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偶现
到处是呛鼻的焦臭味和毕波碎裂折断的细微声响我们踩在了满地的瓦砾和灰烬之间还要时刻提防着脚下的位置不然很可能踩上一段看似焦炭实为被烧的面目全非仅存内里一点骨肉的尸骸。
就在一天前蜂拥冲入宫城之内四处肆虐和发泄的官军刚刚经历了由天堂到地狱的骤变和巨大反差。
各个宫室之间都堆满了柴薪火药在两外郭和内城的惨烈攻坚和伤亡中积累了足够怨气和压力的官兵面对富丽堂皇的宫室殿阁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令可以轻易束缚的。
一拥而入的官军将士很快被散落满地的金宝财货所吸引而纷纷四散抢劫根本不顾上官的勒令和约束也自然没有了大体上的建制和编队可言。
或者说那些将官中的大多数人也没有多少心思约束和控制人心纷扰糙动的部下而是带着亲兵忙着与别人争抢一切所看见的财货和女子就算少数头脑还算清醒之辈又能控制得住部下也一心想着
就算有人发现不多自己的队伍也已经散了甚至发现找不到可以汇报和请示的上级。
而待期间暗藏的死士点的火起顿时大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互不统辖各自为战甚至为了争夺火场逃生而相互践踏拼斗内讧而死伤累累。
只有少数人不堪忍受就近跳进池塘或是沟渠里才勉强苟存下来。
整整有三个不满编的军及若于部队陷入其中大乱大哗不可自拔少数人没有进入宫城而在外围待命的也在原地失去指挥而不知所措只能就地固守待命。
直到前沿都指挥重新组织外城人马强制征发幸存的城民前来不计代价的救火才发现宫城及附近的水井都被填塞可以用来救火的设施也被几乎被破坏无虞。
只能用人手传递有限的水桶水缸乃至锅碗盆瓢来尽力开辟出一个求生的缺口让那些焦头烂额的官军拼死冲出一条生路来。
其他的就无法可想了现在正当炎热的夏季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连园林中的花草树木都变成了灰黑色的炭状。
华美壮阔富丽堂皇的殿台楼宇也尽化作不可辨识的残垣断壁像是无数亡魂和怨念一般聚合的巨大象征笼罩在宫城和内城上空久久飘散不去的烟雾和尘埃浓重的甚至连太阳都有些失色了。
随着晨风飘飘洒洒的灰烬则让大半个城都像是下了一场“黑雪”一般
甚至连中军所在正庆前门大营也不可避免的无论是人还是牲口开价或是兵器上都染上一层薄薄的灰色粉尘。
因为烧死烧伤者众虽然真正被烧死呛死的再加上自相践踏和夺路内讧的伤亡只占了一小半。
但是因此造成两万多名不同程度的烧伤者却是短时间内再没有办法派上用场了这足让相关的几个大军镇彻底的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到连应付中军差遣的人手都支派不出来了。
天南城中的官军就此一下子折损掉近一半的力量这个冲击和亏空不可谓不大连城外的中军都没法安然自若继续留在原地。
更别说正帅刘延庆率一众文武亲临内城善后相关所属上至一个副经略两个军使一个镇将下至营团指挥和校尉在内的几十个军将被捆自中门前当场处断。
就地行军法连斩杀数人杖责鞭笞十数人剩下的人最轻的处置也是就地夺职以白身待罪军前。
于是我们这只疲惫且伤员众多的小部队只囫囵休息了一个晚上就不得不再次留下少数照看伤员的人手带着仅存六个队的人被征召出来协助官军搜寻幸存者同时也负责监督那些临时抽调上来的民夫和就地征发的城民卖力的清理废墟。
严格说这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严厉监督这些劳役人员防止有什么遗漏和夹带或是在其中混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然官军如此大费周章的清理废墟最主要的原因自然还是希望能找到通海公及其身边叛党中要分子的尸骸及其相关证物好为这场一波三折的讨逆之战划上一个不算圆满的尾声。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某处正冒着滚滚黑烟的某堆断亘残垣之前望着只剩下高大外形的废墟堆我突然忍不住冒出这两句元代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来。
“据说天南行宫的前身乃是当年仿当年西京北苑的形制所造避暑林苑历史甚至更早于小长安和首山宫”
站在我身旁费力支着一只拐杖的辛稼轩也时有所感的轻轻叹息着为我介绍道:
“监造乃是知名营造大家人称“当代公输”的前朝宫苑总监尉迟乙僧的手笔和规划号称一生巅峰的最后绝唱”
“因此天南林苑被称为天涯海角最宜休养之地人在苑中如脱凡境其中名声最著者则是瀛水台和九曲琼霄殿。”
“九曲琼霄殿号称鬼斧神工全殿九宫回廊楼观五重皆以香木巨檀为材未用一钉却坚如磐石终年不闻蝇虫不见尘埃端的是神奇无比气派非凡阿”
“而更有名的是居中的中元大殿四壁手工所绘的上元升平不夜天图
“那可是开元画圣吴道子的七世传人大宗师吴林基花费三年呕心沥血的绝唱。”
“传说当时吴大家点睛封笔的那霎那风雷大作暴雨如墨至画成晴开云霏虹桥高挂。”
“那瀛水台更是构思惊世绝伦设计精妙无匹整座台阁方圆百丈倾盖如伞自下而上悬出三丈直眺浩荡江河”
“但任风暴潮汛如何猛烈汹涌终年巍然不动。任你如何疾风暴雨也没有一滴水可进入到台廊中半分”
“正所谓:风不入雨不入唯梁氏可入”
