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散尽
虽然只是大学堂中最普通的学舍而不是要用来惩罚违纪之徒的绳衍厅更不是纠闻风纪的省身堂多少给他这个教导留了些许体面。
但对于杜士仪来说却是真心有些绝望了这些平日真切热诚的口口声声杜教导的生员会给他埋下如此一个陷阱更别说那些打着崇敬的旗号频频给他劝饮的人或许早就怀了看自己笑话的心思了。
所谓行举乖张言辞确凿。虽然国朝有在大礼堂中论事不以言罪的传统但那也就是针对送有司法办而言并不包括两学的内部纲纪处分
他不但武备大学堂回去的指望都没有了就连眼下的差事眼看也要丢掉了。须得知道当初尚在武学之中他就是以出格言论而被人举发出首变相发配到京学来更何况他早就有被警告过要谨言慎行的前科。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从会场上带走之后他作为教导在生员中最后一点面皮和清誉也就这么没了就算时候没有任何惩处他不要想在教书育人了能够发配到远洲地方上继续谋个教职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或者事实可能更糟
“莫要以为你的妹婿是崔氏子就可以肆意妄为了这番他们也保不得你了。”
那名纠检风纪的学兵队领临走前丢下的话语还历历在耳。
所谓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给他重重的一击。从年会上带走之后他准备了许久乘着这个机会向那位大人建言上书的打算也彻底落了空
如此想来他又似乎被某个策划好的阴谋所笼罩了他隐约的有些感觉有人不想让他出现在那些到场的大人物前。现在想来那些生员一开始就围住了他开始各种劝饮和讨好之言确实有些过于殷情热切了。
他坐在窗格透入些许月光外的黑暗中有些自艾自怨得想道。
虽然家世早已经破落但是杜士仪的祖上最早可以上溯到天宝年间随但罗斯之败而流落域外的传奇人物杜环作为襄城杜氏的分支杜环在外域之地一生流离辗转了数千里足迹遍布大食、大秦乃至泰西和昆仑奴诸国留了了所谓的三洲观行记等著作号称大唐史书中走得最远的国人甚至超过了开国初年西天取经的玄奘三藏。
最后才在南部膳洲的安姆国河克苏姆王国安定下来当南海都督府的海外拓殖船团在当地偶然遇到他的时候这位杜环已经是人过中年作为安姆国太后为少君礼聘的师长在当地生活有年了。
据说杜环在当地破得摄政王后的礼遇和宠信颇为言听计从之因此他也成为那些海外国人在安姆国奠定根基的重要纽带甚至因此得到了一大片沿海之地作为万里海途而来的国人栖身休养之地。
作为代价南海都督府的海外船团主动扶持该国朝廷帮助训练兵士厘清官职、建城筑垒、开拓港口大开贸易乃至最后借兵助战讨平国中那些桀骜不逊的诸侯和大氏族重树王权并借助王权的声张和拓延在当地武装的护送下将海贸生意深入到内陆去。
并因此奠定了国人在南部膳洲东部后世名为赤海洲、赤海都督府的殖民政权数百年基业。
杜氏也自此繁衍生息开枝散叶于当地后来安姆国一度内乱其中一支后人辗转东归为当时的南海公纳为世臣才有了杜士仪这脉的源流。
打了杜士仪这一代不知分了多少房后只剩下父母早亡的两兄妹寄附在族里依靠公产提供的些许补贴为生常年忍受那些族人的眼光和非议同组的欺凌和取笑好容易才熬到成年考上武备大学堂有了独力的前程和出身还让妹子嫁了同年中的好人家。
“十三娘”
一想到他温柔淑贤的妹妹又得因为自己的事情在婆家忍气吞声抬不起头来的情形不由又恨不得自己就不要从这里出去了。
实在不行就破罐破摔的到嵩阳观去做个黄冠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拖累已经嫁为人妇的妹妹了。
夜色如水马踏生生年会从上午一直喧嚣到深夜方才散尽虽然让人有些精疲力尽的感觉不过作为私下的收获也是颇为丰厚的。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善意却是比那些邀宴和社交场合中直接示好和拉拢、暗示更加令人具有好感和印象。
因为是某种高端性质的见面会拿到我关注对象的履历表并不算难。
比如这个杜士仪就是早年广利年间杜氏没落的小门户中一个号称少年神童而曾被寄予厚望最后江郎才尽证明不过又是一个伤仲永式的过去式人物。
成年后蒙了家里亡故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人脉和余荫提携才进入武备大学堂智谋将略科以甲等资质做了名留校教佐曾经负责兵演堂的沙盘地图制作和操演最喜欢纸上谈兵做各色推演故事又下得一手好棋。
只是因为千年卷入两学中的激进结社事件虽然事后证明只是被人夸大其词但还是带上某种标签被交换到京学来做了一名类似常驻军训丨教官的武教导。
除了这小插曲外虽然还有一些明显喝多了各种失态的个例和闹剧之外这个同年会的总体气氛还是相当不错的。
既没有可以踩人和打脸的段子也没有咆哮教主马景涛式的狗血闹剧。
毕竟能够进入这里的都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将来乃至未来生计所打算和规划的人除了诸如学生会之类少数更够增加资历和人脉的关键位置之外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拉帮结派玩党同伐异的游戏。
