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时不我待】
央里措心中很憋屈，因为他是水军啊，为什么他们要来干步兵的活？
在起伏不定的舰船上，在毁天灭地的大浪中，央里措可以如履平地，但在平坦的大道上，在起伏的马背上，央里措反而保持不住平衡了。
身为蒙古人，这样说很丢人，但这也是实情，因为他们家世代都是水军，而战马他只看过，压根就没接触过。
不到一万的元兵，其中水军就占了七成，七千多人，步兵则只有两千多人。
这样的援兵到底是来送死，还是来给对手送战功的？
霸州城在望，央里措松了一口气，然后这口气就被他堵死在喉咙里，险些喘不过气来——
烟尘弥漫，蹄声震天，一支骑兵正向他们扑来。
“结阵！”
“结阵！”
“圆形阵！”
央里措惊慌失措，大声下令，虽然他没吃过猪肉，但是也见过猪跑，水军遇到敌袭，同样是先结阵然后再迎敌。
央里措在水军中的威信还是蛮高的，随着央里措的下令，他们迅速站稳脚步，将随军携带的独轮车、马车等东西横在前方，构筑出一个简陋的阵线。
只是，央里措在步兵中的威望却不足，以至于这些步兵如同扎群的蜜蜂横冲直撞，让央里措怒上心头：
“但有扰乱阵形者，杀无赦！”
明晃晃的凶器砍下去，几个、十几个、几十个人头被示众后，央里措的阵形基本稳固下来，以马车、独轮车为屏障，他们构筑出了一个简陋的环形阵。
王二皱起了眉头，因为此战要抢时间，看来不付出重大牺牲，是很难第一时间击溃这部元兵的。
举起左手，王二用力向下挥动，旁边的亲卫也挥动了手中的大旗，激昂的战鼓声响起，这是决死的冲锋——
向前，不死不休！
一名名骑着战马的北伐军迎着初创的车阵冲了过去，他们有的在冲锋的途中被弩箭射中，落马成肉泥；有的则是在冲锋的途中被颠下战马，惨死当场……
但是，冲锋的北伐军没有一人犹豫、彷徨，他们视死如归，用尸骸铺就一条通向元兵大营的通道。
也许在个人技术上，北伐军是不如元兵技艺娴熟，但在亡命相搏上，北伐军却又甩出元兵几条街来，尤其是这些未经近身血战的水兵。
央里措意识到了不妙，因为他听到了身边粗重的喘息声，看到了他们惶急的神情——
水军与步兵不一样啊！
水军纵然有厮杀，也往往是先通过拍竿、弓箭、床弩、投石机等；纵然是之后的接舷战，也往往是以多打少，以众搏寡，哪有现在这种面对面的厮杀拼命啊。
怎么办？
水军与步兵不一样，在大海之上，逃无可逃，他们唯有搏命；可现在呢？
后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原野，谁能约束住这些水兵，不让他们战场逃亡？
轰！
一名北伐军战士纵马冲到了车阵的前方，就在战马跃起的刹那被元兵击毙，近千斤重的战马重重地砸在了元兵的防御圈上，将防御圈砸出了一个豁口。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北伐军驱动战马撞上了车阵，他们每一次撞击，都让元兵的脸色惨白几份，都让他们的心跳加速几分。
最终，不知是从哪边传来一声惨叫，圆形的车阵顿时瓦解，数千名、近万名元兵抛下了手中的一切，疯狂地向天津港方向逃命。
败了！
虽然央里措有心理准备，可是这特么的败得也太快了吧？
还不到一刻钟，一万步兵对一万骑兵。在有车阵的情况下还是惨败，尼玛，这让他以后还怎么混？
央里措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幸好他的亲卫拦住了。亲卫两腿一夹，驱动胯下战马奔走，顺便扯住央里措的马缰绳，将央里措带出阵地，为命狂奔。
让央里措奇怪的是，北伐军并没有衔尾追杀，而是调转方向，冲向霸州城。
咱是水兵，咱不是步兵。
央里措自我安慰：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没死，老子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乌更巴桑的分兵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笑话，在双方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还兵分数路：攻城、挟击、碾压，难道他的真以为这些北伐军是土鸡瓦狗，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让他们烟消云散？
