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中暑晕倒的小姐都被送走，最后剩下不到十人。
我发现，那位吸引我眼球的丫鬟与她家小姐还在。
烈日暴晒之后，剩下的秀女并没有见到皇上。不过听那点名人说，这样算是已经过了考验，所以剩下的各位小姐从此刻开始，就都是皇上的人了。
回去的路上小姐跟我抱怨。
“真是莫名其妙。”
“四月倒是觉得正常。”
“哪里正常？你不觉得荒唐吗？最后明明应该是殿选，可我们竟然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着。”
“管他呢？反正通过了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有没有见到皇上。反正来日方长，小姐见皇上的机会多了去。”
回到客栈已经入夜，小姐翻来覆去睡不着，说是浑身乏力胸口闷热，估计是有些中暑。
我出门为她买药。
药房的大夫是个年轻的男子，二十多岁，五官端正，但脸上有许多小斑点。
一入内我便直接开口问大夫要一两地骨皮。
大夫很是惊讶。
“你都没说什么病状，怎么就直接要地骨皮？”
“不用你管，也不用你看，我说要地骨皮就是要地骨皮。”
“你这丫头真是奇怪，到了我的药铺，还摆出一副华佗在世的样子，叫人生气。”
“你是卖药的，我是买药的，你管我奇怪不奇怪，你给我称了药材就是，啰嗦什么？”
“小丫头片子，你可知道你这样的态度很容易挨揍的？”
“你这老头子真是啰嗦，你到底卖药不卖药。”
“什么？你叫我老头子？”
“你不就是老头子吗？满脸老人斑，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是年轻俊美的少年郎吗？”
“你是来买药的还是来找茬的？”
“你是卖药的还是卖嘴的？”
“我这药今天还就不卖给你了。”
“不卖就拉倒，京城这么大，又不止你一家药房，我瞧着不出一个月，你这药房准要关门大吉。”
“你这丫头嘴破。”
“你这老头才是没事找事，我来买药，你却恶语相向，你是见我衣着简陋，所以才狗眼看人低吗？”
“你骂谁是狗呢？”
“谁在跟我说话，我就骂谁。”
“两位都消消火吧，你们这样莫名其妙就互骂起来，太失礼数，不如互让一步，散了吧。”
“哼，势利眼的东西。”
“你站住，我今日非抓你去官府不可。”
他使劲拉住我的手臂。我回身，猝不及防的给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瞪大眼睛望着我，眼珠子都快要掉了下来。他回过神，举起手准备打我。我底下朝他膝盖狠狠踹了一脚，他躲闪不及，摔倒在地。
而我已经飞驰着离开。他估计是觉得失了面子，竟然没有追上来。
三天之后，我与小姐入了皇宫。
小姐是众多秀女当中，唯一一个被封了贵人的。据说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今后，我不能再叫她做小姐，得改口称呼她为鸢主子。
鸢主子是储秀宫主位，住在丽景轩。偏殿猗兰馆住着和答应，凤光室空着。
皇上第一次来储秀宫，是在鸢主子侍寝之后的第二天中午。
他穿着简单而不失华贵的便服，威风凛凛，哪怕只是低头瞥眼望了望他，我也能看出，这是人中之龙。
“怪朕不好，鸢儿定是等朕等饿了。”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会来，所以不觉得饿。”
“这宫女......”
应该是我的尊容惊着圣驾，我看见他微微抬起手来指着我，然后又放了下去。
“皇上，这是臣妾的陪嫁侍女，自小与臣妾亲如姐妹。”
“我见过她。”
“皇上见过四月？”
“她叫四月？”
“是的，皇上您怎么会见过她？”
“你，叫四月的宫女，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我颤巍巍的抬头，却不敢看向天子。
“哈哈哈。”那笑声充满了得意，“你看着朕。”
我这才慢悠悠的将眼珠子移向他。
我浑身一阵发抖，双膝发软，脸上也是如同火烧一般滚烫。
是他，那个被我扇了一巴掌，还被我踹了一脚的大夫。他脸上的斑点毫无遮掩，就像无数只露着嘲笑神色的眼睛在看着我。
我感觉脑袋一阵晕眩，身形不自觉的晃了晃。
毒打皇上是什么罪责？我不敢想，也没有气力再想。我觉得我此刻应该飞速逃离这是非之地，然后躲到渺无人烟的地方。
“朕认错人了。”
“我就说皇上怎么会见过四月？四月五岁时家乡遭遇劫难，全村人都惨遭杀害，就她一人活了下来。她劫后余生却被歹徒抓了卖去青楼当雏妓，所幸逃走，被我母亲遇上带回家里收养，才有了今日荣幸得以面见皇上。”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战战兢兢立在一旁，不敢说话，也不敢再看皇上，我只希望，他快点离开。
等皇上终于离去，我双腿一软，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鸢主子却只当我是站累了，全然不知我心中惊惧。
第二天中午，皇上又来。听到外面传话的太监说皇上驾到的时候，我就赶紧找借口说身体不适躲了起来。
一连几天，只要皇上一来，我就准时身体不适。鸢主子总算发现我异样，就找我谈话。
“四月讨厌皇上？”
“奴婢不敢。”
“那为何皇上每次一来你就要借口走开？”
“四月性格鲁莽，怕会说出话做错事，冲撞了皇上，然后小命不保。”
这解释听起来像那么回事，鸢主子信了，就放我回去睡觉。
第二天中午，皇上没来，但是皇上身边那位孙公公来了。
“传皇上口谕，命储秀宫丽景轩宫女四月即刻前往养性斋面圣。”
我惶恐不安的接旨，面上额上渗满了汗珠。鸢主子担忧不已。
“四月，你这是怎么了？”
“我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别胡说，皇上定是怜悯你身世，想帮你查个究竟，所以才要你去问话。”
“真是这样？”
“不用担心，皇上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他比老虎还吓人。”
“别胡说。”
鸢主子暗暗推我一把。我朝孙公公望去，他脸色难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