看他一脸怀念和思远的表情为毛我有一种奇怪的既视感呢。
我甩了甩头将之抛开。继续盯着蚂蚁一样四散在高低起伏的残垣中扛着工具劳作或是抬举着各种垃圾和杂物的筐娄搬运往来的人群。
分配给我们监管的区域自然不可能是临朝的银安殿或是长居的后掖宫乃至日常处理事务的勤英楼等这样的要害重地而是一些游苑馆林之类的边角地带。
军中对于管理这些民工也自有章程不用格外费心太多所以相对于那些挖地三尺火急火燎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官军们我们的职责和压力并不算太大。
在此期间小半天功夫倒是找出一些大火过后被烧化板结在一起的金银之类贵金属凝块此外根据废墟的残留推测和判断之前的规模和形制就成了我的一项乐趣。
扒拉着废墟的人群偶然也会发出惊呼声然后有人报告又发现一些新的尸骸或是已经变形的宫中器物。
眼见就到正午的时分监工的军士终于吹响了停工的哨子板车推来了成筐的杂面大饼和桶装的汤水那些人就只能或站或席地坐在废墟上用手抓着狼吞虎咽起来。
这时候我也重新走到某处高台断壁的阴凉下把现场交给辛稼轩去继续盯着喝了几口盐和酒混合成的提神饮料这时候我却看到负责封锁和警戒外围的白兵队正张立铮有些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
“中候搜索外围的人似乎有所发现”
我带上几名护兵随他七拐八弯的走过一片片残垣断壁来到一处被熏黑坍塌大半的小院落外。同样几名标兵队的人呆在墙外警戒。
相比之前所见过的宫室楼宇这里就显得有些简陋和寒酸一个浑身破破烂烂被火燎满是洞眼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人被反绑这双手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
按照张立铮的说法他们在寻找水源的过程中发现一口废墟掩埋下的枯井里有些许动静却是微弱的呼叫和呻吟声。
然后他们扒开堆压的残梁瓦砾将一根绳子放下去就被用力的扯住然后对方哀求着说自己腿上有伤自力爬不上来便重新锥下去两个健壮士兵才把他夹带出来先放在这里等候我处置。
“小奴宫门使萧炎见过将军大人”
这位幸存者见到我们顿时扑倒在地上把头磕的砰砰直响语无伦次的说起一些讨好的话语。
“愿大人功成名就光阴门楣福泽万世名垂千古”
只是他的嗓门尖细柔软让人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小宦者。
“够了”
张立铮喝声打断他道
“你不是有什么天大的要和能做主的人说么”
说到这里他拍拍刀柄哼哼两声
“若有虚言或是隐瞒定教你直道什么叫生死两难”
“断不敢欺瞒大人”
对方闻言赶忙起身爬前两步道
“只是关系甚大小奴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想投身做我的奴婢?”
我惊讶了一下。
其实在身边公开拥有一个阉奴实在也算不得什么事情事实上在南海诸藩用阉奴的人家比比皆是甚至是一种时尚主要是土生和海生的国人相对有限不可避免的用一些驯丨熟的各族贩奴和土户后代来承当一些家宅中的贱业琐务
为了避免这些身份卑贱的藩奴土人后代秽乱影响了主家的血脉将其阉割掉就是最好的办法甚至行程一个相应的阉奴产业。这种手尾甚至不用过官只要郑艇这种专业人士出具一份契书就好了。
“可以考虑一二”
我很快想清楚利害得失。
“但要看你的诚意如何”
片刻之后两名拿着工具挂着风灯的士兵被重新放下了井去然后传来敲打内壁的声响
“发现暗道了”
接着就传来某种崩碎的声音和惊呼
严格说是发现一个被砖块砌起来的通风口扒开之后就露出一个颇为宽敞四壁皆是砖砌的通道里面甚至于净的没有多少积尘派人进去粗粗探索一段就发现了好几个岔口空气流动良好几十个人一起进去也没有多少闷滞的感觉也不知道有多深多广。
“封锁此处快吗报请中军我们摊上大事了”
我当机立断又对着张立铮道
“这个功劳将由你的名下呈报上去”
“多谢主上提携属下铭感五内”
他大喜过望对我重重拜谢了下来。
“我暂且可以收下你但是需的看你的表现”
然后转过头对着名为萧炎的宦者道
“多谢大人收留之恩小人一定尽心竭力”
毕竟除了他献出这个消息的功劳外眼下有一个熟悉宫内情形的人无疑可以我们的工作事半功倍的多。
至于暗中多收留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问题之前或许还有些妨碍现在清理宫城的废墟中人多眼杂的混一个进去实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正好有人请示想从民夫提拔一批表现卖力的人作为各组带队和监工的协助正好将他不露行迹的安插进去。
安排人给他简单救治换上一身于净的旧衣服看起来就没有那么丑甚至还有点清秀。
“等等你说你叫萧炎?”
我叫住他这个抗生素式的名字让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啊。
某个傲娇的幽州长腿妹童颜**的哀羞帝姬沉默寡言的腹黑亡国公主之类的记忆顿时在我乃海中闪过。
“这个名字不好得改了就叫奥斯卡字特曼好了平时就叫你小奥
“奥特曼多谢大人改名赐字”
他又是条件反射式的没口道谢着差点冲抬着的担架上滚落下来。
“无他只是一段由来已久的怨念而已”
我嘿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