近六千骑兵，的确可以成为一支决定战争太平胜负的一枚砝码，但是，如果这六千骑兵的敌人是两万骑兵呢？
乌更巴桑的错误分兵让他第一时间陷入了危机，周昌当机立断，两万汉军骑兵张开双臂，如同螃蟹的大钳子一样将这六千骑兵包围起来——
疯狂突进！
不死不休！
如果给足够的驰骋空间，六千骑兵足以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砝码之一，但是，没有了驰骋空间呢？
无法移动的骑兵比步兵还要脆弱不堪！
北伐军本就是步兵，纵然骑上马他们也是骑马的步兵，所以在包围乌更巴桑这个突出部位后，北伐军就下马步战，势如破竹，直逼乌更巴桑大旗所在。
乌更巴桑遇险，不管是攻击霸州城的元兵还是两面挟击北伐军的元兵，他们纷纷放弃原定战略，自后向北伐军进行猛烈的冲击。
生死一线，看谁能撑过谁！
探马赤军不愧是蒙元的精锐部队，面对数量极端悬殊的敌我双方，他们纷纷下马，依托战马进行抵抗。
在探马赤军的后方，则有其他元兵持弓弄箭，狙杀北伐军中的战士。
看着北伐军一**、一批批地倒在冲锋的路上，蹈死不悔，乌更巴桑的脸色变了，因为他想起了他的爷爷曾经的经历。
也正是乌更巴桑的走神，让这支元兵的抵抗最终化为乌有——
数不尽的北伐军纵横交错，将这支元兵分割成数块，至于乌更巴桑，则是被一名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给一枪捅死……
若九泉之下有灵，乌更巴桑肯定会泪流满面。
乌更巴桑死了，但战斗还未结束，因为探马赤军中还有一个万夫长欧部诺几，欧部诺几在看到乌更巴桑的大旗被砍倒之后，当即竖起了自己的大旗，开始调动、指挥战场上的各路元兵。
两万对两万，任何一方都没有太大的优势。
虽然战死了一个乌更巴桑，但是，欧部诺几自信可以将这股红巾贼寇斩于马下。
在欧部诺几的调遣下，各路元兵如同狩猎的狼群，围着周昌部，时不时地就蹿过来咬一口就跑。
无奈下，周昌只好选择结阵，因为刚刚乱战，其中有绝大部分的士兵从骑兵转职成步兵，现在让他们再上马，与马背上的宠儿进行战场角逐……
那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
王二击溃天津部援兵之后，就率军向西，准备绕霸州而过，与周昌部联手，消灭从保定而来的元兵后援。
这就是霸州？
王二看着霸州城头，上面有林林色色各种服饰的人挤在一起，全盘观摩了他对天津港援兵的一战。
难道现在霸州是无主状态？
王二心中生出了这个疑问，提气扬声：
“上面的父老乡亲们听着，我们是北伐军，是打土豪分田地给穷苦人做主的，打开城门，让我们穿城而过，偷袭西面的元兵。”
有没有效果，王二也不敢确定，不过，试试而已，又不影响什么。
城门楼上，议论纷纷，就在王二快要失去耐性之际，沉重的吊桥从空中坠下，砸落在护城河两岸；紧接着，封闭的大门也在吱吱呀呀声中打开。
王二提马就要进入，却被亲卫拦住：“将军，让我们先行一步。”
王二想了想，没有反对。
二十名亲卫纵马跃入霸州城，发现没有异常之后，向后面打了一个手势，更多的北伐军进入霸州，并接管了霸州的城防。
面对道旁点头哈腰的各路人士，王二摆摆手：“新朝建立后，你们都是功臣，现在战事如火，你们赶快让开。”
沿着霸州的大街，王二等人纵马狂奔，在西门处停下，开始整理战备。
考虑了一下，王二亲自登上城楼，观察外面的战况，但见北伐军与元兵混战一团。
由于北伐军没有合格的骑兵，所以他们只能结成阵势，固守待援。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王二注意到蒙古军的大旗所在，只是这个地方距离霸州城有点远。
现在王二面临着两种选择：
一，遴选精锐，突袭贼首，实施斩首行动；
二，接应回程，倚城而守，实施立体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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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万廊坊叛军，逐次北上，这条信息震动了天下朝野。
