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二百九十一章 恶灵附身（三十一）
这间半地下室空间非常大，整个空间中有十几个大铁笼子。其中的一半里面都有尸骨，而且是已经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干尸。更可怕的是，许多干尸的四肢散落在四周，而且看起来并不像是死后才摘下来的。
肯特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于恐惧还是愤怒，因为他在最中央的那具尸骨的腹部上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头骨和还未发育完全的细小的四肢碎片——这是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的尸体。
肯特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窒息。这不是因为他失去了超能力，他觉得就算他现在仍然是超人，面对这一幕，他也会喘不上气来。
他本能地后退了几步，站在墙边缓了好几分钟。等到头晕目眩的感觉稍好一些，他才有些战战兢兢地走进最近的笼子。
半地下室的光线有些昏暗。他走近了才发现，所有的尸骨都是女性的，她们生前遭受过很严重的虐待，有一些伤痕深可见骨。
克拉克·肯特不是大侦探，他也没有接受过刑侦方面的训练。但是，光凭他所能看出的东西，他也大概可以想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所有人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就像是超级英雄多半都是大犟种一样，这个世界上有人生来对于洗脑的抵抗性就是很强，哪怕是天衣无缝的附身和欺骗能力也骗不过他们。
这类人往往固执又偏执。他们要是觉得什么不对劲了，一定会一查到底。哪怕这里是个极为偏僻的封闭小镇，他们也有可能调查出真相，并带着真相离开，那样这里的事情就会被公之于众。
要知道，多年以来，马戏团拐卖到这里的人口可不只是普通人。马戏团的票卖得可不便宜，那个年代能有闲情逸致过来看马戏表演的人，或者追随潮流去镇子上凑热闹的人，多半家境不错。一旦邪教徒们做的这些事情被发现，他们将要面对的受害者也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那么针对这些不能被洗脑的人，恶灵也不会放他们离开，因为哪怕他们只是怀疑，也有可能会引发更多人的关注。而这个时候就只能采取暴力手段了。
按理来说是应该直接杀死，但还是那句话，小镇已经越来越衰落了，外来者太少。如果不能补充外来人口，近亲通婚也会毁了这个镇子。所以，这些被以暴力手段绑架的受害者就有了其他的作用，那就是在邪教的强迫之下繁衍后代。
不说邪教会不会让他们活太久，就这种卫生条件和营养条件，生育就是谋杀。肯特很难想象到底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这里。
检查了每一具尸体，肯特尽可能多地收集了她们的个人物品。邪教徒们似乎是笃定她们跑不出去，也没有收缴得很严格。肯特不但找到了两张驾照、印着祖母头像的项链、专业骑行手表，甚至还找到了个游客用的相机，甚至是相对这个年代而言很先进的数码相机。
从相机的款式和品质就能看出，相机的拥有者相当富裕。但可惜，数码相机的工作需要能源，相机的电池已经没电了。不论肯特怎么摆弄，也没有办法再工作了。
肯特知道自己得想办法给相机充电，这样才能记录下这里的照片，让世人知道这里发生了怎样的惨案。
过了一会儿，肯特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了最中央的那个孕妇尸体的旁边。他站在原地喘了好几口气，才用颤抖的手碰了一下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婴儿的头骨。
然后他就像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又在原地开始喘起粗气。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流到了下颌上，他一摸自己的脸颊，发现自己流泪了。
肯特努力捏住拳头又松开，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用颤抖的手捡起了那个小小的头骨。他必须要把这个孩子带出去，立刻马上，一秒钟都不能再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氪星人天性当中对于太阳的向往，让他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告慰死者的方法，就是带他们去见见太阳。
因为实在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肯特走得很慢。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手里拿的东西。他没有感觉到恐惧，但就是有种深刻的绝望和无力。
也正因如此，他慢了一步，直接被恶灵堵在了地下室入口。
恶灵似乎终于忍耐到了极致，他已经不想再演了。因为，他绝不能给看到过这一幕的任何人逃出去的任何机会，否则就真的完了。
肯特还没反应过来，一股黑气直冲他的面门，直接把他打飞了出去。他重重地撞在墙上，然后又面朝下跌落下来。鼻子磕在地上，血液瞬间就流了出来。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墙看向堵在入口处浑身冒黑气的那个身影。他敢肯定，刚才自己应该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打飞了。
