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交嘱 幸运
老城甄泉坊、富平里、
第三营营官崔邦弼正从某处古旧的门第里慢慢走了出来邦弼取义为邦国辅弼的意思。
虽说号称是博陵崔氏的南支熙和崔氏子弟自先祖崔光远开始就侍奉国族在侧的显赫家门可是经不住岁月漫漫年常日久而开枝散叶再多的余泽和显赫也经不住这些为数众多分家支系的子孙分润。
因此除了贴近宗家的几只源流外这些旁支远宗的破落户大有人在实际上崔邦弼的早年只是一个殷实人家乏善可陈的日常几度还因为生计窘困而搬家过。
作为随大流的旁支又是庶出子弟早年不甚受重视而泯然于大众好容易才从众多同宗兄弟中脱颖而出进入那些位高权重的宗亲视野中成为家族中可以扶持的苗头之一才开始在艰涩的仕途中走上正轨。
雍熙堂的字匾代表着这个旁支门第的昔日辉煌。家中最年长者的尊尊教诲犹然在耳。
“拜别之前向尊上请教一声。”
“此番何去何从”
“军中的眼线你实在太看的起自家了”
“内有军监司外有四海卫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半吊子来充作耳目
“那些人还需要你来坏事?”
“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投鼠忌器而已。”
“何苦多你一个自我感觉颇好的小角色去参合其中的侵轧角力”
“你才刚开始外放的前程就这么搭进去不值”
“当然是谨守本分沉下心去多做事”
“多看多学少说少搀合是非名面上一定要站在一起尽力帮村”
“这只人马初成规模你们好歹是荣辱一体的”
“最起码也要保持这么一个与众共济的基本姿态来”
“就算日后想要自立门户或是分庭抗礼也要有所掌握的底气和本钱不是?”
“这只人马就是你的起点和开端须得好生经营才是”
罗浮山下的考拔大营中随着随着每日的点卯和操行一张张熟悉或是生疏的面孔正在逐渐的消失不见而在剩下的人中逐渐有些心思浮躁起来。
有人连夜像越墙潜逃然后被抓回来重打二十军棍号枷在校场上以儆效尤又有人居中闹事却被守兵轻易镇压了下去这些凶神恶煞的新军铳手甚至连装药都不用就用枪托作为武器三下五除二轻易制服了哪些闹得最凶的刺头。
那些消失的人儿只有两种去处他们或是拿着些许补助黯然踏上回程的道途或是兴高采烈的被拉到了另一个地方进行初步的再行编列。
可谓有人欢喜有人忧权六就是其中一名幸运儿。
他没有什么像样的出生来历只是吕宋洲一名土生唐人的后代他的老家曾经因为开矿而盛极一时的地区只是当矿脉枯竭那些势家豪商都纷纷撤走之后留下的就只有满地疮痍的坑洞和污染遍地寸草不生的山丘。
以及那些别无出路实在走不了的普通工役和释放的藩奴后代。
失去了矿业聚集的利益和人气之后剩下的就只有贫瘠与穷困虽然每年雨水不少但是单薄的地力连豆薯都收不了多少勉以糊口在饥饱中挣扎。
因此他们这些当地乡人的出路就是在外出讨生活归来的同乡提携下成群结队的出去签下卖命当兵的名籍以辅卒的身份参加延边开荒的拓殖给家人挣一分口粮是最常见的出路。
已经亡故的乡党带头大哥姓权所以他们这些提携的同乡都跟了姓按照年纪他排行第六瘦弱的身子堪堪够上选人的最低标准早早被寄养的叔父家踢出来减少一张吃饭的嘴还能得到一笔安身钱。
然后被分派到各地去他因为比较瘦弱既不会骑马也不方便挽射拿起刀盾来也不慎令人满意派到矛队去也嫌力气不够所以就支派做了一名铳手。
所幸比起那些歪瓜裂枣的同乡他生有一副还过得去的外形因此作为一名铳手权六是因为经常作为仪仗给主官放铳以充形色而练出来的快发身手。