截止到现在，蒙元朝廷已经得知廊坊兵变的事情，但具体的处理方略还没有出台……
现在腹里地区防务空虚，想调兵也无兵可调，总不能调一批随时都有可能临阵倒戈的汉军吧？
另外，太平的措施也让蒙元朝廷眼前一亮——
遴选良家子弟从军，这些有家有业的良家子弟才是王朝的最坚定的捍卫者。
是以，虽然太平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但是，蒙元朝廷还没有下文处理，因为他们也想看看，太平的这一新举措是否有效。
如果无效的话……
大家还是卷铺盖走人吧！
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啊。
五千多良家子弟，让太平手中的兵力突破了一万五千人，同时，八百万两白银，也让太平可以用大把大把的银子去收买军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五千多良家子弟，有他们在军中掺沙子，这支军队被蛊惑、叛变的可能性就降低到了最小。
“什么？”
太平吃了一惊，失态站起，带倒了自己的座位：“廊坊叛军已经北上了？”
“是啊，丞相，”这名斥候擦了一把汗，“廊坊叛军如同被捅了马蜂窝一样，从廊坊城内一涌而出，向着北方狂飙猛进。”
怎么办？
太平失态坐下，以他手中的兵力什么都做不了；至于……
天津港调拨的驻军，算算时间也改到了；
至于豫王阿剌忒纳失里，也应该快到了。
“另外，”这名斥候迟疑了一下，“属下听说，霸州现在正发生交火，不排除是红巾贼寇的先锋。”
霸州危急……
太平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
霸州城头响起了刺耳的号角声，伴随着号角声，一列列的骑兵从霸州城内鱼贯而出，杀奔保定元兵。
欧部诺几皱起眉头，现在看来，这场战是没办法打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探马赤军的人并不多，而这伙红巾贼寇应该在三万上下，纵然他们最后能够重创红巾贼寇，两万探马赤军能留下多少人？
五千还是三千？
就在欧部诺几沉思的刹那，混战的战场再度发生了变化，被陷入元兵包围圈的北伐军开始主动出击，与王二部遥相呼应。
不好！
欧部诺几蹙起了眉头：这伙敌人想跑！
拦不拦？
迟疑再三，欧部诺几没有下达总攻的命令，因为这个敌军从霸州坊城内杀出，这意味着霸州已经落入红巾贼寇手中；同时，这也意外着天津方向的援兵已经被红巾贼寇击败，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是唯一的在霸州活动的官军。
如果他们也废了，那这个霸州地区，就任由红巾贼寇纵横往来。
在王二等人的接应下，周昌率部返回霸州城。
若非王二在霸州城头设置了大批的弓箭手，周昌他们想退进霸州就是做梦。
“将军，属下无能，还请将军责罚。”
周昌向王二请罪，因为这一战，固然斩杀了不少元兵，但北伐军的损失更重，其中战马就损失了三千多匹，战死的士兵更是高达六千多人。
也就是说，其中有一支队伍差不多快废了。
“你有时间请罪，”王二摇摇头，“还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这一战会打成这个模样？”
“沙场争锋，不是打群架，是要讲究主次的，”王二叹口气，“虽然你这次阵斩乌更巴桑，但你这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是你运气太好。可是，谁能保证你的运气会一直好下去？”
“属下明白，多谢将军教诲。”
周昌的问题还好办，王二陷入了沉思，自己会不会那么倒霉，届时被指令留守霸州，堵截元兵的围攻？
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么霸州就需要进行修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