肯特顾不得许多，在黑气蔓延开来之前，他猛地朝着恶灵冲过去，一头把他撞在墙上。
可就在他要抡起拳头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胸口一阵剧痛——这恶灵冒着黑气的手竟然直接插进了他的胸膛里。
“去死吧！”肯特听到对方说。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脏，并把心脏从胸腔里扯了出来。
巨量的血液喷发出来，肯特倒在了一片血泊中。地下室入口透入的微弱的光线洒在他身上，却并未如同往常那样让超人恢复生机，从灾难中千万次地站起来，化作神明，保护弱者。
可似乎有人不这么想。就在肯特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淡去时，他忽然感觉到另一种疼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咬他的手指。
距离死亡一步之遥的时候，所有痛苦都会散去，可这种真实的疼痛又把肯特的意识拉回来了一点。他想抬手，可是却没有力气，只感觉到那个东西从咬手指变成了咬手心。疼痛一路顺着胳膊蔓延上来：小臂、手肘、大臂、肩膀，最后是胸膛。
胸膛痛得格外厉害，就好像有一只手不停地在血肉之间翻搅，甚至让肯特觉得死亡快些到来是件好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让肯特也忍不住发出惨叫。可就在疼痛到达极致的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竟然从地上坐起来了。
疼痛在几秒钟之内消退了。肯特有些茫然地左顾右盼，额头上的汗正在浸入他的眼睛，这让他的视野有些模糊。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擦汗，却发现自己右手的手掌心真的有个伤口。
伤口很小，但伤口的边缘却有撕裂痕迹，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齿痕，就像是什么东西啃咬出来的。伤口很深，看着像是要贯穿了，可手背却没有伤口。
肯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不住地看着自己的手，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咬了自己，自己又为什么没死。
忽然他反应过来，然后开始在周围的地面上寻找。果不其然，他之前攥在手里的那个婴儿的头骨不见了。
然后他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腔。这一下可把他吓坏了，胸腔真的有个大洞，刚才恶灵掏出他心脏的画面不是幻觉。可是，那个洞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从肯特自己的角度看不见，但他却隐约猜出了是什么。
“我很抱歉，”肯特说，“我不是那个魔鬼的对手。我应该……”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耳边有些窃窃私语。这种声音非常混乱，就好像有许多人在同一时间说话，但肯特凝神去听，却能听到每一句话的内容：
“他是个邪灵……”
“他修行黑魔法……”
“没错，他会使用巫咒术……”
“他生前就是个巫师，他献祭了许多人……”
“这换来了他的不朽……”
“镇子上一共有两个牧师和两个修女……”
“只有一个人死了……”
“他们都还活着，他们当中有人有了后代。”
“小心没有月亮的夜晚。”
这些声音大多数都是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老有少，期间还混杂着一些小孩的哭泣声以及偶尔几个男性的低沉嗓音。
肯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又震惊地低头一看——伤口竟然愈合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而他在凝神去听，仍然能听到那种声音。
就在这时，之前他被攻击的时候掉落在一旁的相机忽然自己工作了起来。“咔嚓、咔嚓、咔嚓……”
肯特走过去，发现数码相机的屏幕亮了。而显示在屏幕上的、刚刚拍下的照片上，肯特站在地下室的入口处，那一缕微光正照射在他的脸上，而他身边站着许多人。
有结伴的小情侣，有穿着骑行服的女人，有手拿相机的一对夫妇，有带着两个孩子的一家四口。而肯特的肩膀上，坐着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婴儿。
肯特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他紧紧地抱住相机，就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站在原地喘了好几口气，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动手把相机挂在了自己身上，把刚刚在尸体上找到的那些东西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放好。在整个房间里又找了一圈，把所有能拿上的零碎物品全拿上了，甚至包括每个人一块骨头。
再然后，他沿着地下室的入口爬了出去。当阳光照射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久违地感受到了那种从阳光中汲取到力量的感觉，甚至比他以往感受到的都要更加清晰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