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挖去
李怀祯不再躺着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着，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随时都要栽倒。
他的眼睛半睁半闭，瞳孔涣散，空洞地映照着眼前扭曲的身影。
“水……水……”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的声音。
但没人给他水。
梵教教徒们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看稀有动物般的兴奋。
“不，不是水……”他猛地摇头，长发散乱地披在脸上，挡住了他一半的视线。
“是……是月亮在哭……月亮在哭，用红色的眼泪……”他伸出手，仿佛要去接那并不存在的、红色的泪滴。
一个教徒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李怀祯毫无反应，仿佛没感觉到。
又或者，他感觉到了，但那感觉已经与他无关。
“踢我……你们在踢我……”他突然尖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可是我没有腿……我的腿被乌鸦叼走了……飞走了……飞到云彩后面去了……”
他开始用一种奇怪的、拖长的调子唱歌，歌词是他胡乱编造的，充满了破碎的意象：“乌鸦衔着腿，飞过黑森林，森林在尖叫，尖叫声是金……”
哒！
李怀祯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扭动。
他指着墙壁上那些狰狞的图腾，语无伦次地叫喊：“它们在看我！它们在笑！它们说我是错的！我是错的！不该来的！不该呼吸这里的空气！空气里有刺……有好多好多小刺，扎进我的肺里……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但咳出的不是痰，只有几声空洞的气音。
“教主……教主说……”
他突然换了一种低沉、缓慢的语调，模仿着某个人的声音，但那声音既不像是梵教教徒，也不像他自己。
“……要净化你……用你的恐惧……用你的尖叫……煮成一锅汤……喝下去……大家就都一样了……都一样了……都不痛了……”
李怀祯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小块碎石，紧紧攥在手里：“这是星星的碎片……我把它藏起来……教徒们找不到……他们有长长的手……能摸到我的心脏……但是星星碎片能保护我……能保护我……”
李怀祯喃喃自语，用碎石无意识地划着自己的手臂，留下浅浅的白痕。
“保护我……保护我……”
李怀祯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只有他偶尔抽搐的身体，证明着他还活着。
但那个曾经叫做李怀祯的、有思想、有情感的人，已经被这无尽的折磨，碾碎成了只会胡言乱语的、空壳。
“呜呜！”
梵教教徒们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活着的艺术品。
“呜呜呜！”
李怀祯望着他们，耳边不断轰鸣。
“这么，挺好的！”
李怀祯缓缓闭上了眼睛。
地窖里的光线本就昏暗，此刻，唯一一盏摇曳的油灯被一个梵教教徒端了过来。
凑近李怀祯的头部，那跳跃的火光，将教徒们脸上扭曲的图腾纹路照得更加清晰。
也将李怀祯脸上惊恐的汗水，映照得如同血珠。
“呜呜呜！”
李怀祯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恐惧和绝望的味道，那是他自己。
咔次咔次！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牙齿碰撞发出“咔咔”的声响。
喉咙里挤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只有破碎的、无声的呜咽。
“看啊，”
教徒长，一个脸上有着巨大伤疤的老者，用一种近乎怜悯又带着残酷的语调说道：
“这是你最后能看到的景象了。记住它，外来者。”
李怀祯懒得理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试图逃避那越来越近的威胁。
“嗯？”
但他能感觉到，有几只粗糙的手抓住了他的头，狠狠地按在冰冷的石板上，让他无法动弹。
冰冷的金属触感抵住了他的眼皮。
“不……不要……”
李怀祯终于发出了声音，那声音嘶哑他拼命反抗，但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力量微不足道。
教徒长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异常锋利的匕首，轻轻一挑。
滋滋滋！
李怀祯感到眼皮被划开了一道细微的裂口，像是有冰冷的丝线拂过。
然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袭来。
“啊！”
他无法再闭上眼睛，眼皮被某种力量强制撑开。
“看好了。”
教徒长说。
李怀祯的眼球暴露在油灯的光线下，映出教徒们那张张兴奋而冷漠的脸。
然后，那锋利的匕首尖端，轻轻探入了他的眼眶。
没有立刻的剧痛，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被针尖刺入的异物感。
李怀祯能感觉到那金属在眼眶内缓慢地、试探性地移动，刮擦着脆弱的眼球表面。
“啊！”
剧痛终于如同海啸般袭来，李怀祯发出一声凄厉到几乎要撕裂喉咙的惨叫。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的痛苦、无法忍受的恶心和彻底的绝望的嚎叫，他全身瞬间绷紧，然后剧烈地痉挛起来。
“我的眼睛！”
教徒长没有停，他的动作缓慢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专注，他仿佛不是在挖出一个人的眼睛，而是在雕刻。
滋滋！
匕首尖绕着眼球转动，寻找着力量的支点。
滋滋滋！
李怀祯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球在变形，在受到巨大的压力。
李怀祯拼命想转动眼球，想躲避，但一切都徒劳无功，疼痛直接冲击着他的大脑！
“啊！”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轻响，像是某种脆弱的壳被撬开、
紧接着，一种更加尖锐、更加深入骨髓的疼痛猛地爆发，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连根拔起。
“不要！”