除了装模作样的放铳外他还能依照铳器制条约莫标准八成的装药同生下来的子药准确的射猎雀儿和野兔来为自己打牙祭所以也熬出个眼力和准头来。
然后朝廷居然要冲各种铳手中选人补入模范军中。
本来作为这种来自远藩外州的拓殖延边兵马是没有多少机会遇到这种好事的但是因为前年勤王的缘故他的所部人马被安置在了雷州就食休整因此赶上了这次新军的选人。
朝廷使人通告各军之后为了这次的差事他准备了许久又用身边仅有的一点积蓄告求了本部身边的亲兵说了几句好话才拿到这份凭条和路引的。
到了此处才发现实际的竞争者可比自己想的要多正兵加上辅卒一千多人的员额居然在本地有数千人来争取而且每天还有人在源源不绝的赶过来危机感深重之下他的心思一度有些乱了。
除了吃饭、睡觉和操行他就是琢磨着锻炼自己的眼力和手劲、技巧在营舍里也不与人攀谈和结交只是沉默寡言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道被叫到号牌出去。
新军配备的长铳一拿起他就舍不得放下了线条流畅的细条长管枪身手感甚好比起他用惯的火铳轻巧方便了许多他尝试用手掌从扣发处竖支起抢身来却发现两侧的配重几乎是在一条水平线上的。
铳管和机件上更是水磨油亮的连一点毛刺都没有似乎还用火燎过再抹油脂看起来灰扑扑的却相当瓷实居然还有刻槽和望山。
更别说枪托和护木下可以倒插一柄刺刃的内槽和铁锁扣被摩挲油亮的新漆和打磨过的桦木清香更是让他有些陶醉连弹丸和子药看起来都是精研过的。
这一刻他仿若如有神助一般的。居然破天荒的分别打出五发和四发中靶来粗糙的木号牌当天就被换了一块更加精致的身牌带到了营中别处安置。
同批的只有一百多名幸运儿他们相互攀结着交情谈论着对将来的憧憬和前程的景望。
然后营中安排再试却是试射滑轮绳拖的移动靶凭借打雀儿山鸡和兔子炼出来手眼功夫他射碎了三个人靶好几发都是打在人靶头和胸上顿时成为当组的最好成绩。
又经过负重长跑和攀越的比试淘汰掉一小半体力不支的选人而权六堪堪卡在了合格线之上他们被另行带走据说别有安置。剩下来的六十多号人就被编成了七个什重新安顿下来。
权六被临时指派成了一名小头目代表第六什的人领了新的战袍和装具两件式的战袍虽然有点紧身颜色也是青灰噗噗的不怎么好看但是看起来足够结实耐用。
再加上配发各种零零碎碎的摊开来足有十多件自行穿戴在身上相互比对着哪怕是歪歪扭扭的也别提多让人臭美了。
更何况他们已经被告知了
这可是新军的职事就算是被选入辅兵资序每月也可以拿三缗六百钱的薪饷作为什长的话还可以多拿半缗那就是大四千钱的丰厚收入了。
就算按照常例和过水最后拿到手的也有好大一笔。
换成他们最常见的青儿青铜小钱足足有半箩筐若是换成比较值钱的白眼儿白铜钱也有好几百枚呢这真是一份让人心满意足的收入。
一年两节的六身衣物还有寒暑各种棉麻柴碳的物料补贴年节更有例行赐给衣粮禀食具从公中出待遇比起那些标准的州郡兵或是延边镇还高。
他正在寻思着就听到外面通报和有些急促的交涉声后。
“老子是黄太涛猎兵火的头儿人称饕餮黄”
一个身材微胖头戴一顶宽檐软帽的军士走进来大嗓门震得尘土噗噗掉落
“你就是那个打游靶最准的那个么”
他一眼就瞧到正在试装的权六。
“今后就跟我混了”
两名精壮的士兵不由分说的将满脸错愕的权六身上的东西扒光只剩下一件里衬给带了出去。
然后权六发现自己甚至还有心思观察他们身上所背的铳子那是比他试用过的官军制式更长也更加精巧一些的长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