这里终究是作为主流的人才培养基地和政权基础的新血来源之一不会像那些大多数学院流小说一般。
通过各种强调阶级和个人武力鼓励和放任学生直接的争斗把好生生为国家和政权培养人才和精英梯次的校园整成某种养蛊式的竞技场或是披着学校皮的妄想黑帮群体之类日式动漫轻小说的流毒。
就算因为某种竞争层面上导致的勾心斗角也不至于这么**裸一副利欲熏心的恨不得把功利写在脸上表现形式。
靠嘴炮式的精神胜利和**决斗的伤害来获得成就感的那是西方式流毒下中二作者们的脑补而已就算是西方式的生死决斗也是局限于有足够心智的成年人之间而不是一群躲在校园里不知世情丑恶和复杂的中二少年。
相互叫嚣着“我要灭你全家”“我要让你跪舔”之类的原始斗鸡比赛。不过是为了迎合那些低龄幼稚群体把单机网游的呆滞快感转移到对社会主流的反抗情节上而已。
至于那种一年四季校园里都凑充斥着发情的荷尔蒙味道整天为了女人争风吃醋或是鸡毛蒜皮的琐事纷争不休打得头破血流的主角配角们连心智还不成熟的幼稚园小朋友都不如
那些为了终日为女人和金钱忙碌不休的例子起码也是等到地雷阵那场已经被政府承认不成功的教育产业改革之后了。
起码在此之前古今中外获得教育的机会乃至高等教育始终是一种相对稀缺的资源不是可以阿猫阿狗随便哪来挥霍的。
当然了改开之后日渐走向畸形的女权主义也是单独拍不响的另一个巴掌这些女生从小被输灌和教育成不是依靠学校获得的知识来改变和决定自身命运而是把学校当成**作乐式的“人性解放”并因此获得某种不劳而获的长期饭票的捷径和跳板而已。
当她们在物欲中挥霍完自己有限的青春和健康之后又转过来怪父母怪环境怪社会和国家不够宽容和善意没有足够的人来接盘和包容她们所付出的代价。
新中国的妇女解放让女性拥有养活自己并独立发出自己的声音的经济基础早已经被这些“新”女性给扭曲成只要权利不要义务的不对等社会寄生虫光荣式女权主义。
回家的路上已经是夜深沉虽然灯火依旧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却遭遇了好几拨巡逻的净街使。
伯符从黑暗中走出来不动声色的坐在了我的马车帘外
“事情办的怎么样”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低声道
“已经处理妥当了”
他收起那幅没心没肺的外表伪装道
“所有涉及人等物件都装船到外海沉了了事”
“你对那只老螃蟹怎么看”
我想了想
“也是个野心之辈所求不小啊”
伯符继续回答道
“他给指出来的地方我事后特地把人留下来相近拷逼的确是南海十三郎的窝户和座脏人等才处理掉的”
“那就好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作为那位前海贼老螃蟹投名状的某种后续他被带回来我几乎是各种急于表现态度领着我的人抓着他昔日的上线关系给我们顺藤摸瓜的扯出好几窝深藏在广府之内的关系户。
反正我们又不是官府行事还需要证据只需要嫌疑和可能性就够了。这样下来那位南海十三郎在岸上的触须被斩断了大部想要做些什么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然后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一个乘机取代和侵占南海十三郎所把持的海陆走私的份额和项目的机会也是削弱对手壮大自己的机会。
他果不如其然的一头栽进去了所谓叛徒比敌人更加穷凶极恶的道理从他亲手处置和对待那些昔日的同伙身上就可以得到很好的验证。
这样的话我在广府当地有多了一条地下的渠道虽然暂时看起来还不怎么可靠。
回到家中已经一更天了只是大多数人还没歇下等着随时召唤和服务
“大昌号的投帖”
我一边接过抱头蹲手中用茉莉花香熏过的巾子一边有些迟疑道。
“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送来了一份船型和造价单据”
进入某种小秘书模式的抱头蹲扑闪了下大眼睛继续补充道
“都是三千料以上的还有部分旧船的折价”
我唔得一声心下有些了然了。
作为南海社名下屈指可数的少数大型会社之一大昌号的部分业务就是造船相比厚重结实的军船和战船拥有大片吕宋大洲的海岸线作为大料来源的大昌社无疑是以同样的用料和工价更多载重和稳定性著称。
而且造船是是一个相当繁复琐碎的大型产业理论上一群土人拿根树于挖空就可以当作船但是相比要求不高的河船海船造的越大各种技术含量和成本就往上翻倍因此虽然南海开拓数百年了虽然能够造船的地方不少但是能够造千料以上大船的技术和工匠除了官府之外始终集中在少数有足够实力的大商团、会社手中。
就算我像花钱定制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排号。
这又是一番主动送上门好意么我可不认为我对颜公的那点援手救护之恩还能值这么多东西。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这种无条件的礼遇越多将来的所求就越不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