的粮草才是妥当的”
我想了想有补充道
“玩意有剩余带不走的就地吃掉还有剩下的就作为酬劳奖赏给那些散兵和征发来的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